第61章 病情
隔天。
苏夏就和杜老还有邵小涵一起去了龙城军医院。
研讨会大约要在九点钟左右开始， 现在还早。
杜老要先一步去找老朋友万大夫问问情况， 就让苏夏和邵小涵这两个年轻人先在医院附近走一走，时间到了就去参加研讨会就可以了。
其实医院有什么好走的？！
邵小涵想了想， 道， “我记得……何媛学姐就在龙城军医院工作， 干脆我们去找学姐吧？”
“何媛学姐？”苏夏听到这个名字一愣，但是很快就点了点头。
“很久没见学姐了， 去看看她也好。”
何媛学姐是苏夏和邵小涵的直系学姐，比她们高了两届， 还做过他们班的班助。
苏夏之所以愣神，倒不是因为和何媛学姐曾经有什么摩擦。
相反， 何媛学姐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在做她们班班助期间，几乎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
之所以愣神， 是因为学姐在学校期间……曾经出过一件事情。
何媛学姐当初在他们学校也是风云人物。
大一的时候， 就和法医系的校草谈恋爱了。
虽然说一个是中医一个是法医——差的貌似有点大？
但是两人确实恩恩爱爱到了大四。
可以说是他们龙城医大的模范情侣。
但是这对情侣却在大五的时候掰了，完完全全破坏了当初不少学弟学妹们对爱情的向往之情。
法医系的校草申请了国外的交流生，需要出国学习， 甚至之后可能继续在国外读研究生， 几年不回来。
而何媛学姐，因为种种原因， 是不会出国的。
两人就这么分手了。
没有声嘶力竭， 反而云淡风轻。
一起转身去了国外， 一个留在学校里也看不出有什么伤心的地方。
但是很快。
学弟学妹们惊恐的发现， 情况不对啊！
身材苗条的何媛学姐， 这段时间怎么……变胖了？
然后他们又发现，那不是变胖，是怀孕啊！！！
大五这一年，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何媛学姐的肚子一点一点的大起来。
周围当然是流言四起。
有的说何媛学姐怀的是学长的孩子，学长出国之前两人分手，何媛学姐把这件事瞒下来，准备自己生下这个孩子。
传出这话的同学还顺便脑补了几年之后学长归来，学长和学姐因为孩子偶然之间重逢的几万字言情小说。
也有人说学姐在分手之后为了报复学长，故意找了其他男朋友怀了孩子。
更难听的还有说学姐去酒吧买醉被人欺负了，因为体质问题不能把孩子打掉之类的。
总而言之各个版本都有。
但是何媛学姐依然我行我素，挺着大肚子活跃在校园里，对这些闲话压根就当作没听见。
等到论文答辩的时候，学姐的肚子已经老大了。
她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完成的了最后的答辩，拿到了毕业证。
之后就离开学校，没什么消息了。
……
那一年暑假结束之前，苏夏和几个同学提前来了学校，约着一起去看了学姐。
大概四五个都是女孩子，在学姐当班助的时候受了她不少帮助。
当时孩子已经生了，是个女孩子。
学姐还在医院里住着，请了个护工照顾自己。
在她住院生孩子期间，没有任何一个亲人来看她。
当时还是有个女生小心翼翼的问了。
她们这才知道。
原来学姐的爸妈早就离婚了，后来又各自成家，有了新的孩子。
在学姐小小年纪的时候他们就不管她了，只有每个月打来的生活费证明她还是个有爸妈的人。
学姐刚开始跟着爷爷奶奶住。
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了，就租了个房子自己照顾自己。
当初怀上孩子是个意外。
选择留下却是她自己的决定。
虽然说让孩子留下一个父不详的身上是她这个当妈妈的不好。
但是何媛真的太想、太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人了。
也就看过学姐这么一次。
后来她出院之后就没再见过面。
联系的也并不多，也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互相发个短信什么的。
也不知道学姐当初是怎么一个人带着孩子熬过实习期，还成了龙城军医院的医生的。
这会儿。
邵小涵一边带着苏夏往电梯走一边解释
“上回跟着杜老一起来这边找万大夫的时候，偶然之间碰上了学姐，没想到她是这儿的中医儿科医生。”
没想到会碰到好久不见的何媛学姐，邵小涵在之后又又和学姐约着一起吃了饭。
“学姐家的小萌萌真的超可爱的！”邵小涵说起这个就激动了，“奶声奶气的叫你姨姨，想起来我就心都化了。”
原来当初学姐生的那个皮肤皱巴巴的小宝宝，现在已经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了？！
眼看着快到了，邵小涵又小声道，“对了夏夏，学姐现在还是一个人，你记得到时候不要问相关方面的事情啊！”
苏夏一看她那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就知道她很可能已经问过了。
笑道，“我知道啦，绝对不会问的！”
到了办公室门口。
邵小涵确认了现在里面应该没什么病人，才敲了敲门进去。
一边开门一边道，“学姐，看看我和谁一起来看你了！”
苏夏就看见了里面坐着的何媛学姐。
学姐并没有怎么变，只是把自己的黑长直改成了长卷发，现在挽了起来。
还和以前一样温柔，估计是有了孩子的关系，还多了一层长辈一样的温和。
何媛很快就认出来了，“呀！是苏夏吧？你皮肤好了许多，头发也黑亮了！差点没认出来呢！”
“学姐你还是一样的温柔漂亮。”苏夏也笑了。
看到她们今天来医院，联想上一回邵小涵是跟着杜老过来的，何媛一下子就猜到了。
“你们跟着杜老一起来参加医学研讨会的吧？”
邵小涵嘿嘿的笑着，“是啊，过来跟各位大佬学习学习。”
苏夏也跟着点了点头，并不准备说自己的名额是从孙老那儿来的事儿。
何媛作为儿科医生，也曾经被调过去辅助万大夫对那个叫做郑宇哲的孩子进行治疗，所以知道一定情况。
想起那个孩子的模样，何媛叹了口气，“那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只可惜……命运有些坎坷。”
何媛还记得。
郑宇哲刚从龙城医院转到了他们军医院的时候，很乖，但是很少说话。
因着家里也有个差不多的孩子，何媛对这个被父母抛弃了的还生了这么严重的病的孩子多了几分怜惜，看他没有人陪，偶尔会带几本家里给女儿看的故事书来给他看。
郑宇哲虽然才五岁，但已经认识不少字了，果然喜欢看故事书。
也因为这件事，对何媛亲近了不少。
等到稍微熟悉一点之后，有一天何媛就被他猝不及防的问了一句，“何医生，我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是撒娇，也没有没有哭闹。小孩子的声音淡淡的，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并且直指核心。
郑宇哲是敏感而聪慧的。
虽然他现在只有五岁。
他从小就感觉到了，自己家和其他人家里不一样。他爸爸没有办法每天回家，隔好几天才能来看他一次。
在问过他妈妈一次被妈妈罚关厕所之后，他就没有再问过这个问题。
这回又是生病又是受伤的，他住进了医院。
他也很快发现了不对。
他住院之后，妈妈只来见过他几次——明明他们在同一个医院不是吗？
刚开始爸爸经常来看自己，还安慰他说妈妈只是因为受伤了才不能来。
但是就在那天晚上，妈妈突然来了。
还把他最喜欢的小猪佩奇玩偶带来了。
郑宇哲看着妈妈往小猪佩奇里塞了东西，并嘱咐他，不到吃不起饭的时候不许动小猪佩奇，也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郑宇哲听话的一直没有说，连爸爸都没有说。
然后妈妈从那天起再也没有出现过。
再后来爸爸那天过来，说要带他重新再做个检查，给他抽了血。
没几天，爸爸气冲冲的跑过来，来病房里砸了一堆东西，郑宇哲觉得，爸爸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想要吃了他一样。
他抱紧了小猪佩奇，告诉自己，不要怕。
然后爸爸再也没有出现过。
医生万爷爷来告诉自己，说要帮他转医院，郑宇哲也乖乖的听了。
估计是何媛温柔的对待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妈妈，才会问出这句“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其实也不用何媛回答。
郑宇哲自己心里应该有了答案。
之后郑宇哲就更加沉默了。
他向何媛借了很多书来看，每天都在看书。不懂就在医生和护士不忙的时候问他们。
中药很苦，他一个小孩子硬是忍着几口直接喝下去。
看的负责他病房的医生护士都觉得，这样好的一个孩子，这的是可惜了！
这段时间万大夫还帮着找警察联系过，毕竟孩子母亲不见了，父亲不是父亲，那还有外公外婆嘛！
但是显然外公外婆也不愿意接收这个孩子，连面都不露，后来连电话都不接了。
郑宇哲现在除了呆在医院，也没地方可去了。
苏夏和邵小涵还是第一次听郑宇哲的情况听的那么详细。
“那学姐，你知道到底出了什么情况，到了需要开医学研讨会的地步了吗？”邵小涵问道。
从杜老那边得到的消息，只说病情出现了变化，万大夫觉得没把握，才开医院研讨会的。
这事儿何媛还真知道一点。
她犹豫着说道，“本来郑宇哲的病情经过万大夫的治疗已经有些稳定了。”
“但是就在前一段时间，突然又开始反复！并且孩子出现了癫痫的症状……原来的方子再吃，似乎也不管用了。”
苏夏和邵小涵听了就皱眉，听这话，情况貌似很严重啊。
……
等到医院研讨会差不多快要开始的时候。
苏夏和邵小涵才向何媛告辞，往会议室方向走去。
这时候会议室已经有不少人在了。
放眼望去，基本上都是前辈。
苏夏和邵小涵这两个一看就是被大佬带过来攒经验的，是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的——在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
等到苏夏看到同样来参加医院研讨会的丁学长，以及身后坐着的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的陶莹莹的时候，就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怎么又碰上了。
邵小涵显然也看到对方，凑到她耳边，“这个丁学长，我本来还以为他是我们学校的骄傲呢！”
“之前人家求上门的时候死活不肯帮忙，现在开医学研讨会知道万大夫请了那么多名医过来，居然还这么眼巴巴的凑过来了。”
丁茂华，原本只是她们在学校荣誉栏里看到过的一个名字。当初还想着学校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前辈，还挺值得骄傲的。
等到她们知道了丁学长在被郑宇哲的“前”爸爸郑军缠上的时候，祸水东引介绍了万大夫的行为，前辈的光环就“啪”的掉地上了。
更别说他现在还和那个不知所谓的陶莹莹扯在一起。
苏夏和邵小涵看不惯丁茂华和陶莹莹的时候。
陶莹莹也在生气。
“她们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她小声嘟哝着，真想直接找人把她们赶出去。
丁茂华发现了大小姐的蠢蠢欲动，赶紧稳住她，“这里是医学研讨会，有这么多前辈都在，现在不是你可以闹的时候！”
对这位大小姐，丁茂华其实心里也是有厌烦的。
但是谁让人家有钱有渠道呢！
他手里的新药还在研究的关键时期，到时候新药成功之后的推广也需要陶氏的帮忙，丁茂华只能忍着这姑娘的坏脾气！
最近他的新药已经有了新的进展，丁茂华觉得这次的医学研讨会是一个机会。
万春林万大夫看着挺普通的。
头发花白，身型倒是笔挺，据说年轻的时候是军医。
老大夫年纪大了依然是一副军人做派，讲究效率。
看人都到了，把会议室门一关，手上的资料一发，讨论就正式开始了。
在场的人都先细细的翻阅着手上的资料。
资料很齐全，从郑宇哲受伤血流不止被送进医院到现在，所有的情况变化都记录在案。
当初郑宇哲被送去医院，虽然止了血，情况依然很危急。
是万大夫专门去了一趟，出手稳住了郑宇哲的情况。
万大夫趁着大家都在看资料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打量着。
等到看到老朋友杜仲身后坐着的两个年轻小姑娘的时候，顿了顿。
其中一个他认识，上回老杜就是带她来的。
那么另一个，就是那个曾经靠着针灸帮郑宇哲止住了血的年轻医生苏夏了？！
万大夫记下了苏夏的样子，又把目光挪向别处。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把资料看的差不多了。
“万大夫，资料上说的是，病人原本病情趋于稳定，却忽然之间病情反复，常见皮下出血，并且出现了癫痫症状？”首先问话的是常大夫。
万大夫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中西医的都有。
看过病症之后，也各有各的想法。
“照我说，恐怕是方子用量上需要斟酌。”从沪市过来的李大夫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这症状来的急，因用猛药，要不然药效弱了断断续续，反而加重病情！”
“哼！”龙城医院的钱大夫原本也是郑宇哲的主治医生，和李大夫之前就有矛盾。
“这孩子才五岁，之前又受过一次外伤，本来身体就虚弱。你说用猛药，也不考虑一下这孩子的身体受不受得了！”
“我倒是觉得，最好还是想办法找到这孩子的其他亲属，做个配型，做个骨髓捐赠手术才是最好的办法。”
“说的轻巧！警察都出动了都没找到人，你哪里来的底气说帮人找父母？！”
丁茂华犹犹豫豫的，刚提了一句自己的新药就被怼了回去，“经过临床验证了吗？治愈了多少人？觉得成功率有多少？”
一群人各有各的说法。
最后他们觉得就这么吵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得亲眼去看看郑宇哲的情况。
毕竟资料上不一定能完全展现出他的真实情况。
一群人走进病房的时候。
郑宇哲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五岁的小孩子，安静的有点不像话。
就算看见了十几个医生鱼贯而入走进他的病房，他的面上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知识认真的和他认识的几个医生打招呼。
看到苏夏的时候，他眼睛亮了亮，“姐姐，我认识你，谢谢你救了我！”
苏夏也没有想到，在当时失血过多已经昏昏沉沉的情况下，这小孩居然还能记得她。
苏夏朝他笑了笑，看来真的和何媛学姐说的一样，这孩子很乖。
对于接下来的一系列的检查，郑宇哲也相当的配合。
但是等到检查完毕，之前叽里呱啦讲了一堆的医生们却沉默了。
说实话，依照现在的检查情况，要他们开药，大抵也是青黛和珍珠为主，配合其他药材起到清肝泻火凉血解毒的作用。
和万大夫开的方子大同小异。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为什么会没有效果，病情又开始严重了呢？
他们讨论的时候，郑宇哲也怪怪的坐在床上喝水。
也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之间，郑宇哲手里的水杯“啪”的掉落在地上。
一群人看过去，只见郑宇哲面色发白，眼睛往上翻的只看得到眼白，整个人不停的抽搐着，嘴巴里发出“啊，啊”的怪叫。
这是发病了啊！
好在这里的医生都是身经百战。
一看这情况，李大夫先上前稳住郑宇哲，防止他抽搐中伤害到自己或者咬到自己的舌头。
万大夫拿出银针就往他身上扎。
大约两三分钟，郑宇哲慢慢的稳定下来了，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把孩子扶着躺下休息。
一群人又回到了办公室。
“……大家，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沉默了一会儿，万医生才问道。
真实的看过郑宇哲的情况，大家反而都觉得棘手了。
怪不得以万大夫治疗白血病那么多年的经验都需要开医学研讨会。
“我们……需要时间思考一下。”常大夫说道。
这话说的也是。
要是能一下子想出办法来，万大夫也不需要纠结这么久了。
眼看着到了吃饭的时候。
万大夫就让大家先吃饭，然后各自想想有什么办法，等到下午三点再回到会议室讨论。
……
苏夏正准备和邵小涵离开会议室的时候，被杜老叫住了。
然后等人走的都差不多了，杜老带着她和邵小涵进了万大夫的办公室。
“这位就是苏夏了吧？”万大夫皱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我也算是久闻大名了。”
被一位这样出名的老大夫这样说，苏夏还真是受宠若惊了呢。
“哪里哪里，我、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大夫。”苏夏的脸都红了。
旁边的邵小涵捂嘴偷笑。
杜老也哈哈笑了起来，“当初刚认识的时候对我那么横，倒是没想到小姑娘也会脸红呢！”
也就玩笑了几句，他们就进入了正题。
万大夫道，“我听老杜提起过，说苏医生你在一些疑难杂症方面总会有独到的想法。不知道对于郑宇哲的病情，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苏夏也猜到了万大夫要问这个。
只可惜苏夏摇了摇头，“我目前能做的，只是用针灸作为辅助，要说更好的方子，实在是还没想到。”
“这样啊……”
对于这样的答案，应该算是情理之中吧？
万大夫也没太多的失望，“是我的话让你为难了才对。不过等到我们讨论出行之有效的方子，还是希望苏医生你的针灸发挥一下作用哦！”
万大夫本身的针灸就很厉害，看他刚刚帮郑宇哲平复癫痫就能发现。
但是他还是想看看被老友都在放在嘴边时不时夸赞的年轻医生到底有怎么样的实力。
既然苏夏也说暂时想不出办法，那么万大夫就先带他们去食堂吃饭了。
只不过，这一顿饭注定是不能好好吃的了。
当他们走到食堂，发现原本并不在这次研讨会参加者的名单里的人忽然的出现。
“哟！老万，好久不见啊！”傅睿朝着万大夫打了个招呼。
万大夫沉下脸。
傅睿原本是他们军医院的医生，和万大夫一样在白血病治疗上面很有研究，万大夫一度很看好这个年轻人。
但是他曾经因为急功近利加重药方中的计量，让一位患者因承受不住这样的治疗去世了。
虽然靠着家里的人脉关系把这件事压了下去，傅睿也离开了军医院。
没想到今天他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与此同时，杜仲看着躲在傅睿后面的傅思梦也沉下了脸色——傅睿，说起来还是傅思梦的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