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课间，晨光文具店里热闹一片。
江城一中唯一一所文具店，靠近教学楼，规模不小，学习、休闲用品一应俱全，人气火爆到一下课就人满为患。
韩黛插着兜，睨着旁边越走越靠近的沈知书，“你确定就在这里买？不出去？”
“出去？”
沈知书看着她，眼底有微光流动，“假期我们出去买？”
“这么麻烦干什么，直接在网上订购就行了，你想要什么牌子的，我都能买到。”
沈知书敛回眸光，“不用，就在这里买。”
韩黛皱眉。
真是怪人，给他好的不要，非得来文具店里买一般的。
不是说那个杯子对他很重要吗？那替代品也不应该那么随便吧？
算了，赶紧买了赔他，免得纠扯不清。
“你自己进去挑，挑中了哪一个喊我。”
她说完，迳自朝文具店东南角走过去。
那里，三层木质挂架上，层次分明地摆放着各色各类明星海报和周边贴画，钉在娱乐头版头条上的是最近大热的一个偶像男团box
韩黛拿在手里的正是男团队长——张昊天，一个主打阳刚血性、荷尔蒙爆棚人设的流量小生，块头很大，此时正炫酷的一手掀起衬衫，露出八块腹肌，嘴角勾着只有小说里描写的‘邪魅肆意’笑容。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一道冷冷清清的嗓音冷不丁从头顶响起，韩黛吓了一跳。
沈知书盯着她手里的那张海报，画上人有古铜色皮肤，夸张肌肉和刻意外露的炫耀。
和那个人的风格，确实有些像。
“运动风，汗腺一定很发达吧？”
“油腻的肌肉都是在重味道里堆出来的。”
“？”
韩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海报。
“这种人只能在照片上看看，现实靠近一定很难忍受。”
沈知书面无表情地抵斥起了一幅画。
韩黛‘哦’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画，开始挑选被它遮蔽在底下的油画颜料。
“……”
沈知书微怔。
韩黛漫不经心地拿起一盒颜料，欣赏着他细微表情变化。
小贱人，还想趁机奚落她的眼光？
“虽然我不知道那是谁，但你刚才说那些，都是因为嫉妒人家吧？”
“嫉妒什么？”
“切~”
嫉妒什么？
人前做出一副温润谦和、与世无争的伪君子模样，人后看到人家身材好、长得帅还不是一样酸的跟柠檬似的？
“嫉妒人家有肌肉呗。”
“我也有。”
“你？”
“你见过。”
“我……”
一瞬间，韩黛脑海中闪过一个肌理匀称分明的后背。
胡扯！
她明明只见过一个后背。
“想起来了？”
“想起来个屁！”
居然被他发现了，他是长了后眼吗？
“你到底挑不挑杯子了？不挑我走了。”
……
韩黛选好了几盒自己所需的颜料后，见沈知书还没回来，便朝杯橱区走去。
晨光文具店里的东西档次虽然不高，但数量确实可观，光是颜色形状、不同潮牌的马克杯就占了好几个橱柜。
韩黛一直走到最后一排橱柜，才看见沈知书。
他半蹲在橱柜最西角，正聚精会神地端详着手里一个礼盒。
礼盒里装着两只马克杯和铁勺。
杯子上遥相呼应画了画，古代田园风格，两只杯子凑在一起刚好能拼出一幅完整的图。
下面还有题字。
一只是：眉如远山
另一只是：肤若桃花
原来是情侣杯。
“喜欢这个？”
韩黛悄无声息地走到他旁边。
沈知书扬眉，“你不喜欢？”
“我喜不喜欢有什么用，是给你买的。”
“嗯。”
他应声，韩黛却施施然笑了，蹲下身子，“沈知书，你还挺会占便宜的？让你挑一个，你挑了一对，而且还是情侣杯……”
“让我猜猜，哦~”她说着，一副恍然大悟般，“你是想和顾芷一起用对不对？也是，平时在班里已经很压抑了，总得有点什么东西当作念……”
“我说了，我和她不是情侣。”
她说到一半，沈知书忽然侧过脸，一对黑漆漆眸底射出清亮锋芒，看的韩黛心中一悸。
“在我面前，你还……”
“倒是你，三番两次提起，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吗？”
沈知书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语气听起来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
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什么？
韩黛懵了。
他的脑构造是不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算了，反正你承不承认都和我没关系~”
韩黛刚想站起来，手腕蓦地又被他一把拉住了。
“顾叔叔和我爸是战友，上一代两家人来往比较频繁，但在我这里，她只是个普通同学。”
“诶，你快看！那不是会长吗？”
“真的吗？会长在哪呢？”
“不对，会长……拉着的那个是谁啊？长得怎么这么美？”
“她你都不认识啊？不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高三校花（霸）吗？”
“我的天，会长怎么会和她在一起？还拉着她的手，他们什么关系啊？”
第三排杯橱后，几个高一学生会小女生叽叽喳喳地朝韩黛沈知书指过去。
至于沈知书说了什么，韩黛不知道，只知道他又攥着她的手腕了。
这几天来……第几次了？
“我数三下，给我松手！”
韩黛横眉瞪着他。
她是不是最近对他太好了，让他越来越放肆了。
“三、二……”
“我和顾芷只是普通同学。”
沈知书不仅没有放手，反而攥的更紧了，凝视着她的目光如炬，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执拗，好像非要她把这句话听进去了才罢休。
“我说了，你和她什么关系对我一点儿都不重要！”
“对我很重要。”
“你？”
“……”沈知书看着她，喉结轻动，“影响名声。”
影响名声？
呵呵，韩黛真想一脚把他踹飞。
可现在棘手的是，她根本就打不过他。
一旁小女生们的窃窃私语渐渐传来，韩黛看见她们眼神八卦又生气的放在沈知书攥着她的手腕上。
一脚踩在了沈知书的白色运动鞋上。
“啊……”
“她、他居然敢踩会长的鞋子！”
韩黛不仅踩了，还左右用力拧了拧，咬牙切齿，“松手，让别人看见了，还影响我名声呢！”
“这么说你承认了？”
承认？
“好好好，我承认，承认你和顾芷是普通同学，行了吧？”
韩黛气的眉头直跳，在他松开她时候，还不忘重重地踩一下。
“她真的好过分啊！”
“是啊，和传言里一样嚣张霸道，居然敢欺负会长！”
“会长不是有洁癖吗？怎么被踩了一句话都没说，好像根本不在意？”
“还不是因为她家里势力大，连校长都袒护她，会长吃了亏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吧……”
闲言碎语传来，韩黛不耐烦了，刚想转脸开怼，一群小女生就被她身后男生骤然冷厉如冰的眼神看的噤若寒蝉。
……怎么了？她们不是在帮他说话的吗？
韩黛见她们看见她后，一个个都跟缩了头的鹌鹑似的，懒得计较，直接拿着颜料朝收银台走去。
“老板，付钱！”
“请问，你和会长……是什么关系啊？”
一群小学妹中，有个颇有姿色的娃娃脸小女生忍不住问道。
韩黛皱起眉头，神情恹恹，“没关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这时，沈知书递出了手里的杯子，“一起的。”
‘嘶——’
空气中，不经意响起了一阵绵长的抽气声。
韩黛打开钱包，“一共多少？”
“241”
两人走后，足足几分钟，一群小学妹都愣在那里。
“没关系……还帮付钱呢？”
“我看是关系匪浅吧？”
“都财产共有了，这是什么关系！”
“不可能吧，难道在学生会里听到的传言是真的？会长喜欢校花！”
“不会的，魔头怎么能配神仙！”
老板听见她们的讨论，不由笑了，“可能是你们想多了，要我看，可能就是简单的……包养关系。”
“！”
……
英语课上，陶蕾讲完当天内容，拿出了一沓试卷。
“这是上次教育局出的抽测试卷，由于答题卡和试卷都没办法返回，但卷子内容还不错，所以我就发下去让大家重温一下，剩下一节课的时间，大家都把卷子重新做一遍，我明天会讲。”
“好……”
陶蕾说完，朝班里扫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睡得正安详的韩黛，气火顿时不打一处来。
“噔噔噔——”
女老师踩着五厘米细跟鞋锵锵走过来时，沈知书目光不觉落到了她脚上。
陶蕾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怒火还没发出来，先轻声问了一句沈知书，“老师穿高跟鞋是不是有点吵？”
沈知书没说话，算是默认。
陶蕾噎了一下，心里有些愧疚，刚想大声敲桌子把韩黛叫醒，就看见了被拉得密密实实的窗帘。
怪不得她睡得这么死！
柔和的光线，温暖的教室，可不就是睡眠的温床？
肯定是她上课前霸道的把窗帘都拉上了，也不顾别的同学还要学习，真是岂有此理。
“沈知书，麻烦你把窗帘拉开一下，我把韩黛叫醒。”
“我畏光。”
“啊？畏光啊？”
陶蕾闻言，语气立马就变了，“那别拉了，一定要好好保护眼睛啊，你这个年龄最容易近视了……”
英语老师在一旁叨叨关切，徐来不可置信的偷偷转脸。
班长畏光？
每天晚上看手机的那光，不知道有多强烈！
不用陶蕾喊人，韩黛已经被她的叨叨叨吵醒了，索性她睡得充足，起床气也没有多少。
陶蕾原本一腔怒气的下来，和沈知书说了两句话之后也烟消云散了，只是指着她面前的英语试卷道，“好好做，下课交上来，我要重点查你的！”
“下节课你们就做这张试卷，放学之前我来收！”
陶蕾走后，韩黛抖开了面前的试卷。
这不抖不要紧，一抖居然有八面。
一节课做完八面？是人干的事吗？
身旁，某支笔填写答案像小桥流水似的，已经哗啦啦填到了第二页。
速度快的让韩黛怀疑他根本没看题。
韩黛按开笔，尝试做了几题，十分钟已经过去，按照这个速度，放学之前能做完有鬼了。
她想一想陶老巫婆的嘴脸，踢了下徐来，“试卷。”
徐来扭头，展开了还剩大片大片没填完的试卷，“喏，还有好多没做呢，这一节课差不多才能做完，你抄班长的呗，他做得绝对快！”
“快得跟没看题似的，谁知道他是不是瞎写的。”
“瞎写？”徐来笑了，“大小姐，你知不知道班长这次总分461，光是英语就考了119，只有作文象征性扣了一分而已！”
总分461？
等等，高考一共多少分来着？
480？？
韩黛想到这里，俄然愣住了，余光不经意瞄着身边某个人。
艹……
小贱人，这就是上次他跟她说的一般般？
还真是装逼于无形，不行，她不能表现出来惊讶，免得满足了他变态的心理。
韩黛不屑的嗤笑一声，“书呆子嘛，除了考试还能干吗？”
一旁，某个笔走如飞的人笔尖停留在了作文单词‘you’上。
没有徐来，她还有别人。
韩黛转脸，陈霄看到她那一瞬间，仿佛一个被捉.奸在床的小媳妇般立即缩起了头，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
韩黛满头问号，“你这几天怎么回事？怎么跟做贼心虚似的？”
被他真相了，陈霄更心虚了。
“你同桌呢？”
同桌？
陈霄迷茫的抬起头。
她怎么还能如此坦然的问出邹梦许？
难道……
看她疑惑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不会班长根本就没把邹梦许才是撕画幕后主使的事情告诉她吧？
她也不知道邹梦许已经被踢出一班了？
“你、你你……”
“你什么你？舌头捋直了再说。”
“你不怪她……”
“咣当——”
陈霄刚想说话，沈知书桌子上的文具盒掉在了地上。
男生俯身捡起，抬头间，清冷疏离的眸光从他脸上划过。
陈霄像被人定住了似的，少顷，改了口，“她考试失误，被调出一班了。”
“什么？”
韩黛不可思议。
一班还有这垃圾规定？
“对、对的。”
陈霄低下头，满脑子都是班长为什么不让他说，难道是怕韩黛知道真相会去报复邹梦许？可是对邹梦许最狠的人就是他啊……
怪不得，她那天会碰见邹梦许和小贱人告白。
平时也没见她表现出来，原来是快要走了，才忍不住说的。
走之前也没跟她打声招呼……
韩黛正想着，班级前咔嚓咔嚓直走的钟表显示：距离放学只有半个小时了
她才做了几道选择题。
沈知书写完作文，随手将试卷放到一边，背对着她，开始整理刚刚摔下去的文具盒。
韩黛目光无意朝他桌上一瞥，就看见了那张写满了abcd的八面试卷。
短短十五分钟，居然就做完了……
已经做过一遍的人就是快！
她想收回目光，可那些工整又清隽的字迹好像被洒了502似的，死死粘连住了她的目光，试卷上每个字母都活跃的跳起来，仿佛在朝她振臂欢呼呐喊：来抄我呀！快来抄我呀！
韩黛舌尖，微微抵住了后槽牙。
一只手，从三八线底下，悄悄爬上了他的桌子，按上了试卷。
正当她要拽回来时，卷面蓦地被一只男生大掌按住了。
韩黛，“……”艹，他真的长后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