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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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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天上地下最风华绝代的冥界帝君,酆都之主,怎么会留一个修为浅浅还惹是生非的小灵体在寝宫呢。可这千百年来,她一直以镜身留在他屋子里,除了他身边,她还能去哪?

想了半晌,她觉得不能坐以待毙,突然将铜镜往案上一放,扑通就跪了下去:“帝君!我会拖地浇花,会研墨,还会绾发!”

扶渊怔愣一瞬,扫了眼她一头散乱在腰间的三千青丝,随即低低笑出声:“你还会绾发?”

轻殊认真点头:“嗯!”从前他都是对着她梳发,这许多年,她早就学了个十成十了。

她见扶渊一脸好整以暇的表情,迟疑了片刻,蓦地从地上站起来,绕到他身后,伸手去解他的发。

从未有人敢这般不合礼法地触碰他,扶渊下意识想抬手制止,指尖刚离了桌面,又慢慢垂下,终于还是未做阻拦。

轻殊解开了他飘逸的发带,半绾的发髻柔顺地散落到肩头,墨发似若暗夜里最深处的黑。

她拿了木梳子,学着他往常的样子捋顺,轻轻地取了两鬓的长发,柔软的纤手时常无意地碰触到他的肌肤,她的心跳像是快了些。

屋内很安静,只有香炉飘着淡淡的清香,她的双手温热,而他的肌肤略微冰凉。

轻殊不急不缓绾好后,才拿了铜镜映照在他眼前。

“嗯,确实有模有样。”扶渊轻笑抬眸,视线从铜镜中扬起,落到她脸上。

轻殊眼珠子转了转,趁热打铁,祈求般抿嘴问道:“那我……可以不走么?帝君放心,我绝不会偷懒耍滑!”

扶渊嘴角一弯:“本君何时说过要让你离开了?”

她闻声抬眸,这意思就是她可以留在这儿了。轻殊欣喜万分,跪下就是一拜:“多谢帝君恩典!”复又扬起白嫩的小脸笑靥如花:“我这就浇花去!”说要就爬起来往殿外去。

她倒还真是雷厉风行。

“回来。”

听见身后之人的声音,她立马转回身小跑过去,“帝君还有何吩咐?”

扶渊扫了眼案边突然隐现出的一摞书,慢条斯理道:“浇水打扫就免了,将这些书册背熟就好。”

“……”听到这话,轻殊朝着他的视线看去,那一摞书有她半个身子那么高了,她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不敢相信:“这也太多了……”

扶渊淡道:“不想背?”

自然是不想背的,她在镜中时就是因为不思进取,才想着偷食灵力,荒废了百年修炼,如今要她坐下静心习读,真是天大的折磨。

机会是争取来的,轻殊大着胆子点头:“嗯!”

扶渊慢慢地抿了口茶,沉默。

“……”他久久不说话,轻殊瞬间心虚了,以为自己的忤逆惹他不高兴了,生怕被他怒扫出门,连忙转笑:“想的想的!只是我短见薄识,怕会有许多不懂之处,到时可以请教帝君吗?”

扶渊抬眸看她一眼,掠过似有若无的一丝笑意。

“可以。”

轻殊乖顺一笑,二话不说又是一个跪拜:“多谢师父!”

闻言扶渊愣了愣,睨她一眼:“你叫我什么?”

“……师父,”她仰头,如星美目眨了眨,理所当然道:“传道授业以为师,帝君教我习读,自然就是师父了呀!”

她一副见识不凡的样子,扶渊打量了一番,随后忍俊笑了几声。

他笑什么?轻殊不解,黛眉轻皱:“……帝君不愿收我为徒吗?”

扶渊目光落在面前伏跪着的小姑娘身上,从容淡笑自湛金凤眸中流露:“你这跪师礼都拜了,本君岂有回绝之理。”

听了这话,轻殊双眸一亮,莞尔:“徒儿白轻殊,拜过师父!

扶渊淡道:“无需三跪九叩的,起来吧。”

她忽然觉得受众仙敬畏的扶渊帝君好像也没那么喜怒无常,反倒时常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叫人有几分痴迷。

她点头起身,又听他道:“往后就在偏殿住下,今日先去休息吧。”

轻殊一怔,像是有几分委屈:“不能在师父屋子里歇息了么?”

她总是脱口出让他意想不到的言语,扶渊凝视她片刻:“你想和本君同屋而眠?”

轻殊轻轻点头:“嗯……”

“为何?”

“因为……”她垂头绞着纤手,还在斟酌言辞,就听扶渊从容不迫地开口。

“如今你已炼成人身,偷食灵力已无必要了。”

她每晚悄悄偷食他的梦境的事,原来他都知道!轻殊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认错:“徒儿知错了!但徒儿并非想继续偷食……”她只是习惯了每夜听着他轻浅的呼吸声入睡。

扶渊轻轻一笑:“又没责怪你,怂着脸做什么?”

“……”先认怂总归没错。

只见扶渊望她一眼,随后将她的脸微微托起,指腹抚上她的额,流光过处,神火印记淡淡隐去。

他云淡风轻道了句:“今后你的来历,莫要让他人知晓了。”

也是,她在天界闹腾了那么一番,若被那些神仙捉住定是咬牙切齿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她点头如捣蒜:“知道了师父。”

做人也有做人的烦恼,可没办法,毕竟她现在是个女子,再如往日那般睡在扶渊的寝殿就不合规矩了。

于是她抱着满怀的书,七拐八拐,拐到偏殿。

白轻殊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泄气地翻过身摊倒,睁着眼睛对床头雕刻精致的梨花纹理盯了半天。

这个时辰,师父应该已经睡下了。

一股难言的冷清席卷而来,她猛得坐起,披衣起身,走了出去。

夜色正浓,她想去正殿,又怕打搅到扶渊,于是独自绕到后院中徘徊。

漫天流萤,月光皎净,花叶间似有一层薄雾浮起,宛若在仙境。

轻殊仰起脑袋,不禁感叹:“在冥界居然能看见月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宫呢,她一时起了玩心,推上院门走出了冥楼宫。

踏出院门的那一刻,她就瞪大了眼睛。

这分明就是在天宫!

之前翻覆了一遭,她无可能认错,更何况远处还有未修葺的太辰宫的废墟。

不行,她得走。

轻殊蓦地回头想走,却发现冥楼宫已不在眼前。

“……”

扫视一圈,夜色下的天宫,与那回别无二样,并没有冥楼宫。

她边跑边探,渐渐开始焦急起来:“明明是从师父后院出来的,去哪儿了……”

“何人在那!”一道厉声响起,有人自暗处走来。

四目相对,轻殊认得,是镇守南天门的那个天将。

溜!

“站住!再跑休怪我手下无情!”言烬追来,冷酷又决然。

她傻了才会站住,轻殊也不知是何方向,只一个劲地往前奔。

这小贼脚底抹油了?跑得这么快!他堂堂驻守南天门的天将若是连个女子都抓不住,不如下凡养儿子!言烬握紧金璎枪戟,肃目狂奔。

“啊——!”

轻殊一个不留神,和迎面而来的一个娇小彩纱身影狠狠撞在了一块儿,两人齐齐一屁股摔在地上。

“嘶……”屁股都要疼得裂开了,轻殊吃痛揉着,哪儿来个不长眼的呆头鹅。

轻殊还在心里埋怨,就听旁边同往倒在地上揉屁股的姑娘苦着脸道:“哪儿来个不长眼的呆头鹅,嘶,疼死我了……”

白轻殊:“……”

言烬喘着气刚追赶上,闻声,一激灵往后踉跄了一步,几乎是秒背过身去。

诸位抱歉,刚才的话他收回。

在这儿守了几千年,形形色色的妖魔鬼仙他都见过不少,从未怕过,但有一个人……

“诶?言将军!”郁瓷瞬间不疼了,麻溜地从地上爬起,乐呵呵拽住想跑的他:“好巧呀!”

言烬的内心,是绝望的。

郁瓷拉着他的袖子:“我们大半夜的都能遇见,好有缘呀!”

废话,“臣在巡逻,仙主半夜三更莫乱走动。”

趁着言烬被纠缠着,轻殊悄无声息地爬起来,默默哈腰往远处轻步走去。

郁瓷歪着脑袋笑吟吟:“我方从人界回来,带了许多好吃的呢,你看……咦?我那包东西呢……”她反复探着袖口,没找到,又往地上扫了几眼,看见刚才摔倒的地方躺着一个鼓鼓的纸包,大喜:“找到了!”

郁瓷一仰头,正巧瞧见轻殊鬼鬼祟祟的背影。

上回在南天门她害言烬失放了只小浑球进天宫捣乱,今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功补过。

她猛地将言烬扯过身,指着轻殊的方向大喊:“言将军快去,你抓的人跑了!”

“……”轻殊提腿就跑。

直到跑不动了,她才想起了什么,慢慢放缓了脚步。

不对啊,她现在是扶渊的徒弟,又不是捣乱的肉坨,为什么要怕他们?

“哈!抓、抓到了,跑不……不动了吧!”郁瓷跑到后,叉着腰大喘着气。

三个人皆是气喘吁吁,呼吸急促,没人说话,都在默契地给对方喘息的时间。

男人,不能说不行。

言烬深吸了口气,努力平静下来,道:“擅闯天界还敢私逃,跟我去天牢!”

阴沉沉的天牢?

轻殊不屑一哼:“你不能抓我,我可是扶渊帝君的徒弟!”今非昔比,如今她上头有人!

“扶渊帝君有徒弟?我怎么从未听过?”见她轻狂的小表情,言烬差点就信了,思索了一下,极度不自信地用眼神询问事不关己的郁瓷。

这是在问她?郁瓷顿了一下,用力摇头:“没有没有!扶渊帝君没有徒弟!”

言烬又沉了眉:“那就去天牢!”

轻殊跺脚:“我真的是!”

郁瓷逮着机会就吹嘘:“堂堂南天门镇守天将言烬,是你能坑蒙拐骗的吗?我看你资质平平的,帝君怎么会收你为徒呢,你说你是你就是呀,你怎么证明?”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证明有点难度。

轻殊想了想:“我师父他绝代风华,千万年来容颜不改,是四界最好看的神仙!”

郁瓷点点头,喃喃道:“确实是……”

言烬瞅了她一眼,脑子是个好东西,他肃容道:“不行,众所周知的事,谁都说得出来!”

郁瓷一愣:“……对!这个不行!”

这俩真是难缠……

轻殊想破了脑袋:“我师父他……”他平日里爱做的事……喜欢吃的东西……讨厌的东西……

“我师父喜欢安静,爱看书,爱练字,画得一手好画!他不爱吃甜食,但是喜欢喝茶,睡觉时呼吸很浅,总是往右侧躺,哦对了!每日戌时,他都会在曦池沐浴一刻钟!”

郁瓷:“……”

言烬:“……”

突然不远处有人轻笑两声:“不错。”

轻殊:别跟我扯什么端茶递水学习修炼,我上去就是一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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