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还记得那长街,那烟火,那世间迷离,却有他笑如春风。
“轻殊……”
他的声音,将她从无尽的深渊拉了回来,她的瞳色渐渐恢复了清明,却不料双眼一恍惚,踉跄两步,稳稳倒入了那人怀中。
“轻殊!”
失去意识前,她听见了,听见了他的呼唤。
扶渊未多犹疑,直抱起她,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小白也立刻扶起了小黑,“你受伤了?”
“没事,先出去。”小黑擦拭了嘴角血渍,忍痛道。
……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轻殊醒了,但她却没有睁眼,不敢睁眼。
好像一直这样躺着,便能永远这般下去,不必面对那些无能为力,身不由己的苦难。
她明白,血神子正渐渐侵占着她的血液,强弩之末,盛极而衰,它的力量越强,自己的意识便越难以把控,总有一天,她会连那一丝微弱的清醒都再也抓不住。
到那个时候,她会做出什么……
她原本还对昊天的话存着疑虑,什么血神夺魄,什么堕入修罗道危害世间,听着就像是一派胡言。
可是,直到那时在虿狱,她全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控制不住体内汹涌的气力……
她才渐渐清楚了,这不当回事的事,是真的,不是恐吓,不是玩笑,那所谓的血神子真真切切地存在她的血液里,流淌着,在逐渐变强,逐渐消磨她的灵识。
她记得,《六界经传》所言,那九万年前因舍仙魂而堕入修罗道的四方神君长麟,成了阿修罗人的血巫之王,偷执先天至宝九尘剑将六界搅了个腥风血雨,险些毁灭了天地,好在神冥两界齐手,将其击败。
长麟溃败后,被封于苍山之眼噬人窟下,没想到有一天,她竟成了他重生的介质,成了也许会再掀风云的祸乱。
她不愿,也不能。
但她还能……清醒到什么时候?
如雪的脸庞,有一丝微凉的触感,绵绵温语落下她耳畔,“可还有不舒服?”
她的心思,总能被他猜透,即便是佯装昏睡着,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的声音太温柔了,拥抱也过于安稳,让人永远想依偎着,再不管什么俗世纷扰。
轻殊再也抑不住内心的压力,蓦地扑上去抱住了他,深埋在他腰间,不由染上了哭腔,“我不想离开你……我该怎么办……”
挚爱的姑娘,仔细放在心上的人,只想捧着呵护,怎见得她哭。
扶渊拥着她,轻拍着紧贴腰间的小脑袋,“乖,不怕,就算天地皆毁,都有我在。”
“从前我不知生,不知死,一缕镜灵又何谈存亡,可有了你,我竟开始有了贪恋,想好好地活着,”她的泪打湿了他的衣衫,“现在我不仅想活着,还想永远待在你身边,我不想死……”
她一遍遍的哭着,仿佛下一刻便要烟消云散,生死相隔了。
扶渊眸底暗了暗,愁绪一掩,哄道:“胡说,你会好好的,别说傻话。”
轻殊搂紧了他些,哽咽着,“别骗我了,我知道,终有一日,我会堕入穷凶极恶的修罗道,成为长麟的替身,心性泯灭,到时神魔妖三界都不会放过我的。”
他宠溺轻哄,又有几分跋扈,“谁说的,你就安心在我这儿,但凡有人敢动你,我便将他丢进地狱去,不管是谁。”
天底下也唯有他一人,总是这般惯纵着她了。
轻殊止了止哭,“我不想你与三界为敌,也不想你因为我,赔上整个冥界……”
扶渊低头,捧起她满面泪痕的脸,轻柔拭去,“俗世万千悲欢,只想留欢喜予你。”
直陷他眼中深情,静默片刻,又听他故意打趣,“不许再说什么赔不赔的了,堂堂冥界帝后,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轻殊吸了吸鼻子,分明是伤怀难过,出声却有撒娇的味道,“不在你面前哭,我跟谁哭去?”
扶渊难得被她堵得话语一噎,竟一时无法反驳这话。
她又低语道:“你为我付出的,已经很多了……”
他默然半晌,“我想。”
他想,他愿意,没有理由。
“我……”轻殊惆怅叹息,“我怕我再不受控,连累了你。”
“倒也不见得是坏事,”他轻抚她额间赤红火印,“你无意冲破了六丁神火的封印,内力大增,以后怕是都能保护师父了。”他笑了笑。
明明是天毁人亡的要紧事,在他面前,都成了微不足道。
轻殊望着双手,良久沉默,她确实,感觉到了那股源源不断的醇厚气劲,是六丁神火的神力。
甚至于,她感受到了这双本该能重溯过去的眼眸,也因内力的愈加深厚,继而有觉醒之迹。
每日每夜,心底的焦灼难捱,都有他温柔平复,但他越是安抚,轻殊心中便越发觉得不安。
只有她自己知道,血液里的邪恶之力,一日比一日强烈了。
……
这日轻殊醒来,手触及之处空荡荡的,扶渊意外地不在身边,但床第上还留有他的余温。
没有枕着他,她就睡不着了,索性披了外裳起身。
方踏出房屋子,便见小白迎面而来,扬着一如既往的露齿笑容,“大人醒了?”
见她从扶渊屋子里出来,小白并不惊讶,甚至有几分明了的样子。
轻殊拢了拢外袍,“我师父呢?”
闻言小白眼神有些闪躲,踌躇着回答:“君上他……处理公文呢!”
轻殊瞟了他一眼,小白撒的谎,简直是拙劣至极,“他去了虿狱对不对?”
“……”没想到她一语道破,小白尴尬咳了声。
扶渊从不会默不作声就走的,除非是有事不想让她知道。
轻殊小声嘀咕,“去就去呗,瞒着我做什么?”
小白反应得倒快,言辞一套接着一套,“这不是上回……咳,君上也是担心大人再受惊,但若大人执意要去,君上定然不会拒绝,因此才未告知大人的,大人莫要生气。”
轻殊瞅了瞅他,抬步往院中走去。
小白忙跟上,支支吾吾,“嗯……那个……大人啊……”
“喉咙卡石子了?”轻殊斜晲他,半天说不出句完话。
“没没没,”小白吸了口气道:“弥尘将军他……在等着大人呢。”
上次弥尘和墨久陵连日上门寻轻殊,连累他被训了好几回,安分了好久,今日弥尘又来了,可偏偏是个高贵的主,他赶也不是,留也不是,唉,真是无常难为。
轻殊一听,停了脚步。
弥尘?
“他在哪?”
小白见她并无不悦,连道:“在正殿呢。”
轻殊点点头,拐了道径直去了正殿。
那日在凌霄殿,弥尘以自己首将的名声为她作证,还是要同他道句谢的。
轻步踏进正殿,便见他银甲铠铠,立于殿中,只看背影也知他风华无双,是了,妖界之人,哪有姿容平凡的,何况他是妖域首将,更是英姿睥睨。
轻殊秀眸微转,思忖片刻,出声道:“将军。”
弥尘循声回首,看着她步步走进,待她到了眼前,才出声,清冷依旧却多了些许情谊,“这么生分?”
人间际遇,意外相救,是缘。
天界解围,出手相护,是情。
只是他身份如此,出于礼节,轻殊还是唤了他一声将军。
一场相识,是友非敌,也非浅浅之交那般而已,确实不必如此生分。
轻殊想了想,“那……小狐狸?”
他一个英勇神武的大男人,被她这么一叫,怎么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弥尘忍俊失笑。
轻殊眼睛一亮,“原来你还会笑呀,我还以为你脸是僵的呢,一点都没有小狐狸可爱。”
弥尘敛了笑,略微尴尬地抿唇,认真思考后,正经严肃道:“那我……变回去?”
轻殊被他的反应逗乐,噗嗤笑出了声,“当我没说!”
你可爱,你可爱,你可爱还不行吗?居然还有人能跟自己过不去。
轻殊收了笑,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弥尘凝着她,沉默了会儿,才说道:“来看看你,最近……还好吗?”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轻殊就知道了,他定是在担心她,被血神子夺魄,谁都知道是难以承受的。
轻殊无所谓笑了笑,“很好啊,你看我,都吃胖了!”
娇美的笑容掩着苦涩的,脸色虽不算太难看,但比起从前,显然是是清减了。
弥尘也不戳穿她,“没事就好。”
轻殊道:“你过来就是说这个的?”
他一想,“嗯。”他得了空,便直接过来了。
轻殊拍了他的肩,“不枉我救你一遭,还算你有良心!”
“虽然我不是想报答救命之恩而已,但不论如何选择,只要你开心就好,”弥尘突然说了些让轻殊摸不着头脑的话,“还有,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难得见他话这么多,也少了些冰冷的傲气,轻殊虽是不太明白他的深意,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顺着他的话浅浅一笑。
“还有我。”
殿外之音突然响起,两人齐齐望去。
竟是墨久陵踱步而来。
轻殊有些惊讶,弥尘一来,墨久陵也出现了,他们两个怎么总能凑到一处,莫不是每回都约好了?
轻殊斜眼打量他,“你怎么也来了?”
墨久陵不满她的眼神,“啧啧,小灵仙,这又是好些日子没见了,你怎么就没有半点欣喜?”
他轻佻的言语,轻殊早已习以为常,呵呵一声,不再搭理。
弥尘抱臂瞪了墨久陵一眼:“你干嘛来了?”
那什么相见,分外眼红,人才刚来,就呛上了。
轻殊有预感,这两人马上又要明里暗里的唇枪舌战了,还是偷溜回去找师父的好。
轻殊:你们聊吧,我找夫君去了。
墨久陵、弥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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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说一句,我今天又被锁了……
每次亲亲抱抱举高高,都提心吊胆……
被审核支配的恐惧,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