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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战国风云(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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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崽, 特别乖巧可爱甜蜜贴心,譬如吕安小时候就是这样。

但是也有一种崽, 聪明懂事能干, 小脑瓜转得飞快,平时看着特别可爱机灵,但是当他一门心思想要搞事的时候就很难敷衍他。

赵政就是这样的崽。

当一个聪明懂事的熊孩子想要搞事的时候, 情况就很让人头痛了。

秦王嬴稷今年已经七十有五,精力体力均是不足,加上他前几年为了护住正在进行水利工程建造的秦国尽心竭力处处算计,精力体力消耗无度,这几年衰老加剧, 身体便有些不好。虽还能处理国事,但双目却已经看不清简牍上的文字了。

既然眼睛看不见那, 就得找人念给他听。

他的太子安国君也已经有五十岁, 视力也不太好,嬴稷便点了孙子异人来给他读奏折,顺便代为批复。

于是,正在听政务的嬴稷发现异人的声音忽然停了, 他微微睁开眼,就见到一向温和的孙子正捧着一卷竹简, 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嬴稷整个人立刻警醒, 看孙子这般姿态,他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哪知一问后便有啼笑皆非之感。

孙子读到的简牍并非是丞相派人送来的, 而是赵政不知何时悄悄塞进去的一份奏书。

“他写了什么了?”嬴稷挑挑眉,扫了眼孙子额头隐隐暴起的青筋,心知曾孙这一顿打是逃不掉了,但秦王准备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饶有兴致地接过了孙子呈上的卷轴,然后他就看到了曾孙子绘在羊皮纸上的一个城市概览图。

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办到的,一整张羊皮纸上都满满当当横竖分明,渭河、泾河画得清晰,一眼看过去整齐极了。

虽然嬴稷眼睛不好,看不清上头孙子写了什么字,但是看也知道这应当是这小子书写的房屋用途。

他哼笑一声,先问了一句,“吕不韦最近可忙?”

异人面皮一紧,不知道祖父想要听到是什么回答,只能恭敬地和稀泥:“吕卿应是在为春耕破土做准备。”

吕不韦的正职是司掌水利,而现在是冬天,枯水季加上土地冻得结实,这时候工人和匠人均都放假,他的事情自然也就是处理一下文书工作,写写工作计划之类。

总体来说,很空。

嬴稷经验丰富,当然知道异人言下之意,他以指点了点桌案,只说了一句“怪不得”,随后就不吭声继续看图了。

吕不韦公务繁忙时候他儿子要么帮上一手,要么就得顾着家里头的田宅,如此便没时间带着赵政满咸阳撒欢,而现在吕不韦空下来,可不就解放了吕安。

说到底还是太空了。

他哼哼两声,将羊皮纸轻轻放在桌案上,然后眯着眼细看曾孙子在竹简上到底写了什么。

他曾孙虽说现在只有十岁,但是因为他是新年生,加之虚岁多加了一岁,实际上才八岁。别人家的八岁小童便是连字都认不全,而他们家的崽崽已经能够有模有样地给他曾祖上书奏事了。

就这一点来说,嬴稷还是非常自豪的。

嬴稷眯着浑浊的双眼将小娃的字字句句一眼又一眼地看过去,看完之后久久无声,忽而他听到顿地之声传来,公子异人正稽首而拜,“大王,此事乃臣之过。”

异人咬了咬牙,道:“此策数日前政儿曾同臣说起过,然臣当时并未加以理会,所以政儿才会行此事。”

“你并未回应,想来是因为不赞成了?”嬴稷却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

“臣……”异人咬咬牙,答道,“臣确实不赞成。”

他叩首曰:“臣以为,秦国现已经有两大工程,如果要将都城规划成政儿所想,消耗巨大而收益过小。政儿所言确实有理,将咸阳分区而治也不是不好,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嬴稷垂下了眼帘,片刻后,他抬抬手示意内侍将异人扶起来,他说:“你把政儿叫过来,这事你莫要插手了,”

“喏!”

嬴稷笑了一声:“政儿是个聪明孩子,但正因为他是聪明人,却更是容易走上歧路,聪明人一旦走上错路,后果不堪设想。”

异人一凛,“孙儿日后定然严加管教政儿。”

“不是管教,更不能严加管教。”嬴稷摆摆手,“对政儿这种聪明孩子,管是管不住的,重点是要教,言传不够,还得身教。祖父给你布置一门功课,这门功课便是每天抽上点时间带着政儿,无论你做什么都带上他。”

“昔日,寡人也是这样带着先太子的。”嬴稷笑了一下,“带他待人接客,带他骑马游猎,带他读书识字处理公文。”

先太子很好,唯一的缺点,便是过早地离开了他。而作为父亲,他绝对没有想到会有给儿子上谥号的一日。

嬴稷捏了捏眉心,按下了眼眶中骤然泛起的酸意。这两年他已经越来越多地想到了过去的事情,想到了年少时候在燕国为质的那些岁月,想到了他的母亲宣太后,想到他的妻子敌人。嬴稷心里头清楚,这是一个人寿数将尽的表现,也是上天给予的预兆。

嬴稷对于离世虽坦然,却也难免心存侥幸。他想要留在这世上更久一些,他非常清楚一旦自己过世秦国会面临怎样的局面。只要再给他几年时间,等到灌县和泾洛之渠能够得以贯通,届时秦国大量的军队都能被解放出来,只要军队在,秦国便不惧甚。

至于领兵的将领……

他的指尖从“忠烈祠”三字上划过,曾孙子的想法很是简单,甚至带着点孩子气,但嬴稷不一样。

他是一个王,他的想法要复杂也市侩得多。

“忠烈”二字何等之重,与赢家先祖分列咸阳宫两侧之位同享国祭又是何等之重,有这座忠烈祠在,便是立在人心中的一座碑石。

人的一生之中必然少不了做选择,而有些人便是一念之差便走错了路。而这座忠烈祠便会是一个巨大的砝码,有它在,或许就是能在关键时刻改变一些人的想法。

至于它有没有用,又有多大的用还有待考证,但就算毫无用处也无妨,不过是分享一些香火罢了。这一点,嬴稷觉得自家老祖宗们还不至于不舍得。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内侍进来通报说赵政已到,嬴稷于是让人将赵政带到花园的鱼池边上等他。

花园的观赏池是在数年前所建,在风车能够基本满足灌溉需求后,多余的泾河水便成作为生活储备用水被送到了咸阳宫。发展到后来,因为风车水日夜不休,可大量节省咸阳宫提水的压力,等到了不需要灌溉的雨季,匠人们还为风车的出水口另外接了一套管道以便于直接将水送入咸阳宫。

咸阳宫一改此前用水苦巴巴的局面变成了水资源大户,甚至于能够在土丘上围了一处鱼池出来让秦王偶尔也能过过提笼溜鸟喂鱼的退休生活。

而现在,秦王便指着这一池鱼对小小的曾孙说:“这个鱼塘以后便交给你照顾了。”

赵政一脑袋的问号,他原以为祖父找他是要谈重新修都城的事情,怎么会给他一个鱼塘?

然后,他就听曾祖父慢悠悠地说道:“你这小儿,可莫要小看养鱼。”

“寡人学会养好这一池子鱼花了好些年,你还未必能养得好呢。”

赵政闻言立刻昂起了小脑袋,眼珠子里面全是不服气,不过他眼珠子一转,道:“曾祖父,政儿知道你这是激将法!不过你成功啦!”

那小表情里头就写着「才不是政儿不聪明看不出激将法」。

“哦哟,你还知道激将法?”嬴稷有些好笑,没有点破这小娃哪怕看出了激将法不还是中计这一点,保住了小男子汉的面子。

他带着小孩走到了一出,指着一处杠杆道:“这是控制水渠进水量的,要随着季节,控制水塘进水哦。”

……

“所以,我觉得那个杠杆一定是有问题。”赵政信誓坦坦地说道,“否则曾祖父怎么偏偏就提这个杆子不说别的呢?”

“曾祖父说今岁他生辰的时候要用政儿养的鱼来做主宴,所以政儿一定要把鱼养得胖胖哒!”

“阿兄,阿兄你理理我鸭!”赵政蹭过去戳了一下面无表情奋笔疾书的吕安,后者郎心似铁坐如钟纹丝不动。

可怜的吕小安作为搞事二人组一员加上发起人,被他爹布置了一堆抄写作业。

没错!就是毫无技术一点热情也没有的抄写,抄的还是《秦律》,简直惨绝人寰!

吕安抄得手腕都要麻了,写的字都开始打飘。

笔,笔画太多了!为什么笔画会有那么多!平时不觉得,现在他要写长篇大论的时候才觉得实在是太不方便啦!而且一旦写错了字还要拿小刀削掉,这真的太不方便了!

赵政见自家阿兄不理他,又委屈又心虚。这事的确是他不好,他不该没有经过阿兄同意就将两人的计划说出去,害得阿兄受罚,但是赵政也的确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是他错估了事态。

而且明明始作俑者是他,却害得阿兄受罚。对于一个小男子汉来说,这样的处罚方式最戳他们心窝了,小孩小肩膀都耷拉下来了。

他一点一点挪过去,像试探的小动物一样将脑袋依在吕安后背上,轻轻地蹭着,然后黏糊糊地呼唤:“阿兄~是,是政儿错了。”

“阿兄,你不要不理政儿。”

“政儿以后一定听话的。”越说,小孩的颤音愈加明显。眼看着就要掉金豆豆,吕安最终还是心软了,他停下笔将竹卷递了过去,“你来读,我来写。”

“好!”赵政意识到阿兄这是原谅自己了,立刻打起精神,眼睛亮晶晶地接过了竹卷,在对了一眼吕安写到哪儿之后赵政很快就找到了对应段落开始一点一点念,吕安执笔在竹卷上游走。

这一刻二人都有默契地没提吕安已经将《秦律》背熟一事。

等吕安将罚抄任务完成泰半,他终于给赵政倒了茶水细问养鱼一事。

赵政咕咚咕咚喝下了三杯凉茶,然后又将那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等吕安听完后也觉得有些奇怪,既然鱼食鱼苗都不需要赵政准备,唯一被秦王特别指出的就是入水口一事。养鱼这事吕安没做过,但想来和普通的养畜没有太多区别吧?每日给食物,让它们运动一下,然后打扫笼舍就好了……这究竟是大王随口想出来的还是其中有什么深意?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大王可是有禁止你问旁人如何养鱼?”

赵政顿时露出了恍然之色。自觉将大人们想法破解的赵政立刻站了起来,他刚刚冲到门外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吕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蹬蹬蹬小腿迈得飞快冲了出去。

吕安呆住了,阿,阿弟何时变成这般的?

我弟弟真可爱鸭!!

我弟弟还会亲哥哥哟!骄傲的吕安第二天在学堂遇到捧着竹卷来的尉缭之后就半是炫耀半是自豪地将这事说了。

话里话外都带着「这弟弟是我养的哦」

「可爱吧?贴心吧?我养哒!」

「养了这么多年的弟弟,可不容易啦」的意味。听得尉缭不禁侧目看他,那眼神古怪得吕安根本没法忽略。

“怎的了?”

“缭方才骤然间想起——”尉缭墨染的黑眸中带着一丝轻柔笑意和玩味,“缭也养了一个弟弟。”

“……”这话题太危险了!吕小安立刻撒开腿往前跑去,不料尉缭动作更快,他伸手夹住了吕安的脖颈处,轻声道:“师弟,你跑这般快作甚?为兄养了弟弟那么多年,怎的我养的弟弟还没有别人家养的贴心可爱?”

吕安:瑟瑟发抖!

就在师兄二人打打闹闹之时,在咸阳宫中正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对话。

秦王嬴稷同时召见了秦国如今的两位一把手——白起和范雎。两位大佬齐齐出动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然而秦王见到二人后却挥退了伺候的人,只余下二人私谈。

这三人在一起会谈些什么?众人均都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各自都有猜测。

咸阳宫内气氛极为和乐,嬴稷和蔼地握住了两人的手,然后将自己打算修建忠烈祠的想法同他们说了,并且向二人发出了死后“入住”的邀请。

先秦时期,人们并不避讳死这件事情,因此当听闻秦王对他们说想要让他们以后入他的忠烈祠时,白起和范雎二人非但没感觉到不吉利,相反极其兴奋。

尤其是白起。

坦白说,在长平之战后,白起对于自己的未来做了一系列的设想,而其中唯一没有的便是寿终正寝的好结局。

其中种种理由若要论述起来极为复杂,但要论其中精髓不过「功高盖主」四字而已。

白起已经位列秦国列侯中的第一阶梯,上无可封。

而且秦王老了,秦国随时有可能改换王。而在秦国的历史中,重臣和新王之间关于权力的激斗以及由此而出的血腥和杀戮太常见了。

臣杀君、君弑臣、臣推举傀儡、王韬光养晦隐忍而后行简直都成了每一次新旧交替的家常便饭。旁的不说,便说如今的秦王嬴稷,他在即位之初便是一场持续了三年的叛乱。

白起可以说自己无心夺权,但这事他说的不算,得看别人信不信。

但嬴稷如今的这一提议便是告诉了白起,他不打算动自己,最起码在现在,在秦王眼中,他白起还是以秦国的功臣的身份,作为秦王嬴稷最信任的臣子之一而存在的。

白起一生杀伐不断,他年少时便上了战场,此后不断转战各个战场,一路自普通庶族升迁而上,靠的全是搏杀,这一具身体一路打拼下来早已经千疮百孔,他其实也没有多少年可以活了。

白起不怕死,但如果可以,他并不想以一个罪人的身份离开这个世界。

更不想有朝一日他无法被埋葬在这一片他曾经守护过也为之征战过的土地之上。

他想得明白,也清楚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死局。

秦王嬴稷或许可以容得下他,但是嬴稷必须为下一任的储君考虑。安国君性格软弱,又平庸无能,为了安国君能够顺利地接过帝国的权柄,白起必须也只能让位。

而现在的秦王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向着白起伸出了名为荣耀的镣铐,而是否要将头伸入,由白起自己决定。

白起知道,嬴稷是在给自己制造一个信任他的理由。

这一分来自王的慈悲……

白起大礼而拜,“臣愿伴随大王左右。”

他接受了这一副镣铐。

范雎心里亦是欢喜。

秦王的相邦是一个高危职业。能够全身而退的并无多少,而显然,如今的秦王,便是在给他一个承诺。只要他乖乖的,那么自己便不会因罪而亡,但同时其中也有未出口的威胁。

这是秦国的忠烈祠,要想入其中得享祭祀,他自然从头到尾都得是秦国人。

所以,秦王也是在无声地警告他,即便在权力交接以后,他不再为秦国的相邦,那他也不能再离开秦国去别的国家辅助他国。

范雎不敢犹豫,他也没有必要犹豫。

他年岁已高,经历过侮辱和欺辱,从泥泞中爬出来。

作为一个臣子,他找到让他施展才华的地方,也能找到一个愿意纳谏的君主,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范雎就觉得自己在秦国这些年和秦王之间也能称得上君臣相得,他陪着秦王走过了被母亲和舅舅所压制的那些岁月,也陪着他撑过了国内空虚咬紧牙关挤军粮的那些日子,他们兴过兵,打过仗,改过革,也建立了一个全新的朝代。

而一直到最后,他大王依然愿意信任他。

范雎觉得自己这一生也没有什么可以遗憾了。

他和别人不同,他最想要的无非便是“信任”二字,那是他曾经不屑一顾,在失去后才知道有多珍贵的东西。

而现在,他终于得到了。

在这时,他甚至有些幽默地说道:“那臣这便回去准备上好的木料,毕竟要放上千秋万世的,作为大王的相邦总不能太丢脸。”

秦王闻言哈哈直笑,说:“这还不至于要你破费,还是省着你的钱吃吃喝喝吧。”

范雎同白起也均都大笑,这一刻,三人达成了一项默契。但等到走出咸阳宫的一刻,范雎面上不显,心中却有几分怅然。

他知道,秦王赢稷已经在开始准备安排身后事了。

他也知道,属于秦王赢稷的时代,就和他面前的一轮落日一般,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和自从被提案就一日千里快步发展的忠烈祠建造计划相比,赵政养鱼的计划就不那么顺利了。

赵政向不少人家都打听了养鱼的道理,他甚至跑到寻常鱼农家去学习经验。虽然大家说得不太一样,不过他大概也将其中的共通点归结出了一套经验道理,并且严格执行。

赵小政这小娃从小就有责任心,而且非常有紧迫感,自从接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件任务之后,小孩日日都到鱼池边上关注池中鱼的情况,风雨无阻,其勤勉程度足以让成年人汗颜。

然而结果不太好,虽然每个路过池子的人看到鱼池的情况都要夸几句赵政养得好,但……

“鱼就是不肥。”

每隔几日都要拿着布条给鱼量“腰围”的赵政困惑极了。

他结合了大家的经验制定出了一整套规范有效的喂鱼方法,其中包括少食多餐,经常清理鱼粪,也有注意给鱼换些食物开开胃口,怎么鱼就是长不胖呢?

多吃才能胖,但是鱼的胃口有限,于是赵小政还灵机一动让鱼多“运动”一下,开了胃口自然吃得多。

最初几日效果的确很有效,但是现在鱼虽然吃得还是那么多,但是体型却没有再长,甚至还开始渐渐有了消瘦。

为何?

小孩儿百思不得其解,问了此前养鱼之人也没人能够解答,此处又是咸阳宫的内部园林,能进来的不会养鱼,能养鱼的又进不来,最后大家只能说可能是夏季水温高,鱼苦夏掉膘。

这个猜测也的确颇有道理,而此后随着日头渐晒,鱼的食量下降也是一大有力作证。

可这不行啊,这样鱼不是越来越瘦了吗?赵政摸了摸下巴,然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宫廷内为了安全,也为了防止大树的根部钻入地下毁坏建筑物根基所以是不种植大课树木的。

咸阳宫的花园虽说是花园,其中种植的也多为小型灌木。而鱼池面积大,小灌木能够提供遮阴的只有边角,鱼池大体还是沐浴在日光之下,如此经过长时间的日头暴晒,里头的水温的确是比普通水更热一些。

而赵政发现水渠通道因为需要经过再用,加上自暗渠引入,水温稍凉。既如此只需要加大水渠水灌入,不就可以有效降温了吗

于是他拧动杠杆,将水渠水大量灌入鱼池,如此效果十分显著,不过半日,等赵政傍晚来的时候鱼池的水温已经明显下降啦!

这样明天鱼儿一定能开胃啦!

当天入睡前的赵小政美滋滋地想到,然而第二天等待他的是满池鱼肚白。

一夕之间,鱼池内的大半游鱼全都翻了肚皮。

翌日站在鱼池边上的赵政咬了咬牙,他一边指挥人先将死鱼捞出,一边想要亲自下水想看看鱼池里头还有多少活鱼,这是他曾爷爷说了要在寿宴上做主菜的烹鱼!现在被他养死了!

这,这其中的意味让赵政又恐慌又内疚。

他不是怕曾爷爷生气,他怕的是,是这其中所代表的不详意味!在巫祝之风盛行的先秦,这一池鱼一夕之间出事令赵政不能不多想。

不,一定是他多想,这一定是人祸而非天灾!

但事实并非如此,宫人将死鱼投喂了牲畜后,这些牲畜都活的好好的,也就是说这一池鱼全是自然死亡,起码不是被投毒而死。

“不可能!此必定为人祸。”赵政捏紧了小拳头,他咬咬牙,“我去见大王,请他容许我将善养鱼之人带进宫。”

小少年又叫来宫中侍卫令其看紧“案发现场”,随后一路飞奔,在等待嬴稷允许他求见的过程中他已经打好了腹稿。

等嬴稷宣他入内时,小孩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稽首而拜:“曾祖父,孙儿因管理不善将鱼给养死了,恳请曾祖父允孙儿带擅渔者入宫勘察以保剩下的鱼。”

嬴稷闻言勾了勾嘴角,他看着埋头拜伏在地上的曾孙子,目光明灭闪动,最后定格于一个柔和的表情:“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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