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明明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舒琴听了却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声音尖利的质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谢大娘子笑了笑:“我该不该知道些什么,就看舒琴姑娘愿不愿意和我合作了。”
舒琴在原地深呼吸了几下,手心朝上摊开,伸到谢大娘子面前,谢大娘子志得意满的笑了笑,将一个小纸包递给她:“这药是慢性的,一次别下太多,分三次下,才会让你们少奶奶无知无觉的落胎,舒琴姑娘在这方面是有经验的,如何藏药应该不用我来教你吧?”
说完,谢大娘子也不看舒琴的面色,就笑着转身出了巷子。
舒琴紧紧的攥住那个小纸包,努力克制自己别冲上去与谢大家的撕扯,等看不到她的身影之后,她恨恨的在心里想:待我上位那一日,就是你的死期。
做戏做全套,即使现在已经没有了回家的心思,但是为了回府不让人起疑,舒琴还是回了趟家,从家里拿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府后,面色就和往常一样,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纳喇氏也只是问了句怎么不在家住几天再回来,便没再说什么了。
大年初一,大街小巷都放起了炮竹,顾聆一大早就被吵醒了,博赫还劝说她再睡一会儿,顾聆摇了摇头,今天好歹是新年头一天,也是她嫁进来在婆家过的第一个年,早早的去给婆婆拜年才是正理。
小两口都收拾好之后,就一同前往主院去给纳喇氏拜年,舒琴一大早就候在主院门口等博赫来,希望今年也如同往年一样,每年的头一句新年祝福都是和博赫说的,这也算是她的一点点小私心。
当她看见博赫的身影时,面上就带出了欢喜,然而再看见被博赫护在怀里面色红润的顾聆时,舒琴面上的笑容就僵了僵,眼看两人走近,她又将端起笑来讨喜道:“奴婢给少爷和少奶奶拜年,新的一年祝少爷和少奶奶心想事成,喜得贵子。”
顾聆将她叫起,又让夏橘递了个红封给她,问道:“不知道额捏可起来了?”
舒琴接过红封,道谢后回答道:“往日里这个点太太都起来了,今日应该也不会变的。”
顾聆听了这话,才仔细打量舒琴,许是今天是新年的原因,舒琴今天穿了一身新衣,头上簪了花,还特意抹了胭脂,作为纳喇氏的贴身丫鬟,主子起没起来,她自己都是不确定的语气,这正常吗?
博赫怕在外面待久了,顾聆容易受冻,环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在她耳边道:“咱们先进去吧,一会儿着凉了可不好。”
顾聆听了博赫这么说,就先把舒琴的事放在了一旁,和博赫一起款款进了院子,舒琴在身后看着他们的身影,心里愈发阴郁,往年大年初一还能和少爷说上一句话,今年少爷连眼神都没分给她一点,枉费她一大早起来就打扮自己,站在这儿吹了一早上冷风。
纳喇氏今日早早就起了,端坐在堂上,就等他们小两口过来了,见他们小两口携手进屋,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两分,博赫和顾聆一同给纳喇氏行礼道:“儿子/儿媳给额捏拜年,新的一年祝您身体康泰,诸事顺心。”
纳喇氏一手一个将他们拉起来:“好好好,只要你们俩好好的,额捏就好好的,快起来,新年红封,一人一个。”
博赫和顾聆接了新年红封之后,一家三口就开始其乐融融的吃早饭,因为顾聆有孕,还没有满三个月坐稳胎,所以纳喇氏和博赫商量,今年新年还是由博赫出去拜年,顾聆在家安心养胎,为了保险起见,顾聆也欣然答应。
就连顾家也特意派人来传话,让顾聆安心养胎,等胎坐稳了再回娘家也是一样的,所以整个新年里,除了能听见炮竹声,顾聆的日子过得和往常差不多,就是家中有客来了,纳喇氏也只是让她露个面,陪着说几句话就让她回去歇息了。
一个新年过下来,顾聆还养胖了几斤,出了年,官府开印,博赫又要恢复开始上值的日子,这一天,夏竹突然进府回话,说是广州那边琳琅阁新店的地址已经选好了,就等顾聆定一个开张的日子。
顾聆听了这个好消息,高兴的立刻就翻开了黄历,最后定下来出了正月就开张,又和夏竹说了一些关于店铺备货和装修的事宜,最后赏了一大堆东西让夏竹带回家去。
博赫因为每天要上值,家里又只有顾聆和纳喇氏两人,他担心他不在家,顾聆有个什么事情也顾不上,便聘了那位老大夫住在他们家隔壁,万一顾聆有个什么不舒服的,大夫也能很快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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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院里,纳喇氏正在和舒琴说话:“舒琴,你进府里多少年了?”
舒琴笑了笑:“太太今儿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奴婢已经进府八年有余了。”
纳喇氏面上露出了回忆的神情:“这么快就八年了,当年你入府的时候还是个小丫鬟呢,如今你也到了适婚的年龄,我为你挑了一户人家,家中有六七十亩良田,家境殷实,平日里也会雇一些长工在家中帮衬家务,你嫁过去也不会受什么罪,你觉得如何?”
舒琴听纳喇氏这么说,笑的有些勉强:“奴婢不想嫁人,奴婢想在府里伺候太太一辈子呢。”
舒琴心想,不过是个家中有几十亩田的泥腿子,哪能和博赫少爷比?若是能当上府里的姨娘,那才叫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
纳喇氏听她这么说,叹了口气:“你年纪小,不懂事,现今觉得不想嫁人,过了这几年,想嫁却是难了,你改日回家与你家人商量商量,若是商量好了,就早早将这事儿定下来。”这门婚事,府里多的是丫鬟想要呢,若不是看在舒琴伺候她多年的份上,且还轮不上她。
舒琴听纳喇氏这个语气,就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转圜了,表面上恭敬的应了是,退下去后,就径自走向了厨房。
厨房的新管事是顾聆提拔上来的,见舒琴来了,还以为是太太有什么吩咐,走过来问道:“舒琴姑娘过来,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
舒琴面上并无异色,如往常一样端着她的高姿态:“太太吩咐你们给少奶奶做的补汤,做好了吗?”
管事看她这番作态也不恼,淡淡的回道:“已经做好了,正要让人送过去。”
“那给我吧,我亲自送过去。”
“这...”管事有些迟疑,如今少奶奶有孕,饮食还是少过一些人的手比较好,不然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
舒琴见管事的犹豫,提高了声量道:“怎么?是我如今的话不好使了吗?这可是太太吩咐的,若是不信,你去问问太太啊。”
管事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提着食盒走了。
舒琴提着食盒,一路上都在避着人走,等到了一个拐角处,四处看了看没有人,就将食盒放在墙角,揭开盖子,颤抖着手将纸包解开,一点一点的将药粉抖到汤里,嘴里语无伦次的絮叨:“是你们逼我的,全都是你们逼我的,这不能怪我,对,我没有错,我是被逼的。”若不是谢大家的拿她的把柄威胁她,若不是太太逼着她嫁人,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舒琴这么安慰自己。
舒琴将药粉撒进去三分之一,就将纸包妥帖的收了起来,将食盒盖好,又回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看见后,拎着食盒急匆匆的就走了。
到了正院门口,舒琴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控制住自己,别让自己露出马脚,便笑着和院子里的秋兰打招呼道:“秋兰妹妹,太太吩咐我来给少奶奶送汤,还劳烦妹妹替我通报一声。”
秋兰有些诧异,平日里都是厨房的丫鬟送汤过来,今日却换成了舒琴,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让舒琴在外面稍等一会儿,就进去向顾聆通报了。
顾聆听说舒琴来送汤,皱了皱眉,想起了大年初一那天的事情,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她觉得舒琴这个人对她有敌意,并且对博赫有所图,于是对秋兰说:“你去将食盒取进来,便让她回去吧。”
秋兰恭敬的道是,便出去取食盒,舒琴听秋兰说顾聆连她的面都不打算见,就要打发她走,笑容有些难看的道:“那少奶奶要记得喝,这汤毕竟这是太太的一番心意呢。”
舒琴走后,秋兰提着食盒进了屋内,顾聆揭开食盒看了看,补汤看着没什么异样,但是她还是没打算喝:“夏橘。”
“奴婢在。”
顾聆又将食盒盖上道:“以后舒琴送过来的东西都倒掉,别让人看见,对了,这碗汤你乘出来一些,拿去隔壁给张大夫看看有没有问题,做的隐蔽些。”
夏橘听了之后面色有些凝重:“是,奴婢这就去办。”她们姑娘这么说,那这个舒琴就是有问题了?看来她最近得让人盯着她,以免她们姑娘被人害了。
第 40章
夏橘从隔壁老大夫那儿回来,就立刻回了正院向顾聆回话:“少奶奶,奴婢将那汤给老大夫看了,老大夫说那碗补汤并没有什么问题。”
顾聆听了之后有些疑惑:“难道是我猜错了?”说完又用手撑起下巴道:“不管怎样,我觉得舒琴怪怪的,以后她送过来的东西都处理了吧。”
夏橘听话的点点头:“奴婢知道了,您这么一说,奴婢倒是想起来了,这舒琴好似每次看见少爷,眼都不眨一下,肯定是没安好心,奴婢会让人多注意一下她有没有异动的。”
顾聆赞了句夏橘:“你办事我放心,之前额捏和我提过几句,正在给舒琴挑人家了,如今我们没有证据,不好凭白去说她什么,没得让人家说我容不下婆婆身边的丫鬟,等她嫁出去,就什么事都没了。”
正院这边的防备,舒琴并不清楚,她以为顾聆已经将那碗补汤喝下去了。
舒琴自从给顾聆下了药之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害怕正院那边传来顾聆不好的消息,会怀疑到她头上,又一边期待着顾聆出事。
舒琴每天都等着正院顾聆出事的消息,这一等就是两个月过去,顾聆三个月的胎都坐稳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舒琴只以为是下药的次数不够,最近纳喇氏催她回家和家人商量婚事催的紧,这两个月她一拖再拖,若是再不抓紧时间将剩下的药下了,只怕就无力回天了。
这么一想,舒琴咬了咬牙,算好了时间走到厨房丫鬟去正院的必经之路,等着送补汤的丫鬟过来。
没过多久,厨房送膳的丫鬟就远远的出现在舒琴的视野里,她慢悠悠的走在前面,等着后面的丫鬟与她拉近距离,等那丫鬟走到自己身后,和自己打招呼时,舒琴佯装讶异的问道:“你往这个方向走,是去给少奶奶送东西的吗?”
那丫鬟有些拘谨的回答她:“回舒琴姐姐的话,是厨房里的管事妈妈让我去给少奶奶送补汤的。”
舒琴对小丫鬟和善的笑了笑:“你别那么紧张,我只是问问,要不这样吧,我正好要去正院帮太太传话,不如我顺道帮你送过去,也省的你跑一趟。”说着就要去接食盒。
小丫鬟缩了缩提着食盒的手:“舒琴姐姐,不必了,眼看正院快到了,就不麻烦姐姐了。”
舒琴强硬的将食盒拽在手中,口里还说着:“没事,不麻烦,我办事你放心,路上绝不会撒漏半点,你就安心回去吧。”
那小丫鬟怕争抢中把汤撒了,手上就没敢用力,被舒琴顺利的将食盒抢了过去,眼看着舒琴走远,小丫鬟跺了跺脚,就急忙回了厨房,要将此事告诉管事妈妈。
舒琴将小丫鬟撇开后,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将食盒揭开,她心想错过了这次,可就再没机会了,咬咬牙,干脆剩下的整包药粉都撒了进去,仔细看了看碗周没有残留的药粉,就放心的将食盒盖上,继续往正院走去。
也是亏得这两个月她比较老实,夏橘派来盯梢的人放松了警惕,不然她今天还真不能这么顺利。
正院里,夏橘正在给小丫鬟们分派活计,就看见舒琴提着食盒施施然出现在正院门口,眼神有些锐利的刮在她脸上,舒琴见了夏橘,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这个夏橘最不好打发了,今天怎么就碰上她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夏橘先开了口:“舒琴姑娘这会子过来,可是太太那边有什么吩咐?”
舒琴连忙将食盒亮了亮,笑着道:“太太吩咐我过来给少奶奶送汤,还请夏橘姑娘行个方便,替我进去通报一声。”
“我们少奶奶正在小憩呢,舒琴姑娘将食盒给我就行,等少奶奶起了,我会提醒少奶奶喝的。”夏橘一边这么说,一边客客气气的将食盒接了过来。
舒琴看夏橘这么拦着,想见到顾聆的面是不可能的了,对着夏橘假笑客气了两句,就转身走了,出了正院,脸色就黑了下来。
夏橘见舒琴出了院子,面色一冷,将食盒提进房里,对顾聆说道:“少奶奶,舒琴又送了汤来,奴婢直接去倒了吧?”
顾聆手里正捧着书看的认真,听夏橘这么说,就下意识点了点头,夏橘前脚刚踏出房门,顾聆就好似想起了什么:“等一下,你先将食盒放着吧,等博赫哥哥回来了,让他请相熟的太医瞧瞧。”以西林觉罗家现在的地位,光明正大请太医回来看诊,还真的没那个面儿,可若是私底下,有关系好的太医,倒是可以等人家下了值请来瞧瞧。
夏橘一听,就将食盒妥善安置好,等着下午少爷回来再处理。
到了下午,博赫下了值就往家里赶,一回来就对顾聆嘘寒问暖的:“聆儿,今日怎么样,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顾聆笑了笑,拉着他坐在身旁:“我哪儿都好,你快坐下喝杯茶,回来都没歇一会儿呢。”
博赫接过顾聆递过来的茶盏,心里一阵甜蜜,聆儿如今是越发的贤惠了,会心疼他了。
顾聆见他喝杯茶像是喝了琼浆玉露似得,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道:“夫君。”
“嗯?”博赫心想:来了,聆儿平日里只有有事求他的时候才会喊他夫君,这次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事情。
“夫君,是这样的,如今我也怀孕满三个月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出门啦?”顾聆一副我很乖我听话的样子。
博赫面上做出思考的样子:“这个嘛...有我陪着就可以出门。”
顾聆见他这么说,立刻道:“那你就是答应休沐带我出去玩了,可不许反悔。”
博赫弹了弹她的额头:“夫君说话算话,绝不反悔。”
“这还差不多。”顾聆说着也伸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夫妻两个玩闹了一会儿,顾聆才想起正事来:“对了,博赫哥哥,我怀孕满三个月了,那汤药是不是该换了,你有没有相熟的太医,可否请来帮我看看诊啊。”
“这有什么难的,青山,你拿我的帖子去李太医府上,请他来一趟。”
青山在门口应了一声,便出府去办事了,半个小时后,李太医到了西林觉罗府,博赫亲自去迎他:“李兄,今日又要麻烦你了,内子有孕三月,我不太放心,还要劳烦你为她诊个平安脉。”
李太医客气的回道:“博赫兄弟不必这么客气,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小事而已。”
李太医为顾聆诊脉后,问了丫鬟平日里的顾聆的饮食,才道:“这位夫人脉象一切正常,腹中胎儿也很健康,除了补品外,安胎药可以酌情减量了,毕竟是药三分毒。”
博赫听了点了点头,顾聆将袖子放下去后,客气的说道:“今日真是麻烦李太医了,大老远劳烦您跑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不如在外院摆一桌酒菜,让外子陪您喝几杯。”
李太医听了连连摆手拒绝,让顾聆不必这么客气,顾聆见他拒绝,也不勉强:“既然李太医一会儿还有事要忙,我这儿还有一份补汤想劳烦您看看。”李太医答应后,顾聆便让夏橘将舒琴送过来的补汤端过来。
李太医闻了闻这碗补汤,又仔细看了看,实在是没看出什么端倪来,正要开口说话,却咦了一声,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嘴里,随后又从医箱里翻出了一包黄色的粉末,往补汤里撒了一点,那奶白色的补汤瞬间就变成了诡异的红色。
夏橘在一旁看的“嘶”了一声,博赫和顾聆两人也面色凝重。
“是断延散没错了。”李太医却好似发现了宝藏一般,惊喜道:“这是一种秘药,已经失传许久了,若不是我家中古籍众多,只怕也会被糊弄过去,古籍上说,断延散无色无味,甚至下在饮食中,孕妇服用了,脉象也只会显出是因为体弱才流的产,唯有撒入黄芩粉,才会令它显形,没想到今日居然可以见识到这方秘药。”
博赫听完面色如墨,向李太医道歉招待不周,改日再登门道谢,便送了李太医出门,李太医也知道现在他们家有家务事要处理,他不便多留,便拱手告辞。
送完了李太医回来的博赫,将顾聆搂在怀中,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有些庆幸顾聆没喝下这碗汤,声音颤抖的问道:“这汤是谁送来的。”
顾聆怔怔的盯着桌上那碗颜色诡异的补汤:“是舒琴送过来的。”她们之间是有多大的仇,舒琴要这么对付她?这世间的女子为了一点情爱与荣华富贵,就能将人命视如草芥,清蕊如此,舒琴也是如此,真真是可笑至极。
博赫的手紧握成拳,眼睛充满了血,控制住自己不要吓着顾聆,对外面喊道:“来人,将舒琴拿下关在柴房里,给我好好的审,我倒要问问她是哪来的秘药,又是谁给她那么大的胆子,敢对这府里的主子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