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婆子看见他的脸色,心里一怵,“哪个告诉了那白花花的银钱呢,哪个敢告诉了”
她这幅嘴脸只让陈丰年看得更加恶心,“喊什么不是你说的,那花怎么知道”
她咋知道花怎么知道的老婆子想要吼出来,却看见他的脸色,没敢说话。
“行了,你要是真没拿银钱,就给我去把花找回来别忘了,她可值三十个银钱呢,你舍得”
陈丰年踢了她一脚,老婆子立马唯唯诺诺地点头应了。
“那我这就去,她肯定跑不远。”她说着正要往外走,陈丰年冷声喝道。
“急什么还不先去把饭做了要饿死家里的大老爷们了活不干了”
老婆子脸上一僵,出门一拐,到了大媳妇的屋里。
“一个二个小骚蹄子就知道躲懒没看见你公爹没吃饭呢还不快点出来把饭做了水也没挑,这懒筋哪里生出来的”
她骂骂咧咧的,大媳妇只心里庆幸,好在刚才吃那两口点心吞落肚了,不然被这老虔婆看见了,那就不是做活那么简单了。
应了一声走出门,她往西屋看了一眼,正好瞅着那小骚蹄子扭着腰肢落了窗,看着就知道没打算出来搭把手。
凭啥都是做儿媳妇的,凭啥这小骚蹄子就能不干
她眼珠子一转,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天色,“我去给公爹做饭去,老二家的,你去河边挑几担水回来,我这边走不开,你把猪给喂了吧。”
老婆子前脚刚出门,后脚就扭过头狠狠瞪了大儿媳一眼。
“喊啥喊叫你干点活还扯上别人,老二家的新嫁妇让她多歇歇,以前这些活花都是一个人干,你就干不得了这么精贵了”
志得意满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没想到这个老虔婆居然这么帮着老二家的,大媳妇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老婆子也不理会她,甩手匆忙去找人去了。
“呸花住家里吃家里,她不干谁干一个没了男人的,不干点活谁要她拿她来和我比”等人走得远了,大媳妇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却不得不去挑水做饭了。
老虔婆也就是动动嘴皮子,公爹那里才是真的吓人哩。
“切,想害我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啥样天生干活的命”
在西屋里听见了动静,儿媳妇哼了一声,继续拿着指甲盖大的铜镜照了又照。
她可不能像那傻的,三年不下一个蛋。
趁着她现在身段还好,赶紧一举得男,以后这家里的活,自然就轮不到头上。
就是那个花咋回事平白的不在家里做饭浪哪去了把她给饿的。
被人人惦记的花,现在自在着呢。
能进山的人,都饿不死,她算是领会到了。
这会儿估计是入夏快到秋了,山里不少果子都熟了。
她也不全认得,就挑了那些被鸟啄过的摘了些,运气不错的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鸡从跟前飞过,她眼疾手快一果子甩出去,歪打正着,直接把野鸡打得晕倒在地,乐得她直笑。
有了肉和水果,她把东西都拎到河边,正打算弄一餐丰盛的。
跟在身边的林颀看着她就要对那只野鸡下手,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你、你要杀鸡”
哟崽子说话了
林汐有点惊喜地看着林颀,后者下意识避开她亮晶晶的目光,浑身都觉得不自在起来。
为什么,她看人的时候,这么奇怪
“是啊,你也饿了吧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等会儿阿玛把两个鸡腿都给你。”林汐笑着说着,在河边的石头里找了片薄些的,哐当一声,对半开了,中间的部分露出锋利的口子。
一手踩着鸡脚,一手提着鸡脖,扯了脖子上的毛,林汐架势娴熟,手起刀落,鸡血就喷了出来。
林颀没想到她真的把野鸡给杀了,还说要给自己两个鸡腿
等到林汐点起火来把鸡架上去烤了,他终于回过神来,眼底流露出一丝丝脆弱的试探。
如果、或许,他是说,万一,这个女人,说的都是真心话呢
她会做自己的阿玛,就像他见过的大毛他阿玛一样,对自己好,把鸡腿都给自己,万一呢
他应该,再试一次吗
心里乱如麻,林颀仰着小脸盯着,却被林汐误以为他是饿了。
想想也是,她都有点受不了,小崽子还长身体呢,肯定更加饿。
在水边把果子洗干净,林汐把一个紫红紫红看起来就很甜的果子塞进了崽子嘴里。
“饿了就先吃点果子垫垫,快好了。”
甜。
许久没尝过的甜味,从口腔里一下子流到了心里,林颀猛地低下头,将脏兮兮的小脸藏在火光后面。
林汐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到她听见如同小猫似的哭声时,心里顿时酸软得说不出话来。
不就是一口甜果子
但是她立即回忆起书里林颀过的是什么日子,吃的都是剩饭剩菜,被饿上一两天都是很正常的。
饿极了,见着老鼠都抓来吃掉,却被村子里的小孩看见,到处说他是个老鼠人,阴沟里的脏娃娃。
越想越气,林汐伸出手拍了拍小崽子的头,也不嫌弃油。
“别哭,阿玛教你一句话,叫做苦尽甘来。这话的意思就是,人刚开始,都要吃苦,但是吃完苦了,好的日子就会来了。就像你刚才吃的果子,以后我们的日子,就和果子一样甜了。”
是这样吗林颀悄悄地抹去眼角的眼泪,倔强地抬起头,去看这个女人的眼睛。
自信、坦诚,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目光。
那、那就,再相信一次,最后一次
他悄悄地,用有些脏兮兮的小手捏起一个果子,递到林汐嘴边,期盼地看着她。
“,不行哦,要先洗手,才能拿吃的。”
林不解风情汐捏住他的脏爪子,在林颀不敢置信的目光里把人带到水流边,开始了她的搓泥大业。
刚才的震惊和受伤,迅速因为变得灰蒙蒙的污水变成了无地自容,他的耳朵一点一点爬满了红色,林汐还大笑着抓着他的爪子举起来。
“看看,现在这爪子多干净啊,唔,真香。”
她抓着两只白嫩嫩的爪子嗅了嗅,顺便亲了一口。
林颀顿时羞恼起来,“放开这不是吃的”这个女人一定是太饿了,想把自己当口粮攒着呢把他刚才的感动还给他
“哈哈哈,好好好,放开。”
爽朗地笑着,林汐余光看了一眼架子,猛地扑了过去。
“糟了该翻面了”
伴随着傍晚凉爽的威风,林颀吞下林汐喂过来的两个鸡腿,头一次舔着油渍,在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吊床上面,睡得香甜。
即使林汐夜里忽然打起了呼噜,也没能把他从美梦里吵醒。
从村头又找到了村尾,许久没下地的脚都起了一个泡,还是没找到花的踪迹。
老婆子这才骂骂咧咧地回家去,一进门,她就看见堂屋桌子上乱七八糟扔着的碗筷和残羹剩饭,看起来就只够扒拉两口不说,也不知道都掺着几个人的吐沫星子。
一瞅见这一幕,她立即火气上了头。
“一个个懒得跟猪似的,倒是吃得比猪都多不知道我出门去了吗不懂用碗装好饭食是手没了是不是这东西扔在这里也不洗,哪个家里做媳妇的敢这样的我看是不想在这家里继续呆下去了”
她声音一高,屋里还想装作睡下了的大媳妇就一脸憋屈地爬了起来,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西屋悄无声息的,才不甘不愿地过来堂屋里收拾。
气得肺都炸了,又没寻着花人,就跟眼睁睁看着那白花花的银钱在眼前飞走了似的,老婆子随意扒拉两口就把碗筷一扔,自己进里屋去了。
陈丰年靠在床头,瞅着人影进来了,眯着瞒着褶子的眼皮,“花呢”
“没、没找着”老婆子哆嗦了一下,又自己给自己打气,“这天儿也黑了,我这眼神本来就不好,哪里瞅得见我明儿大早天明就去找,她肯定跑不了,她也没银钱在身上,我估计在哪里窝着饿着呢,明儿保证把她给带回来”
“那最好,你自己心里明白,那可是三十个银钱,明儿可别起不来了。”
说完,陈丰年把被子一扯,倒头就睡了。
老婆子看他除了银钱就是银钱,心里怄得慌,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发狠似的瞪着两个眼珠子,发誓明儿一定要把那个没用的天杀的给找回来
次日,早早睡下的林汐很早就醒了过来。
刚醒的时候,她的眼睛里还带着一丝茫然和不知所措。等到天边第一缕太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自己和以前大相庭径的手,又看了看躺在吊床上蜷缩起来睡得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崽子,目光渐渐地坚定了起来。
哪里来那么多的功夫怨天尤人既然还活着,那就靠自己的双手,创造出一个未来来吧。
林颀揉了揉眼睛,模糊着看见她的样子,下意识软软地喊了一声,“阿玛。”
“诶乖宝”林汐心里顿时软得像是棉花糖,这么乖的崽子还等着自己去养呢奋斗养家
她没注意,林颀变得清明的眼神里,又羞又囧,最后嘴角却悄咪咪地勾起了一丝甜甜的弧度。
乖宝就是大毛他阿玛,也没这么叫过大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