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安静的车厢内, 父子两人都很沉默，原朔时不时看看身边的孩子，不知该如何开口，边晋源则是懒得开口。
最终，还是原朔先打破了这份寂静。
“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吧。”
“小姨给我留饭了，我回家吃。”
原朔只好点头，“这样啊。”
他听到边晋源说到“小姨”，接着这个话题道，“你小姨是叫边婕是吧？”
“嗯。”
“我以前听你妈妈说过, 她说她有一个妹妹, 长得和她很像, 但是性格不像，说她的妹妹性格很温柔。”原朔说到这儿, 似是想到什么，笑了一下, “你也知道的，你妈妈的性格很飒爽。”
边晋源闻言, 也不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轻声“嗯”了一下。
“你现在和你小姨一起住？”原朔问道。
边晋源知道他想问什么, 直接道, “我妈早都不在了，我上小学那会儿, 她就去了。”
原朔闻言, 脸上有很明显的惊讶与不敢相信。
他看着边晋源, 脸色难看的厉害，似是一下灰败了起来。他不自觉低下了头，将脸侧向窗户，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边晋源看着他，觉得真稀奇，他这个便宜父亲竟然没有调查他们家的事情吗？还有他现在的样子，好像是为他母亲的离世而悲痛一样。
“抱歉。”原朔花了一段时间平复了心底的震惊与哀恸后，低声道，“我不知道，陆向明没和我说过这个。”
“你是说陆云飞的爸爸吗？”边晋源淡定道，“他不知道，陆云飞倒是知道，但他估计没有告诉他的家人。”
原朔点头，只是之前的从容少了几分，整个人都似有些恍惚。他最开始在陆云飞的父亲那里听到有个孩子和自己长得很像时并没说什么，只是敷衍的笑了一下，没当回事。直到听到对方姓边，原朔才收敛了笑意，问他，“姓什么？哪个边？边缘的边吗？”
“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姓呢。”陆向明笑道。
原朔却笑不出来，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姓了，早在二十年前，他就见过这个姓，在一个女生身上，在一个直到现在他还会时不时想起的女生身上。
原朔觉得这大概是巧合，边这个姓虽然少见，但中国这么多人，再稀有的姓也会有重叠的时候。更何况，他很清楚的记得，他和边婷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是没有孩子的。
他一边这么劝着自己，一边却又忍不住像陆向明打听有关这个孩子的事情。陆向明只当他是对这个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孩子产生了好奇，便多说了些。他知道的有关边晋源的事情并不多，能说的也有限，原朔就那么听着，慢慢的和自己的记忆拼接。
“我以后有了孩子，我就让他和我姓，你不觉得边这个姓很好听吗？我得把它传下去。”
“可我的姓也不难听啊。”
“那可以一人一个啊。”女生笑道，“老大跟我姓，老二跟你姓。”
“为什么不能是老大和我姓，老二和你姓呢？”原朔不解。
边婷笑盈盈的，“因为我不一定想生二胎啊。”
她看着原朔，“生孩子那么痛苦，我可不一定想承受第二次。”
“所以你是在给我开空头支票？”
“也不是。”边婷想了想，“这样吧，如果我到时候不生二胎的话，我就想办法把你的姓也加到孩子的名字里，这总可以了吧。”
“像是边缘这种？”
“你土死了！”边婷瞪他，“你起名权没了。”
原朔从善如流的做了一个给自己的嘴巴拉拉链的动作，然后笑着给她比了一个ok。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年轻，都是刚刚21岁的年纪，走在大学校园的林荫路上，幻想着不久后的未来。那时候的边婷，还不知道，这是她幻想的未来，不是原朔所幻想的。
在原朔的未来里，有边婷的席位，但和她想象的，并不相同。
他问陆向明，“这孩子叫什么？你一直叫他小边老师，他的名字叫什么？”
“边晋源。”这点陆父是知道的，“只不过我爱人总是叫他小边老师，我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原朔拿着酒杯的手有一瞬的颤抖，“原来的原？”
“不，是为有源头活水来的源。”
“你土死了。”原朔不知怎的又想到边婷说过的这句话。
“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这么有缘，我想去看看。”原朔放下了酒杯，故作镇定。
可惜陆父并不知道，他打电话问了问李叔，然后告诉了原朔他平时下车的地铁站。原朔道了谢，第二天，就在那个地铁站，看到了边晋源。
他是那样的出色，即使走在人群中，也亮眼的如一道风景。原朔看着他，毫不怀疑，这就是他和边婷的孩子。
只是，为什么他和边婷会有一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多年边婷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他按着边晋源的生日和年纪算了算，等算清楚后，恍然大悟。
原朔坐在车里，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他的心里满是后悔，一张脸似哭却又似嘲讽的笑。曾经的年少轻狂，这一刻，终于由他买单。
原朔低下头，把思绪再次拉了回来，他没有调查边晋源现在的情况，因为曾经的边婷不喜欢这种举动，“你不觉得这很不尊重人吗？你有钱有门路，所以我就要毫无隐私的暴露在你的面前？拜托，谁也不想光着身子被追求吧，好歹得穿一件衣服啊。”
可没想到，说这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还以为，你只是暂时和你小姨住在一起。”
“不是。”边晋源冷漠道。
“那她是……”原朔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道：“生病还是意外？”
“生病。”边晋源淡定道，“你不用觉得难过，我妈妈走的很安详，她没什么遗憾，也没提到过你。”
原朔转头看他，“你恨我吗？”
边晋源看向窗外，在他们的车旁，有路人不断来往经过，他平静道，“你对我而言，就像他们一样，没有恨，可也没有爱，没有感触，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原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路边来来回回的人，安静的沉默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边晋源问他，“没有的话，我下车了。”
“我想去你们家一趟。”原朔沉声道。
“今天不行。”边晋源淡漠道，“我小姨不知道你出现了，我需要回家先告诉她一声，不然她会惊讶的。”
“可以。”
“那我走了。”边晋源说着，伸手按上了车门。
原朔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边晋源打开了车门，走了出去，合上车门的时候，他提醒原朔，“以后就不要跟着我了，再见。”
说完，他关了车门，向前走去。
原朔看着他的身影，认真的看着，良久，终于伸手捂上了眼睛，边婷死了，她竟然死了。直到这一刻，原朔还是不能接受。
边晋源没费太长时间就到了家，他开了门，边婕正在辅导双双认字，见他回来了，就起身准备给他热饭。
边晋源把书包放在了沙发上，接替边婕继续教双双认字。双双很乖，不管谁教他，他都学得很认真，态度十分端正。
今天晚上吃的是米饭，边婕帮他盛了饭，又把菜热了一下，端上了桌。双双眼馋，蹭着边晋源的筷子，小小的吃了两口。
边婕笑着抱着他，“小馋猫。”
双双闻言，对着她“喵”了一声，然后“咯咯咯”的笑着。
边婕和边晋源都被他逗笑了，小小的室内满是温馨。
边晋源吃完饭，边婕去洗碗，边晋源跟了上去。
边婕劝他，“你不用管这些，去看书吧，早点睡就好。”
边晋源没有听，接过一个碗帮她洗着，他低声道，“小姨，我和你说个事，你不要惊讶。”
“怎么了？”边婕不解。
边晋源看着她，语调波澜不惊，他说，“我今天下午见到我爸爸了。”
边婕愣住了，她的双手停在空中，怔怔的望着边晋源。
边晋源微微颔首，和他道，“他叫原朔，你或许知道这个名字。”
边婕还是那副表情，许久，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原来的原，朔气传金柝的朔，你妈妈临走前和我说过。”
“你相信缘分吗？”她问边晋源。
边晋源难得的在这个问题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你妈妈说，她信。她说，说不定有一天，你会遇到你的父亲，所以她把你父亲的名字告诉了我。她叮嘱我，如果你们穷其一生都没有遇到，那证明你们没有缘分，我也不需要把他的名字告诉你，你只要过好你的人生就好；可如果有一天，你们遇到了，那我就需要把他的名字告诉你，因为这样，你才可以做出最符合自己心意的选择。”
边晋源点头。
边婕问他，“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说他想来家里看看。”
边婕有些局促的握了握手，许久，才轻声道：“也行吧，你们都遇到了，来家里，也是不可避免的。”
“你如果不想见他，可以不见。”
边婕摇头，“不，我想见他，我有些话想要和他说。”
她看向自己面前的少年，“如果他不出现，我不会去主动找他，可既然他出现了，那么有些话，我们就需要说清楚，关于你妈妈，关于你。”
边晋源看着她眼里的坚毅，没有再多话，温声道，“好。”
等到第二天，边晋源刚刚走出学校，就看到了原朔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