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李根怼了怼顾忠湛，身边人没有任何反应，侧头看了看。
妈的，湛哥怎么笑的这么变态？
“湛哥？”
顾忠湛回神，“咋了？”
“这小知青都走了，你也不打个招呼？”
顾忠湛刚刚就自我脑补了，现在在看看已经远远的牛车，只能勉勉强强看到夏以弦的背影。
妈的！
他火急火燎赶过来竟然啥都没干!
连招呼都没打！
“湛哥，要我说还是算了吧，人知青从这里过去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咱，这摆明了没戏。”
“她害羞。”
李根撇撇嘴，胡扯八道。
他就没看出来有啥害羞的！
夏以弦去了趟县城之后，就把铜币藏在箱子里锁的严严实实。
每天过得提心吊胆的，就怕那个男人真的找到自己吧自己举报了再送去批.斗。
心里七上八下的熬了好几天之后，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夏以弦稍稍安了心。
甚至在回去的路上看到顾忠湛的时候还心情不错的笑了笑，然后……拉着杨丽丽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顾忠湛也不在意厚着脸皮凑到她身边，“哥哥有个消息，小知青要不要听？”
夏以弦沉默了两秒，侧头就和他荡漾的眼眸对视，弯弯眉眼，“是婚礼定下来了吗？”
顾忠湛面色一怔，才想到自己前几天差点就把自己的婚事交待了，然后又嬉皮笑脸的，“那这还不得等你同意嘛。”
杨丽丽直接把话接了过去，“我说顾大柱，你咋这么不要脸，我们以弦对你没意思，你总朝她身边凑什么？”
夏以弦怕杨丽丽说的太过分，拽了拽她的衣角，“你刚刚说有消息，什么消息呀？”
顾忠湛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似乎刚刚杨丽丽的话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村里的小学要找一个英语老师，从知青里面选，隔壁村的知青也和咱们一起，小知青要不要去试试？”
夏以弦还没回话，杨丽丽比她还激动，拽着她的手臂就差蹦起来了，“英语老师！以弦，听到没有，我们能去做英语老师了！”
杨丽丽说完之后又问他，“有几个名额啊？”
“一个。”
顾忠湛本意是只想告诉夏以弦，只不过这消息迟早是要放出来的，而且夏以弦天天和杨丽丽一起走，根本没有单着的时候，完全没有和她独处的机会。
杨丽丽听到回答，目光暗淡下来，看了看身边的夏以弦，好朋友变对手，这残酷了点。
夏以弦快速蹙了下眉，又松开，“谢谢你给我们说这个消息。”
“真想写哥哥，不如……”
“你别乱说！”
夏以弦把他后半截的话都堵了回去，嘟着嘴有些不满，杨丽丽还在这里呢，顾忠湛怎么嘴上没个把门的！
不对，杨丽丽不在也不能乱说！
杨丽丽犹豫了下，“以弦，你要去当英语老师吗？”
“不去呀。”夏以弦不假思索的回道。
顾忠湛愣了下，抢在杨丽丽前面问道，“为啥，多好的机会？”
夏以弦慢慢垂下眼睫，从顾忠湛的角度只能看到她浓密纤长的睫毛，不知道眸子里是不是藏着悲伤。
“咋了？”
夏以弦摇摇头，“没事。”
她爷爷是教授，妈妈也是教授，他们家也算得上是书香世家。
可是她妈妈是在美国名校教书，她从小就在美国，爸爸又是商业老总，天南海北的跑，在异国他乡很少有归属感，尤其是周围都是白皮肤蓝眼睛，感觉自己像个异类。
她不止一次想，如果她妈不是老师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和她一起回国，总之可能小时候留下的心里阴影，反正她讨厌当老师。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她当老师，就会不自觉的想起自己的妈妈。
颇有些睹物思人。
插在口袋里的小手慢慢握成拳头。
又一次想到了七十年代夏以弦说的，交换的人生。
“以弦？以弦？”
夏以弦回过神茫然看了看杨丽丽，“怎么了？”
“你刚刚咋了？”
“没什么，想到一些事情。”
“小知青要不看看哥哥，哥哥给你讲个笑话？”
夏以弦把烦心事抛到一边，冲顾忠湛笑的春暖花开，“好啊。”
顾忠湛被晃了神，正要开口，小知青又说道。
“可是我们到地方了，改天咯。”
说完拉着杨丽丽就回了知青点。
顾忠湛站在原地无奈的笑了笑，带着对她小调皮的宠溺和包容。
晚上的时候杨丽丽又偷偷问了一遍夏以弦，“你真的不准备当英语老师吗？”
“嗯，现在这个活很轻松，也有休息的时间，遮风挡雨，而且小学离这里有点远，我不想跑。”
杨丽丽有些唾弃自己，竟然隐隐觉得安心。
夏以弦想了想又提醒她，“他告诉我们是让我们提前准备，你好好把握机会，我相信你可以的。”
杨丽丽心里更唾弃自己了，消息刚出来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夏以弦会和她抢这个职位，甚至还设想了好多种情景，哪里想到人家根本不在意！
之后杨丽丽每天都偷偷揣了本英语书在干活的时候读，他们的活本来就轻松，每天喂喂奶牛挤挤牛奶，打扫打扫，剩下的都是大把的时间。
夏以弦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英语说的贼溜，杨丽丽不懂的都会问她。
顾忠湛有时候会偷偷的躲在牛棚旁边，听夏以弦读英语，软糯糯的声音像小奶猫一样挠人心窝。
夏以弦和杨丽丽回去的时候，看着身边小姑娘眉开眼笑的模样，“这么高兴？”
杨丽丽就差蹦跶着走路表示兴奋了，“是啊，没想到我还能从事教师这个职业。”
又想到夏以弦对她最近的帮助，不由得感慨，“以弦，你要是去参加竞选的话肯定稳赢。”
夏以弦面上笑了笑没有回话，如果她真的参加了，杨丽丽大概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她肆无忌惮的谈话了。
正走着她突然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
夏以弦回头，身边的杨丽丽有些不解，“你怎么了？”
“好像有人摔倒了。”
她打小听力就好，所以对这些响声听的比较清楚。
等走近了发现竟然是一个老人摔在地上，夏以弦急忙过去，蹲下身叫了两声。
老人没有任何回应。
夏以弦想着学的急救知识，帮他做心脏按压，正准备做人工呼吸的时候，老人突然推了她一把。
“丫头，你是想让我晚节不保啊。”
夏以弦眉梢抽搐了两下，笑的无害，声音软糯，“老爷爷，您这就不太对了，我还没嫌弃您老呢。”
“还有，我救了您，命和晚节不保。您选哪个？”
老人借着夏以弦的力量站起身子，无奈的笑了笑，“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紧接着又说了句颇有含义的话，“命重要咯，毕竟晚节早就没了。”
夏以弦没听懂，想来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转移了话题，“您家在哪里，我送您回去吧。”
本以为老人会爽快答应的事情，谁知道竟然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您身体都这个样子了，我送您吧。”
杨丽丽轻轻拽了拽夏以弦，小声说，“他是住在牛棚里的。”
夏以弦啊了一声有些惊讶，“住在我们干活的地方？”
“不是，不是那个牛棚，是那种牛棚”
夏以弦反应过来了，怪不得老人会说自己早就晚节不保。
俩人的声音不小，老人也听到了，推开夏以弦扶他的手，“行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刚刚谢谢你了。”
夏以弦心里突然有些难受，明明一肚子学问受到这种对待，如果她没听到声音，老人估计连命都没了。
“没关系，我送您吧。”
都推脱了三四次了，更何况这小姑娘知道他的身份还这么坚持，老人也不再矫情，就让夏以弦送他回去了。
杨丽丽似乎有点不乐意，但还是跟着一起了。
牛棚里还有一个老人，见一个小姑娘扶着他的同伴回来，心里一惊，“老郑啊，你这是怎么了？”
夏以弦扶着的老人叫郑学博，听到问话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干活累着了。”
另一个老人叫吴清，叹了口气，“你说你，我说跟着你吧你不让，现在好了。”
转身又对夏以弦她们说道，“谢谢你们，就是我们这也没什么能招待你们的。”
确实是破，四面透风，屋子就摆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两张硬板床，他们这里冬天连个炕都没有。
而且明明门都关上了，凉气还是顺着脚底往上钻，夏以弦站一会儿都觉得受不了，更别说这两个老人了。
杨丽丽本来还怕惹祸上身，现在看到屋子里破败的不成样子，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没关系，不用招待我们，我们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吴清礼貌的笑了笑，视线又回到夏以弦身上，见小姑娘有些发愣，似乎是盯着某个东西在看。
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桌子上的藤篓，上面是他刚刚听到有人过来急急忙忙盖上的草药，但也没遮严实。
吴清心里一惊，这是个识货的。
挡了夏以弦的视线，“还没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杨丽丽见夏以弦跑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怼了怼她，直接回话道，“我叫杨丽丽，她是叫夏以弦。”
夏以弦被怼了下回过神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句，“可惜了。”
杨丽丽没听清，“以弦，你说什么？”
夏以弦垂下眼眸摇摇头，语气是藏不住的惋惜，“没什么，那我们先走了。”
没想到这种小地方也能卧虎藏龙，先是县城里的那个男人一眼就看出自己手上的铜币，还有这里的两位老人，桌子上摆的藤篓，应该是清代棋篓。
只不过围棋现在被当做破四旧，棋篓也没什么作用，可放杂草用还是可惜了。
杨丽丽没听清，吴清听清了，皱了下眉，他现在是谁也不相信，要不是因为今天闲着无聊想再看看这个东西，怎么也不可能被发现！
只有这一个是保存下来的，其他的不是被摔就是被砸，如果因此再惹祸上身……可他又不舍得扔了这个棋篓。
夏以弦见老人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端出一副无害的样子，语气中带着安抚，“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们帮忙。”
郑学博在她走的时候突然说了句，“丫头如果想来玩的话随时可以过来。”
夏以弦愣了下脆脆的应道，“好。”
吴清等人走了回头对郑学博说道，“你疯了？手把手交出来的学生都能背叛咱们，更何况是个刚认识的小丫头？”
郑学博擦了擦眼镜，镜框下被岁月抹平到黯淡无光的眼眸，如今闪着细碎的光芒，“我觉得她不是那种人。”
带上眼镜，遮去了所有繁华。
又是平平无奇的模样，像村子里无数个老人一样。
杨丽丽回去的路上还在唏嘘，“以前还没觉得，今天亲眼见了，原来他们过的这么惨。”
夏以弦点点头也有些唏嘘，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看到前面站着顾忠湛和梁华明，还有徐虹。
这是徐虹偷.情被抓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徐虹突然撞到树上，头上一片殷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身边的杨丽丽跟着尖叫一声，“妈呀！”
夏以弦被突然的尖叫吓的抖了抖，没被徐虹撞树吓到，反而被杨丽丽这声尖叫吓到了。
好丢人。
杨丽丽后退了两步，拽着夏以弦的手臂，结结巴巴的，“顾，顾大柱，杀，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