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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回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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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要猜吗?”

鬼王才避开杜含章的木简, 淳愚的锁链又抽打了过来。

这一下是有心擘画, 正中他背后的伤口,鬼王怒吼一声,原地转身冲着淳愚而去, 话里也多了股咬牙切齿的味道:“我洗耳恭听!”

余亦勤见他杀向淳愚, 立刻提戟去拦, 同时见缝插针地向杜含章两人透露情报:“他在图人族的香火。”

杜含章心里一跳,有种他们即将碰触到核心的直觉, 归氏图谋人间的香火?那岂不是和民俗杜撰中的“神无庙,无所归”如有雷同了。

可由人所臆想的故事,多少都会有些逻辑硬伤, 比如神仙神通广大, 动动小指头就能给自己盖个殿堂, 没道理人族不给他们修庙, 神仙就得露宿街头。

不过余亦勤不会空无胡说,杜含章诧异道:“怎么说?”

余亦勤开口的瞬间,耍了个小心眼,诈鬼王说:“外面已经找到证据了,世上根本没有鬼族, 有的只是一个叫做归氏的部落。”

“归氏我和族长知道,”杜含章觉得挺巧的,“刚好是上古秘藏和瓜分万字符的部族之一, 归氏怎么了?”

余亦勤的话印证了淳愚的观点, 归氏就是鬼族的前身, 这个没什么问题,关键是鬼王和幽都明明是真实存在的,余亦勤却说世上没有鬼,这是什么原因?

余亦勤一边游走一边抽空说:“他们部落的人有种异能,可以用人的崇拜和供奉做食物,为了更多更简单地占有这些东西,他们编造了一个天大的谎言,叫做以人充鬼。”

淳愚听到最后目光一颤,拜矜孤族奇特的传承方式所赐,他那颗海纳百川的大脑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不幸的是另一方面,鬼王也终于被激怒了。

他想这几个人真的很讨厌,也是真的了不起,居然能在时间如此有限的前提下,将他的秘密挖掘到这个深度,这是鬼王始料未及的,他眼底杀机一闪,断声喝道:“你们聊够了吗?”

说话的同时他将双手往前一推,鬼气和魔气做的气刀登时箭雨般射向了余亦勤。

袭来的气流里杀意浓烈,可没等扫到身前,空气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半透明的墙,那是杜含章布的结界。

气刀叮叮当当地撞到墙上,很快就崩出了很多蛛网似的裂纹,杜含章的结界强度被削弱了,但遮挡的这一小段时间,也足够余亦勤带着淳愚离开箭雨的打击范围了。

两人飞鹤一样掠出十来米,淳愚边飘落边看着鬼王说:“我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同时看起来像鬼王和长时了,因为这两个所谓的鬼其实都是你,是吧?”

鬼王的杀心起来之后,不知是愤怒还是急躁,他的情绪没有之前冷静了,他含糊不清地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在雪慵挑明你不是鬼,而是能飨食人族香火的归氏后人的身份后,我突然明白了你偷袭我和雪慵,以及在酉阳城内暗布死阵的原因。”

鬼王却没明白他是怎么明白的,玩味的“哦”了一声,尾音拖长上扬。

淳愚的声音蓦然冷了一截:“归氏以人族的惦念和祭奠为生,想必非常热衷于战火,有人死了就有人祭奠,你们就能丰衣足食,若是世道一直太平,你们就只能上雨旁风。

厉朝传到灵帝那一代之前,世道大体太平了八百余年,虽然改朝换代的代价也是血,但厉朝先祖的帝位是逼宫而来,虽然名声不好听,但却没到举国牵连的地步,所以我猜百姓正常的生老病死,已经满足不了你们坐享其成的欲。望了。

再则,贺兰柯之前的怀帝时期,魔族虽然会在人间为恶,但从未有过一夕屠尽村庄百余条性命的大动作,因为人间的地气并不适合他们生活,与人族为敌并不能让魔族开疆扩土,他们没有太大的利益。魔君虽然好战,但却不屑于欺辱弱小。

我当年一直不明白,魔杀人、人诛魔,形势因何没来的由就剑拔弩张了,如今想来,当中必然少不了你们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等到贺兰柯惨败之后,你们虽坐收了渔翁之利,却又担心魔族睚眦必报,将人族赶尽杀绝,让你们后续无香火可享,所以你们又倒戈相向,开始暗中协助人族对抗魔族,鬼王,我猜的对吗?”

鬼王大笑起来,周身青气翻滚:“矜孤族长可真是舌灿莲花,子虚乌有的事都能说得这么有声有色。”

然后他嘴里说着赞扬的话,手上却是朝天一举,隔空的从雾霾天上招来了一束狰狞的雷电,那雷电也是青色,亟亟地带着响,分明是一副杀人灭口的架势。

杜含章和余亦勤对视一眼,在他的举动里恍然大悟。

淳愚行动不便,杜含章对余亦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去支援,自己则突然大声开口:“照这么说来,我也懂了酉阳之战后你之所以沉寂多年,不久前却突然开始频频动作的原因。”

斜对面“照”字一出来,余亦勤就朝淳愚那边闪了过去。

鬼王刚要下雷,没料他会突然说话,注意力不自觉偏了一分,心里有些刮目相看,但更多的还是持续暴露的不悦。

这些人合起来,揭开了他酝酿了几千年的计划,他们必须死,但在死之前,出于欣赏,他会留出个三五分钟,让他们欣慰地死个明白。

打定主意,鬼王举着雷电不发,蔑视地笑道:“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杜含章:“一般也没别的,你图什么就为什么,现代社会的太平稳定、自然科学对鬼神学说的冲击、抛弃老旧丧葬习俗的城市化,以及族越来越长的平均寿命和越来越低的生育水平……这些林林总总的加起来,让你的蛀虫生涯越来越难以为继,所以你才再次故技重施,拉沉眠的魔族继续替你背锅,我说的对吗?”

“蛀虫”这个字眼用的很不客气,鬼王却没生气,朗声笑道:“你们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编得一套一套的,听起来很有意思,不过闲话的时间就到此为……”

“止”字没出口,何拾突然喝道:“等等!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看在我给你办了这么多年事的份上,给我一个实话。你是一个假冒鬼的归氏后人,你以人的祭奠长生,那我和刚刚被你吞噬的千百个幽都亡魂又是什么……东西?”

鬼王被他问得一个恍惚,久远的记忆不请自来,猛地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很久以前,在他成为归氏新一任首领的时候,以人充鬼的计划已经实施了好些年。

在人们对于世界的认知还都停留在想象阶段的那个时候,这个计划铺开的非常顺利,但有一点余亦勤说错了,并不是归氏创造了鬼,而是人族创造了鬼。

不过鬼王自己已经入戏至深,他晃了下头将记忆摇散了,道貌岸然地说:“什么什么东西?何必听风就是雨,你就是鬼,什么归氏后人,我没听过。”

事到如今,他还是满口只有反驳,何拾打心底里不相信他,只觉得他的每一句话都异常刺耳,他发疯地笑了一通,接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既然你一句真话都没有,如果我还有命出去,我会上三界联盟去告你。”

这个窝里反的挑衅比杜含章他们的有效多了,鬼王的脸立刻黑了,他将右手往上一抬,在虚空里捞什么东西似的说:“你应该没有那个命了。”

随着他的动作,地底下开始震颤,鬼青色的草芽突然从地上长起来,长势快得吓人。

“落阴树!”何拾震惊地说完,看了下余亦勤,“这里怎么会有落阴树?它不是长在幽都里吗?”

余亦勤曾经当过鬼魂,也到幽都地底去过数次,见状也愣了一下,看见那些小芽尖持续外冒,下面分明连着枝叶和茎秆,确实是颗树。

这种树只有幽都才有,传说是用来稳固幽都地气的作物,可眼下这些树却很诡异,树身上有种以往所没见过的森然阴气,树叶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无风自舞。

它们是从下面“长”起来的,可是下面是什么地方?

余亦勤脑中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个地名:“是,所以我怀疑幽都现在就在我们脚底下。”

何拾张嘴就想说不可能,可话到嘴边又觉得眼下没什么不可能的了:“那就不妙了,幽都里有无数的鬼魂。”

这事不用他说余亦勤也知道,连忙对杜含章和淳愚说:“你们小心脚下,脚下可能就是幽都。”

他开口之前,杜含章在看不远处撑开的那个树冠,上头树叶缠绵连联结,慢慢蠕动成了一个人形的轮廓,这画面让他心头一紧,突然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正当此时,鬼王身形一闪,携狂风卷落叶的态势掠向了他。

余亦勤和淳愚站在一起,他一个人落单,鬼王选择了先拿他开刀。

杜含章见状双手一分,手中的木简分两路飙出,左路是五块一排,在逼向鬼王的间隙里层层张开,多米诺骨牌似的撑开了五层屏障,右路疾射中爆起火花,精准地落到了那个还在精细化的人形上。

那人形触到火焰,凄厉地叫了一声,接着从树上一跃而起,带着满身地火焰扑向了杜含章。

杜含章迎面冲过去,一脚将他踹飞了,同时喊道:“余亦勤,带族长和何拾他们先走,族长知道怎么出去。”

余亦勤动作也快,几乎是同声行动,闪出去将何拾捉到了淳愚旁边。他再待去捉陆陶,却已经迟了一步,陆陶已经顺着狂风,被鬼王捉在了手中。

杜含章叫了声陆陶,隔空将他冻成了冰坨子。

“雕虫小技。”鬼王一掌赞在冰上,冰层整个碎成了白色,但陆陶身上还剩浅浅的一层冰皮,鬼王挑了下眉,扔下陆陶突欺近,准备先结果掉杜含章。

余亦勤瞥见鬼王的身影都成了虚的,连忙将何拾往轮椅后面一摁,耳旁风似的说:“何拾,你跟淳愚先走,快。”

说完他也不等何拾反应,提着长戟调头支援杜含章去了。

何拾眼前花了两道,等回过神,眼里只有他远处了五六米的背影,何拾愣了一下,垂眼去问淳愚:“族长,我们怎么办?”

淳愚叹了口气:“我本是囚徒,出不出去都不打紧,但是你们不该留在这里,我对里面熟悉,你对外面熟悉,这样,我在这里想办法帮衬他们,你跟着这只小鸟,趁鬼王大开门户的机会出去求助。”

一行四人,你喊我我喊你,到头只有他一个人出去,何拾不想当逃兵,刚想婉拒,淳愚手中那把雾刀就变成了缩小版的秃鹫,它恋恋不舍地在淳愚手背上蹭了两下,接着一跃飞上了何拾的头顶。

何拾头上一重,身侧跟着被推了一把,他飞出去,听见淳愚在背后说:“不要推脱,速速离去,我虽然不知道这个困境该如何破解,但鬼王依靠的是鼎的力量,我想同时期其他器物应该有分庭抗礼的力量,你让外头的援兵去找,然后投进这鼎中来。”

几句话的功夫,那边已经打成了一团。

更多的鬼影不断从树上爬出来,它们有的是食物,有的是傀儡,不是飞蛾扑火地往鬼王身上投,就是挥舞着各路兵器杀向杜含章。

鬼王吸收的鬼魂越多,周身的压迫就越强,超乎寻常的力量集结让他的五感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淳愚两人在十米开外的对话都被他纳入了耳中。

他听完只觉得这些人不自量力,脚下的灵光瞬息化为藤化为索,以他为中心朝四面八方凌厉地飞去。

“你们谁也走不了。”他狂妄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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