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外头天色微亮,琉璃早早带着人打了水来给陈青瓷洗漱,今日实在马虎不得。
“姑娘,醒醒,时辰到了。”琉璃轻轻唤着。陈青瓷长而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下,露出一双清润的眼眸,她坐起来,乖乖让人伺候她穿衣。
趁着琉璃给她梳头,旁边无人的空隙,陈青瓷轻轻说道:“琉璃,我,我会加油的。”眼神还是有着天真懵懂,其中却带着坚毅。
她昨夜在偌大的婚床上辗转了许久,如今和从前不一样了,陈青瓷想起家中的爹娘,还有祖父祖母,隔房的姐妹们,眼中立马蓄了泪,波光涟涟。她又不想让外头值夜的琉璃听见她的啜泣声,便使劲憋着泪不落下。
不能哭的,答应了爹娘,她不会一个人夜里偷偷哭。陈青瓷心中给自己打着气,倒真的没有哭出声来。
可她还是睡不着,这还是头一遭,见到这么多的陌生人,特别是那个男人,不对,她的夫君,看她的眼神也太可怕了些。她想到这儿,又责怪自己,头一回见面,怎么就会觉得别人可怕呢?这般想着,她又觉得自己做错了。
陈青瓷侧过身,手一抬,纯白的寝衣袖子向下一滑,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腕,上头系了一根红绳,映衬着她的肤色越发如雪。这绳子她已经戴了十四年。听说是一个道士系在她手上的,她娘从不许她解下。
她趴在枕头上,怀中还抱着一个小枕头。出门前,她娘拉着她的手,恨不得将数十年的后宅手段经验都传授于她。陈青瓷似懂非懂,也不知听进多少。
“乖乖,娘本想多留你几年,怎知你早早就会嫁人。”二太太抹着泪搂着她说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记住了,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你需得自己立起来。要是七皇子病好,能封王出宫,自然是好。可他若不好了。”二太太说到这儿,泪如雨下,若七皇子不好了,她眼珠子般的闺女就要守望门寡,这可不是往她心肝上扎刀子吗?况且,她的女儿,还不到十八岁,如今远嫁,不就要见生人,还能活几年?
陈青瓷知她心思,撒娇安慰道:“娘别怕,我一定会好好的,嫁了人的姑娘也能回家看望父母,我得了空就回来看您。”皇室如何同寻常人家相比,且燕京与京城还隔着数百里的距离。二太太见她这般懂事,哭得更凶了。
陈青瓷翻来覆去,脑中一会儿浮现她家人的面容,一会儿又想起谢景瑜那张让她心悸的脸。浮浮沉沉一夜,将将入睡,琉璃便进来了。
琉璃听见那句自己给自己打气的话,轻笑,“奴婢相信您。”姑娘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天真,从前家中主子人人都宠爱着她,如今却也要自己立起来了。她转念又一想,幸好七皇子的身子是大好了,姑娘凭着夫君冲喜的功劳,这日子也不会太难过,七皇子的病倒真真好的及时。琉璃想到这儿,不由得想的多些了,昨日瞧七皇子的模样,似乎还挺喜欢姑娘的。
“奴婢瞧着七皇子人很是不错。”琉璃斟酌着说辞。
“可我瞧着他,心里就有些害怕。”陈青瓷想了想,老老实实说了自己的想法。
琉璃正要宽慰她,外头有人敲门。陈青瓷下意识想要看琉璃,可又抿了抿嘴,自个儿怯生生地宣了进。
“主子吩咐奴才来禀报一声,太医这会儿正在给主子诊脉,时辰还早,娘娘先用些点心垫垫肚子,待会儿去请安要花上几个时辰,怕是得饿着肚子。”来的人正是斯羽,谢景瑜跟前最有脸面的贴身太监,只见他弓着腰回了话,又拍了拍手,后头又走进来四五个宫女,提着食盒,井然有序地摆上了一桌子的早点。
陈青瓷有些诧异,这么多,她也吃不下呀。细想了一会儿,她鼓起勇气,小脸红彤彤的,“那我等着殿下一起用。”虽然见到谢景瑜,她定还是会有些怕。可这些吃食都是谢景瑜给的。琉璃给她说过,新妇进门叩拜公婆的早晨是没有用膳的空暇。
斯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忙说:“奴才这就去回话。”虽不知主子为何对这冲喜来的正妃如此上心,可这位娘娘长得像仙女,说话虽胆怯却不伪善。还真的让主子的病大好,着实该敬着的。他惯会识人,这一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琉璃老大欣慰,袖袋中放着个装着五两纹银的荷包,忙跟了上去,“还不知公公如何称呼,一点子心意,公公莫嫌弃。”
“姑娘,这就很好。”琉璃成功送出去了荷包,回来笑眯眯地对陈青瓷说道。陈青瓷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小星星一般。
偏殿内,燃着一股子清冽的香,闻着便提神,太医院院正再三仔细的把脉,谢景瑜的脉象平和稳健,全然不似昨日早晨那般凶险。院正胡子花白,这会儿也捋着胡子思索,他是医者,自是不信那套冲喜的说辞。可脉象在短短一日不到的时辰里头,变化如此之大,他着实震惊。
“刘大人。”谢景瑜带着笑唤了一声,院正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刘院正神色激动,“恭喜殿下,病竟是去了大半,只是内里虚空,接下来一段时日还需精心调养,不可耗神费力。“宫中人人都是人精,这句话不假,刘院正既能爬到太医院院正的位置,心中诸多猜测都不会口述,只说着吉祥话,又开了一堆温补的药方。谢景瑜这些年不知吃过多少,太医院开药又以滋补为主,也没多大害处。
“还有这房事上,还请殿下待身子全然好了之后才。”刘院正想了想又说,话没说完,就消了声儿。
谢景瑜面上一顿,复又想起他的小姑娘年岁尚小,他没打算这个时候就同房。
斯羽笑容满面走进来,待刘院正一走,便上前回话,“主子,娘娘请您过去一同用些早点呢。”
一听这话,谢景瑜的笑意就多了几分真心,他面容清俊,这样一笑带着些许晃动芳心的蛊惑。房中有两个随侍的宫女,见其神色,心扑扑直跳。
他今日穿了一身广袖封腰月白长袍,衬着人更是风姿卓越。他乃元后嫡出,生来地位尊贵。但十岁那年,元后逝世,他思母过度,常常生病,一来二去,倒成了病秧子。这回更是凶险,缠绵病榻数十日,眼见着就要殒命。司天监算其命盘,需得找一女子冲喜,而这女子命格贵重,能压住谢景瑜身上的病气,这才有了陈伯府得旨嫁女一事。当然陈伯府如何都是后话了。
谢景瑜心情甚好,走进正殿的花厅,他的小姑娘,乖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等着他来。见他来了,小扇子般的睫毛衬着眼睛忽闪忽闪的。
屋中伺候的人皆行礼,陈青瓷方反应过来,她,她也要起身行礼才是,她刚站起来,便被谢景瑜拉住了手,“无妨,你我即是夫妻,何须多礼?”
陈青瓷怯怯福身答了一声是,她心中牢记着母亲的话,七皇子虽是她夫君,可他更是圣人之子,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不可不知礼数。
谢景瑜见她这般,心中一叹。
陈青瓷用了两块红枣香米糕,喝了一碗豆汁,见谢景瑜不过简单用了些白粥,已停筷看着她,便不自觉放了碗,“我,我用好了。”
“当真?”谢景瑜只一见她,便觉她做什么都带着可爱。就连小小声带着怯意说话的模样都是可爱的。
时辰到了,他们两做晚辈的总不好让长辈等着,何况这长辈还是当今最尊贵的两人。当下,便有人上前服侍他们漱了口,陈青瓷年岁尚小,本就不该浓妆艳抹,只做简单打扮,略施粉黛,皮肤本来就白嫩,点了口脂,看着就多了分血气。又将头发挽成妇人髻,插上一支累丝衔珠步摇,又换上了一件绛红刻丝并蒂莲织锦大袖衣,看着就是往年岁大、稳重的方向打扮。
谢景瑜不慌不忙地在花厅等着。其间,斯羽上前耳语道:“主子,昨日之事已按您的吩咐办妥了。”
谢景瑜点点头,“嫁妆尽数搬回去,派人盯紧,莫出差错。”
斯羽答了一声是,秀旒宫只是作为谢景瑜和陈青瓷大婚的宫殿,新婚之夜过了,里头摆着的这些新婚所用的物件,还有外头偏殿摆着的嫁妆都得搬回七皇子所住的皇子所中。
“还有一事,主子,小桂子传话来,公主病了。”斯羽小心瞧着谢景瑜脸色,见他身上的喜悦之情倏然消失,自知失言。
“奴才多嘴了,请主子责罚。”
谢景瑜摆了摆手,“罢了,回个话,过几日我去瞧她。”他这个妹妹,被养母丽妃娇惯着长大,性子更是顽劣不堪。丽妃见他病好,定会教唆着他妹妹装病让他去探望。这才第二日,就这般迫不及待吗?
谢景瑜冷笑了一声,斯羽摸了摸脖子,觉着脖子有些凉。人人都说他家主子性子温和,从不与人相争,与当今皇后都相处融洽。也只有他着贴身伺候的人才知道,他们主子脸一冷,会有多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希望大家能够喜欢我家小年年,她会飞速成长的。
明天见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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