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她轻声哄了许久,四公主终于是沉沉的睡了过去,却还紧紧拉着她的手,陈青瓷在床旁又坐上了许久,手才被放开。
直到深夜,陈青瓷才从客院中走回正院。四公主一直害怕,她也有些疲惫。刚到正院门口,谢景瑜站在院门口看着她。
“殿下。”她轻唤了一声,却见谢景瑜朝她走了过来。
谢景瑜牵起她的手朝里面走去,“明珠她睡着了吗?”
陈青瓷点了点头,她是好不容易将公主给哄睡了,“公主已经睡着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谢景瑜只嗯了一声,将人拉回了屋中,又挥退了众人,他亲自褪去了陈青瓷的外衣,将人从头到尾的仔细检查了一番,见身上没有带着伤,这才用被子将人给包起来,免得受寒。
陈青瓷红着脸,“殿下,我真的没事。”虽然穿着里衣,她到底是害羞的。可是谢景瑜还是一直皱着眉,眼神之中却流露出了自责。
“殿下,别皱眉了。”
她话音刚落,就被谢景瑜拉入了怀中,怀抱十分温暖,让她方才一直压下的心慌浮现了上来,她靠在谢景瑜的怀中,觉着心安极了。
“那你怕不怕?”谢景瑜声音有些抖,他将人搂进了怀中后,才发觉身体颤抖的是自己而不是对方。
怀中的人过了许久,才低低的说了一句,“怕的。”声音很小,还带着些许的惊慌。
怎么会不怕呢,马车剧烈晃动着,就仿佛要将人给甩出车窗外去一般。她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事情,当时能够镇定下来,也让她自己出乎了意料。
“不过现在不怕了。”怀中的人抬起头来,看着他笑弯了眼睛。
“回到了家中,我就不怕了。”
“殿下也在,我就更不怕了。”
谢景瑜摸上了她的脸颊,“这些日子就别出门了,好不好?”
今日之事太过出乎意料,让他都没有想到,仿佛此刻外面的世界处处都是陷阱,他不想让小姑娘再去涉险。他宁愿小姑娘一辈子都待在他的羽翼之下,免受外头半点风雨。
“嗯。”陈青瓷点点头,应了他。虽然答应了,可是元宵节便不能出门赏花灯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谢景瑜更加抱紧了怀中之人,他已经失去过了一次。今世,他是不会让人再来伤害她。
陈青瓷在他怀中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慎王府的马在大街上突然躁动,险些害了车内的慎王妃和四公主一事,只经过一个夜晚,就传遍了所有的大街小巷。这好好的马儿怎么会发了疯呢?若是没有人出手相助,这马车上的人怕是不死也伤了吧。
这个问题,京中好事之人都在互相打听着,圣人将儿子召进宫中也问了。
“明珠可有事?”他先问了四公主,见儿子点了点头,方又问:“你府上的马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发了疯。”
“父皇,昨日本该当差的马夫死了,是中毒而死。”谢景瑜冷着一张脸回答着,老火头死在马草堆中,府医已经查过,他是中了这马疯草之毒而亡。可他让人去搜查了好几遍,马房里面根本就没有那位冯绍冯将军说的马疯草的痕迹。
圣人面色也沉了,“你怀疑,此事是有人蓄意为之?”那这件事情就不是简单的的因为疏忽而引起的,是有人想要蓄意谋害。
天子脚下,何人如此大胆,敢谋害皇家之人?圣人思及此,脸色十分难看。
谢景瑜点了点头,“儿臣想见见昨日送明珠前往慎王府的车夫。”因为四公主要在慎王府住上好几日,所以四公主乘坐的宫中的马车将人送到了慎王府,并未多待,就又回了宫中。
便是这样,宫中的马车也是去了一次马房,喂过马草的。慎王府马房的老火头是个驯马高手,平日里赶马车极稳,日常出行,基本都由他赶着马车。昨日却因为腹痛难忍,和刘三儿换了值。
这件事处处都透着诡异。
圣人允了他,让他调查此事。
“找出凶手,朕决不轻饶。”
谢景瑜一路走向饲马司,饲马司总管太监连忙上前来迎接:“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这样的地方,从未有过贵人来访,总管太监便有些局促。
“无妨,你将昨日替四公主赶马车的车夫领来。”他冷着面,直接道明了来意。
饲马司内,到处都充满了马的气味,过了好一会儿,总管太监却面露难色的进来,“王爷,奴才查过出行录,上面写着替四公主赶马车的曹四,是随侍左右,不会当日赶回宫中。”也就是说,会一直待在慎王府,后面送四公主回宫的意思。
可是这个曹四分明将四公主还有陪同四公主的宫女,嬷嬷们送到慎王府,待了片刻就已经离开。
谢景瑜皱紧了眉,就连斯羽都搓了搓胳膊,他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将曹四的记档拿来。”谢景瑜冷声道。
“嫂子。”四公主一大早醒了,就来正院寻陈青瓷,她还有些恹恹地,显然是昨夜里做了噩梦。
陈青瓷打起精神来,“公主昨夜可是没睡好?”
四公主点点头,脱了鞋子上了罗汉床,趴在炕几上发起了呆。
“我本来还想明日出门去赏花灯的。”四公主闷声道,因为昨日疯马之事,谢景瑜一大早就让人封了府,她们便是想要出门去也是不行了。明日可是元宵节,许多人都能出门去,在外头热热闹闹的过节的。
“这也没办法。”陈青瓷摸了摸她的头,昨日疯马之事便连她都有些觉着蹊跷,虽殿下不让她再管此事,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在,总觉着有些什么事情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而她根本不知晓。
“不如公主同我下棋?”陈青瓷说着,便抬手将窗沿上的围棋取了下来摆在炕桌上。
谢景瑜走到西宫门口,却见冯绍站在门口不远处,见他出来了,直直的就朝他走来,显然是在此等候他。
“微臣见过慎王。”冯绍拱手道。
“冯将军。”
“不知昨日之事,王妃娘娘同四公主可还安康。”冯绍问道。
谢景瑜瞥了他一眼,“甚好,不劳冯将军费心。”
“王爷,微臣今早出了一趟城门,您可知,微臣在离城十里外的荒郊发现了什么?”冯绍语气压低,带着些神秘。
谢景瑜眯了眯眼睛,这个冯绍,到底是想做什么?
“冯将军有话不妨直说,本王不喜欢同人绕圈子。”谢景瑜心中却已经猜出了大概。
“你是想说在城外发现了曹四的马车,还有曹四的尸首。本王说的可对?”谢景瑜淡淡地开口。
冯绍愣了愣,“王爷已经派人查过了吗?”他是早上路过城门口时,听说昨日有一辆皇宫的马车出了城,心中一动,就骑马出了城去找,跑马除了十里地,发现了马车的残骸,他一路找了过去,找到了已经残破的马车,还有曹四的尸首。
“并没有,本王猜的。”谢景瑜看他惊愕的脸色,心中已经断定了大概。
冯绍敛去想要同谢景瑜做交易的心思,正色道:“是微臣着相了。”
谢景瑜不再看他,径直朝宫门口等候他的马车而去。
“微臣想要查这个案子,还请慎王应允。”冯绍不死心跟了上去。“马疯草长在关外,怎么会在京中有?微臣判定,是有人蓄意谋害。”
“本王府上之事,不劳烦冯将军,告辞。”谢景瑜上了马车,不再看他。
“冯将军,您请让让。“斯羽朝他拱了拱手,上了马车,让马夫驾车而去,斯羽还掀了窗帘,见冯绍还站在原地没动。
冯绍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不行,他不能放弃。
“主子,这冯将军是何意?咱们府上之事,他为何那般上心。”斯羽实在不解,按道理来说,冯绍可与他们主子半点交情都没有。
谢景瑜闭了闭眼睛,“他若再上门,你不就知道他是何意了吗?”
他是不信这冯绍端是这般好心。
“啊?”斯羽不解。
却又听见谢景瑜开口:“派人去京兆府报案,我去大理寺一趟。”今世之事,已经与上辈子发生了偏离,这冯绍,他上一世从未接触过,甚至在他登基之后,冯绍还远在边关,从没有进京。
而这一世,许多事早已经改变。冯绍进了京城,还在兵部挂了职。
“是。”斯羽忙答,他轻叩了车门,车旁侍卫忙领命去了。
待深夜归府洗漱后,却见小姑娘并没有睡,披着外衣坐在床上看着他。
“怎么起了?”他忙过去,如今虽说没有前些日子冷了,到底还是冬天。
“方才睡过一觉,如今睡不着了。”她其实是听见外头的响动了,睁开眼了却睡不着,便披上了衣裳坐在床上等着谢景瑜过来。
“殿下。”陈青瓷靠在他怀中,睡意又渐渐袭来。大概是殿下的气息让她十分安心吧,陈青瓷这般想着。
她心中有些不安,“殿下,是不是昨日惊马一事,有些蹊跷?”这话她想了一整日,便是旁人她都没有讲,此刻见着谢景瑜了,她就想要问问。
“平日里,从未听说过咱们府上的马有问题,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的?”她其实是十分聪慧的,但是因为没有经历过牵扯到性命的因私事儿,又有些不敢往深了想。
“年年,这些事情都有我。”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旁人伤害你。”谢景瑜避开了这个话题,只是轻拍着她的背,哄着人入睡。
“殿下,出门在外,你也要万事小心。”陈青瓷再也控制不住睡意,嘟囔的说了一句,又沉沉陷入了梦乡。
谢景瑜看着她,过了许久,才闭眼相拥而眠。
又过了两日,陈青瓷正在看书,却听人来报:“娘娘,冯夫人上门拜见,此刻在大门处等候。”
“冯夫人?”陈青瓷一愣,她好像没有同冯姓的夫人有过往来,且不说认不认识,便是上门前,都会提前好几日递帖子,也不该是这样直接人就到家门口,让小厮通传。
“说是冯绍冯将军家眷。”仆从忙回答。
陈青瓷一想,忙说:“快请她进来。”
上回冯将军帮忙止住了疯马之事,她虽已经谢过,但还是心中记挂着这份恩情的。冯夫人虽没有提前递帖子来,她还是忙让人将前厅给收拾一番,忙换上了见客的衣裳走了出去,免得失了礼数。
冯夫人看着年纪不过十七八,长相不似京中女子那般偏柔和,带着些英气,是极俊美的长相。此刻,她见陈青瓷出来,脸上略有些惊讶,却很快敛去,规矩的给陈青瓷行了一礼。
“臣妇今日上门叨扰娘娘,还请娘娘莫怪罪。”
陈青瓷让人看茶,一遍笑着说道:“冯夫人哪儿的话,该是我的不是,上回冯将军救下我同公主,我还未曾亲自登门谢过,是我疏忽了。”
“娘娘,您客气了。”冯夫人忙道。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冯夫人才说:“臣妇这回随外子归京,带了些边城的特产,想着今日要来拜访娘娘,就带了些来给娘娘尝尝鲜。娘娘莫嫌弃,都是些不值钱的山货,只是京中倒也没有。”
“多谢夫人想着。”陈青瓷让人接过那一堆礼物。
“你同冯将军是从边城回来的?”陈青瓷又问,边城,那便是最西北边儿的地方了,那儿与匈奴相交,听说有着极大的草原,一眼过去看不到一处山坡。
冯夫人点点头,笑道:“正是,从前外子是边城驻军郎将,此次是因着钟大人回京了,我们这才进了京城。”
陈青瓷点了点头,钟大人?可不就是皇后娘娘的父亲,骠骑大将军钟老将军。她还是上回大年三十那日见到皇后的母亲,才知道钟老将军卸任归京这件事情的。
这骠骑大将军是同谢景瑜外祖父镇国将军又有不同,前头可是实打实,有兵权在手的官职。后者乃是爵位职称,两者在官阶上却是相同的。
就算钟老将军,卸任归京了,镇西军中却依旧有他的旧部,他依旧手握兵权。
原来,冯绍虽如今在兵部挂了职,之前却是一直在边城的镇西军中做着中郎将,所以才得以被唤作一声冯将军。
“今日来,倒是偏得了娘娘的一杯好茶了。”又略坐了一会儿,冯夫人才起身辞行。
“下回,我下帖子请夫人来赏园子。”陈青瓷笑着亲自送她到了二门处。
等人走了,她略想了想,虽觉着不妥当,却还是吩咐人:“去大理寺将冯夫人来咱们府上之事同殿下禀告一声。”
“琉璃,我总有些不安。”她回了卧房,才卸下脸上的笑容来。这几日殿下回府,脸上连个笑容都没有,只怕是这回之事十分棘手。
琉璃忙安慰她:“娘娘别怕。”这件事情处处都透露着古怪,下人们虽然被敲打了一番,可人嘴哪儿是那般好管的,私下时互相之间还是会聊着这事。
陈青瓷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
冯夫人匆忙赶回家中,冯绍迎了她,关上门,便焦急地问:“可有见到慎王妃。”
“见是见着了,只是我说了那么些话,也不见她搭话。夫君,咱们所求的事,只怕。”冯夫人脸上显出了担忧,她紧紧地握住了冯绍的双手,两夫妻待在一处,皆是心焦不已。
过了半晌,冯绍才平复好心情,“再等等。”再多等两日。
且说陈青瓷吩咐小厮前去大理寺走一趟,那小厮去的很快,将冯夫人去了府上拜访之事仔细地禀报了。
斯羽有些吃惊,竟被主子料中,只是拜访的人怎么从冯大人变成了冯夫人。
谢景瑜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一张宣纸,上头写了一个钟,此刻他却又提笔写了一个冯字。
“主子,您可真是料事如神。“斯羽叹道。
谢景瑜却摇了摇头,冯绍这般有意无意的想要同他卖好,只怕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所在。
“主子,京兆府方才差人来,验尸结果出来了,那曹四看上去像是死于马疯草,实则是被人捏碎了喉骨,窒息而死。”
斯羽摸了摸喉咙,“宫中与他有过接触之人也都一一排查,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他又是个孤儿,便是连个亲人都没有。主子,这条线怕是断了。”
查到这个地方,线断了,便是知道同宫中有关,却没有十足的证据,也不一定能够再查下去。可那人如今这般狂妄,明目张胆的就下手,还将手伸进了慎王府内,一点都不将慎王府放在眼中。
谢景瑜沉思了片刻,“派人走一趟边城,动作要快。”他又提起笔,将钟字画了个圈,皇后这是坐不住了。
又过了两日,他归府的马车被拦了下来,这个地方是个死角,寻常人也不会往这边走,就连若是有人跟踪,也能一眼被瞧出来。
“主子,是冯将军。”斯羽掀了车帘,瞧见了外头站着的人。
“奴才请他离开吧。”斯羽不等他开口就说道。
斯羽掀开车帘走了出去,却见冯绍哪还有前几次见到的淡然,脸上胡子拉碴的,看着就是没有打理过的模样。
“请他上马车。”谢景瑜拦住他,淡淡的吩咐着,已经将人晾了这么些日子,对方到底是什么心思,也到了该全盘托出的时候。
冯绍上了马车,依旧是笑脸,眉宇之间却带了几分焦灼,“王爷,先前之事,还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在下。”
谢景瑜只看着他,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冯绍诚恳的道了歉,却见对方不接他的话茬,一时心中有些慌乱,“求王爷帮我。”
“帮你什么?”谢景瑜看向他。
“在下只求王爷帮在下讨回一个公道,替先锋营三十二名精兵死于自己之人手中,却被污蔑成逃兵的公道。”冯绍抬起头来,眼中浮现出了悲伤,那些都是同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却死无葬身之地,死后还要背上骂名。
他握紧了拳头,低声将埋藏在心中之事全然吐露。
过了许久,马车停了,有人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仿佛从来没有人上过马车一般,马车拐了个弯儿朝慎王府的方向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