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谭柔是一个人来的，就连丫鬟也打发在前院，谭啸枫到的时候她正和谭母在湖中心的小亭子里喝茶。
说实话谭啸枫和谭柔还真没什么交集，倒不是谭啸枫看不起人，而是谭老夫人和谭母都不怎么愿意两人相处。谭老太太私下里曾经还跟谭啸枫说过，谭柔这个丫头从小在楼里养着，品行有些问题，加上谭柔的娘进了谭府后也使过一些手段，谭啸枫又总被拘着，两人可以说几乎没什么交往。
如今再见面，总觉得十分陌生，谭啸枫不由得细细打量谭柔，这才发现她长得如此貌美。嫁入黎府之后，谭柔显然过得不错。她在谭府时因为不受待见，总是垂着头唯唯诺诺，因为没怎么接触过，谭啸枫总是觉得这个妹妹漂亮是漂亮，但是却不怎么出挑。可是再观如今的谭柔，真是大变样了，嘴角含笑气度从容，浑身散发出一种矜贵慵懒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又觉得自惭形秽。
谭啸枫不由得感叹，这丫头的皮相也太好了，如今不过身处的环境变了一下，她就像玉石抛了光，透亮盈润却又不过分刺眼。
“姐姐？”正在喝茶的谭柔发现了谭啸枫，她也打量着这位一直压在她头上的姐姐。
在谭柔的记忆中，她对谭啸枫这位姐姐可是十分记忆深刻。她进谭府的时候刚满六岁，虽然岁数小可是已经记事了，而且很懂得看人脸色。可孩子毕竟是孩子，再会看人脸色也是喜欢玩喜欢热闹的。恰好谭啸枫就是个很好玩很热闹的人，那时候谭柔听说她这位姐姐因为年前落了水，所以身子有些差，便以为谭啸枫是个病秧子。可是初见之时却发现是个话很多的女孩子，聪明、好动，有些娇蛮却不难相处，撒娇耍赖也是一把好手。最重要的是，她很喜欢自己，谭柔知道自己长得好，可是能得到自己也有好感的这位姐姐的喜爱她却感到十分高兴。
那时候谭柔不过六岁，还是天真了些，她本以为进了谭府自己就是和谭啸枫一般无二的小姐了。再也不用在青楼里面，当一个人人可以掐揉的小杂种。她希望自己能和谭啸枫处得很好，当一对真正的好姐妹。
可是身份这东西哪里有那么好改变，她不是男儿，无法传宗接代。谭中言对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女儿是不怎么在意的，最初甚至不太想认她。因为她娘不是清倌人，当初谭中言和她娘也不过只是混过一段时间，连谭柔这个女儿是不是自己的谭中言都不太肯定。毕竟他小妾那么多，也就正室慕夫人得了一个女儿，谭中言对自己的，嗯……运气，还是心里有数的。
谭柔的娘认识谭中言时年龄已经不小了，眼看再过几年就要没了销路，便存了心思生下了谭柔。这么一桩丑事，怪不得谭中言几年都不肯认她们母子两个。更何况小时候的谭柔实在太会看人脸色了，也就显得油滑狡诈，是十分受谭老太太和谭中言这种正派人不喜欢的。
当初的谭柔进了谭府犹如乞丐进了富贵窝，闹出了不少笑话。倒不是她没见过世面，青楼里也是富贵装潢，来往贵人，谭柔还是有些见识的。可唯一一点让人看不上，她和她娘，都没读过书。谭柔的娘是实在没有读书的脑子，要不是琴舞双绝，还真不能在楼里混，只能去窑子里了。而谭柔则是没那个条件，前面两年谭中言恼怒谭柔她娘设计自己，便不肯管她们。要不是谭柔的娘还有点良心，恐怕早就把她溺死了。后来的情况有了好转，谭中言恼怒过后又想起了谭柔她娘的好处，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两人勾勾搭搭的最后又好上了，要不是怕老太太和慕夫人生气，谭柔其实早就该进谭府的。
可惜，谭柔和她娘盼了那么多年的谭府并不是什么安乐窝，慕夫人虽然不是那种拿捏人的主母，可也颇有点目下无尘，下面的莺莺燕燕只要不闹到她面前，她是不会管的。至于谭中言，他在朝堂上倒是很精明，可是在床上被女人吹几口仙气就昏了头，更加是顾不上。谭柔就这样活着，丫鬟小厮瞧不上她，因为人家都是世仆，在谭家这个书香门第里久经熏陶也是有些水平的。谭老太太和慕夫人不喜欢她，因为她长得太像她娘，脾气性格也在楼里熏出了一幅市井的泼辣。谭中言不在意她，对这个女儿他可有可无，因为他们母女他在外面是实在受了一些取笑的，视而不见已经是很不错了。家里的八个小妾更是对谭柔娘俩个捧高踩低，大家都没儿女，偏偏你有，那话阴阳怪气的说得难听极了。只有谭啸枫，谭柔一直记得，只有她那个天之骄子的姐姐对她很平常，既没有看不起她，也没有讨厌她，谭啸枫甚至觉得她长得很漂亮。
谭柔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发生在她进入谭府几个月后，这短短几个月谭柔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了谭老太太和夫人不喜欢她和谭啸枫相处。她自然也是乖乖的，除非必要的交往，几乎从来不去主动找这位名义上的姐姐。
那一天，她被她娘拘在院子里练刺绣，她绣得很难看，先前已经被赏了一巴掌。谭柔也不敢哭，她娘的脾气实在不怎么好。那是初夏时节，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可是树荫底下倒是很舒服。谭柔推了窗户，就这树荫和微风一针一针的绣着花。正是入神时，头顶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绣得真难看，哈哈哈哈哈。”
谭柔被吓了一跳，针刺进了肉里渗出一滴血弄脏了丝帕，她恼怒的抬起头来，却遍寻不见说话的人。
“这儿呢！”
谭柔循声望去，看见在几丈开外的一颗树上吊着一个人，她受到了十分的惊吓。
“你……”
“我？”
“你是谁！”
“咦，你不认得我了？”树上的人像个猴儿一样，嗖的一下就从好高的树上滑下来，“我呀，你姐姐！”
“姐……姐？”谭柔半晌没回过神来，因为两三步跑到她面前的那个人，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袖子挽到了肘上，裙摆全部塞进了腰带里，脸上脏兮兮红通通的，不像是个小姐像是大街上耍戏法的小孩儿。
“嘿，你这个小孩儿，长得像个娃娃，咋这么傻？”
“我不傻。”这时候的谭柔对谭啸枫的感官已经十分复杂了，几个月里，她深刻的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一个是真真正正的大小姐，母家显赫，一个却只是顶着小姐的身份在人家家里混口饭吃而已。
“好吧，你不傻，你不傻，我说错了……哎呀，真热呀，小美人，你去给我倒口水怎么样？”
谭柔顿时大怒，她把绣花绷子朝地上一扔，气性一上来已经记不得她娘对她的嘱咐——不准得罪大小姐。
“怎么了，”谭啸枫一脸莫名其妙，“小美人你怎么生气了？”
“你存心的是不是……”谭柔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脑子已经略微清醒了一点，想起了两人身份的差距。对面这个不是她能骂的人，这时候，与其说她是被气哭的，不如说她是被吓哭的。
“怎么了……怎么了？哎呀，你别哭呀……”
谭柔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所以小小年纪也懂得用此种优势来为自己谋划好处了，当然，她所谓的谋划好处，都是十分幼稚而且手段蠢笨的。
她知道自己性子上来骂了谭啸枫，要是被谭啸枫告诉老太太或者慕夫人她就惨了，于是立刻利用刚才自己气出来的那点眼泪楚楚可怜凄凄惨惨的哭了起来。
“你……你就是故意的……叫我什么……什么美人儿……呜呜呜……我听楼里那些……那些客人都是这么叫楼里的人，你……你看不上我，就……就算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我，呜呜呜……”
谭啸枫明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面对这么一个梨花带雨的小美人，谁能硬得下心肠呢？谭啸枫不能，而且美人儿还这么楚楚可怜娇弱无助，谭啸枫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了。
“我的错，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这样吧，我……”
“你要补偿我吗？”谭柔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打量着谭啸枫头上的美玉，脖子上的金项圈，她不贪心只要其中一样就行了。
“嗯……好吧。”
谭啸枫点了头，谭柔喜不自禁。
“真的？”
“真的，我带你去玩一个特别好玩的东西！”
“什么？！”
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了谭柔的预料，在她正惊讶的时候，谭啸枫已经开始扒窗户了，她一边爬还一边说。
“我进来喝口水，就带你去玩。绣花特别无聊是吧，我知道我知道，我都懂的……”
“唉，”谭柔紧张的阻止了谭啸枫的举动，“脏！”
谭啸枫顺着谭柔的目光看去，自己两只黑乎乎的爪子在人家的窗台上留下了鲜明的印子。
“嗯……对不起，对不起，”谭啸枫挠头，用袖子擦了擦窗沿，说：“那我不进去了，你给我倒口水，然后自己出来吧。”
谭柔很委屈，她虽然精明，可却受限于年龄，脑子远不如大人好使，这时便十分苦恼究竟要不要听谭啸枫的话出去？
谭柔最终还是跟着谭啸枫走了，而谭啸枫所谓的特别好玩的事情——就是带着她玩了一下午的泥巴。
谭柔一开始很嫌弃，后来又觉得仿佛得了点乐趣，可是这点点乐趣在晚上回家得到她娘的三个巴掌后就烟消云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的话说三次，预收文求收！
《劝学向上系统》
《严二狗捉妖记事》
搓手，拜托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