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冰糖葫芦咯，卖冰糖葫芦……”
如今已经是二月中，天气还是冷着，大街上叫卖的小贩却多了起来，谭啸枫靠着门框发呆，突然听见了院墙外面叫卖糖葫芦的声音，一时动了想吃糖葫芦的心思。
“小姐，要我叫小厮去买一串吗？”守着谭啸枫的婆子问。
谭啸枫点点头，婆子便唤了立在一旁的小丫鬟，给了她一点碎银子叫她去使唤门边的小厮给小姐买糖葫芦。
“多买一些吧，”谭啸枫突然说，“买回来大家一起吃，不然你们都瞧着我一个人吃也怪没意思的。”
婆子没说什么，小丫鬟樱桃倒是笑眯了一双眼睛，乐呵呵的跑去后门唤了一个小厮叫他把卖糖葫芦的人叫过来，她要仔仔细细的挑一挑。
卖糖葫芦的人很快就来了，是个干巴巴的老头儿，扛着一把插满葫芦串的扫帚点头哈腰的就过来了。
“这位小姐买几串葫芦？保证又甜又香又酸，叫您口齿生津吃了还想哩！”
“你这老头儿，”樱桃假嗔了一句，“哪个是小姐，没得乱叫什么？”
“啊呀呀，我瞧姑娘这般好模样穿得又这样好，便只当您是这家的小姐呢！”
守门的小厮笑了起来，说：“你这老汉儿，见过哪户人家的小姐自己跑后门来卖糖葫芦的？”
老汉儿只管赔笑，好话一箩筐的往外倒，只哄得樱桃多买了几串糖葫芦还额外赏了几枚铜钱给他。
“哦哟，谢谢小姐谢谢小姐，您是菩萨转世啊，人长得美心肠更好呢！”
“个老汉儿，”小厮笑骂，“卖葫芦的嘴倒是甜。”
“诶，老汉说的是实话嘛，实话！”
“好了，”樱桃被哄得十分高兴，从手里抽出一串糖葫芦扔给门房，说：“呐，我代小姐赏你的，让你吃吃糖也把嘴弄甜点！”
小厮一时没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竟然没接住樱桃扔去的葫芦，卖葫芦的老汉也伸手帮忙，可也没接住，反而把葫芦不小心打得更远了。那糖葫芦在地上滴溜溜的打着滚，一下子滚到了一个人的脚下。
“哎呀，”小丫鬟樱桃首先忍不住叫唤起来，“哪里来的叫花子，好脏！”
谭府的后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大一小两个乞丐，两人都是衣不蔽体瘦得都脱了形，脸上黑漆漆的看不出面目身上的臭味在这么冷的天里隔着老远也能闻到。
两人也被吓了一大跳，可是那个小乞丐却第一时间捡起了滚到脚边的糖葫芦，二话不说就要往嘴里塞。
“唉，”门房小厮冲了过去，“哪里来的混小子，爷爷的东西也是你随便吃的？！”
“哎呀，李四，都脏了算了吧，你回来我再给你一串就完了嘛！”樱桃在后面大喊。
小厮倒不是为了那串糖葫芦，只是见着了低贱的东西一时忍不住要上去踩两脚罢了。
“我的……我的！”
没料到那小乞丐饿绿了眼睛，一串糖葫芦嚼也不嚼的塞了一嘴巴，连籽都不舍得吐出来。
“好小子，今儿还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了……”
“哎呀，李四……”樱桃在门边急得跳脚。
“这怕是北边来的流民，”卖谈葫芦的老汉说，“今年已经来了好多了，城外堆了好多人城里面也混进来不少呢。”
“哦，”樱桃一时好奇，“哪里遭了灾吗，怎么没听说呢？”
“可不是，”老汉感慨的说，“今年这天太冷了，冬天不是遭了雪灾么，咱们京城也冻死不少人，可是更北边的还要惨，听说是死伤无数啊。还有东南，不是说闹倭寇吗，好像也弄出了不少流民呢！”
“哦，”樱桃半懂不懂的点点头，只是焦急的说，“那再是遭灾，这糖葫芦能顶什么饱呢？”
老汉斜睨这小丫鬟一眼，心底暗自摇头，这富贵人家，养出的丫头都是不食人间烟火啊。
他们在这边谈话，那边李四和两个乞丐已经争执开了，其实说争执也有些不对，因为乞丐身上实在是太赃太臭了，李四都不想赃了自己的手，他只是拦在两人面前破口大骂，一时间什么难听话都骂了出来。
“吵什么呢？”
樱桃正看得津津有味，身后却突然响起老嬷嬷的声音，把她吓了个半死。门口一块看戏的老汉回头看去，只见半掩的房门后面站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老的自然没什么好说，后面那个年轻的女子却是十分貌美，而且观其穿着打扮这才是无疑的小姐做派。
“小姐……”樱桃吓了一跳，害怕被婆子教训赶忙的用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谭啸枫看。
谭啸枫没理她，只是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和两个乞丐争执的李四皱了皱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儿？”婆子代替谭啸枫问出了话。
樱桃三言两语的把话说了，婆子暗自摇头心道小丫头片子实在顶不上什么事，她推开门朝着巷子里的李四呵斥了一番，然后把他叫回来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让他将那两个乞丐打发走。
李四平白挨了一顿骂心里自然是不服气，又眼看小姐身边的婆子还要给钱给那两个乞丐，更是心中恼火。
“给……”
大的那个乞丐惊喜万分，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可谁想那李四却背对着谭啸枫他们将银子故意扔在了地上。
这点折辱实在算不上什么，小乞丐还努力的嚼着剩下的一点儿糖葫芦，大乞丐则半点犹豫都没有的弯下腰去捡地上的碎银子。可是谁曾想到，这一弯腰却是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大夫怎么说？”谭啸枫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一边跟樱桃说着话。
“大夫说，人是救回来了，可也活不了多久了。”
“哦，”谭啸枫皱眉，“是摔着哪里了吗？”
“那倒没有，大夫说是饿坏了身子，将养不回来了，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哎呀小姐，那些乞丐脏兮兮的，我都没发现那原来是个女的呢！”
“这有什么，”谭啸枫叹了口气，“你没挨过饿，也没经过苦难，都那个样子了，哪儿还能分得出男女呢？”
樱桃撇撇嘴：“对了小姐，那个孩子怎么办，好似才五岁呢。”
“留下来吧。”谭啸枫翻过一页书，漫不经心的说。
“我就知道小姐最是心善，”樱桃高兴得不行，好像得了实惠的是她似的，“那对母子实在是太可怜了，小姐你猜那人才多大，不过二十三呢，哎呀呀，看起来像三四十了，还有那儿子，五岁了也怎么会说话，像个小傻子似的。不过小姐你救了他们，他们对您肯定是感激不尽！”
“是啊，”谭啸枫愣了一下，放下书说，“想来他们也是很感激的……”
“这是当然了，小姐菩萨心肠……”
“走吧。”谭啸枫打断了樱桃的吹捧。
“走？”樱桃十分疑惑，“走哪儿去呢小姐，您是嫌我话多了吗？”
“不是，”谭啸枫摇头，“带我去看看那对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