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妖境遇1
畄河难渡,只有一桥一舟。
三年再见河伯,姃姃亦是思绪万千。
往日里姃姃从来都是打桥上飞奔,可连接畄河两岸的桥是由一块块神骨一块块人骨搭出来的,怕樾尧避。讳,也想带樾尧领略风景,那日姃姃便特地召了守河的畄河伯。
笛声微扬,小船从河心冒出来,畄河伯一手奏笛,一手撑篙,手忙脚乱的。
姃姃不解,问道,“畄伯,下届猎首日要请你去表演节目助兴了?可是你吹的曲子好像有跑调哎!”
在姃父小时候还没当上魔王的时候,畄伯就已经是畄河的河伯了。没有人知道畄伯到底多大年岁,据闻畄伯是与畄河共存的年纪。所以小到刚化形的小喽啰,大到当上魔王的姃姃爹,无一不是对畄伯毕恭毕敬。畄河可是魔界的母亲河,是曼珠沙华的起源地,畄伯作为母亲河的河伯,那就是娘亲裤腰带的地位,没有可不行。
“咳咳。”轻咳缓解尴尬,畄伯饱经风霜的老眼有些浑浊,却是深不可测的智慧。打量几眼樾尧,又打量打量姃姃,畄伯忽的自顾自点头,喃喃感叹着什么天道如此。
姃姃没有听清,可等姃姃再问的时候,畄伯却又换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怪我老人家没有说清楚,小殿下,您领来的这位上神可是咱们畄河的常客了。”
樾尧怎么可能会是畄河的常客?怕是畄伯裤腰带老眼昏花认错人了吧。
打着领着丑媳妇见公婆的心思,姃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畄伯,你可别胡说了,樾尧就来过一次,那都是三百年前的事儿了!”
而畄河伯却捋着胡子笑道,“老头子才没有胡说呢!每逢初一十五,这位天宫后生可能会迟到,可却从来没有缺席,有一次我看着这后生的胳膊悬垂着,还滴着血呢,老头子才忍不住上前问,方才晓得这后生是来寻你的,只可惜小殿下你后来额头生了彼岸花,专心练功,不曾来了,否则老头子非要让你们见上一面不可。”
初一十五,是三百多年前姃姃与樾尧相约畄河见叙的日子,那时樾尧还没下凡历劫,他们俩还只是从梼杌牙齿里求生的患难朋友。她总是在畄河对岸的草地上失望得等到睡着,风声里都满是她娇滴滴的埋怨,“樾尧是不是把我忘了!”
哪曾想他竟也赴约的。
樾尧讪讪皱眉,大概是想约辩几句畄伯认错人了。可畄伯却先言,“像你这样英俊的后生,老头子几千万年都难遇一个,怎么会认错,更何况你每次来了,只怔怔望着对岸,惹人注意的很呢!”
一直以为他不曾来,是及时止损,原来也是一颗心,惴惴不安。
后来姃姃忍不住问他,“畄伯说的那天是指你与乌单决战那天吧。”
乌单,妖界大能,法力高强,年纪一大把了还张扬爱惹事,可便的他是妖王的长辈,妖王也拿他没辙,纵得他恶事做尽,欺男霸女,恃强凌弱,活活一个鬼见愁。
樾尧政事繁多,本来乌单怎么样都算不到他头上,可偏这乌单大言不惭,说了句,“我看这姃姃也不怎么样啊,等日后我让我那不成器的侄孙儿偌乙收了她,教个几番,看她还张扬的起来。女人啊,打打就好了。”
打打就好了。
踢翻他的桌子,然后就有了大名鼎鼎的樾尧乌单决战。
樾尧是晚辈,却挑断了乌单的手筋,乌单最后提刀前也险些砍断了樾尧的胳膊。
然后乌单再难作恶,太子殿下的威名又添一笔。
她也问为什么每一次她怪他,他都从不解释。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不能安放的心,不提也罢。
也罢。
往事不敌风。
姃姃淡笑着把思绪扯回来,渡河,红裙纱扬,畄河对岸的九尾狐狸立马颠颠地跑着迎过来,沙沙地,像鸡毛掸子猛地擦过紫檀木桌面。
待跑得与姃姃近了,那九尾狐妖才化为人形痴痴笑着,嘴里还叼着根鲜红的曼珠沙华。
口齿不清,“姃姃,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妖界的修行者大多娆娆,其间以九尾狐族最甚。每每姃姃想去青丘却寻不着路,只要顺着空气中腻人的香气便不怕走丢了,偌乙是妖王的独子,从小被八个姐姐带大的,比起别的公狐就更要妖治些了。
接过偌乙叼着的曼珠沙华,姃姃没好气的敲了敲偌乙的脑袋,花瓣顺着偌乙的脸颊落到他的耳边,唇红齿白,衬得他更嫽艳了些。
暗红裙子实在是失色,应该换个大红色的才不会被这狐狸压下去的,姃姃想道。
“两天前你还赖在我的乜州阁里不肯走,怎的就成了好久没见了?”
偌乙却答,“虽是两日,在我这里却是隔着三秋的。”
咬文嚼字的话,往前在凡间,姃姃也跟樾尧学过几句,就如这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姃姃只学了一句便领会了全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日不见,如隔六秋。三日不见,如隔九秋。四日不见,如隔十二秋。一番吟诵,纵是樾尧那样清冷的人,也都笑着夸她聪慧。
此番看来,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她这般天资的。姃姃怜悯地看着天生愚笨的偌乙,同情似的踮脚摸摸他的脑袋,“这话你哐哐且慢还行,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偌乙,既然没文化,以后还是少卖弄些学识吧。”
今年的猎首节定在妖境外围三百里内外,猎首节狂欢,妖魔聚首,彩旗飘摇,好不热闹。
要说这妖境虽说是占了个妖字,但并不隶属于妖界管辖,而是上古岭妖王独立于世,留下的秘境。传闻妖境分七部,每部以岭妖王的法力封存,其间珍宝无数,可探寻者皆有去无回,除了天宫那位鼎鼎有名的太子殿下。
有所见者说,樾尧打妖境第七部凯旋那日,几百个仙使抬着成箱的法器珍宝回了,担子重得压垮了肩膀。不过妖境恶灵极凶,三年探寻,几千勇将折损,就连樾尧最倚重的窦广,康冯二位仙上都不曾活着归来,一时间更是累得无人敢近妖境一步,纵由得心却左右向着妖境撩拨。
第七部已破,进而是第六部。今年的猎首节定在妖境外围也算颇有些意思,涉及财私,总该叫人拼尽全力的。
姃姃久不出门,见着往日一同长大的妖魔都脸生了些,可也算是踏踏实实证明了自己并没有死了,反而还胖胖乎乎地活着。
招呼客套不少,就打比方说是,“姃姃,久不见你,你竟又漂亮了。”
夸人的话谁不爱听,这些夸于姃姃还都是回的,“本公主确实是比常人貌美一些。”
当然也不乏嘲讽带刺的,就打比方说是姃姃自小就讨厌的妖界鼠族世子,一见着姃姃就阴阳怪气的嘲讽道,“姃小殿下瞧着身子都恢复爽利了,只是不知嵘殿下怎么不一道过来,莫不是与姃殿下解除婚约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姃姃与姃嵘确实是自小定下了亲事,可兄妹感情里偏少了些旖旎,倒也就外人看重得多。姃姃心悦樾尧时便不作数的,事隔经年,樾尧与天宫玉措上神再定了亲,这才又被拿出来反复鞭策。
“我表哥是要继魔王位的,忙得很,哪有空来听你耍嘴。再说了,你被我表哥压了五届,我表哥不来,你左右都应该开心才是,怎么语气还如此酸溜溜的,莫不是你还在为你连输五届的事儿耿耿于怀吧?”
鼠族世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可也实在被戳破了心事,愤懑不答嘴了。
姃姃还想逗他两句,可群群的目光都往东边去,姃姃一时也忍不住望。
东边。
那人骑着高头大马,素白的衣角随风扬着,冠正整齐,也有不安分的发丝,扫过他不点而朱的嘴唇,左右撩拨。
那人目光如炬,神色冷清,淡然如绝世,偏那张脸还是倾倒众生的世俗因子。偏倾倒众生竟也能适用于男人。
那人探量的眼光扫向她,有稍刻诧异,思碌,冷陌,独无欣喜与往日情绪。
那人所到之处,一片嘈杂。
有人问。
“樾尧怎么来这儿了?”
也有人答。
“听说是为了什么地瓜苗苗。”
“地瓜?”
“可不是,围了妖境好一块儿地界,就说是为了什么地瓜苗苗。我瞧着没那么简单,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竟是把瑶池边儿的月季牡丹都拔了,成片的种起地瓜来了。”
“莫不是憋了什么阴招,要来毒害我们吧?”
“不能吧,我看他左右瞧着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这有什么不能,三年前,姃姃入瑶池的那事儿,你们都忘了?”
探究的目光左来右往,姃姃看着东边久违那人,皮肉又瑟缩起来。
你来我往打量的视线就像是冰冷灼热的瑶池水。确实是冰冷的,又一寸一寸的,灼伤她的皮肉,哪怕她加几层封印,淡漠了曾经那人,可皮肉溃烂之痛却是如昨日般清晰。
掌心受力,是偌乙握住了她的手。
确实,他与她与他,于地瓜,都牵扯太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大家也能看出来,我写得是正经的沙雕文,希望大家看着也觉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