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拜访

狭窄的出租屋内拥挤杂乱，中年男子双手揉乱头发，抬起枯槁的脸，红肿的眼睛里饱含着歉意。

“本来这种事不该打扰你，可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又留下了那样的话……”

年轻的女孩坐在一旁安静的聆听着，齐耳短发下眼瞳深黑，肤色苍白。正值夏末，她却穿了一件略厚的夹克外套，松松垮垮包裹着瘦而高挑的身躯，不显得臃肿，反而多了几分清冷随性。

“没事的，田叔叔，说不定我能找到一些线索，人不会无缘无故失踪，一定可以找到小染。”林度第一次来到田家，看到落魄的田父不免唏嘘，马上就要开学了，没想到会发生这事。

听到这个名字，中年男人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他掏出口袋里的烟点燃，猛地吸了一口。

“你自己进去吧……非常抱歉，那间屋子我不想再看到。”

林度理解他的心情，接过钥匙向里面走去。

转过墙角便是一扇老旧的木门，一股发霉的味道从房间里传出，厚重的窗帘遮蔽住阳光，狭小的房间里地板满是凌乱的脚印，只能依稀从摆在学习桌上的照片和床上的布偶娃娃找到田染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照片上是男孩的单人照，笑容灿烂明媚。

林度端起相片，凝神细看。

据说田染失踪前曾经一度精神失常，念叨着什么诅咒游戏，躲在屋子里不肯出去，害怕光，害怕镜子，田父悲痛欲绝，带着他辗转多家医院病情却越发严重。

他们父子不是s市本地人，离婚之后，田父来s市打工，白天要出去工作，留下突然发病的田染一个人不放心，便把他锁在屋子里，可谁知道一个大活人竟然从上锁的房间里消失。

他最后留下的话，便是说要让林度看某些东西。

踏入房间，林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很冷。

林度天生怕冷，对于温度的变化异常敏感，这房间里的阴冷并不是温度下降，阳光像是被阻隔在窗外，屋子里从内而外的感觉不适。

林度很想退出这个房间，不过她也很想知道田染给她留下了什么。

好奇驱使着她走到桌前。

桌上被人收拾过，端端正正放着作业本。

娟秀的字迹一笔一划的写着未完成的作业。

田染性格内向有点女气，对于数字却极有天分，十分擅长解决复杂的数学题目，他留给林度的，正是一道没有解完的题目。

这很像是他做事的风格。

林度唇角扬起一抹苦笑，转动着笔尖，思索了很久也没有写下字。

这并不是因为林度解不出，正相反，在暑假前的最后一次复习课，老师曾经当众解过这道试题。

x的解有两个，285和631。

这是田染唯一做错的题，如果没有扣掉分数就是满分。田染对于此事十分耿耿于怀，念叨了好多遍，他的解是145和372，老师是错的，他才是对的。

笔记本的最下端画着一个六芒星的涂鸦标记，林度见过这个标记，两人去游乐园玩的时候其中一个密码寄存柜上面不知被哪个顽皮的孩子画上了痕迹，田染曾经笑称那是魔法柜。

答案就在里面吗，问题的解难道是密码？林度并不能确定判断是否正确……因为也许这只是普通的失踪，不过值得肯定的一点是田染并没有发疯，至少在写出这道题目的时候精神是正常的。

林度推回了椅子，起身的一瞬间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充斥在心头，像是有什么在注视着她。

来自于窗后饱含着恶意的视线，像是邪祟的眼睛。

她不假思索地跨步上前，打开了窗帘。

什么都没有。

田染的房间向阳，日落的余晖却好似完全被阻隔在玻璃之外。

林度皱眉，仔细查看却发现在窗子的倒影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不似人类的眼睛，因为它太大，以致于林度第一时间并未发觉。

它离自己如此之近，林度浑身僵硬，血液在一瞬间冰冷凝固。

她想逃，身体却动不了。

近了近了，那东西似乎不再受到玻璃的阻隔，愤怒的瞳孔慢慢从玻璃中脱出。

“你发现了什么？”声音从身后传来，如同在水面投入石子，打破了平静，是田父，他站在门边，似乎刚刚才到。

面前的东西一瞬间消失。

林度发现自己可以动了，她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扶着桌子静静喘气。

“你没事吧？”

林度摇摇头，汗水从额前滑落，她仍然沉浸在刚刚的幻觉中，脸色惨白，好一会儿才无力地说：“没事，低血糖，一会儿就好。”

“小染留下的东西？”

对上田父期待的目光，林度本打算说出答案，可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这件事十分诡异，她必须亲自确认才能说给别人。

“是他考试做错的题目，小染对于这件事耿耿于怀。”

“真的只有这样？”

“是，田叔叔，您千万保重身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林度避开他的审视。

离开田家，浑身阴冷终于消失，林度长呼了一口气，向着地铁入口走去，现在就动身应该来得及赶在游乐园关门之前到达。

田父站在门边，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阴冷，他伸手在后脑找到拉链，轻轻拽下，一整张人皮褪下，面孔完全换成了另外一人。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田父接通电话。

“是的，她已经走了，东西大概不在她身上，不过她好像看到了那个……是……好，老板您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还未到下班时间，地铁站人不多，不需要排队。

从自助取票机里拿出车票，林度惊讶的发现自己手背突然多出了一个眼睛形状的浅浅印痕。

她用力擦了擦，痕迹并没有消失——不是蹭到了灰，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勾勒几笔，但它看上去太像是在田染房间中见过的巨大眼睛。

林度皱起眉，随着人潮走上车，坐在座位上，端起手臂仔细打量。

这个痕迹看上去像是某种标志。

被邪祟标记了吗？

林度抿起唇，看来无意中触碰到的东西，那个未知生物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手背上的皮肤突然传来灼热的刺痛。

林度痛呼了一声，但一起上车的人似乎并未听到。

林度察觉到不对，站起身，伸手在身旁玩手机的人的面前晃了晃。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的小说，对于林度视若无睹，或者说是根本看不到。

林度心底一凉：她消失了吗？这里的人看不到她，她会像是田染一样完全不见吗？

恐怖萦绕在心头，林度不知道那个东西会对她做什么，她四处寻找着周围的异常，终于在车窗玻璃中发现了不对。

浅浅的倒影仿佛照应着另一个自己，里面的林度同样坐在椅子上，她穿着军绿色的短袖短裤，坐姿整齐目不斜视。

那绝对不是自己，即便是最炎热的夏天，林度也不会穿成这样。

突然，她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着自己，轻轻扬起唇角，从手中举起一把银色手|枪，对准了脑袋。

“不要。”林度下意识的伸手阻止，却被玻璃隔住，

“嘭——”红色的血液喷洒了整面车窗。

在她开枪的一瞬，林度感受到了如有实质的疼痛，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系统提示：正在传送中……

新手副本：【变异虫潮】

难度等级：d级

任务内容：存活12小时或击杀母虫

耳边似乎响起了幻听，再次从黑暗中醒来，林度脑袋很痛，就像是真的有人在那里开了一枪。

脑袋还在那里，真好。

视野一片漆黑，林度手脚都无法动弹，被牢牢的绑着。

借着上方木板缝隙露出的光亮，隐约可以看见周围四处堆放的破布和杂物，空气有些潮湿，初步判断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地下室或者储藏室之类封闭的地方。

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林度依稀可以看出她现在穿着军绿色的短袖长裤，就像是刚刚在车窗上里见到的一样。

难道是被绑架了？这里的温度不像是s市，至少穿成这样她一点都未感觉到冷。

正思考间，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林度偏头望过去，发现在她的不远处还捆着三人，其中两人还昏迷着，另外一个穿着黑色运动衫的高大男子正试图用手上的某个尖锐物品划开绳子，声音正是他发出的。

男子看到她醒了，停下手上动作，伸出一只已经解开的手，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且指了指头顶上方。

林度抬头，注意到上面有细微的脚步声，木板被踩的吱嘎作响，灰尘簌簌的落下，甚至还有人的说话声音传来。

“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先下手为强，在变异之前干掉他们。”说话的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声音低沉暴戾，说出的话让人心惊不已，不知道上面是些什么人，竟然开口就要杀人。

“安静，一群新人而已，值得你吓成这样？他们已经被我们控制住，掀不起什么风浪，等醒了之后再做打算。”第二个声音要显得和煦很多，听得出十分年轻。

林度有种不妙的预感，那两个暴徒口中的“干掉”和“控制”不会说的是她们几个吧。

说话声到此中断，黑衣男子挣脱了绳索从她身侧走过，把碎玻璃塞进她手心，之后快速潜伏到了楼梯下的视野盲区，他的身影伏在黑暗里，不仔细看完全注意不到。

林度默默观察着一切，目前状况尚不明朗，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们这些人应该是被地板上面的人关在此处。

没过一会儿，上方的地窖门被掀开，有一个大胡子的棕发男子提着煤油灯走下了楼梯，他身材壮硕，满身肌肉，左臂纹着一直蜥蜴，身上还挎着一把半自动□□。

是个外国人，没想到中文发音那么标准。

他扫了一眼醒来的林度，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目光望见另一侧断裂的绳索立刻停住脚步，向后退了一步。

“唐闲，他们醒了。”声音粗犷，满脸的络腮胡子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的颤动。

喊声的余音还未消失，适才被绑着的黑衣男人快速出手拉住了他的腿，大胡子猝不及防被绊倒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油灯掉在地上熄灭。

“别动，叫你的同伴下来。”这人身手相当厉害，靠着视野和地形的优势他成功徒手制服了块头较大的大胡子，双手紧紧掐着他的脖子。

但这种敬佩没有持续多久，不过转眼间，大胡子暴和一声，左臂上的蜥蜴纹身活了过来凸起头颅咬住了黑衣男子的手。他趁机挣脱，双手用力扭断了了黑衣男子的胳膊，然后把他整个人踩在地上按住。

黑衣男子惨叫痛呼，再次被绑在了柱子上。

林度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他手臂上的纹身活了过来，还会咬人……这里果然不太对。

喊声引来了另外的人，地窖门再次被打开，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提着散发出蓝光的灯笼缓缓走下楼梯。

即便是穿着没有打领带的西装也显得衣冠楚楚，白皙的皮肤上是俊逸的五官，金丝眼镜后的眉眼十分柔和，唐闲单手插兜，神态惬意：“看来你已经解决了。”

“一点小麻烦，不用你插手。”大胡子冷哼了一声，喘着粗气摸了摸留有淤痕的脖子，他竟然差点被一个小小的新人掐死，真是奇耻大辱。

“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们？”林度试探着开口，她的眼神落在唐闲手中的灯笼，目光微微一滞：这灯笼外皮的材质和纹理看上去有点眼熟……但愿是她眼花了。

“不，这不是绑架，小姑娘。”

唐闲走到另一侧一一检查了其余的两位昏迷着的人，最后他靠近林度，目光微微顿住，伸出手背贴上她的额头，眼神深邃温柔，语气却有些惋惜：“很不幸，有点热，你感染了。”

他的手指细长白皙，很像是女子保养得体的手，触到额头却像是冰冷的蛇一般沁凉，林度向后缩头躲了躲。

唐闲并未强求，随即收回了手。他看着人的目光虽然不像野人大胡子那么凶狠，但平静的仿佛在打量着冰冷的器物，这两个人估计都不是什么好人。

黑衣男子忍着手臂的剧烈疼痛大声道：“你们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大胡子恰好站在他身边，被他吼叫的有些不爽，一拳打向了他的肚子，抓住他的头发扯向自己，恶狠狠的警告道：“老实点，引来那些怪物就割掉你的舌头。”

唐闲见时机恰好，抬起右手汇聚出一团冰雾，吹向了另外两个昏迷着的人。

冰雾的寒霜覆盖在他们的衣服和头发上，一男一女被冻得醒过来，整个地窖乱做一团。

“啊欠，天呐，这是哪里，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啊欠”

“好冷，求求你们放了我吧，你要多少钱我爸都会给的，千万别杀我。”

“很抱歉打扰二位好梦，但是话我只说一次，希望你们不会错过。”唐闲拍了拍手，几双眼睛一齐看向他。唐闲回头对同伴笑道，“你先出去守着，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那你快一点。”大胡子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抓起碎掉的煤油灯缓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