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冉冉周一回校的时候,舒一一早就等在了座位上。
同桌前脚刚踏进门框,舒一就一个冲刺奔了过去。
“呜呜呜,”小姑娘假装哭哭唧唧,“三天了,三天没见到你了!”
冉冉笑着拍她后背,轻声道:“大家都在看你啦。”
“看吧看吧,”舒一埋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理所当然道,“秀恩爱这种事情,不就是为了让单身狗围观恰柠檬的么。”
同学们:“……”
此时的舒一小同学完全没想到,这句话以后会完美应验在自己身上。真是悔不当初。
哼哼唧唧肉麻完,舒一才松开,牵着她往两人的座位走。
冉冉任由她牵着,转头看了班上的同学一眼。
大家脸上还是和原先一样的神情,眼神和她对上的时候,也没有闪躲和狐疑。
小姑娘心里暖呼呼的。
被同桌拉回座位,塞进靠窗的座位里。舒一把人往墙角边一堵,凑过去,开启了新一周的八卦。
“冉冉,听说许佳楠要退学啦。”舒一小声道。
冉冉一怔,偏头看她。
“她不是本来成绩就不太好么,”舒一道,“估计她自己也不想高考吧。林静说她们家给她安排出国去了。”
抿了抿唇角,冉冉点头。抬手支着侧颊,望了望窗外的梧桐树。
学校里早年栽的老树,枝桠延到了走廊外头。黄叶落尽,新绿冒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选择的人生吧。轻吁了一口气,冉冉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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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上旬,几门小高考的成绩出来,冉冉暗暗搓着小手,急着想给贺笙查。毕竟得了a,还能加分呀!
又怕自己表现得太积极给他压力。
结果,晚上一帮人在咖啡店写作业讨论题目和成绩的时候,就这两位不说话。
贺笙越是不说话,冉冉就越觉得——他可能是没考好。
然而贺笙这边想的却是:……瞧瞧,这才搬出去多久,居然已经不关心我的成绩了。分居两地什么的,果然是那什么之间的头号杀手。
大佬内心在呐喊:快问我快问我!当着大家的面问我啊!不然我考这么好是为了什么?!
看着对面贺笙异常躁动的冉冉:“……”
照理说,不应该啊。上回月考,明明考得也很好的呀。为什么,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呢?小姑娘捂着一脑袋问号。
“那个,”冉冉挠挠额头,想着说词,“只要不是c,不影响的。”
贺笙:“……”呵,合着都到这会儿了,自己在小丫头眼里,还a不起来呗。
“嗯?什么c?谁是c?”丁渠闻言,斜着身子直往他们这桌凑,兴致勃勃八卦道,“冉冉,你们(1)班还有人拿c呢?不应该啊,我们班都没有。”
冉冉闻言,眼睛亮了亮,立马朝贺笙看过去。
丁渠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贺笙。缓缓在心里打出一个问号。
“笙、笙哥不是c!他还还、还有个a+呢!”何道远赶紧帮他笙哥开始宣传。
贺笙就看着坐自己对面的小姑娘,脸上的神色瞬间一变,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一副“你好厉害哦”的神情。
大佬心里,终于舒畅了。
于是,装着丝毫不在意地,抬头瞟了她一眼。还极轻地嘁笑了一声。一脸“多大点事儿”的样子。
所以刚刚那个差点憋到内伤鼓成河豚的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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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热,同学们也开始换上了春夏季的校服。
冬天的时候,还只是乖乖窝在贺笙袖口里的小红绳,这会儿贴在他撩起白衬衣袖子的腕骨上,就显得格外醒目了。
而且从此物“巧夺天工”的技艺来说,一看就是“爱心之作”。
不过,还是有像丁渠这样不怎么有眼力见儿的。
“嗳笙哥,你那什么玩意儿啊?”丁渠凑过去,伸手就想摸一摸。嘴里还忍不住嘀嘀咕咕,“哪家店买的啊?这技术不行啊。得倒闭了吧?”
贺笙抬手就躲开了他的爪子,一个眼刀瞥过去。
“……嘿嘿。”丁渠尬笑两声,咻地收手,生怕贺笙一个想不开,就要和以前一样凶残,“那什么,挺别致啊。”
贺笙:“嗯。”
丁渠瞧他挺面无表情的,但不知怎么就品出了一丝暗暗的得意感来。
“笙哥,”年轻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又问他,“你这,有什么特别的说法么?”
贺笙斜了他一眼,“想知道?”
“嗯嗯。”丁渠点头,一脸的求知欲。
周围小伙伴们几乎没眼看。为什么他们会有如此迟钝的兄弟??
就连何道远,也忍不住扯了扯同桌的袖子。
奈何丁渠毫无反应。
“知道我为什么会越考越好么?”贺笙抵着椅背,懒懒问他。视线又在小红绳上飘过,然后看着丁渠,一脸严肃道,“逢考必过,开过光的。”
“……?”丁渠同学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接着,又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激动得凑过去,深觉自己有救了。小声道,“哪儿求的啊?”
贺笙都觉得好笑,就这话这人也信。只好继续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一本正经道:“可遇不可求。”
丁渠见他说完,就低头刷题不理自己了。配上贺笙一脸“无可奉告”的神情,他又不敢盯着再问。
心里挠得难受,只好胳膊肘戳了戳何道远,小声问他,“嗳同桌,你知道么?”
小伙伴们:“……”
何道远看着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只觉得他能完成九年制义务教育,也已经十分不容易了。这高中三年,都是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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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半学期,伴着教室窗外梧桐树上开出的紫色小花,同学们在一次次月考期中期末考里,迎来了暑假。
学校没有安排偷偷补课,只是该有的作业一样没少。各科老师安排课代表发放成套试卷的时候,可谓毫不手软。
大家掂着到手的暑假作业,默默哭泣。就这分量,回头卖给收废品的,都能称个不少钱。
大概唯一觉得还挺高兴的,只有贺笙了。
毕竟一拿到暑假作业,就有小丫头的真情慰问:【放假一起写作业呀。】
大佬美滋滋。简直想问高文轩再要几套。
于是,一整个暑假,贺笙同学就扛着学习这面大旗,每日里风雨无阻,上冉冉家准时报到。
哪管它三伏天里艳阳高照,比上课还积极。
去年暑假,还能三天两头霸占同桌的舒一,心情就不太美妙了。这人盯得也太紧了一点吧?!知不知道要给彼此空间啊?!
为什么同桌这么惯着他?!舒一好酸。
默默掏出手机,在“学习使我快乐”里甩进一条消息:【咱们每周安排一次,上图书馆一块儿写作业吧!】
冉冉:【好呀。】
贺笙刚想发出去的“没必要”,只能恨恨地摁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对话框里删掉。
群里的小伙伴们纷纷响应,甚至提出明天就安排上。
何道远一个艾特过去:【笙哥你在吗笙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同学们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何道远的急切。仿佛下一秒就要问出那句“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面无表情捏着手机的贺笙:【在,去。】
一堆人就一堆人吧,他能忍!
丝毫不在意他笙哥简洁到敷衍的回答,何道远高高兴兴,回了个大大拥抱的表情包给他。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陆续到了市图书馆的自习区。
图书馆里和他们一样的学生还不少。很多人更是一开馆,就早早来占座位。
毕竟自习区免费,还有冷气。
贺笙和祁蔚然谁都没想到,他们俩居然是到得最早,并且站在门口,和一帮下至小学生,上到他们这样的准高三狗一块儿等开门的人。
祁蔚然背着双肩书包,站得规规矩矩。大概是这两年读书太用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戴上了眼镜。镜片倒是不厚,还镶着银丝边。抬手,斯斯文文地捏了下镜架,对着贺笙笑了笑,“早。”
贺笙这边一看,整个人就显得懒散了不少。瞧着不是太自愿,像是被家长硬载过来,随手往这儿一扔的样子。只有几个字母的简单白t恤,单肩挎着书包抄着兜,要不是祁蔚然和他打声招呼,一整个看上去就是“生人勿近”的模样。
“早。”贺笙偏头,朝着他点点脑袋。
两人之间既熟悉,单独待着又渗着点尴尬的微妙感,盘旋在两位年轻人的脑袋上。
打完招呼之后,纷纷在心里嘀咕:这帮昨天那么兴奋的家伙,为什么都这个点了,还一个都不来??
早上九点,工作人员在里头开了门。贺笙抬手看了眼时间,刚想和祁蔚然说“你先进去,我再等等他们”,身后就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
“贺笙!”
脚步一顿,贺笙转身,一整个早上面无表情的状态,好像就是为了这会儿笑得更灿烂一点。
“慢点。”几步迎过去,看着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仰脸看着他,贺笙笑道。
好像即使是每天见面,小丫头见他的第一眼,都像是好久未见一样的欣喜。
控制不住思绪它每天自己爱乱飞,贺笙脑袋里的时间轴,已经移到了若干年之后。不知道以后的每个清晨,从他怀里探出来看他的小脑袋,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每天笑眯眯的望着他。
不会天天见了他,就嫌他烦吧?!这个绝壁不允许啊!
“嗯,”冉冉笑着点头。又见贺笙脸上神情略为怪异,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看了看他,拽拽他衣角,“我们进去吧。”
“……”觉得自己想得真不是一般多的贺笙回神,挑眉蹭了蹭鼻梁,状似随意道,“嗯。”
看着一高一低打着招呼的两个人,祁蔚然心里微微发酸,温声道:“冉冉,早啊。”
“啊?”听见熟悉的声音,小姑娘回神,脚步一顿,偏头看过去。有点不好意思地,眯着眼睛笑了笑,“啊,班长早。”
祁蔚然:“……”行吧。这会儿才看见他。
三个人进去占了座没一会儿,其余的几个也陆续来了。
图书馆里不能大声喧哗,何道远几个只好以极其夸张的表情和肢体语言,表现了一下他们对贺笙的思念之情。
看得贺笙嘴角抽得有点酸。真不知道当初是什么支撑着他,和这群智障在一块儿待了两年。
几个人按照咖啡店的固定位置坐好,舒一来的时候,自然是坐到了冉冉的右手边。
就是还没坐稳,她就开始觉得,今天号召的这个集体活动,绝对是失策的……
好么。她还以为贺笙那——么大一个书包里装的都是学习用品。
没想到,人书包往大长腿上一搁,就跟哆啦a梦掏口袋似的,不停往外拿东西。
“冷气太凉,披着。”
贺笙拿出自己的白衬衣,兜着冉冉的手,松松罩在她身上。
被自习区的冷气吹得一个哆嗦,伸手摸了摸自己胳膊的小伙伴们:“……”
“牛奶温的,觉得冷就喝这个。”
贺笙掏出一只印满奶牛猫的大号保温杯,搁到冉冉桌上。
摸摸只塞了卷子的干瘪书包的小伙伴们:“……”
“常温的,觉得腻就喝这个。”
贺笙掏出一玻璃瓶矿泉水,继续往她桌面上放。
摸……什么都不想摸了的小伙伴们:“……”艹!
感受到了这一整桌的灼灼目光,冉冉小脑袋越来越低,小声道:“你快写作业吧!”
贺笙勾着嘴角无声地笑。小丫头脸红的样子,好可爱的哇。
于是,本以为贺笙终于要消停了的小伙伴们,又看着他把魔爪伸向了自己的书包。
摸索了一阵,才握着拳搁到她面前摊开来的卷子上,然后松开。
几颗裹着糖纸,印着小兔子的奶糖,落在了她手边上。
冉冉低着脑袋,抿了抿唇角,默默伸出小手指,朝着手边的奶糖勾了勾。
勾到手心里,剥了糖纸,塞进嘴里。甜滋滋。
小伙伴们:“……”呵呵,人家吃糖,他们吃柠檬。算了算了,还是搞学习吧。
舒一:“……”妈蛋……失策啊,她怎么没想到带外套带吃的喝的给她同桌??
又被这人抢了风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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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饭点,图书馆周围就是个商贸区,吃饭的地方不少。大家随意地把卷子和纸笔放在了座位上,没带走。毕竟暑假作业这种东西,场馆里在座的各位,都是只嫌多不嫌少。万一真被人拿走了,岂不是一个不交作业的绝妙借口?
图书馆五点闭馆,下午四点多,就有同学陆续走了。
大家出了场馆伸着懒腰,终于可以大声说话。
“笙哥,你可不能一整天光顾着给我们塞狗粮啊,”谈耀开玩笑道,“这就准备回去了?”
丝毫没有不开心,贺笙笑,瞟了他一眼,“那塞点别的?”
“好嘞!”
为了弥补这些人心灵和味觉上的双重创伤,贺笙领着他们,挑了家店。
舒一这回学聪明了,坐了包间里靠门口的那张位置,牢牢占据了上菜要道。
“冉冉吃!”一有新菜端上来,舒一就戳着公筷给人插上一点,放到同桌小碗里。
“嗯嗯,”小姑娘点头凑过去。为了照顾到同桌的小短手,不自觉地就挪着椅子往舒一那儿靠。又见她老是给自己夹菜,顾不上吃,笑眯眯地对着她道,“你自己吃呀,我够啦。”
贺笙:“……”失策。
地形不太有利的大佬,只好以战术取胜了。
看着大佬拿着湿毛巾擦指尖,擦完了,又抬手捏着一小碗去头剥壳,剔了虾线的粉白白的虾仁肉,搁到自己同桌跟前。
舒一:“???”艹!
喝着甜汤,努力中和今日份摄入vc含量的小伙伴们:“……”是家里的饭菜它不香吗??为什么他们要上赶着来吃这顿饭??
掺着晚间份的狗粮一道,塞饱了一桌人,又给他们叫了车,一个个打发他们回了家。
贺笙看着挥手朝坐在车里的舒一打招呼的冉冉,直到车子开走,才问她,“要回去吗?”
虽然在安静的图书馆,却着实热闹的一天,终于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小姑娘仰脸看着他。
街边橙黄的路灯照在少年脸上,身边的车子行人,呜呜喳喳地经过。
“你呢?”眨眨眼,冉冉问他。
贺笙一顿,嘴角的弧度开始上扬。不是说好“好”,也不是说“那就回去吧”,而是问他想不想回。
那言下之意,不就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么。
少年俯身,弯着笑看着她,“上回秋游的游乐园,暑假里有夜场,去吗?”
三伏里的天气,大白天的出去玩儿,那太阳晒得人汗毛都打卷儿,还真的扛不住。晚上虽然也热,倒是好了不少。
小姑娘眼睛一亮,点头,“好呀!”
贺笙看着她笑,抬手揉揉她的脑袋,也没让人来接,起身叫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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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里去玩儿游乐园夜场的人还不少。
两个人也是临时起意,干脆下车到了门口才去买票。
“等我一会儿,”贺笙捏捏她的肩,“我去排队。”
冉冉仰起脸看他,看了看周围三三两两进场的人。想了想,弯着唇角道:“陪你一起呀。”
贺笙扬了扬嘴角,点头,“嗯。”
把小姑娘圈在身前,排了没两分钟就轮上了他们。
“两张成人票。”贺笙俯身,对着玻璃里面道。
冉冉搭着小平台,望着玻璃橱窗上标注的夜场时间。
手机贴着玻璃窗让人扫了码,趁着出票的功夫,贺笙低头,看着认真研究的小姑娘,忍不住开始嘴欠,戏谑道:“要不要抱你上来看一看?”
刚还在为贺笙那句“两张成人票”,想骄傲地挺一挺胸膛的小姑娘,笑容一僵,凝在唇角边。
悠悠抬起下巴,从下往上,死亡凝视。
里头卖票的工作人员见状,也忍不住想笑。又觉得要维持一下在岗工作人员的形象,于是憋着笑意,递出去两张票,着重强调了一下,“你好,你们的两张,成人票。”
“谢谢啊。”贺笙抖着肩接过来。
冉冉:“……”现在就是生气,非常生气。不知道哄不哄得好的那种!
“走了走了。”贺笙捏着门票,搭着她的肩把人推出去。
出了排队通道的拐角,小姑娘还是垂着脑袋鼓着嘴,不想理他。
贺笙揉她脑袋,小姑娘偏头躲。贺笙要捉她手腕,小姑娘咻地抬手,不给他牵。
贺笙舔着唇角笑。欠欠儿地觉得,这种把人惹毛了,再死乞白赖盯着哄回来的感觉,也蛮有意思的嘛。
背着手弯身,偏着脑袋凑过去看她,少年话音里还带着笑意,“真生气啦?”
冉冉:“!!”不然还是假的呀!
小姑娘低着脑袋,就是不理他。
贺笙笑,绕到她身前,搭着她的肩把人摁停。
“??”冉冉扭扭肩,扭不动。好气!“你干嘛呀?”
贺笙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表情乐,敛了敛笑意,讨饶似的软声道:“今天你要玩什么,都陪你玩儿,好不好?”
睖着他的目光一软,冉冉眨眨眼睫,“真的?”
贺笙见她立马软化下来的态度,心里面也跟着汪起了小水潭。
他的小丫头就是这么好脾气。
让人忍不住就想逗逗。(???)
“嗯,”唇角微弯,贺笙看着她点头,“除了那什么过山车跳楼机大摆锤这种的,其他都可以。”
冉冉抿着唇想了想,只觉得他说的这些,她本来就不敢去。于是美滋滋地笑开了,软乎乎地点了点脑袋,“好。”
贺笙看着她笑弯的唇角,垂了垂眼睫。
敛了神色,清了清嗓子,起身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走吧。”
排队进场,小姑娘第一个想玩的,就是上回贺笙说他“怕冷”,不给玩儿的激流勇进。
“要玩儿那个?”贺笙看着她拼命用眼神示意的小模样,扬了扬下巴一指,问道。
“嗯嗯。”冉冉点头。
“行吧。”贺笙笑。这大夏天的晚上,倒是也不怕着凉。况且还有他在身边挡着。
买了一次性雨衣就去排队。
小姑娘看着他手里花花绿绿的塑料雨衣,抬手就想拿过来穿。
以往这种项目,他们都是不让自己玩的。要不是她得有一年没犯过病,估计今晚又是只能坐坐旋转小木马了。
“傻子,”贺笙拿着不给她,“不热啊?快到了再给你。”
“哦。”后知后觉地点点脑袋,想想也是。于是乖乖站在贺笙跟前,跟着小部队往前挪。
快排到他们的时候,贺笙才窸窸窣窣抖开手里的雨衣,把人转过来,“别动啊。”
兜着脑袋给她套上去,又给她掖了掖。天气热,小姑娘扎着马尾,贺笙抬手顺了顺,才给她塞进帽子里。
冉冉两手捏着小鸭黄色的雨衣帽沿儿,往自己下巴那儿圈了圈。心里雀跃着,笑眯眯地看着贺笙给他自己穿雨衣。
其实在小丫头没抬眼的时候,贺笙看着没过她脚尖的雨衣下摆,又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只是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他刚刚又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万一嘴欠哄不好,太影响情绪了。
终于轮上了他们这一船人,小姑娘手从雨衣袖子里伸出来,拽着贺笙的塑料布,兴奋地往前走。
贺笙任她拉着,弯着唇角跟在她身后。
坐上小船,压好保险扛。
全员出发,一船人咕涌咕涌地顺着轨道爬了上去。
贺笙偏头看她表情,就见小姑娘两手紧紧捏着保险扛,一脸的严肃。
“怕啊?”贺笙挑眉。
“……”冉冉悠悠转头,看着他,嘴硬道,“怎么可能?!我超想玩的!”
没接话,贺笙偏过脑袋笑。因为马上就要到顶点了。
毫无悬念的一阵俯冲,伴随着一船人此起彼伏的连声尖叫。趁着快溅起水花的那一刻,贺笙偏身靠过去,一把将人摁进怀里。
全程闭眼选手冉冉小同学,前一秒还抿直唇线皱着眼睛,后背紧贴着座椅心里慌得丫批。后一秒,就落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耳边别人的尖叫和水浪溅起的哗哗声,都像是隔了一层墙似的,远了好多。
船身渐稳,小姑娘睁开眼,悄咪咪抬头看他。
贺笙松开她,虚虚环着,低头,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少年脑袋上的雨衣帽子早就飞了,额前的发缀着小水珠子,滴滴地往下落。
冉冉对上他的视线,莫名脸热。
知道她不好意思,又加上要重新飘回起点了,贺笙才终于松手,重新坐好。
下了小船重回平地,脱了雨衣的冉冉,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点没湿。
倒是身边的少年,t恤后背的衣料都有些贴着了。
“你冷不冷呀?”小姑娘问道。
贺笙只看着她笑,不说话。好像她问的是什么傻问题一样。
小姑娘抿抿唇,也知道这个天气,他冲个凉水澡都没问题。只是看着他头发上滴下来的水珠子,就替他难受。
“你等等。”顿住脚步,冉冉道。
贺笙依言停下来,抄着兜微微歪着脑袋,等着看她要干嘛。
小姑娘两手背到身后,摸出小背包最外头口袋里的纸巾,抽出来,对着贺笙招招手,“你弯腰。”
勾着唇角,弯腰俯身,贺笙看着她。
冉冉:“……”
躲开他的视线,小姑娘抬手就替他擦了起来。
只是擦到眼睫的时候——
“闭眼。”一本正经,冉冉指挥道。
贺笙忍着笑意闭上眼睛,黑暗里任由她微凉的指骨,时不时贴上自己的脸颊。
“好啦,”冉冉收拾好,“就这样吧。”
没了那一下下的触感,贺笙睁开眼睛,刚想起身,就听见小姑娘又说:“啊,等一下。”
贺笙顿住:“?”
就见她为了凑自己稍稍起身的身高,下意识地踮起了脚尖,又怕够不到似的,小手在他肩上撑了一把。
然后歪着脑袋,凑到自己下巴尖尖那儿,边抬起另一只手,边小声念道:“粘住了,等一下啊。”
贺笙:“……?”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颈侧,小姑娘软软的指腹,在他耳垂边缘上,轻轻蹭着。
喉结轻滚,贺笙动都不敢动。
这会儿只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
这特么,什么叫撩人于无形??就是小丫头这样的没错了!
他,还是太菜!!
替他把粘着的一小片儿餐巾纸蹭走,冉冉才重新拉着他开始玩儿别的。
小姑娘兴致勃勃,就连碰碰车,都排队玩了三遍。
贺笙就看着她开着虎头小汽车,全场围追堵截,逮着人就碰瓷。
碰上了还特开心,冲着人家就眯着眼睛笑。
贺笙明显觉得,那些被小丫头撞上的同龄同性“驾驶员”,回视的时候眼神很不正常!
这个时候,就需要他横插一杠了。曲着大长腿,费劲吧啦地转着反向盘,迅速阻断对方的视线,然后看着小丫头,朝着下一个碰瓷目标进击……
贺笙:“……”他太难了……
看着再一次下车,额头都渗了薄汗的小姑娘,贺笙抬手,曲着食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故意凶了点语气,“不许再玩这个了啊!”
抬手摸了摸额头,小姑娘笑眯眯地看着他点头。
两人沿着园区往里走,看见不远处摩天轮的时候,都顿了顿。
接着,像是事先说好了似的,默契地不言不语,却同频率地往那儿走了过去。
谁也没问谁要不要玩儿,排着队,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坐了上去。
两人一个小箱子,外头亮着灯。远远望过去,像个会响会转的音乐盒。
工作人员替他们关上厢门,才转上去没一会儿,冉冉就抱着小书包,伸手进去摸了会儿。
然后抬手过去,凑到贺笙跟前,轻声问他,“要吃糖吗?”
对于待会儿自己想做的,贺笙还是挺紧张的。这会儿小姑娘找点事情给他做做,他就顺手接了,“吃。”
两个人默默剥了糖纸,把白天贺笙给她的奶糖,塞进嘴里。
同样紧张的,还有冉冉小同学。
虽说这事儿要是和贺笙一说,他肯定又得说自己迷信。可是,她就是情愿相信呀。
一个搂着小书包抠着手指头,一个拼命咽着嘴里的奶香味,心中默念:淡定。
又同时时不时地,眼角余光留心观察着小箱子到了哪个位置。
就是都忘了想一想,为什么对方也不说话。
慢慢悠悠,载着两人的小箱子终于晃到了顶点,两人跟掐着点定好了时钟似的,同时起身凑了过去。
温软贴上的那一瞬,也不知道是夜场的焰火开始燃了,还是两个小脑袋瓜里自己咻地燃上了。
小箱子外面仍旧放着叮叮咚咚的音乐。变幻着颜色的彩灯,映在对方眼睛里。
小箱子里面的时间,却像是被人摁着秒针停止了一样。
小姑娘圆着眼睛,抬眼看着眼前放大的脸。贺笙垂着眼睫,鼓着分不清彼此的心跳,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生涩懵懂的初吻,留在18岁的这个夏夜。
他的小姑娘,是奶香味的。贺笙记得。
她的少年,像奶糖一样甜。冉冉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