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痴人说梦
“这部剧原本是袁总投资的,现在无缘无故要撤资,本来盛总就不同意这部剧的制作,这下好了,直接有了一个否定它的正当理由。”谈雅把平板电脑拿给何栖迟看。
“公司那边已经通知演员,签了合约的没几个,说是推迟拍摄,说不定推迟到什么时候去,我去探了盛总的口风,她真的不想在这部剧上再浪费时间,因为——”
何栖迟:“没有商业价值。”
谈雅抿了抿唇:“是,所以现在要给流量网剧让路。”
走廊外面响起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我说了这事儿没商量,你再他妈跟我磨叽一个试试?老子一分钱不分给你信不信?”
门开了,走进一个风情万种的卷发女人,大约三十几岁。
香奶奶最新限量版小西装包裹得她的身材前凸后翘,细高跟衬得一双腿又长又细,脸上的妆容精致又高级。
面容冷淡,气场强大。
她就是盛锦枫,盛世集团最大股东盛木洲的女儿,一手创立盛世娱乐,目前是盛世娱乐董事局主席。
“行了,这边事还多着呢,有什么问题等下说…你有完没完?不能等也给我忍着。”
盛锦枫挂了电话,“咣”的往桌子上一扔。
“还惦记着那部剧?”盛锦枫单刀直入的问道。
谈雅稍微坐直了一些:“盛总,这部剧从本子到演员都是小迟亲自盯的,片尾曲的demo也完成了。”
盛锦枫点了支烟,并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往何栖迟那边吐了一串白烟:“昨天把造谣你的一个黑粉起诉了,猜猜后续?”
何栖迟略略蹙眉:“揪出团队了?”
盛锦枫:“还有。”
她这样一问,何栖迟心里反倒有谱了:“……熟人。”
盛锦枫最护短儿。
不重视古风是一回事,欺负她家艺人是另一回事。
对待黑粉这件事情,盛锦枫就没有手软过。
以前也有过别家公司买通稿黑何栖迟的先例,最狠的一次,盛锦枫直接动用盛家的人脉查出始作俑者,带着助理直奔那家公司大门。
当面对质。
盛锦枫并不喜欢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坦坦荡荡站在阳光下,把一切都摊开了说。
谈雅至今都记得,自家老板,堂堂盛世集团总裁大女儿,潇洒倚在对家公司老板的办公椅上,妖娆二郎腿一跷,盛世出的调查资料往桌子上一拍。
“说吧,什么意思?”
估计那次之后,那家老板对盛世娱乐都有阴影了,再不敢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他家艺人了。
如果没有盛锦枫这样护她,早些年面对那些污言秽语,何栖迟不一定能不能挺得过来。
“栖迟,我把话挑明了说,我是个商人,情怀这东西我是不买账的,大到制作宣传,小到控评处理那些杂碎,都是要银子的。如果没有钱赚,你说出花来也没有用,”盛锦枫说。
何栖迟:“我明白了。”
盛锦枫眸光流转:“我没把这事儿拍死,只是推迟。”
推迟到什么时候有足够的价值了,再说。
何栖迟站起身:“片尾曲直接以新歌的形式发布吧。”
谈雅看着何栖迟的眼睛。
——她是想增加曝光。
盛锦枫吸完最后一口,摁灭烟头:“我给你指条明路。”
何栖迟认真的看着盛锦枫。
盛锦枫淡淡开口:“打歌的时候,我给你安排一部综艺。”
盛锦枫的用意何栖迟了然,“好,我参加。”
从盛锦枫的办公室里出来,谈雅跟上何栖迟:“我联络过明漫导演,新歌mv可以由明导操刀。”
何栖迟停下脚步:“你早有准备。”
谈雅笑了笑没说话。
会放她一搏,同时为她准备好了退路。
这就是谈雅。
何栖迟淡笑了下:“我知道了。”
“下午有事情么?”
何栖迟看了眼时间:“送我去一个地方吧。”
孙致愿的心理咨询室。
“周围很昏暗,一盏灯也没有,我跑啊跑,拼命的跑。”
“那是哪里呢?看清楚了吗?”
“好像是一座城堡,我看不清楚陈设。”
“为什么奔跑呢?是有人在追你么?”
“是。”
孙致愿在两年前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从不透露自己的真实生活,只说梦。
离奇的,怪异的梦。
孙致愿曾经用很专业的心理暗示尝试打开她的心扉,可是都失败了。
有的病人很狡猾,总会绕过医生的问题。
她不是,她非常配合。
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心底里藏着的究竟是什么。
窗台上的花开了,房间里弥漫着柔和的音乐,女孩放松的靠在躺椅上,目光放空。
“城堡里有很多门,我尝试着打开它们。”
孙致愿一边问询一边在本子上记录:“嗯,打得开么?”
“打开了,打开之后还是一片混沌——都不是能逃出去的门。”
“嗯,那还真是座很大的城堡。”孙致愿想了想:“周围有什么声音么?或者音乐?”
女孩回过头:“有,非常,非常好听。”
一开始孙致愿并不知道女孩的真实身份,后来她在妹妹的电脑上看到她的演出。
孙致愿这才知道,她竟是一位古风圈歌手,才华横溢,粉丝无数。
本名何栖迟,大家都叫她,公子。
她对声音有特殊的,敏锐的感知能力,所以她梦里的声音将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是什么样的音乐呢?”
“我听不清楚,可是很熟悉。”
“很熟悉?”孙致愿在本子上画了一个问号。
她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嗯,是。而且——”
孙致愿抬起头。
她说:“我连续做了好几天这样的梦。”
“情景都一样么?”
“大同小异,在满是门的城堡里逃跑。”
其实孙致愿对于这些歌手了解不多,是因为这个奇怪的病人才开始慢慢接触。
她看过她的演出她的采访,也难怪妹妹那样迷恋她。
这真的是一个洒脱又坦荡的姑娘。
她和其他病人不同。
她的这种潇洒并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的快乐真的享受。
用“病人”来称呼她一点都不准确。
因为她一切正常。
——除了那些离奇的梦。
何栖迟看了眼钟表:“时间快到了,我要去上课了,孙医生,再见。”
孙致愿的问题还没有问完,但也没有办法。
她很忙,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每次来诊所的时间都不固定,她也没有把自己当成病人,只是倾诉。
“好吧,回去之后放松心情,写歌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何栖迟笑了笑:“孙医生再见。”
到了楼下,何栖迟已经戴好口罩和墨镜。
“迟姐,我们去哪?”靳红羽坐在驾驶座上,回头问道。
“a大。”
“好。”
这个月何栖迟的工作排得很满,只有这两天休息。
即使这样何栖迟也不肯闲下来。
在靳红羽应聘的时候谈雅就跟她说过,何栖迟对什么都感兴趣,做什么都很认真。
吉他是三年前学的,废寝忘食,琴不离手,演出间隙都要拿出来练习,后来又去学了戏腔和古筝。
聂月曾经调侃何栖迟,说她即使是去天桥底下贴膜,凭她身上这股劲儿,都一定是那条街上膜贴的最好的崽。
这段时间何栖迟又对古代文学起了兴致,每逢休息就要去a大听专家老师的课,风雨不误。
何栖迟全副武装进了教室,悄咪咪坐在最后一排。
还没到上课时间,教室里乱哄哄的,今天的人似乎格外多。
何栖迟拿出笔和本,一抬头,前面走进来一个人。
衬衫西裤,长身玉立,调试好多媒体之后,垂首站在台前。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好,今天张老师病假,我来替他上节课。”
话音落,教室里竟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何栖迟听到前几排座位两个小姑娘说话。
“林老师终于来我们班代课了!!”
“上个月中文那边的张静怡还跟我吹牛,说是林老师给他们上了节课。”
“现在你也可以跟他吹牛了。”
“我拍照发个朋友圈。”
a大有一位客座教授,教的正是何栖迟修的这门古代文学,人气非常高,他的课堂从不点名,因为根本不会有人缺席,抢着上还来不及,常常有一座难求的情况出现。
这在大学里可以说是非常少见了。
林老师非常博学,旁征博引,风趣幽默,把原本枯燥无味的古代文学史讲得非常生动。
最后课程结束,何栖迟合上记了满满一页的笔记。
同学们陆陆续续出了教室,何栖迟戴着帽子和口罩走到讲台前。
“林先生。”
林泽宴正在整理书本,一抬头,看到何栖迟的时候微微诧异了一下,何栖迟把口罩拉下去,林泽宴似乎才认出她来。
“何小姐?你怎么在这?”
何栖迟笑了笑:“原来这位神秘的客座教授是林先生。”
林泽宴刚要说什么,有个女同学叫了他一声,“林老师。”
何栖迟下意识的低下头,把口罩拉起来。
“那、林先生你先忙,我走了。”
林泽宴点点头,“嗯”了一声之后偏头去解决那个女生的问题。
何栖迟目光扫过地上掉下来的一角墙皮,走出教室。
她不知道,自从她转身的那一刻,林泽宴的目光就牢牢的锁在她的身上。
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
“林老师?林老师?”女同学奇怪的叫了几声。
林泽宴回过头,声音淡淡:“有什么事?”
女同学有些怯怯:“老师,我能和你……合个影么?”
“不能。”林泽宴拿起书本:“再见。”
何栖迟顺着楼梯到了楼下,夕阳西下,温度刚好。
何栖迟给靳红羽去了电话,说自己先不回去,想在a大走一走。
a大历史悠久,老校区历经百年,楼宇古朴,树木苍翠,前些年建了新校区,不少专业都搬了过去,只有部分专业留在这边。
相比于学生,还有不少游客和晚上遛弯的人。
走在操场上,仿佛整颗心都跟着安静下来。
绕过逸夫楼,前面的黑色身影有点眼熟。
“林先生?”何栖迟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林泽宴回过头:“何小姐,还没走?”
“想随便逛逛。”
“有心事?”
何栖迟勾起唇角:“没有。”
林泽宴看了眼手表:“有时间一起吃个晚饭么?”
何栖迟想了想:“教职工餐厅?”
对于这个答案,林泽宴似乎稍稍吃了一惊,随即笑道:“可以,跟我来吧。”
何栖迟在a大听了这么久的课,从来都是上完课就走,两点一线,对于a大校园并不熟悉。
林泽宴带着她七拐八拐,最后走进一栋楼里。
等电梯的过程中来了不少人,他们笑着跟林泽宴打招呼:“林老师,这次在学校吃饭?”
林泽宴:“是。”
何栖迟微微低下头。
像是明白她什么意思一样,林泽宴稍微侧了下身,把她牢牢护在身后。
——何栖迟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被人认出来。
电梯门开,林泽宴绅士的让其他人先进,然后虚扶着门,先何栖迟一步走进去。
用自己把她和其他人分隔开。
在拥挤冗杂的电梯里,圈出一方净土留给她。
“想吃什么?”
低沉,醇厚的声音猝不及防响在她的头顶。
何栖迟微微一颤,心脏还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剐蹭一下,微微颤抖起来。
热度逐渐涌上来,手心儿里都沁了一层薄汗。
“啊,不知道啊。”
这声音真是——
要人命啊。
林泽宴略略垂眸,眼睁睁看着白玉似的小耳朵由白变红。
林泽宴勾起唇角,身子略探过去,轻笑:“何小姐不太舒服么?”
那双眸子水盈盈的:“嗯?什么?”
林泽宴个子高,跟她说话的时候会习惯性的稍稍颔首,迁就着她的身高。
是一个非常绅士的习惯。
可是这个动作在空间狭小的电梯里,就显得有些暧昧。
“何小姐的脸……”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到此处,林泽宴似乎停顿了一下,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音量说:“怎么这么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