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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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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其实不太记得昨晚去满春楼喝多后自己都和钟砚说了什么, 脑海中的画面模糊不清,朦胧只想得起个虚无的大概。

印象最深刻的是钟砚摁住她喉咙时的画面, 他的手指又细又长, 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 骨节分明,用了一成的力气,就有够她难受的。

钟砚没有真的要掐死她的意思,却也同时让顾盼明白,钟砚不喜欢她,她以为的钟砚对她的好感不过是自以为是。

其实顾盼也不太在乎钟砚到底喜不喜欢她,她愿意为他做这么多, 本质还是为了完成任务, 早日脱离这个垃圾的穿书系统。

钟砚像一朵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

还是一朵长得比较好看的花。

连着几日的晴天晒化冰碴, 雪水顺着屋檐缓缓落下。

院前的玉兰树枝抽出鲜嫩的枝芽,葱绿一片,生机勃勃,跟着春风摇曳。

钟砚走路时脚步声极轻, 无声无息,就连他什么来的都不知道。

他推开房门, 少女的背影倒映在他眼中。

气温有所回暖, 顾盼这几日在屋里穿的就很单薄, 绸缎细腻轻薄,杏色长裙穿在身上添了些许懒怠之意。

顾盼懒洋洋靠着椅背,面前摞了一大推的书, 她自然是没什么心思去看书,而是剥了一盘的瓜子,边嗑瓜子边在玩牌。

一个人玩固然无聊,但也总比看那些怎么都看不懂的书要好。

长发泼墨般洒满纤瘦的后背,衣领微开,肩颈露了小半,抬手间风情尽显。

天色已黑,皑皑月光恰到好处照在她玉白的脸庞上。

钟砚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缓缓皱起眉头,似乎在认真想着什么事情。

她很美,这幅困顿懒倦的模样更是千娇百媚。

可钟砚还是想不太明白,难道仅是因为这张脸才让赵焕章对她死心塌地?

京城中若是非要找比顾盼生的还要漂亮的女人也不是真的找不出,况且钟砚不觉得赵焕章会以貌取人。

顾盼不够聪明,也不懂如何讨男人喜欢,做得出事说的的话也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

钟砚忽然间想起来,成亲后他们第一次招架,顾盼就摔碎了他的玉佩。

那个玉佩是他的祖母留给他的遗物。

当时顾盼将自己打扮的珠光宝气,妆容艳丽,高高在上睥睨着他,红唇轻启,道:“我就是砸了你的东西,你能怎么样?一个破玉佩,还没我发簪上的一颗珠子值钱,看你的穷酸样。”

钟砚当初觉得她恶心,犯呕想吐,没能忍住吐出了口血。

他记忆中,顾盼撒泼挑事的模样令人生厌,尖酸又刻薄,没有哪一面讨人欢喜。

钟砚现在已经不想杀她了,但也没多喜欢就是了。

不知过了多久,顾盼总算察觉到屋里多了个人出现,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东宫送了请柬过来,邀我们去参加她的生辰宴。”

思来想去,顾盼觉得还是有事说事比较好。

钟砚像早就听说了这件事,“那到时一起过去吧。”

男人的脸色平静冷淡,烛光映雪,他皮肤白皙,浅色瞳孔中闪着浅浅的光,缓缓垂下眼帘,抿直嘴角,神色谈不上冷漠,但也没多生动就是了。

他不笑时,大多数都是这幅寂寥疏远的神情。

顾盼抿嘴:“好。”

她被掐了一次脖子,这会儿实在提不起多大的兴致和他说些好听的话。

顾盼将桌上的瓜子壳收拾干净,伸了个懒腰,默默爬上床背对着他躺下睡觉了。

接下来三天,钟砚都没回侯府,也不是故意冷落给她摆架子,而是真的忙起来。

钟砚手中多了一个大案子,江北一带匪徒横行,连着派了三任钦差大臣,都没本事将匪徒剿干净,这几个钦差不是死在去江北的路上,便是刚到任上就死于非命。

江北刺史倒是觉得自己无辜,每张朝贴都在喊冤,哭诉自己也没办法也没能力剿匪,随后以剿匪的由头,请求加派兵力。

钟砚好不容易捉到山匪头目,不审都知道他与刺史乃是官匪勾结的关系。

江北刺史不过是想借着剿匪的名义,暗自训兵。

区区一个刺史还不够钟砚费心思,刺史背后可是太子一族。

庆元帝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恐怕也容不下这件事。

可惜,这个土/匪头目嘴巴太硬,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地牢内,钟砚靠坐在太师椅上,对面被钉在刑架上的男人像刚从血水里被捞出来一样,面色惨白,浑身上下全都是伤,粗狂的面目被乱糟糟的头发挡着,露出一双眼睛,眼中满是愤恨。

钟砚穿了身黑衣,一尘不染,与这个地方好像格格不入,他缓缓站起来,“还是不肯说吗?”

匪首哈哈大笑起来,嗓子像刚刚被火烧过,嘶哑难听。

钟砚笑了笑,“我不像他们,我不会和你谈条件,你说和不说都不会死。”

有时候,活着更痛苦。

钟砚已经没有耐心了,“不必手下留情,留他一口气就够了,也不用怕把人弄死。”他轻讽,“他死了还有那寨子上的其他人,再不济还有他的一家老小。”

没扛过半天,这人便松口了,按字画押将他勾结刺史的事认了下来。

按完指印,昏了过去。

钟砚略白的脸庞上不小心溅上一道血s痕,黑衣上沾了更多的血迹,他洗了洗手,又用手帕擦了一遍才从监牢走出去。

一众属下看的头皮发麻,他刚走便吐了出来。

他们大多是经过文臣,做惯了审讯之事,偶尔也会对犯人动刑,但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

太子妃生辰宴的前一天,博平郡主将她叫去栖筑院。

顾盼没去之前觉得博平郡主没安好心,等到了栖筑院,发现这回博平郡主对她可以说的上是和颜悦色,脸上的笑都没有之前那般阴阳怪气了。

心情很好的亚子。

“明日要穿的衣裳你可准备好了?”

顾盼摇头,她也没想过要打扮的多漂亮。

她要攻略的人只有钟砚一个,只需要在他面前漂漂亮亮的就够了。

虽然钟砚对漂亮的女人也没多少怜惜。

博平郡主使了个眼色,身边嬷嬷将一套崭新的裙子递到她面前。

“这是年前宫里赐下的蜀锦,布料极好,我让裁缝照着你的尺寸做了个套裙子,你明日代表的是我们侯府,自然不能丢脸。”

博平郡主当然不是这么想的 ,她的算盘打的噼啪响,纯粹是觉得明日太子也在,顾盼这个狐狸精最好打扮的花枝招展,把太子迷得死去活来,然后给钟砚戴一顶绿帽子,广而告之,狠狠羞辱他。

她想的倒是很美。

“.......”

顾盼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想都不用想,博平郡主肯定没安好心。

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的人,怎么忽然之间就为她准备漂亮衣裳了呢?

顾盼润润嗓子,开腔道:“母亲,这裙子的颜色太暗了,不适合年纪的人穿。”

这样直接不给面子的话,也像原主能说得出来的话。

况且这裙子是深紫色,的确不太好看。

博平郡主忍着气,好生相劝,“你且先去试一试,穿着若是好看你也不吃亏。”

顾盼漫不经心道:“可是我不喜欢紫色呢,我的衣柜里一条紫色的裙子都没有。”

博平郡主被堵的哑口无言,满腔的怒气只能打散了往肚子里咽。

她问:“那明日你打算穿什么去参加宴会?!”

顾盼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阿砚说我穿什么都好看,所以我打算明日随便穿穿就可以了。”

“你就不怕被别人比下去?!”

“比就比下去吧,阿砚觉得我最好看就行了。”

博平郡主真是奇了怪了,顾盼以前没少骂钟砚,最近跟换了个人似的开口闭口就是钟砚的好,听着都烦。

“看不出你倒是在意他。”

顾盼皮笑肉不笑,轻轻将话挡了回去,“阿砚是我的丈夫,我不在意他难道还要去在意别的男人吗?”

她抬起头,“母亲,你若是没有别的要紧事,就放回去吧,我还得给阿砚准备点心。”

“准备什么!?”

顾盼笑眯眯的回答,“他最爱吃我做的糕点,一会儿做好了,若还有的多,我也会送来给您尝一尝。”

博平郡主觉得顾盼就是来克自己的,十次中有十次,顾盼口中说的大逆不道的话都能把她活活气死。

她就不该指望能从顾盼身上得到什么。

她咬牙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明日不要丢了侯府的脸,收拾的漂亮一些,话已经说了两遍,多说无益,你听进去就好,你回去吧。”

顾盼行礼告退,从栖筑院出来真的就朝厨房去。

糕点费不了多少时辰,也花不了多大的精力,一个时辰后,顾盼便做好了芙蓉糕。

她拎着食盒刚回屋,几日不见的钟砚已经回来了,刚洗完澡,周身还蒙着一层水蒙蒙的汽,头发半干,板着张干干净净的脸,瞳仁定定盯着她看。

顾盼将食盒里还热乎的糕点摆放上桌,边问:“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钟砚边擦头发边回:“事情办完了。”

顾盼哦了哦,然后指着桌上的糕点说:“我做的,你要不要尝尝看?”

钟砚看了看卖相还不错的芙蓉糕,嗓音低低的,听上去有些哑,“你亲手做的?”

顾盼点头,其实她还蛮喜欢看钟砚吃东西的。

好像她刚穿过来时,钟砚就一直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没人上心他的吃食,送来的粥或者面,不是凉了就是味道太重。

也难怪他现在这么瘦。

钟砚捡起一块芙蓉糕往嘴里送,轻咬了口,又抿了抿嘴,莹润唇角边的碎屑一并被卷入口中。

过了片刻,他说:“还不错。”

没有放很多的糖,他很喜欢。

顾盼也不是为了讨好他才做的芙蓉糕,虽然暗藏了这么点心思,但也不在傻乎乎的以为多做点好事,钟砚就能对她改观,爱上她。

她现在开始觉得原书里的男主从头到尾就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杀了那么多的人,手上沾满了鲜血,一条条人命让他登上皇帝宝座。

到全书完结之前,顾盼也没见钟砚封哪名心爱的妃子为后。

他谁都不爱。

钟砚口中说着不错,最后也仅仅是才吃了两块芙蓉糕,看来也没多少喜欢她亲手做的糕点。

顾盼倒也不气馁,来日方长,滴水穿石,她就不信不能以真心换真心。

哪怕钟砚的心是石头做的,哪怕他七窍少了一窍,也不至于分辨出谁是真心对他,谁是在做戏。

剩余的芙蓉糕最后都落进了顾盼自己的肚子,吃了个圆滚滚,睡觉之前还觉得撑。

她去院子里走了两圈消食,钟砚则坐在屋内看书。

单看外表钟砚是个模样出挑温文尔雅的读书人,谁能看得出来他白天眼睛都不眨,亲手拿刀杀过人。

顾盼摸摸肚子,还是撑得难受,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了一小会儿的月亮。

仰着脸,眼巴巴盯着天上月亮看的模样有些落寞。

她竟然开始怜惜原主的命运,顾六小姐也是个敢爱敢恨的人。

那时候的讨厌是真的讨厌。

后来对赵焕章的喜欢也是真的喜欢。

顾盼觉得,顾六小姐是对男主动过真情的,也许是一见倾心,却被他轻蔑、不屑的目光刺激到她那颗骄傲的心。

所以才会耿耿于怀,才会心有不甘。

顾六小姐像烟火,刹那间的绚烂,换来永远的沉沦。

顾盼想着便有些难过,深更露重,晚间连风都裹挟着湿气,冷冷掠过脸颊。

她收回了目光,回到屋内。

钟砚还在看书,手捧着书卷,侧脸对着她,情绪不高,淡淡的没多少表情。

这幅出尘不入世的高贵模样着实有些像初见时,他站在玉兰树下,淡淡的眼神,淡淡的表情,好像这世上没有人、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多垂怜一眼。

顾盼宽衣解带准备先睡了,走到床边,瞧见枕头边那半块玉佩。

这块玉佩是被原主亲手砸成两半的,不见的另一半早就在顾萝撺掇下被原主摔的粉碎。

这半块还是侥幸才留下来的。

顾盼不知道钟砚将这半块玉佩放在她枕头边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打算秋后算账?

她朝他望过去,“你的玉佩......怎么乱放啊?小心碰坏了。”

这是钟砚人生中难得珍视的宝贝。

钟砚将书合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稍显疲惫,他抬眸,缓缓起身朝她走去,从她手里接过这半块玉佩,拿在手里仔细盯着看了良久。

然后从袖子里找出一抹红绳,将玉佩穿上红绳,又递回给她,“你之前不是说你喜欢吗?既然喜欢,就送给你了。”

顿了顿,他沉声说:“虽然只剩下半块了,若是嫌弃可以还给我。”

这下轮到顾盼犯愣,她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喜欢这块玉佩,也不记得有问他要过这块玉佩。

忽然间,短短的记忆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记起来原主当时为什么会砸了这块玉。

顾六小姐声称自己喜欢并且向他讨要这块玉佩,钟砚怎么可能会将祖母留下的遗物给她糟蹋呢?

根本不搭理她。

顾六小姐素来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弄到手,而且这还是钟砚的东西,她更加不会认输。

她在钟砚这里受到了太多的羞辱和轻慢,她每次最最最最受不了的就是钟砚看她的眼神。

那种淡漠的眼神,让顾六小姐觉得自己不像他的妻子,像一个被嫌弃到死的垃圾。

原主抢了他的玉佩。

钟砚看向她的神色总算有所不同,眼中的愤怒让顾六小姐觉得爽快又有些难过。

他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让她还给他,出言刻薄不在她之下。

顾六小姐又被羞辱了一通,气急之下干脆当着他的面砸碎了这枚玉佩。

顾盼这会儿是真的搞不清楚钟砚怎么忽然之间要把玉佩给她?

她愣了愣,“可这不是你祖母送给你的玉佩吗?我收下也不太好吧。”

钟砚沉默几秒,将红绳玉佩塞进她的手掌,“这是祖母留给她的孙媳妇的。”

顾盼也开始沉默,有些无措。

钟砚这是开始把她当作他的妻子了?

才肯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

顾盼认真想了想,将这半块玉佩好好的收了起来,“谢谢,我很喜欢。”

钟砚笑了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此时望向她温柔似水的眼神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不要弄丢了。”

顾盼道:“你放心,我会好好收着。”

将来钟砚如果后悔,她也会还给他。

顾盼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做哪些古怪的噩梦,这天晚上还是被梦魇缠上了。

梦里各种尖叫声,刺的她耳朵疼。

好像又许许多多人凑在她耳朵边说话,尖锐的笑声,凄厉的惨叫。

一个妆容艳丽的女人,坐在镜子前,眼角带笑,笑中含泪,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掉。

唇上似乎像被抹了血一般的艳丽。

女人穿着红色嫁衣,头饰华丽,眉间花钿,纤纤素手套着翠绿的玉腕。

镜子里的女人在哭,无声的哭泣也是骄傲的。

夕阳西斜,金光余晖慢慢隐藏在云层后,远处的天空黑了下来。

丫鬟们低头在屋子里点了灯,轻手轻脚不敢惊动镜子前的女人。

屋里安静能听见针落声,没有人敢大声说话,屏息凝神。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男人踩着风声推开房门,摇晃烛光落在他的脸上,好似晴光映雪。

女人转过身,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水,几乎也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她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忽然间笑了起来。

笑声并不好听,有些锋利。

她笑弯了腰,趴在桌子上继续笑,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笑声才慢慢止息。

女人重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永远不会起波澜的男人,恨意达到顶峰。

她问:“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的妻子?”

一开嗓,才发现声音哑的像老妪,很不好听。

男人看她发疯,视线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嫁衣很合身,她穿着也很明艳。

艳丽的妆容也很适合她那张艳丽的脸。

他说:“很漂亮。”

女人听了他这番话,好像疯的更厉害,扑上来死死拽着他的胳膊,“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哪怕是一瞬间把我当成你的妻子!?”

男人不语,轻松将她挥倒在地,就像初见时毫不留情的把她推开,“你何必明知故问呢?”

“明知故问?明知故问哈哈哈哈哈。”

女人跪坐在地,骄傲本性不许她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但确实忍不住,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不要钱似的往下落。

她抬眸,说:“你是真的恶心我,才会就这么的把我送给别人。”

“你不是喜欢他吗?我是在帮你。”

“对,没错,我就是喜欢他。”她已经破罐破摔,说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让他也和自己一样,撕心裂肺的难过就好了。

“我高兴的不得了,我要去东宫过好日子了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多谢你成全我,我再也不用、再也不用忍受了这个无情的男人。”

她的怨气太重,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钟砚,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真心爱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也没有真心,所以你不配得到。”

“我恨你,你听清楚了,我恨你。”

“我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原谅你。”

“我诅咒你永远永远都得不到爱的人,你这种人活该孤独终老!”

她又哭又笑的模样着实不好看,看上去很疯狂。

男人叹息一声,似乎是在惋惜她的疯狂,而不是为自己受到激烈诅咒而叹息。

他说:“你还是留点力气,留点嗓子,去应付东宫的好太子吧。”

话停,风止。

顾盼醒来时愣愣的,浑身上下出了不少汗,身体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过了好久,她从床上缓缓坐起来,脑子沉沉的不太能回过神。

她梦见的应是书中一笔带过的情节。

至少《暴君》这本书里没有详细描写过原主被男主无情送走前夕还和他大哭大闹过。

顾盼的后背被汗水打湿,发梢湿漉漉的,她起床洗了把脸勉强清醒了点。

她是真的被这个梦伤到了。

惨!!!

真的好惨!!!

穿书系统千千万,为什么她就穿了个这么狠的男主?!为什么!!?

醒来还早,天光刚亮不久。

碧青将提前准备好的衣裙递给她,“夫人今天穿这套会不会太素雅了些?”

今天便是太子妃的生辰宴。

浅绿色的裙子,看上去好像是真的不太起眼。

顾盼边喝了口水滋润嗓子,她说:“素些也好看。”

碧青看了眼,笑笑说:“是,夫人模样生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顾盼换好衣裳,又问:“世子人呢?怎么我一起来就没看见他?”

碧青摇头,“奴婢不知。”

因为昨晚那个梦,顾盼这会儿也不太想看见钟砚这个人,小病/娇不仅性格扭曲,还是个狠人。

顾六小姐当时哭的梨花带雨那个惨样子,她一个女人看了都觉得难受,偏偏钟砚铁石心肠,眼皮都不带动的。

说到做到,绝不心软。

用过早膳,顾盼趁着时辰还早,便给自己画了个淡妆,旁人家的宴会,保持低调准没错。

直觉告诉她,这个生辰宴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顾盼化好妆不久,碧青便进屋来禀,“夫人,世子爷已经在侯府门外等着您了。”

“好,我马上就过去。”

顾盼随手拿了个香囊挂在腰间,然后便朝外走去。

刚出小院,撞见被关了多日禁闭的钟虔。

一个月的时间还没到,想来这次他能出来是沾了光,要跟着博平郡主去东宫。

钟虔记仇,过了这么多天还记得顾盼当时站在屋外嘲笑他出不了门的得意洋洋的样子。

他冷笑,挡在她面前,不仅不长脑子也不长记性,还在挑刺,“哟,你也要去?你去了也不怕把我大哥仅剩的那点脸面全部都丢光。”

顾盼心道怎么又是这个熊孩子?

她和他是有仇吗?

好像还真的有仇。

“你有完没完?书没抄够是吧?”

钟虔凶神恶煞盯着她看,“我抄书关你屁事!还不都是你害得。”

“你滚开,好狗还不挡道呢。”

钟虔侧身让开了路,跟着她往外走,喋喋不休,说个没完,“你去东宫干什么?你也有胆子去啊?”

“我娘跟我说过的,你对太子有非分之想,从嫁进我们起我就知道这件事了。”

“你是不是想趁着这次机会继续勾/引太子,我告诉你,太子不喜欢你这样的,他喜欢太子妃那样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顾盼不理他。

钟砚依然说的兴致勃勃,活像个自娱自乐的傻子,“你太妖艳,男人都不喜欢你这种,死心吧。”

“还有,我听人说你前些天去满春楼嫖,被我大哥抓了个正着!啧,顾六小姐真是厉害,不愧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

嫖?

听听,虎狼之词粗鄙之语!

顾盼停下来,斜眼蔑视他,“我没有嫖。”

钟虔捧腹大笑,“别装了,谁不知道满春楼是个什么地方,妓/院明白吗?那就是嫖妓找乐子的地方,你当我没去过?”

“你不是嫖是什么?!”

顾盼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和钟虔完全没法交流下去,这个死孩子活脱脱是她的黑粉。

无论她说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都是有阴谋的。

顾盼被他吵的耳朵疼,“好好好!你就当我去嫖了行了吧。”

“满春楼里的小倌都比你有本事,话也没有你多,你赶紧把嘴给我闭上。”

钟虔亲口听见她承认下来,整个人都舒服了,也就没继续纠缠着她不放,笑眯眯滚回了自己的马车。

钟砚坐在马车里,隔得很远,就见他们二人面色不虞一块走来,一路都在说着小话。

他眯了眯眼,温声问道:“钟虔又说了什么?”

现成打小报告的话不用白不用。

她说:“还能是什么,都是些挤兑的话,不好听就是了。”

钟砚垂眼,“不要理他。”

这弟弟要收拾。

顾盼也没真的生钟虔的气,跟个傻逼有什么好生气的!!!

马车宽敞,中间摆着张矮桌。

上面布了两三道糕点,还有一壶热茶。

顾盼不饿,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糕点也没有胃口。

她今日心情不佳,情绪低迷,也都懒得花心思去管钟砚高不高兴,闭着眼靠在自己这边眯了会儿。

她刚睁眼,就到了东宫。

钟砚先下马车,除了在床上,钟砚素来不喜欢和她有过多的触碰,在顾盼正打算自己跳下去时。

意料之外的,钟砚朝她伸出了手,“下来。”

顾盼看了看他,将手轻轻搭上去,忽然被他抱着腰揽下马车,双脚平安落地之后,钟砚的手也还搭在她的腰间没有松开。

男人眼底余光瞥见她腰间从未出现过的香囊,多问一句,“这里面装了什么?”

“玉兰花粉啊。”顾盼知道他喜欢玉兰花,明知故问:“你不喜欢这个味道吗?那明天我换成别的?”

钟砚浅笑,“不喜欢。”

顾盼愣住了。

钟砚低声浅道:“你换个吧。”

操,这够男人的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他的心思比海还深啊。

顾盼口吻装的很随意,“可是我喜欢,我又不想换了。”

钟砚松开她的腰,改为去牵她的手,淡淡道:“那就不换吧。”

钟砚是不会将自己的喜好让别人知道的。

他不喜欢让旁人掌控自己,一分一毫都不行。

不过顾盼如果非要用他喜欢的玉兰花,钟砚也不会阻拦。

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都来庆贺了太子妃的生辰,门庭若市,门外马车排成长街。

不仅许多未出嫁的小姑娘来了,名门贵女也到场不少,其中有和顾盼交好的,也有和顾盼结过仇生个嫌隙的女子。

顾盼暗下决心今日寸步不离的跟着钟砚,她怕在别人家的地盘惹了事不好收场,跟着钟砚是最稳妥的法子。

东宫后院里,姑娘家凑在一起说小话。

方才有人叫顾盼也过去凑凑热闹,被她推了,那人看了眼她身边的钟砚,顿时了然。

钟砚无奈看向死死挽着他胳膊的女人,问:“真的要一直跟着我?”

顾盼头如捣蒜,十分坚定的说:“嗯嗯嗯!我害怕人多的地方。”

钟砚轻嗤,“满春楼人也多,怎没见你怕过。”

顾盼:“.......”

她千不该万不该,跟着杀千刀的小舅舅去满春楼瞎胡闹。

顾盼讪讪一笑,装傻充愣把他这句话蒙混过去。

“你来过东宫的吧?”她垂丧着小脸,“随便转转就好。”

灵机一动,她又说:“我听说太子妃喜欢养花,她这后花园里肯定养了不少名贵的花种,现在又是花季,要不然你就带我去看看花儿?这样你也不会太无聊。”

钟砚没什么异议,只是被她紧揪着手臂,觉着太过腻歪,叹了叹气,“你稍微松开些,这是东宫,让人看见有损你的名声。”

顾盼点头,“好的吧。”

她悄咪咪松开了一根手指头,剩余手指抓着他的袖子,生怕他跑了。

钟砚扬了扬眉,来之前也没想到顾盼会是这种表现,如此的粘人。

但,这种粘人钟砚也不反感。

穿过一条小路,又穿过假山,钟砚便领着顾盼到了太子府的后院,满院子地上铺满了花种,有些花已经开了,还有些没有到时节。

顾盼俗人一个,赏不来花,她就是想找点事情做。

不远处的亭子里,欢声笑语不断。

“阿萝,好久没见过你出来了,上回我还是在侯府才见你一次,你比之前又漂亮了好多啊。”

顾萝这次捡了个便宜,发挥死皮赖脸的本性跟着嫡姐顾舒怀一块来了东宫。

几个月过去,她的脸张开了些,五官看上去更为精致,也是个漂亮的小美人了。

她装作很难为情的样子,羞涩道:“陈姐姐,阿萝也没有很漂亮。”

对方捂嘴笑了笑,“你害什么臊,虽然你没你两个姐姐好看,但模样也不差,你的六姐姐嫁的又是侯府,同为庶女,想必你的婚事也不会差。”

同为庶女四个字差点扎穿了顾萝的心。

她为了一门好亲事操碎了心,百般算计,到现在还没个着落,顾萝现在觉得顾盼嫁给侯府竟然也还不错了。

毕竟钟砚没死不说,好像还越来越厉害。

她绷着笑,“陈姐姐,阿萝不求有多好的婚事,只求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若是嫁了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多幸福。”

她说的这话,不免会让人联想到她的姐姐顾盼。

谁不知道,顾盼和钟砚是你不情我不愿的怨偶啊!

“此话有理,嫁人还是得嫁个知心人才好,你瞧瞧顾盼当初闹死闹活要嫁到侯府去,是为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就是图钟砚早死。”这位陈姑娘昔年和顾盼结过梁子,逮着机会便使劲抹黑她,“她着大半年做的糊涂事我们都有目共睹,如今钟砚身体好了,她也没什么损失,按理说就该安分守己,谁知道她还是那么的不知廉耻。”

顾萝装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妹妹,问:“姐姐怎么了?”

陈姑娘:“呵。”

这个呵字就用的很灵性了,不屑中带着落井下石的含义。

相当的轻蔑。

“顾萝你整日在家,难怪不知道,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人告诉你。”陈姑娘拖长了嗓音,慢悠悠开口说:“你姐姐去满春楼嫖了小倌。”

躲在她们背后听完全程的顾盼:“......”

这位陈姑娘和钟虔是亲生的兄妹吗?怎么用的字眼都这般有灵性!

顾盼有点生气。

你妈的。

她没有嫖!

没有!

没!

身侧的男人低低笑了一声,笑声很小,还是被顾盼捕捉到了。

顾盼抬眸,望着男人眼尾挑起的轻微笑意,愣了愣,钟砚竟然笑了?

男人的嘴角也弯了起来,一抹浅笑从他唇边划过。

顾盼不想坐以待毙,鬼知道她们接下来会说些什么,脏水全都泼在她身上。

如果她一个人听见这些话倒是没什么,万万是不能让钟砚听见的。

她的手腕被男人扣住。

顾盼说:“这些污言秽语,还是不要让她们继续说下去了吧。”

钟砚将她拽到假山后,微凉气息洒在她的颈窝,两人身体紧贴,他在她耳畔道:“害怕了?”

顾盼:“......”

她的确害怕。

那边声响未歇。

陈姑娘捂着嘴直笑,谈起旁人的是非洋洋洒洒能说一大堆,“她去满春楼还不算最有意思的事,最有趣的是,红杏出墙当场被钟砚抓着了。”

顾萝还真不知道这事,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啊?这怎么会呢?!六姐姐虽然.....虽然行事出格,但也不会糊涂至此。”

“我骗你做什么?这件事除了你,我们都知道了,我哥哥亲眼瞧见钟砚杀气腾腾的带着人将满春楼围了个水泄不通。”陈姑娘接着说:“顾盼最后是被抱着出满春楼的,我都怀疑钟砚是不是将她的腿给打断了。”

有人犹疑道:“腿应该没打断,我瞧着今天顾盼走路还好好的。”

陈姑娘哼了两声,“那又如何?没被打断腿回去也脱了一层皮,她这可是被当场捉奸了。”

顾萝低头,“我都不知道这些事,唉,我这个姐姐真是......世子爷人不错,长得又俊,也不知我姐姐这是图什么。”

陈姑娘说:“你还没嫁人,所以不明白,许是满春楼的小倌会伺候人,把她伺候的很舒服,她才如此大胆公然爬墙。”

有人插嘴说:“也是世子性格好,若是我嫂子做了这种事,我哥哥肯定会敲碎她的腿骨,让她这辈子都不敢再犯。”

你一言我一语。

说来说去,都是在说顾盼不要脸。

仿佛自己就睡在顾盼的床底,将顾盼和满春楼的床事编的像模像样。

被困在假山后的顾盼又生气又无奈,钟砚俯身低头,在她耳侧咬了两口,附在她柔白的颈窝,哑着嗓子低低的笑,“她们让我敲碎你的腿骨。”

钟砚揉着她的腰肢,弯唇道:“我怎么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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