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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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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的一声厢房的门被人关的严严实实。

烛光上上下下摇晃, 光线透亮,恰巧能将钟砚的脸庞照的清清楚楚。

眉目清冷, 眼尾轻挑, 手轻轻搭在桌面上, 手指指节清瘦分明,手背青筋微凸,苍白的肌肤下血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屋内不止他一人,还有一名顾盼以前从来没见过的男子端坐在他对面,笑脸吟吟,看上去心情似乎很好。

钟砚方才在楼上看了好一会儿,看着她同她那个妹妹争吵, 当然也听见了她骂自己的那句话。

“坐。”

快过去一年了, 顾盼望着他, 发现他除了瘦了点,和以前其实没多么大的变化。

顾盼很淡然,和一年前那个在他面前哭着笑的那个她有了很大不同。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在钟砚亲自将她送上轿子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彻彻底底的死了。

不会为他难过, 不会为他哭泣。

她伸手抚着心口,那里的心跳和平时并没有区别, 她茫茫然的眨了眨眼, 发现自己的这颗心是真的不会为他所动了。

顾盼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 平静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紧抿着唇瓣,似乎没有要先开口说话的意思。

钟砚皱着眉, 他也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感受,胸口堵的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跟针扎一样,轻微的刺痛,但又不致命。

太子府里有他的眼线,他是知道赵焕章对她有多好的,也知道她这一年里过的似乎还不错。

并不像刚离开时那种声嘶力竭的痛苦,她过的很好。

钟砚抿了口酒,没有吱声。

徐长河笑吟吟望着身侧的女人,用目光将她细细打量了个遍,当真是个国色天香,倾世的美人。

他眯着眼,笑了笑同她打招呼,“顾小姐,你也来喝酒?”

顾盼侧过脸,只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挪了回来,“是啊,不成吗?”顿了顿,她阴阳怪气的讽刺道:“不过如果我知道钟大人也在,我就不来了,平白败坏了心情真是不值当。”

老实说徐长河也不太清楚钟砚让人将顾盼请上来是图什么,他以为钟砚都快将这个女人给忘了。

毕竟这一年里,钟砚没有提过一次顾盼的名字。

甚至于在对顾家下刀的时候,也没见他犹豫手下留情过。

种种迹象看来,顾盼于钟砚而言确实是无关紧要的。

但现在看上去又不像这么回事。

徐长河乐于看戏,不会去掺和他们的事,不过他觉得方才顾盼的妹妹说的话很有道理,顾盼能得意这么一段时间,风光这一两年,等到赵焕章死了,新仇旧恨加起来,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看样子,钟砚也不会轻易放了她。

“顾小姐,你的病可好些了?”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徐长河还是头一次吃瘪,顾盼好像不怎么想搭理他。

他正打算继续套近乎时,钟砚出声道:“你先出去。”

徐长河饶有兴致看了眼钟砚,轻轻一笑,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展开,而后起身慢吞吞朝外走去。

顾盼仰着脖子,巴掌大的小脸干干净净不染尘埃,瞳仁漆黑,她淡淡望着钟砚,内心像有一阵微风轻轻飘过,平静宁静。

她忽然间明白了。

恨一个人也是需要很多的力气。

她连恨都懒得恨他了。

顾盼缓缓站起来,道:“时辰不早,太子还在等我回去,我先走了。”

她忽然走神了一瞬,想起来这一年里赵焕章的确治愈了她很多,那颗被钟砚伤害的支离破碎糊都糊不起来的心,慢慢被他用温润包容的爱意所抚平。

她身上竖起来的尖锐的刺,鲜血淋漓的伤痕,也渐渐平和起来。

顾盼常常能看见赵焕章站在院子门口等待她的身影,好像他永远都不着急,有足够的耐心等她的回应。

他对她说过很多笨拙的笑话,也为她抛下太子威仪爬上石榴树给她摘新鲜的石榴。

他虽然温柔,可那些温柔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像拒人于无形的屏障。

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赵焕章才会放下待人的温柔之道。

抬脚离开的一瞬,顾盼被钟砚拽住了胳膊,纤细的手臂被他用力扼住,男人的眼眸像深不见底的大海,蔚蓝幽深。

“坐下。”

顾盼想将他的手甩开,却没那个力气抵抗他,反倒是被强按着肩膀,按回椅子上。

钟砚单手撑着椅背,将她整个人都圈了起来,“窈窈。”

顾盼恍惚了一下,已经不知有多久没听见这个称呼了。

钟砚的气场压迫着她整个人,他忽的笑了一声,低笑有些渗人的寒意,“你胖了点。”

顾盼抬起眸,“我说了,我要回去了。”

她要回去了。

钟砚的眼神一下变得森冷锐利,冷冷瞧着她的脸,“你闭嘴。”

顾盼怔了怔,这似乎是钟砚头一次被她所激怒。

这张无论何时都很淡然的、不把任何人放在心里的脸庞,好像有了裂痕。

钟砚有些费解,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胸口不太舒服,沉闷的透不过气。

在从顾盼口中听见她要回去了这句话后,那些针芒的痛楚瞬间被放大了几百倍。

缓和情绪后,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撇开心中那些怪异的痛楚,恢复如常,淡淡道:“酒量不好还敢出来喝酒,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呢?”

顾盼实在受不了才冲他嚷嚷,“你烦不烦!?我早就和你没有关系了,你凭什么来管我听不听话?!我不受你管教!”

她有些累了,咳嗽了声,小脸苍白,无力的说:“钟砚,我不怨你了,我们就这样了吧,你也别来惹我了,我们早就桥归桥路归路了,毫不相干。”

钟砚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看,试图找出她撒谎的迹象。

可是没有。

真的没有。

这双漂亮的眼睛里,连对他的恨意都没有了。

钟砚捏紧手指,静默了好一会儿,他的唇角微微上翘,俯身在她耳畔,吐字清晰道:“你想的美。”

顾盼说的本来就没错,他就是个神经病。

哪有那么容易就撇开关系呢?

他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顾盼,爱是种什么东西他都不知道,庆元帝口口声声说最爱他的母亲,说杀了还不是毫不犹豫的杀了,仅仅是因为他的母亲不够爱他。

所以爱不爱,对于钟砚来说真的不重要。

钟砚只知道,顾盼这辈子就是死也是只能死在他身边,死在他的手里边。

他张了张嘴,对着她纤细柔软的脖颈,咬了下去。

顾盼被他按着双手,挣扎不得。

女人的鲜血都是香甜味的,钟砚满意的看着她脖子上自己留下的痕迹,舔了干净唇上的血珠,惺惺作态假慈悲,问道:“窈窈,疼不疼?”

顾盼忍无可忍,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疯子,“滚啊!”

顾盼被迫留下来和他一起吃了个晚饭,气都气饱了,饭也没吃两口,饿着肚子被钟砚的马车送到太子府门前,下马时脸色依然难看。

傍晚天凉,冷风顺着她的衣领往里灌,簌簌而来的风迎面吹来。

苍白无暇的脸被吹的有些红,耳朵尖尖也被这天冻的通红。

她搓了搓手,脚下步子慢吞吞的,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

院前点了一排的灯笼,幽幽火光将漆黑的长夜照的透亮。

门前立着一道欣长的身影,男人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顾盼忽的停下步子,定定望着不远处的赵焕章,眼眶热热的,她忽然很难过,却又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好像有一股巨大的悲伤无法宣泄。

赵焕章缓步朝她走来,低眸望着她的脸颊,温热的手掌轻轻覆着她被冻的冰冷的脸庞,“被冻着了吧,下次出门多穿些,你怎么样都很好看的。”

姑娘都爱美,顾盼格外要漂亮。

寒冬腊月都不肯多穿一件,嫌不好看。

顾盼哽着喉咙,嗯了一声,“好。”

进屋之后,赵焕章往她手里塞了个暖炉。

顾盼问:“你等我多久了啊?”

赵焕章道:“也没多久,半个时辰。”

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气,淡淡一笑,“喝酒去了?”

顾盼低着脑袋,“嗯。”

赵焕章不会为这种小事而生气,反而觉得挺好的,小姑娘这一年都蔫巴巴的,好像被抽去所有生机。

他觉着顾盼张牙舞爪时的样子最好。

“那你在外边吃饭了没有?”

顾盼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

她没吃饱。

赵焕章命人将温在厨房里的菜端了进来,“先吃饭吧。”

顾盼本来觉得自己没胃口,但被赵焕章这么盯着看,她莫名多了些食欲,吃完了大半碗的饭。

晚饭过后,赵焕章在她的屋子里坐了片刻才打算离开,临走之前,他将顾盼抱在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脑,“以后多和朋友出去逛逛。”

“你之前那几个月并不快乐。”

“我很高兴,你终于肯走出去了。”

赵焕章走后不久,便命人将他白日里从卖艺人手中买来的白猫送到她的屋子里。

猫儿可怜,被主人拴在闹市中取宠挣钱。

赵焕章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下来,直觉告诉他,顾盼会喜欢这只猫。

钟绍愿已经三岁半了。

他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自己的母亲,一开始还会哭闹着要去见母亲,不过小朋友也发现尽管自己在父亲面前哭的嗓子都哑了也没用。

起初还有嬷嬷无意喊过他的小名,第二天便被父亲送走,于是再也没有人会叫他的小名了。

所有人都叫他愿哥儿。

他没有玩伴,也没有母亲。

愿哥儿不像以前那么喜欢撒娇,也不会动不动就要父亲亲亲抱抱,不过他依然很听话。

博平郡主一日比一日喜欢这个孩子,有事没事就把他接到栖筑院里玩。

这孩子除了那双狐狸眼,其他的都更像他的母亲。

所以博平郡主对着愿哥儿这样一张脸,也讨厌不起来。

反而总能从他身上看见自己早逝大儿子的影子,他们都一样的乖巧。

博平郡主正抱着愿哥儿,她的屋里没有孩子的玩具,她索性挑了些金元宝摆在他面前让他拿着玩。

愿哥儿其实不太喜欢被大人抱着,他虽然不乐意,但在祖母怀中也没有挣扎,任她抱着自己。

午间,博平郡主让厨房里的人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和甜点。

烧鹅酱鸭,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愿哥儿吃饱了饭,博平郡主还将面前的甜点推到他面前,“你不是爱吃甜的吗?快点吃。”

钟砚平日管的严,半个月才准他吃一次甜点,怕他吃坏了牙。

愿哥儿盯着晶莹剔透的糕点咽了咽口水,蔫蔫的说:“父亲不让我吃。”

博平郡主呵了两声,“你父亲这个不让那个不让,他有毛病我可没有,给我吃,不吃不许你出这个门。”

他摇了摇头,小朋友什么都好,就是太听他父亲的话了,把博平郡主气的够呛,点着他的鼻子说:“钟砚要是有你一半听话该多好。”

可惜那个人小畜生养不熟。

吃过午饭,愿哥儿又被博平郡主抓着一同玩游戏,玩了没两局,他便困了。

博平郡主便让人抱着孩子去里间睡了个午觉。

她自己却睡不着,靠着窗户下的软塌,太阳照得她浑身都暖洋洋。

她自诩是个恶毒刻薄的人,可能是年纪大了心肠反而变软。

博平郡主当真是有些心疼愿哥儿的,小小年纪就差不多算是没了娘,等长大后知道事情真相,他又该站在哪一边?

侯府上下只有他一个孩子,身边也没个玩伴,孤孤单单没人陪。

她轻嗤了声,也不知道钟砚每次看着儿子那张和他母亲肖像的脸,会不会觉得难受。

钟砚来栖筑院接孩子时,脸色阴沉,冷冷瞥了眼博平郡主,眼神嫌恶,隐忍着怒气没发作。

他阔步走到里间,将尚且还在熟睡的孩子抱了起来,在博平郡主跟前停了下来,“管好你自己的儿子,别来管我的儿子。”

“愿哥儿又不讨厌我,你不想他过来又有什么用?而且名义上我可是他的祖母。”

“对,你是他的祖母,你死了也是他的祖母。”

“钟砚,你别太过分了。”博平郡主敬告自己不能生气,她面色稍缓,说:“你是不是担心我对他提起顾盼啊?这孩子记挂着他的母亲却又不敢问你,怕你不高兴,可怜了孩子无辜。”

钟砚没理她,抱着孩子去了前院。

愿哥儿稍晚时在自己的床上醒来,揉了揉眼睛,然后乖乖穿上鞋子跑去找他的父亲。

钟砚顺手将他抱起来,“不困了吗?”

愿哥儿趴在他的肩膀上,奶声奶气,“睡饱了。”他揪着父亲的衣裳,小声问道:“爹爹,今晚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钟砚沉默几秒,拍拍他的后背,“可以。”

晚上愿哥儿又说梦话了,钟砚听着儿子轻喊着要娘亲,摸了摸他的脸,一夜都没怎么睡。

春分那天,庆元帝宣告了一件大事。

对群臣称道钟砚乃是他沦落在外的三子,也就是晋王殿下。

庆元帝两鬓斑白垂垂老矣,也是趁着自己还能爬起来上朝这天颁了圣旨,给钟砚册封了爵位。

只有庆元帝身边的掌事太监才知道这道圣旨是皇帝被迫颁的。

一年多以前,庆元帝几乎将所有朝廷事务都交由太子处理。

他对钟砚这个儿子尽管有愧疚,但也不会为了他去废了一个样样合格的太子。

他们都低估了钟砚的本事,没想到他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庆元帝最后悔的便是当初给了钟砚兵权。

前不久这个儿子前来探望,扶他起身,喂他喝药。

先礼后兵,做完这一切,钟砚笑着将李贵妃这些年杀过皇子的证据递给他,以此威胁庆元帝。

庆元帝不是不知道李贵妃做的那些事,碍于她是太子的生母,他从未管过。

没想到这些把柄都会落到了钟砚的手里头。

如今太子名声已是岌岌可危,若是他母亲犯了这么大的错事被捅了出去,于他而言又是一次重击。

庆元帝被钟砚气的吐血,第二天的早朝,他才不情不愿承认了钟砚的身份,然后将李贵妃杀皇子的证据给烧了个干净。

钟砚被册封晋王的消息很快也传到顾盼的耳里,她知道,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男主就要造反上位了。

原著里,钟砚就是在有了爵位之后,才开始他的帝王之路。

顾盼不关心钟砚此时有多么的春风得意,她关心的是赵焕章,这几日他的心情显然不太好,面对她时强颜欢笑。

春日多雨,连绵不断的雨下了大半个月。

那天,她去找赵焕章时,远远看着他站在桥上淋雨,她打着伞走过去。

男人身上带着些许浅淡的松针冷香,谦和矜贵。

赵焕章没说话,她也没说话。

雨水轰然砸在油纸伞上,噼里啪啦的响声回荡在他们的耳畔。

良久之后,赵焕章握着她的手,对她说:“走吧,回去了。”

他的衣裳已经湿透,发梢滴着水珠,俊俏的脸庞被水洗了一遍,赵焕章去屏风后的浴桶里洗了个澡。

顾盼觉着冷,便脱了外衫爬上床缩进被子里准备睡了。

赵焕章穿着里衣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她毫无察觉,等人靠近,后知后觉望着他。

赵焕章擦干了湿发,握着她的手腕,隔着朦胧的烛火,他的眸色有些深沉。

真正面临这件事的时候,顾盼心里并不抗拒。

赵焕章很有耐心,无论何时都顾虑着她的感受。

深夜事毕,顾盼窝在他怀中沉沉睡去,来日清晨,身子并不觉得难受酸软,她的枕边多了个精美的白玉发簪。

发簪最上雕刻的是一只小狐狸。

顾盼拿着这只发簪,脸颊发热,一股暖流自心底而过,她没想到原来自己在赵焕章心中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侍女给她梳妆盘发时忍不住说:“姑娘,这只发簪是太子殿下亲手雕刻而成的,太子不仅念书厉害,干闲事也是很厉害的。”

顾盼笑了下,“是吗?他没跟我说过。”

她攥着发簪舍不得松开,看了一遍又一遍,都觉得不够。

“太子从来不会对您说这些,您不知道吧,您刚来太子府的那段时间,天天夜里都在做噩梦,太子殿下怕您见了他会难过,都是晚上偷偷过来看您。”

顾盼手指一顿,当初看书时她和大多数读者都有一样的想法,太子殿下不过是小说里最常见的温柔人设的炮灰。

相处下来,顾盼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赵焕章的温柔只是一种处事的手段,可以避免很多的麻烦。

他内心温柔,却也强大,并不是优柔寡断的男人。

他有自己的抱负,也有强大的事业心。

顾盼从来没见过比赵焕章耐心还要好的男人,北蛮送了头狮子过来,逃跑了十几次,次次都赵焕章亲自抓了回来,受了好几回伤。

若是旁人早就没这个耐心,直接杀了。

温柔是陷阱。

顾盼已经掉进赵焕章为她织的这张网里。

爱恨都是一刹那的事。

那一瞬间忽然就不爱了。

而漫长的柔情蜜意之后,爱意悄然而至。

顾盼问:“他今天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侍女捂嘴偷笑,“姑娘,这好像还是您第一次主动问起太子殿下的行踪呢!”

顾盼眼睛弯了弯,“所以太子有说吗?”

侍女摇头,“奴婢哪里能知道这些呀。”

顾盼便不问了。

后来赵焕章知道这事,每次临出门前都会告诉她自己去了哪里何时回,有时人在宫中赶不及回来陪她一起吃饭,也会派人专门来告诉她。

这大概是顾盼穿书后过的最轻松的一段日子,没有任何的烦恼,没有压抑的看管。

她活的像一团灿烂的日光,自由而又热烈。

春末夏初,顾盼在同南安郡主一同去庙里礼佛时,跪在佛像前昏了过去。

尽管很快她就醒了过来,南安郡主还是担心她,当天便同她一起回了京城。

赵焕章请了宫里的御医给她诊脉,担心受怕,面露忧色。

御医开口便是给他贺喜,“这位......”想了想,御医换了个称呼,“夫人是有喜了。”

不多不少三个月。

便是在那个雨夜里有的孩子。

顾盼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赵焕章怔了好一会儿,眉间跃着喜气,笑了起来。

御医领了赏钱,行礼告退。

等顾盼回神后,她眼前能看见的只剩下赵焕章一个人了。

男人喜上眉梢,连笑容比平时都深。

他应该是真的很高兴。

顾盼刹那间红了眼,发热的眼眶里溢满了水光,汇聚成一颗颗透明的泪珠,顺着她的面颊往下流淌。

她哭的像个小孩子,用力抱住赵焕章嚎啕大哭。

顾盼只是太难过了。

她被原著情节逼的呼吸不上来,时至今日,没有一件事是被改变了的。

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原著顾六小姐所要经历的事。

这个孩子不该来的,他会死在钟砚的剑下,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赵焕章以为她是被吓坏了,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哄她,“不怕,我在呢。”

顾盼哭的停不下,大哭变成抽噎啜泣,喉咙哽咽的没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赵焕章替她抹了眼泪,眼神担忧,“怎么了?”

他深吸了口气,问:“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没有忘记,顾盼还有一个快四岁的儿子。

赵焕章有些愧疚,只顾自己高兴,却忘了顾虑她的感受,“窈窈,哪怕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是想要的。”

“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你就听我这一次,把他生下来好不好?”

“嗯,将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你看我从来没骗过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好吗?”

顾盼抱着他哭的更厉害,被命运推着往前走,还要眼睁睁看着她所在乎的人一个个死去,她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边大哭边说:“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她擦了擦眼泪,眼眶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她紧紧握着他的手,语无伦次,“那你去杀了钟砚,你不要离开我,你去杀了他!”

她跪坐在床上,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赵焕章心疼她,“好,都听你的。”

顾盼在他的轻抚下平息剧烈起伏的情绪,她已经不哭了,看上去依然很悲伤。

顾盼身子骨弱,赵焕章本想着接她的母亲过来帮她好好安胎,想起她母亲身体似乎也不太好,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顾盼怀孕,对整个东宫都是好事。

消息传出去,多数人都道她是真的命太好,前世是个活菩萨才换来今生的好命。

她怀的可是太子的头一个孩子,若是个男孩,更是不得了。

钟砚是从徐长河口中知道的这件事,沉默了几秒钟,煞气冲天,一脚狠狠将面前的案桌踢翻。

幸亏徐长河躲的快,要不然就要被砸到了。

他笑眯眯的问:“阿砚,你这么生气是为什么?”

钟砚抬起手边的花瓶朝他的脸面砸过去,“闭嘴。”

他紧紧咬着牙齿,扶着书架的手指在发抖,杀了赵焕章的欲望从未这么强烈过。

孩子七个月大的时候,正巧又到了冬天。

初冬的京城算不上冷,不过南方却遭了雪灾,赵焕章因为赈灾的事和钟砚起了冲突。

这小半年里,他们二人在朝堂上势同水火。

针芒对麦芒,谁也不会退让。

赵焕章遇事碰了底线,便会十分强硬,连商讨的机会都不给,拨了十万两白银,且派自己信得过的亲信带着银子去往南方受灾之地。

钟砚这回竟然没说什么,赵焕章只当他终于明事理肯消停一次。

冬至后的第五天,京城总算飘起小雪。

那看起来大概是很平常的一天,和其余日子没有任何的不同。

赵焕章入宫去探望他的母妃,他刚换好衣裳,顾盼踮着脚搂着他的脖子,说着稀疏平常的话:“孩子今天踢我了。”

她打了个哈欠,“早些回来。”

顾盼比之前粘人,也更愿意和他亲近。

赵焕章替她捋干净碎发,“我听说母妃宫里的鹤望兰今年竟然开花了,你不是一直都想看看吗?等我回来给你带一株。”

鹤望兰形状奇特,却异常的美,颜色娇艳,倒也配得上她。

顾盼眨眨眼,“你母亲会愿意让你带一株回来?”

赵焕章莞尔,“一株花而已。”

顾盼听了很高兴,“那我等你。”

赵焕章入宫后,雪势奇异的停了下来。

丫鬟们在打扫院子,顾盼便坐在窗户边发呆,等着赵焕章给她带的那株娇艳的鹤望兰。

等到了下午,赵焕章迟迟未归,还没有从宫里回来,顾盼有些不安,肚子也有点疼。

侍女劝她睡一会儿。

顾盼惴惴不安在床上睡了小会儿,醒来天都快黑了,赵焕章还是没有回来。

顾盼捏紧了床单,脸比纸还白,说话的声音在颤抖,“太子可有派人来递话?”

虚弱的嗓音里夹杂着绝望的颤音。

侍女点灯,边回:“不曾,许是宫里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顾盼手脚一阵冰冷,浑浑噩噩穿上衣服鞋子,她深呼吸两口,安慰自己不要乱想。

她掌着灯笼,固执的站在门口,不安渐渐扩大,拽着她的心不断往下沉。

顾盼找出之前赵焕章亲手雕刻的那根白玉狐狸发簪,紧紧抓在手心,额头冒着虚汗。

冷风过吹起她的衣摆。

太子府里外透着诡怪的安静。

时间过去了仿佛有半辈子那么长,顾盼的腿又疼又酸,她扶着门框,强撑着力气,稳稳站在回廊之下。

远处的火把闪着微微摇晃的光。

大门被人缓缓推开,门板不轻不重撞到墙面,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令人难以忽略的声响。

顾盼被这道突兀的声音惊动,手松了松,白玉发簪从掌心滑落,响声清脆,碎成了两截。

她低头看了眼,着急忙慌想捡起来,却弯不下腰,等她再次抬起脸时。

太子府里里外外已经被黑衣玄铠、手握长刀、面无表情的金吾卫包围了。

钟砚一身月牙色的衣裳,意外刺眼,

宽袖长衫,衣袂飘飘。

青年指骨削瘦,冷白的手指执着一柄长剑,以血洗剑,剑身上的鲜血顺着往地上落。

杀气漫天。

顾盼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方才府里如此安静。

钟砚血洗了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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