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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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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怀孕九个月的时候, 庆元帝颁了一道退位诏书,直接宣布退位, 将皇位传给了钟砚。

这道诏书大抵不是庆元帝自愿写的, 他已经是病床上躺了好几个月, 起不了身也没法子开口说话,早就成了任人拿捏的傀儡。

自此后,钟砚便很少会回侯府,连着大半个月都忙碌的不见踪影。

顾盼见不着他的时候心情反而会更开阔,吃得多睡得好,也很少会继续做噩梦。

她梦见赵焕章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偶尔站在院中池塘边眼中模模糊糊好像会出现他的身影。

顾盼已经能很平静的接受赵焕章死了这件事, 想起来会难过, 但再也不会哭。

随着时间的推移, 剧情反噬到她身上的情况越发严重,就像系统说的那样,她的身体越发的差,有时半夜醒来, 心口绞痛,呼吸不畅, 脑仁也疼。

她反而挺高兴的, 就这样吧, 她慢慢死去。

深夜里,还能听见窗外呼啦啦的寒风声。

顾盼满头大汗的醒来,外头天光渐露, 她便没打算接着睡,起身披了件外衫缓缓走到窗边。

院前的那棵玉兰树比起两年前没什么变化,枝繁叶茂,早春之时,枝头栖满含羞涩涩的花苞。

顾盼望着这棵玉兰树,便不由自主想起了原著中描写初见的那段。

清冷少年站在花下,芝兰玉树,异常漂亮。

只有在这个时候,顾盼才想的起来,原来她从前是真的很喜欢钟砚的,喜欢那个少年。

碧青悄悄的推开门,瞧见她站在窗边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将窗户给关上,外边的风顿时被挡了回去。

碧青塞了个暖炉到她的手中,轻声道:“夫人今天这么早就醒了吗?可是又做噩梦了?”

顾盼摇了摇头,将视线从收回来,“没有,睡不着了而已。”

“您饿不饿?想吃些什么?奴婢让人去准备。”

顾盼想了想,说:“我想吃馄饨。”

碧青道:“好,奴婢这就去厨房,让陈师傅给您做碗小馄饨。”

天亮了没多久,愿哥儿便被跟在嬷嬷身后来了她的屋子,小孩子还没怎么睡醒,见了娘亲就想抱抱,走近了想起来他的娘亲有宝宝了,他不能随便抱了。

愿哥儿又乖乖往后退了两步,垂着小脑袋,小小声的唤了一声,“娘。”

顾盼在儿子面前温温柔柔:“外边冷不冷?下次不要这么早过来,等中午来和娘亲一起吃顿饭就可以了。”

愿哥儿摇摇头,“不冷的。”

他用拇指勾着娘亲的手指头,紧紧抓着不想松开,低着脑袋说:“娘,弟弟是不是快要出生了?”

顾盼笑了笑,“是啊,快了。”

她又问:“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弟弟而不是妹妹呀?愿哥儿是更喜欢弟弟吗?”

钟绍愿都不喜欢。

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他都不想要。

他只是觉得如果娘亲生了个男孩,他就能欺负他,如果是个妹妹,他也不忍心对妹妹太差的。

愿哥儿抿着唇瓣不吭声,顾盼就他是这么想的了。

母子俩坐在同一张桌上用了早膳,愿哥儿吃完饭就得去看书练字,顾盼觉得儿子太辛苦,才四岁的孩子何必管教的这么严呢?

她试图将愿哥儿留下来,轻声道:“娘一会儿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愿哥儿犹豫了一瞬,随即摇头,“爹说等他回来要检查我的功课的。”

他很听长辈的话,尤其是钟砚的话。

顾盼脸上的笑僵了僵,摸摸儿子水嫩的小脸,哄着他说:“今天就破一次例,你父亲回来若是要罚你,娘会帮你求情的。”

愿哥儿心里面也是很想跟母亲一起出门,不过他确实太听话太守规矩了。

他垂着小脑袋,不想说去也不想说不去,怕伤了娘亲的心。

顾盼擅自做主,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吩咐管家备车。

管家本来不敢随意让她出门,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担待不起。

不过顾盼脾气可不好,一双眼睛瞪了过去,管家便灰溜溜去备了马车。

顾盼早就是京城名人,知道她的人不少,真正见过的确实不多,她牵着儿子走在街上倒是亮眼,却没什么人认出她的身份,多是觉着这位夫人不仅貌美,还是个有福气的。

愿哥儿被娘亲牵着手,乖巧跟在他娘亲身边,半点都不闹腾。

顾盼去聚灵阁买了一对上好的银镯,一个给愿哥儿,另一个打算给肚子里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她身体底子弱,出来没多久便觉着累了,正打算回去时,好巧不巧在聚灵阁门前撞见了好久不见的李都济。

李贵妃上吊自尽之后,李丞相便主动请辞,卸下丞相一职,打算衣锦还乡,再也不过问朝堂上的事,以此保全家人。

钟砚最后虽然高抬贵手没有赶尽杀绝,不过李家大势已去,翻不出什么浪花。

李都济感觉自己有半辈子那么长的时间没有见到顾盼这个人,没有听说她的消息。

他看着顾盼的肚子,又看了看她身侧的愿哥儿,百感交集。

顾盼如今连看李都济都觉得顺眼了许多,没有义愤填膺想要和他对骂的冲动。

相对而言,李都济和从前没什么变化,每次见了她依然忍不住要冷嘲热讽,“你看你这是图什么呢?”

嫁给钟砚后还和太子眉来眼去,好不容易真的进了东宫,如今太子又死了,她还不是得回到钟砚的身边?

顾盼连解释都懒得解释,旁人对她的误解不那么重要,也伤不了她。

她忽然间记起来,原主小时候曾经救过李都济一命,那时候没人相信她,都以为是顾舒怀将李都济从水里捞出来,连李都济本人都当她是撒谎成性虚荣心强,而妄图冒名顶替。

顾盼觉得就算不为自己解释,也要为原来的顾六小姐说清楚。

她望着李都济,缓缓说道:“那年是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将你从水里救出来的,那个人真的不是顾舒怀。”

“你信与不信,我都只说这一次。”

李都济愣了好一会儿,久久不曾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件事,等想起来后,顾盼牵着儿子的手已经上了马车,走的很远了。

愿哥儿趴在母亲的怀中,也许是察觉到娘亲心情不太好,他安安静静的什么话都不说。

回府时才刚过中午,碧青远远便迎了上来,见她安然归来紧绷着的琴弦总能安稳放下。

碧青小心翼翼跟在她身侧,“夫人,主子上午回来了,这会儿还在书房里,晚上应该会过来。”

顾盼没什么反应,“嗯,我知道了。”

徐长河在钟砚的书房里待了两个多时辰,谈完正事他那张贱嘴又开始提起闲事,“我听说顾六小姐都快生了吧。”

钟砚冷眼扫他,抿直唇瓣,一字不发。

徐长河这个人就是忒贱,胆子也大,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问,他一直都觉得在起兵造反那天夜里,钟砚就该和杀了赵焕章一样,干脆利落的杀了顾盼。

他如今这般看重顾盼,已然是扰乱了他做事的计划,在这么下去,这位顾六小姐就是他的软肋。

为帝王者,最不该有的就是软肋。

他嬉皮笑脸继续问:“啧,她该是恨死你了吧。”

钟砚的眉头微微一抽,脸色相当难看,“和你没什么关系。”

徐长河故作潇洒随意,“我这就是随口一问,我是真的没想到你如此宽宏大量要替赵焕章养孩子,若这是个男孩,你就是养虎为患啊。”

钟砚不吭声,不妨碍徐长河自寻乐趣继续往下说:“若是你真这么喜欢她,当初把她送过去的时候就该想到她不可能为你守身如玉。”

钟砚这双乌沉沉的眸中,看不清情绪。

徐长河半带试探的问:“阿砚,你告诉我,你之前喜欢她吗?”

漫长的沉默过后,钟砚轻垂眼睑,说话很慢,嗓音浅浅淡淡,没什么情绪,“没有那么的喜欢。”

因为不够喜欢,没有足够的爱,所以他对顾盼做出那些事时,就连愧疚都不曾有过。

徐长河点点头,问:“那现在呢?”

没道理两年前只一点点的喜欢,两年后这虚伪浅薄的爱意反而加深。

可徐长河也想不通钟砚没有连带杀了顾盼的理由。

容忍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忍受着剜心剔骨的痛苦帮死敌养孩子。

钟砚蹙眉,幽幽乌眸透露出难得的不解和迷茫,他轻声吐字:“我不知道。”

徐长河还没接着往下问,只听他说:“我只想把她留在我身边。”

她漂亮、明媚,娇艳动人,灿烂的宛若天上的星辰。

钟砚只想把她留在身边,他想的很明白,顾盼不愿意也没关系,他可以为她打造一个精致华丽的宫殿,将她一辈子都困在里面。

顾盼是一朵脆弱娇媚的花儿,需要精心呵护。

他能用精致的囚笼锁链困住她的一生。

钟砚何尝不知顾盼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有时从顾盼口中说出的话比刀子还伤人,宛如剑锋笔直插入他的心脏,连喘息的余地都不给他留。

徐长河有句话说的也没有错,为帝王者是绝不该有软肋的。

钟砚来时,顾盼 正巧在喝安胎药。

男人闻着屋里熟悉的药味,面色一沉,苍白的脸上像压着一层阴沉的乌云,眼中布满锐利的戾气,淡薄的眼眸轻轻扫过她的肚子,碍眼的很。

顾盼一口气将药喝了个干净,擦了擦嘴角的渍迹,单手撑着下巴,笑着说:“既然觉得碍眼,你还过来干什么?”

她面上虽然笑着,心里其实紧张。

另一只手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顾盼每一天都在担心钟砚会对她的孩子做些什么。

钟砚在她身边坐下,将自己略微冰凉的手掌搭在她的肚子上,左右摸了摸,微勾嘴角,轻嗤了声,“确实碍眼。”

顾盼手心冒着冷汗,又怕又气,他有什么资格觉得碍眼呢?

“那你让我走吧,关着一个不爱你的人也没什么意思。”

顾盼见了他就没有好脸色,孕妇脾气也大,一气之下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有时还会当着钟砚的面说出“我就算嫁给街边的乞丐也不愿意留在你身边”之类的话。

她说得多了,钟砚也就麻木的没什么知觉。

钟砚最听不得的是从顾盼嘴里说出来的赵焕章,不想听见半个有关他们之间的事。

顾盼什么恶毒的话都说得出,却不再他面前提起赵焕章,也许是怕逼狠了他,他会迁怒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杀了这个孩子。

说句实话,钟砚想过无数次弄死这个孽种的法子,一直都忍着没动手。

“钟砚,我有句话一直都很想问问你。”趁着夜色烛火,男人朦胧的苍白容颜,让顾盼隐约记起清冷少年抱着猫儿站在玉兰树下半遮半掩的画面。

“你问。”

顾盼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你后悔吗?”

后悔他做的一切吗?

有没有心疼过她所经历的非人的苦楚,有没有哪怕只有一瞬间替她想过?

顾盼一字一顿,“你后悔吗?回答我。”

月影绰约,钟砚抬起眼眸,浅色的瞳孔淡的瞧不出颜色,轻启薄唇,他吐字道:“不后悔。”

听到答案的瞬间,顾盼也说不出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手心被冷汗浸透,明明是春天却觉得比冬天还要冷。

顾盼很想笑,她也真的就笑了。

哪怕是重来无数次,钟砚还是会选择利用她放弃她伤害她。

“钟砚,你可千万要晚点死。”

永生永世享受着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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