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呵呵, 王大娘真会开玩笑，他连个恋爱对象都没有，哪儿来的儿子？
不过……
他倒要会一会这个敢冒充他儿子的家伙。
龙啸云双手背在身后，大步向家中走去。
院子里，走出个六、七岁的漂亮男童, 一身红衣活像火孩儿, 听见外面的动静, 撒腿就往院子外跑，而后猛然打开木门,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身形高大的男人, 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爹！”
红衣男童像个小炮弹一头扎进男人的怀中, 抱着他的腰失声大哭，“爹, 你还活着呜哇哇……太好了……”
龙啸云：“……”
龙啸云僵硬着身躯, 低头看着哇哇大哭的小孩，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这孩子衣着打扮与小云小时候的打扮分外相似，行为举止也有点像。
不过小云不喜欢哭鼻子，他最喜欢告状。
眼见红衣男童哭得撕心裂肺，龙啸云按住他的小肩膀，低沉浑厚的嗓音缓缓响起, 道：“男子汉大丈夫, 流血不流泪, 瞧你多大的人了, 还哭鼻子。”
红衣男童皱了下鼻子, 转过身去擦眼泪，擦拭干净，回头噘嘴巴傲娇道：“我这是喜悦的泪水。”
龙啸云正想说什么，余光瞥见趴在墙头上看好戏的邻居一家。
王大娘一家五口：“…………”
龙啸云：“…………”
王大娘哈哈一笑：“大龙啊，瞧你家孩子长得多俊啊，这眼睛鼻子嘴唇像你，其它地方一定是像孩子他娘了。你啥时候找的对象啊，咋没把孩他娘带回家？老龙两口子知道不？想来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不催你结婚。”
王大娘的嘴巴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语速快的惊人，由于口音重，饶是龙啸云这个本村的愣了片刻，才还原出完整的话。
龙啸云看着红着鼻头，哭停了直打嗝的红衣男童，又看了眼王大娘写满八卦的脸，小心组织措辞，道：“这孩子我并不认……”
“爹。”红衣男童打断他的话，委屈道：“我是小云啊，你居然不认我。”
龙啸云惊心骇神，立马改口，道：“我和孩子他娘有缘无分，孩子他娘身体每况愈下，这才把孩子送来给我抚养。大娘，我还有话与孩子说，不和您多聊了。”
话犹未了，拉着自称“小云”的红衣男童进了房间。
看着他急慌张的背影，王大娘瞬间脑补了穷小子和富小姐相爱却遭到恶势力棒打鸳鸯的狗血剧情，很是感慨了一番龙啸云不容易。
房间中，气氛凝重深沉。
龙啸云严肃的面容下透着几分紧张。
他得以重生，或许小云也能借尸还魂？
看着面容不同，但是同样唇红齿白的男童，龙啸云忍不住试探，道：“你全名叫什么？”
爹这是不相信他啊。
也对，爹现在还是个老光棍，不相信他也是应当的。
但是，他爹的反应好奇怪。难道……
龙小云眼珠一转，道：“我是龙小云，龙啸云和林诗音的亲生儿子。”
龙啸云身体一颤，涩然道：“小云……”
“爹。”龙小云抓住男人的手，激动道：“你记得上辈子对不对？”
龙啸云感慨道：“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爹……”
龙小云红着眼圈，那双深沉世故的眼睛满是后悔与惭愧，道：“对不起，爹，对不起……”
他反复说着对不起，多年以来心里已被愧疚填满。
当初，林诗音打算拿《怜花宝鉴》去救李寻欢，龙小云同她说，他之所以恨李寻欢，是因为恨他不是他的父亲，也恨自己为什么不是李寻欢的儿子。
不然的话，林诗音就不会离开他，万事都会好很多。
不料话被龙啸云听见了。儿子不愿当他的儿子，妻子也不愿做他的妻子，他们都想和李寻欢当一家子，可见他这一生活的失败又多余，就像惹人厌的笑话。
后来，龙啸云便一去不回，这件事也成了龙小云埋在心中的结。
龙啸云忍着心酸，道：“李寻欢重情重义，无论武功还是人品都是极好的，你想当他的儿子也很正常。”
龙小云鼻头红红的，摇着脑袋，道：“可是你才是我的父亲，李大叔再好也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愿意当你的儿子。”
这是迟来的忏悔，上辈子他就想告诉龙啸云，可惜他再也听不到。
龙小云眼含泪水握住男人的大手，“爹，您原谅小云吧。”
龙啸云拍着儿子的肩膀，欣慰道：“你是我儿子，无论你做错什么，我这个当父亲的都会原谅你。”
看样子他龙啸云活得也不算失败，起码儿子是向着他的。
龙啸云揉了把儿子的脑袋，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龙小云道：“两个月前。”
龙啸云道：“吃了很多苦吧？”
龙小云“嗯”了声。
龙啸云迟疑道：“我死后，你和你娘……”
龙小云知道他想问什么，道：“我和娘离开了，李大叔和天机老人的孙女孙小红结为连理。”
破镜终究不能重圆，林诗音和李寻欢注定有缘无分。
龙啸云长叹一口气，道：“你们母子俩受苦了。”
在龙啸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龙小云就和林诗音远离江湖，过着隐居的生活，孤儿寡母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龙啸云又道：“同我说说，之后的事。”
龙小云道：“上官金虹轻敌之下，死在了李大叔手中。”
龙啸云哼笑道：“果然如此。”
龙小云瞅着与有荣焉满满骄傲的父亲，疑惑道：“爹，您猜到了？”
龙啸云道：“你仔细想一想，与李寻欢作对的人，哪个有好下场？想让他死得人很多，但是最后死得总归不是李寻欢。”
龙小云若有所思道：“好像真是这样。”
似想到什么，道：“那你还去救他。”
人没救到，反倒送了性命。
龙啸云语重心长道：“你不懂。”
那个时候，龙啸云已经没脸见老婆和儿子，本想离开，但是不放心他们，就偷偷摸摸跟在暗中保护他们。然后，听到了老婆儿子想当李寻欢家人的心里话。
黯然神伤下，便有些心如死灰生无可恋了。
暗道李寻欢被上官金虹抓住全是自己的功劳，龙啸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李寻欢，于是为了赎罪与必死的觉悟，拿上《怜花宝鉴》去见上官金虹，想让他放了李寻欢。
结果，连上官金虹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上他的手下杀死。
“唉。”龙小云人小鬼大道：“我娘不与李大叔再续前缘我能理解，毕竟有我这个拖油瓶嘛，但是李大叔娶了孙小红蛮出人意料的，孙小红就比我大几岁，也不知怎么地偏偏看上了李大叔。老牛吃嫩草啊。”
龙啸云：“……”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没大没小。”
龙小云矮身躲过一巴掌，嘴里咕哝道：“我又没说错。爹，您和李大叔差不了几岁，但是您看看他，多少女人前仆后继喜欢他。再看看您，一个红颜知己都没有。大家都是男人，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区别？思来想去，李大叔比您有文化，您和他估计就差在这上面。我建议您多读读书……”
龙啸云脸一黑，被儿子这样贬低，任谁心里都不舒坦，故而道：“要那么多女人喜欢干嘛，娶到喜欢的人便好。”
虽然结果不甚美好，但是曾经拥有过也死而无憾了。
龙小云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可不是嘛，不然哪儿来的他。
“之前你说行冠礼后没多久来到这里。二十岁的年纪，也该娶妻生子了，可有喜欢的人？”
龙小云道：“我娘有为我张罗婚事的打算，不过还没见到人，我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小孩子，我记得爹曾告诉我老家在哪儿，就按着地址找了过来。”
龙啸云虎着脸道：“胆子真大，也不怕被拐了卖了。”
龙小云狡黠一笑，道：“是有遇到过拐子，但是拐卖的人嘛掉了个儿。”
龙啸云知道自己儿子从小就是个人精，但是依旧后怕，道：“以后不可如此胆大妄为。”
“爹只管放心，小云自有分寸。”
龙小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庆幸道：“还好爹记得上辈子的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母亲林诗音现在还是个姑娘家，总不能去找她。
龙啸云道：“以后咱们父子俩好好过日子。”
龙小云小心翼翼道：“娘和李大叔那里……”
他想问龙啸云是否继续横刀夺爱。
看到男人复杂的眼神，心里一咯噔，想来是了。
虽然他不大喜欢李寻欢，但是不希望他爹重蹈覆辙。
如果他执意如此的话，恕他帮亲不帮理……所以，他到底帮他妈还是帮他爹呢？
龙小云苦恼极了。
“放心吧，小云。”龙啸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为父不打算重走老路。”
不提李寻欢，就说上辈子娶了林诗音后，龙啸云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强扭的瓜不甜，对林诗音而言，与李寻欢之外的人结婚意味着埋葬青春与幸福。
所以，她身上始终透着一股幽怨与哀愁。
她的心就像块石头，除了李寻欢，谁也别想捂热它。
这也是他咎由自取。这辈子，他只想好好的活着，活得自由自在。
龙小云顿时舒了口气，爹想开就好，但愿这辈子娘和李大叔有个好结果。至于爹……他给爹多物色几个温柔贤惠端庄美丽的好女人，保管他醉倒温柔乡。
下一刻，却听男人道：“关于你娘和李大叔，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你别太惊讶。”
龙小云道：“什么事？”
龙啸云道：“他们解除了婚约。”
龙小云：“……”
龙小云傻眼道“爹，你去过李园了？”
龙啸云道：“去过了。”
龙小云道：“你没插手他们的事吧？”
龙啸云：“……我是那样的人吗？”
龙小云：“……”
你是啊。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不了解谁。
龙小云飞快瞄了亲爹一眼，不信的意思显而易见。
龙啸云：“……”
龙啸云一手拍在儿子后脑勺，绷着脸训斥道：“臭小子，你爹说不插手他们的感情，就不插手。”
龙小云不以为然，心里由始至终抱着怀疑，道：“那他们怎么分开了？”
龙啸云道：“李寻欢说他和你娘只拿彼此当亲人，没有男女之情。”
龙小云：“……”
明明爱得死去活来，换个世界就成了哥哥妹妹，这话谁信啊。
反正龙小云是不信的。
“李大叔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
父子俩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得了，李寻欢的脑回路，换个世界，他们依旧理解不了。
就像不理解他为什么对八拜之交的义兄那么掏心掏肺那样。
“爹。”龙小云道：“李大叔和娘解除婚约，你就不心动？”
龙啸云仿若老僧入定，道：“心动有什么用，你娘两辈子都不喜欢我。”
龙小云出声安慰道：“其实，娘心里是有你的。没有爱，但是有情。”
龙啸云：“亲情？”
龙小云：“呃……聊胜于无嘛。”
龙啸云：“……”
龙啸云面色一沉，一把捞起变成小短腿的儿子，往外走。
“爹，您干嘛？放我下来，我都二十岁的人了，多不好意思。”
龙啸云一手拍在儿子的屁股上，道：“就是五十岁，我也是你老子。”
龙小云：“……”
“到了。”
到了田里，龙啸云放下儿子。
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龙小云心中警铃大作，“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龙啸云冷冷一笑，道：“自然是让你体会丰收的快乐。”
臭小子，胆子肥了，敢接二连三笑话你爹。
龙啸云用行动告诉对方，换个世界，你爹还是你爹。
龙小云一脸拒绝。
收麦子什么的，不可能的事，他不要面子的吗？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豪气，下地种田像话吗？
落魄了，可以卖字画。
没钱了，可以劫富济贫嘛。
还有……
“爹，我才六岁啊，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你以前不是最疼我的吗？”
龙啸云面无表情道：“比起我，你李大叔更疼你，你可以认他当爹。”
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挺酸挺醋的。
臭小子居然让他多读点书，读再多还指望他走李寻欢的路考探花不成？
龙啸云上辈子对儿子关爱太少，这辈子吸取教训，多多关爱陪他成长。
不就是割麦子，屁大点事就哭天喊地，丢男人的脸。
看来还是缺少操练啊！
龙小云：“……”
爹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对我千依百顺宠得我无法无天的好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