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姜让明白当初不周为什么和姜子夜玩得来了,他们认识时,姜子夜尚且年幼,不周自己年纪也不大,两个小孩子……
“‘睡’着时,很舒服。”不周说。
“你记得?”
“有点印象。暖洋洋的,一切都刚刚好。”
姜让便道:“难怪你不愿意醒。”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醒了?”不周斜倚在王座上,望着身边的姜让,闲闲地问。
台下作陪的虫族人和鲛族人又气闷了,这只白鸟实在是太不像话!
姜让顺着他道:“你睡得不舒服了。”
“没错。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话题很重要吗?姜让状似专心致志地欣赏着台下的虫族舞蹈,其实却在走神思索不周透露出来的信息,他沉默了片刻,问:“神界发生了什么异变?”
不周却道:“呆在你身边挺舒服的。”
“……”瞎说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吗?姜让脑袋微动,像是要转头,但最终仍是看着下方的舞蹈。和不周瞎聊,还不如欣赏舞蹈,至少赏心悦目,能让人平静而不恼怒。
那些舞者很漂亮,而且都长着透明的昆虫翅膀,映着火光,像透亮的水晶,很惹人注目。
不周看向姜让的目光所向处,说:“我觉得还是鲛族的舞蹈更好看。”
姜让没出声。
不周自己继续道:“鲛族的水中舞天下无双。”
鲛族当然也能在陆地上跳舞,但所有种族都能在陆地上跳舞,这很平常,不值一说。
“你——们的尾巴特别漂亮。”不周是边笑边说的,咬字不是很清楚,显得语气很暧昧。
姜让视线微垂:“鲛族不喜欢被人直接夸尾巴漂亮,你可以说他们姿态曼妙。”
“你们跳舞时喜欢在尾巴上装饰珠宝。”
姜让再次纠正:“你弄错了。求偶时才会那样装饰。”
鲛族的舞蹈分很多种,其中包括求偶时跳的舞,那是最具激情的舞蹈。
“哦,我才知道。”不周笑说,语气惊讶得近乎做作。
“……我也才知道。”虽然姜让成为鲛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先前鲛王的传承处于封印状态,现在封印解除,他才知道了那些鲛族信息。
不周看向姜让的头发,视线扎人。
姜让只得道:“头发不是那个意思。”
“哦。”不周靠向姜让,让自己的长发垂落在姜让衣服上。“我正想和你弄个同款的呢。”
姜让动了动袖中的手指,不周的头发隔着衣服搭在了他手背上,那缕头发像是在发烫,热度透过衣料渗到了他皮肤上。姜让想,他得尽快修好他的斗篷,论防御力,还是他的斗篷最强,毕竟那曾是他自己的皮,和他最契合。
“怎样嘛?”不周靠得越发的近了,滚烫的气息已经呼到了姜让脸上。
姜让身上散发出黑色雾气。“你真的不是火精?”
不周笑道:“混沌之气有阴阳之分,我是阳。”
“你无聊的话,去把地火熄了。”
“哦。”不周望向焰湖方向,站起来往空中一跃,化成大白鸟,飞向焰湖。
众人顾不上歌舞了,都仰头看鸟。
白鸟落到焰湖中,地火像被它吸引一般,迅速向它聚拢。白鸟低头扎入火红的岩浆中,地火随它一起下沉,湖面上的火光逐渐暗淡,直至完全熄灭。
火红的岩浆逐渐变硬变黑,变成干裂的地面,裂缝中透出隐约的红色,像未燃尽的炭,最后,裂缝也完全变黑。
天地间的一大盆火熄灭了,只剩下一片黑色荒漠。
白鸟久久不归,姜让起身,飞到已经凝实的焰湖上,四处巡视,地上没有活物,难道还在地下,姜让凝神,运足目力往地下看去,目光所到之处漆黑一片,他的目力不足于看到地火所在的深渊,也就看不到白鸟是不是还在那儿。
“在看什么?”不周的声音出现在姜让身边。
姜让抬头,看到了不周的虚影,他皱起了眉:“你怎么了?”
“有点累。”不周甩了甩头发,把自己变成了实体。
“你需要什么吗?”食物?灵液?灵器?
“说好了的。你要反悔?”不周又甩了甩头发。
姜让明白了:“……跟我来。”
两人回到姜让的临时宫殿中,姜让把自己头发那些亮闪闪的珠宝捋下来,戴到不周头发上。
不周从那堆珠宝中拣出那枝镶着小白鸟的珊瑚,他把珊瑚掰成一个圈,抓过姜让的手:“借你的手用一下。”他把珊瑚枝套到姜让手指上。“人界管这根手指叫无名指,现在有名了。”
姜让道:“人界对你的影响有多大?”
“死过一次对你的影响有多大?”不周反问。
姜让不语。
不周笑道:“我真的不介意你叫我风望北,如果你更喜欢这个名字的话。”
姜让不接话,抬起手,看了看手指上的小白鸟:“它能代表你?”
“嗯哼。”
等两人从殿中出来,大家看他们的目光都变了色。
环族长问鲛族长老:“这是什么含义?”
长老道:“要看王想让这有什么含义。”
环族长认为对方的意思是有那种“含义”,他了然道:“原来如此。”
难怪白鸟在王面前那么无礼,那是因为王自己乐意啊。
然后环族长又想到了另一个人:“……那王和凤王?”他听过鬼王和凤王的流言,而且从种种迹象来看,羽族和姜让也确实比较熟悉。
耳力很好、正在偷听八卦的英八:……
长老还是那句话:“一切看王怎么想。”
环族长把对方的意思理解为:王和凤王也有点不清不楚。他叹道:“我们王的魅力太大了。”
英八看看床上的大黑蛇,变成黑鸟,飞过去用翅膀拍打.黑蛇脑袋:“快醒醒快醒醒!”
大黑蛇不堪其扰,用蛇尾巴反击,但黑鸟很灵活,左躲右闪,就是打不着。
“吵什么……”大黑蛇终于睁开了眼睛,一双竖瞳锁住黑鸟,蛇信子也弹了出来,看着像饿了想捕食。
黑鸟不惹它了,飞开停得远处的柜子上:“你儿子变成白鸟了。”
“他本来不就是白鸟?”大黑蛇打了个呵欠,呲出满口利齿,然后又把脑袋搁回床上,像是又要睡了。
“他已经不是你孵出来的那只小白鸟了,他长大了,变回了那只天上来的白鸟。”
大黑蛇像被泼了盆冰水一般清醒了:“你是说他不认我这个爹了?”
“不知道,你自己去问他。”
大黑蛇蹿了起来,在空中变成人形,跃向出口,黑鸟跟了上去。
姜让和不周正站在干涸的焰湖旁边说话,风玄冲过去:“望北!”
姜让退远几步,让风玄得以一把抱住不周。不周很自然地摸了摸风玄脑袋:“你醒啦。”
风玄满意了,这不是认我这个爸吗,然后才发现不对,儿子怎么能摸爸爸的头?他松开了手,仔细打量不周:“望北?”
不周笑道:“爸,我现在觉得你的原形还挺可爱的。”
他已经不是巴掌大的小鸟了,不怕大蛇了,敢摸蛇脑袋了。
风玄一愣,然后便想到应该是风望北的原形长大了,所以不觉得大蛇恐怖了,他抱怨:“儿啊,你怎么长这么快?小崽多可爱。”
“现在也可爱啊。”在他们脑袋上飞来飞去的英八笑道。
“就是嘛,还是英叔最懂我。”不周仰头看向空中的大黑鸟。
英八哈哈大笑。不过,它心中没笑,它冷静地想:这是风望北在意风玄的意思吧?这样的话,它当年的选择就算是做对了。
……
地火已灭,建城的工程便该启动了。此事重大,姜让无法袖手,不得不参与讨论。
不周偶尔会不打招呼就出现在姜让身边,虫族对此不太高兴,建城是机密啊,你一个外人(就算和王有点什么,你也毕竟还是外人)就不能识趣一点主动避开吗?
姜让没有让不周停止这种行为,因为他另有打算。他还把新城的图纸给不周看:“我想把地上想种上树木,建成森林之城。”
“地下还是挖地宫?得好好设计,否则树木的根系会毁坏地宫。”
“你有什么建议吗?”
“地上树木不宜太多,种几棵大树就行。”
像都广野那棵叫建木的大树,需要几百人才能合抱,天气好的话,整个中州都能看到它高大的身影。
当然,世上只有一棵建木,但虫族也不需要的那么大的树,只要比较大就行,然后用空中廊桥把几棵树连接起来,就可以变一座城了,一座生长中的城,随着树的长高,这座会越来庞大。
“羽族有树种,我英叔就有,我去帮你要来。”不周主动道。
被他找到的英八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留下看热闹,他该离开的,留下个分.身在这边继续盯着就行了,这样他的分.身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拒绝白鸟的要求:我不是本体,我能力有限,我做不到……
“此地干旱,在羽族能活的树在这里不一定能活。”
“没事,有我在呢。”
“……”
英八给虫族种了五棵扶桑。
扶桑在上古神话中也是神木,是金乌的居所。不过,只有那棵长在旸谷的树才是神木,其他地方的的扶桑树没那这个名气,但这是一种坚韧的树种,能够长很大活很久,足以担当城市地基的责任。
姜让亲自为五棵树刻下法阵——为把它们的根系束缚在固定位置,不让它们扰乱地下城的布局。
不周催生了扶桑,让它们在很短的时间内便长成了参天大树,树冠如云,连在一起遮天蔽日,覆盖住了整片平逢山原址。
虫族人感叹不已,连连惊呼这是奇迹,是虫神显灵。
干完活后,不周力竭,退化成小毛球,趴在姜让头上休息。
风玄和英八嘀咕:“他一变小就喜欢姜让。”
“这是你的错觉。”
“是吗?”
“嗯。无论大小他都喜欢姜让胜于你。”
风玄:“……”
姜让把不周从自己头上拿下来,看了看,和风望北刚变成鸟那会儿长得一模一样,头上顶着几根醒目的呆毛,长睫毛,小黑爪子,一身柔软绒毛,仿佛往昔重现。
姜让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把这小东西转交给风玄,但这样好像有用过就扔的嫌疑,他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然后便放松地拨弄起了毛球脑袋上的呆毛:“你需要什么吗?”
毛球睁开小黑眼睛看着姜让,用脑袋蹭了蹭姜让的手。
这时,天地间突然波动了一下,就像天地是一个大魔方,它的某个面突然被拧了一下。
姜让环顾四周,英八也是同样动作,小毛球则像一颗炮弹一样冲向天空,姜让和英八都抬起头,看着它消失在层层的扶桑枝叶中。
姜让:……很有活力。果然还是和风望北不同。
英八道:“出什么事了?”
风玄不解:“怎么了?”
“突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发生了某种大事。”英八看向姜让。
到他们这个境界,能模糊感应到天地间的异样变化。
姜让“嗯”了一声。
鲛族人和虫族人都看向他:什么不好的感觉?出什么事了?他们什么都没感觉到啊。
片刻后,毛球落回姜让手上:“应该是人界出了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