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抉择

“赵老板, 你这是什么意思！”

汇美华夏负责人索罗突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怒容直视赵安，向赵安索要一个答案。

刚才赵安亲自公布了“一棵树”便装奶茶的奶源招标结果, 然而汇美再次落标。

为了稳定汇美在华夏的市场，以及应付最近一些风波，汇美急需要一个在华夏口碑良好的合作者, 而目前最满足他们条件的便是食安。

以前与“一棵树”的合作, 就已经让汇美尝到了甜头。如果不是上一位负责人过于贪婪和愚蠢, 这次“一棵树”的合同早就拿到手了, 何必像现在一样唯唯诺诺？

因为这次汇美在纽西兰国内的风波, 好几个纽西兰奶业公司都派负责人来到华夏, 与汇美竞争, 想要啃下华夏这片被汇美耕耘多年的市场。汇美的压力可想而知。

为了确保中标，这次汇美给出了一个几乎没有什么任何盈利空间的价格。但谁知道最后汇美依然落标？

所以索罗自然要赵安给一个说法。

赵安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眼神, 说道：

“索罗先生，这件事我们私下交流可以吗？我们选择可瑞也是有原因的。”

说这话的时候，赵安伸手指向自己的办公室, 显然是想要和索罗单独交流。

但索罗到华夏的这一个月，见过太多妖魔鬼怪了, 对于华夏的某些商场规则极其反感。如果食安真的有什么正当理由可以拒绝汇美, 何必要私下交流呢？十有八九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于是索罗直接说道：

“赵先生不用了, 你直接当场说出来吧，真有什么问题、缺陷、不足，我们汇美绝不死缠烂打。”

“那你等等。”

沉默几秒种后, 赵安独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很快赵安拿着一份文件便回来了。

“索罗先生，请您自己看吧，如果有什么不懂的话，可以麻烦你的翻译帮您翻译。”

接过赵安手中的文件，看到文件抬头显眼的红色，索罗脸色就已经不大好了。虽然才来不久，但是他提前对于华夏做了很多了解，知道这“红头文件”意味着什么。

为了保险起见，索罗带着文件和翻译走到会议室的角落，然后说道：

“你翻译给我听听，小声一点。”

“《关于我国牛奶市场三聚氰胺检测结果的通知……”

结果翻译连标题都还没有读完，索罗就从翻译手中夺回文件，一脸铁青、沉默不语。

听到“牛奶”、“三聚氰胺”这几个词，索罗就知道这份文件的主要内容了，而且汇美的名字肯定也在上面。

一想到上一任负责人做的那些傻事，索罗就火冒三丈。

但是他也不可能把现场发火，此时还有这么多其他公司的负责人，这件事能掩藏多久便算多久。

所以索罗直接回到赵安身边，说道：

“赵安先生，看来我们汇美给的价钱还是不足以打动你啊，没想到居然有人愿意以亏本的价钱和食安做生意，我们也没想到啊。希望下次汇美和食安还有合作的机会。”

索罗的声音比平时大了不少，很明显是刻意让在场其他人听清。他是在释放一个信息：汇美是因为价格为题而落标，绝没有其他愿意。

至于其他人相不相信就不一定了。

对于索罗的想法，赵安一清二楚。赵安并没有直接揭穿，穷寇莫追的道理赵安也懂，更何况赵安想卖索罗一个面子，之后“一棵树”连锁店奶源与汇美解约也容易一些。

“那是自然，只要价格有诚意，我们食安当然不会拒绝。”

只不过对于赵安而言，这个价格不单单是金钱，也有质量、安全在其中。

一场好戏，就在二人的相互盘算中落幕。

索罗也不愿意在食安久留，他现在必须要回去把这件告诉纽西兰总部，商量对策，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

而索罗刚与赵安作别，今天招标的胜利者，也就是可瑞负责人卡尔森便满脸笑意走向赵安。

索罗突然心有所感，刚才卡尔岁对于招标结果没有任何的意外，这件事难道和卡尔森、可瑞有关系？

想到这里，索罗回过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可卡尔森，目光凛冽犹如刺刀。而后者只是回了一个无辜的眼神，同时摊了摊手，让索罗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

卡尔森没有丝毫的畏惧，汇美在华夏市场的失败已经注定，而他现在就要开始享受胜利的果实了。

“赵先生，合作愉快。”

两人手紧紧握在一起，说的既是今天的“招标”，也是说之前的谋划。

王泽刚一直在赵安后方看着自家老板下场厮杀，而在索罗离开后，王泽刚立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手机。

“剑锋，工厂可以开工了。”

“太好了！”

声音之中有抑制不住的激动，等了这么久，总算是尘埃落定。

鲁剑锋此时就在京城隔壁省份河阳省，食安和荣兴一起合资建设的食品加工厂内。

荣兴便是承担鸡茸辣椒酱的食品加工公司，这些年也一直保持着严格的生产标准，和赵安家合作密切。如今“一棵树”瓶装奶茶自然也与荣兴一起合作。

鲁剑锋与加工厂厂长一起宣布：

“正式开工！”

整个工厂便开始运转，将定量的精选红茶茶叶和可瑞奶粉倒入沸腾的纯净水中，钢铁搅拌棒在巨型的合金锅中来回搅拌，让茶水、牛奶充分搅拌均匀。

由机器控制加入各种原料，植脂末、加糖炼乳、各类食品添加剂、食用香精……

这个过程已经经过了无数次的论证与试验，通过定时、定量、定温的方式来保证混合制作而成的奶茶拥有稳定且美味的口感。

奶茶液体混合均匀后，便会随着传输管道一次通过高温消毒装置、紫外杀菌装置以及水冷装置，此时奶茶已经恢复至常温。

一旁无数早就贴好标签的塑料瓶早已准备就位，在履带上整齐排列。

泛着寒光的钢铁机械臂不断从履带上抓起敞口的塑料瓶，然后再经过一次清水冲洗后，运往固定位置。

等塑料瓶与机械喷口对接、固定后，锥形喷口便会向其中注入奶茶。

淡棕色的奶茶快速充满透明的塑料瓶，液体线也稳定在固定位置，分毫不差。

奶茶注入完成后，就会有另外一直机械臂带着白色的瓶盖出现，然后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将瓶盖拧上，并且完成瓶盖的密封。

密封好的奶茶被机械臂放回运输带上，然后朝着包装流水线运输而去。

在那里会有专门的包装机器为所有的塑料瓶包裹上绿色的外包装，最后由流水线上的员工将奶茶放入纸箱中，完成最后的封装。

整个生产、灌装、密封过程全部由机械完成，不仅保证了卫生，而且有一种现代工业的韵律美。

没有人的参与，能够尽可能减少意外、偏差的发生。

所有原料逐步变成一瓶瓶“一棵树”经典奶茶出现在最后运输带上，整个过程蔚为壮观。

“不愧是意志国的生产线啊。”

厂长站在鲁剑锋身旁感叹了一句。

整个工厂的生产线花费数百万，绝对是一笔夸张的投入。而国产的生产线能便宜一半以上，毕竟没有关税费用。

一般饮料的成本主要集中在运输、仓促与推广环节，而非生产缓解，所以当初赵安选择如此昂贵的生产线，荣兴一直有些犹豫。

但赵安坚持选择了意志国的生产线。奶茶饮料必须要经过煮沸、杀菌、降温。华夏在这方面的技术逊色太多，赵安不希望“一棵树”出现任何意外。

不过意志国生产线的效率也很出色，在原料供给充分的情况下，每天都能生产近2万瓶瓶装奶茶。

这也是赵安为什么敢今天才开始生产奶茶。

虽然赵安已经提前和可瑞签订好合同，甚至连奶粉都已经运至食安的仓库。但是赵安依然不敢提前生产瓶装饮料。

一旦被发现在招标结束之间，就已经开始生产奶茶，很有可能会被汇美反将一军。

但只有正当拒绝汇美之后，哪怕当天生产甚至销售奶茶，从法律角度而言都没有任何瑕疵。

而这先进的生产线，则保证了食安能够在预定时间内正式推出“一棵树”瓶装奶茶。

除了生产线外，运输、仓储也全部准备就绪，大量的纸箱被搬上货车，然后运往京城及其周边的城市。

其实工厂全力运转的话，也能够提供足够的瓶装奶茶，将其运往大半个华夏。但这样一来运输费用太过夸张，食安最后还是选择了以京城为中心，逐步向四周辐射的推广方式。

蓉城和鹏城的生产厂也在筹建之中，几个月后就能以三足鼎立的格局，把生产、销售网络铺满大半个华夏。

然而“一棵树”瓶装奶茶和食安接下来的动作相比，完全算不上动作。

这个时候华夏的劳动节还是放假三天，加上调休与周末，可以拥有一个七天的超长假期，举国上下都在享受假日的快乐。

2000年5月8日，劳动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央视新闻中悄然出现了这么一则新闻：

“在五月份，由食监局、农业部等多个部门开展的民生整治活动已经取得初步成效。政府就牛奶、大米、食用酒等数个行业展开了大规模抽查，发现部门公司在经营过程之中的确有违规情况。目前已经责令相关公司进行整顿……

并且质监局出台新规：严禁国内公司通过贴牌外国企业的方式规避国内的质量检测，合资企业必须以华夏本土商标接受检查、进行销售……”

与播音员声音同时出现的则是一张罗列了不少公司名字的名单，国内几个著名牛奶企业公司都在其中。

本来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就这样关注度逐渐消失，慢慢被人遗忘，但是赵安并不甘心。

上辈子“三聚氰胺”事件从2004年开始发酵，一直持续到2008年，导致了数千的婴幼儿患上各种不可逆的病症，才最终爆发，产生舆论风暴。

但事实2000年毒奶粉事件就已经让不少孩子身患肾结石，其中四牛集团便是最黑心的厂商。

在之前的检测报告之中的确发现了三聚氰胺的存在，但和未来比起来，三聚氰胺的含量甚至可以用“微乎其微”来形容。

过去半年里，赵安动用各种力量，寻找全国各地奶粉受害者，能够确诊者不过十多例。

赵安知道哪怕把当初那份检测报告，上达天听，其实这件事情也只是草草收尾。

因为这个数目的受害人，还不足以让中央、政府重视。

所以赵安最终选择了通过纽西兰政府来倒逼国内产业的改革。

作为国际最主要的奶业国家，纽西兰对于牛奶的标准近乎严苛。

因为纽西兰深知一旦他们没有办法维持自己国家品牌的名声，那在国际奶业市场上，就会受到重创。

他们不可能允许有四牛集团生产的“毒奶粉”贴上汇美标签进行销售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才选择通过了由国家出面，进行行政干预，让华夏政府有了这次的整顿活动。

而华夏政府如今已经表态——四牛公司是重点整顿对象，他们不可能再强迫汇美为其贴标签。

到这一步，纽西兰政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们把汇美、纽西兰牛奶从“三聚氰胺”这一趟浑水之中摘了出去。

至于华夏牛奶市场会如何整改，他们完全不在意。

甚至会希望华夏牛奶产业越乱越好，因为他们知道华夏牛奶越差，华夏高端牛奶市场对于纽西兰的依赖就越大。

赵安从来就没有把最后的希望全部寄托在纽西兰政府身上。

那华夏政府会对这件事情严查到底吗？显然是不可能的，华夏政治一向讲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现在“三聚氰胺”根本就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十几名受害者在十几亿人口这个基数面前算是大问题吗？

在某些人看来或许无足轻重，但在赵安看来人命关天！

其实在插手“三聚氰胺”这件事的时候，赵安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会面临到的两难。

如果在2000年这个时间点干预国内牛奶产业，就算想方设法让国家进行整顿，最后处罚力度也不可能太大。

绝对不可能想2008年那样，数以千万的网友在网络上声讨四牛集团，四牛集团最终破产，成为食品行业里的一块警示碑。

或许从功利主义的观点来说，牺牲这四五年患病的孩子，等几年条件成熟后，一次性将华夏奶业整顿成功、永绝后患更划算。

而且到时候社会舆论也能够成为很好的推动力，让华夏所有的群众一起推动奶业的改革。

但如果等几年再敢于，那这几年中，因为“毒奶粉”而患上大头症、肾结石的孩子们怎么办？

他们何其无辜啊！

赵安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那些惨剧的发生，哪怕与他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赵安决定一定要在2000年内迫使华夏奶业进行改革。当然他也知道这件事绝对会付出代价，但没有关系，他赵安把所有的后果都承担下来吧。

于是在央视新闻播出，政府内部的“红头文件”下发之后，赵安拿着这两样东西再次去找汇美的负责人索罗。

“索罗先生，今天我是来找你商量一下解约的事情。”

“赵先生，这是何必呢？我们提供给食安的奶粉都是在纽西兰生产，然后运输至华夏的奶粉，产品质量方面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

索罗根本就没有看合同，他现在已经确信食安绝对不会使用任何含有“三聚氰胺”的奶粉，这一点在之前两次招标之中都有明确的体现。

“问题是汇美集团的行为，已经损害了食安以及一棵树的产品形象，最近很多消费者都在询问食安，一棵树使用的汇美奶粉是不是也有添加三聚氰胺。”

赵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准备，信件、销量、调查问卷、访谈记录等等，全部证明消费者在怀疑“一棵树”的安全性。

合同有明确规定，如果合同的一方因为自己的行为给对方带来了明确的损失，对方可以直接提出解除合同，并且索要违约金。

现在赵安便是在证明这一点，然后提出解约的要求。

索罗和赵安交谈了很久，都没有办法改变赵安的想法。他也有几分疑惑，计算这件事会对“一棵树”产生影响，但也不至于让食安如此急迫才对，难道是想要高额的赔偿金？

所以索罗便准备和食安走司法程序，尽可能减少汇美需要支付的赔偿金。

而这个时候，赵安提出了一个建议：

“现在食安已经找到了安全的奶源，如果要走节约程序的话，会影响一棵树接下来的销售情况。不如我们双方协商解除合同，食安保证不向汇美所以一分一毫的赔偿金。”

瞬间心中浮现好几个猜测，但索罗都没有声张，只是对赵安说道：

“允许我请示一下总部。”

最后的结果如赵安所想，第二天汇美便与食安解除了关于“一棵树”奶茶店奶粉的供应合同。

期间，汇美总部也调查了纽西兰国内最近奶粉的出口情况，很快就发现了可瑞向华夏出口了大量的奶粉一事。

如果没有固定的需求方，可瑞也不敢一次性出口这么多奶粉到华夏。而且最近也没有听说可瑞有在华夏公开销售奶粉。

可瑞成为了最有可能为食安提供奶粉的厂商，汇美暗中把这笔账全部记在了可瑞的头上。

赵安对于汇美背后的动作完全不知情，或者说他完全不关心。

在正式与汇美接触合同之后，赵安便开始行动起来。

把格选生鲜、一棵树店铺内所有的汇美奶粉全部撤下，仓库中未拆封的汇美奶粉会进行退货处理，而其他的奶粉则全部进行销毁处理。

这可是全国范围的行为，哪怕大部分的汇美奶粉可以选择退货，但销毁部分的奶粉依然价值近百万。

因为之前整个计划全程保密，除了王泽刚、鲁剑锋、杜峨等几名高层外，知道整个计划的人少之又少。此时连那些执行者都一脸茫然，纷纷猜测食安内部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变动。

赵安直接将京城周边的所有负责人和公司的管理人员召集起来开了一个内部会议。

而对于无法到场全国各地的食安员工都以邮件、电话的方式传达会议内容。

虽然说这是会议，但并没有任何需要讨论的议题，而是赵安在单方面的宣布和解释接下来的计划。

在会议上，赵安朗读了一封信。

《致消费者书》

所有食安的消费者：

你们好，我是食安集团的总裁赵安，在此我仅代表食安集团对突然下架所有汇美奶粉及其相关产品一事向大家道歉，并做相关解释。

在格选生鲜、一棵树成立的数年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起食品安全、质量问题。对此，食安未曾有一丝一毫的自傲，因为“食品安全”这是一个是食品的基本要求，也是食安集团的立身之本。

为了给大家提供优质、安全、放心的奶产品，这么多年食安只选用了来自于纽西兰这一奶业强国的汇美公司。

所有在纽西兰盛产的汇美奶产品严格遵守并符合纽西兰奶制品标准、华夏奶制品标准以及食安公司内部标准。

我们很庆幸与这样的奶业公司有过亲密无间的合作，但是前几天发生了一件让我们都很震撼的事情。

汇美公司在华夏贴牌生产的奶粉“汇美婴幼儿奶粉”中竟然添加有“三聚氰胺”这一违规食品添加剂，它将对婴幼儿的身体造成各种不可逆转的损害。

（各种证据如下）

虽然食安今天从未使用和售卖过任何华夏国内生产的奶粉，并且一直使用的汇美奶产品全部是进口商品。

但是食安仍然为自己的失职而羞愧不已，食安没有做到一个食品公司应尽的监督责任。

在得知这一情况后，食安立刻提出了与汇美公司解除合同。

虽然这些奶产品从质量上来说，没有任何瑕疵之处，但消费者可以凭借购物小票与尚未拆封的产品到格选生鲜办理退货手续。

另外如果有任何消费者，认为因服用汇美奶粉而导致身体健康问题，可以与食安集团进行联系。食安将安排最顶尖的医疗检查，一旦证实与汇美奶粉有关，食安将承担全部责任并且进行巨额赔偿。

为了保证正常营业与奶产品供应，一棵树和格选生鲜奶源更换由纽西兰的‘可瑞’公司提供。品牌相关信息请诸位消费者自行了解。

从即日起，食安集团将会公布所有产品的安全、卫生标准，欢迎大家监督。

食安集团一直以食品安全与卫生第一要求，希望带给大家放心的食物。希望食安是您不会后悔的选择。

赵安食安公司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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