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喝酒误事
丹桂飘香的时节, 洛京城新丰巷的薛宅迎来了一桩大喜事。原来月初的时候皇帝驾临国子监,家主薛沣因在御前应答得当而得了皇帝的青眼, 之后由正五品的国子监博士擢升为从四品的司业。
这日夜里, 薛沣从同僚庆贺他升官的宴席归来, 带着满身酒气进了家门。
小卫氏扶着醉醺醺的丈夫向内室而去,嘴里抱怨道:“让你少灌点也不听, 竟然醉成这个样子,明日可怎么去当差呢?”虽说是埋怨的口吻, 却暗含几分喜悦之情。夫君升了官,全家都能受益,她的诰命也能跟着长一级。呵,先头那个游氏可没个能当四品诰命的福气。
“我高兴啊, 嘿嘿。”薛沣走路摇摇晃晃的,进门的时候险些撞上门板,显然是喝高了,“你懂个什么!”
“好好好,高兴就高兴。”小卫氏拿出哄七岁儿子的耐心哄夫君, 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温热的手巾为薛沣擦脸。
“夫人,你猜猜看,猜猜我为什么高兴。”。
小卫氏再绷不住了, 掩嘴笑道:“恭喜夫君官升一级,从此就是司业老爷了。”
“非也,非也,唉, 你果真不懂我。”薛沣竖起一根指头,在小卫氏鼻尖前疯狂晃动,“我是为我有个好姑爷而高兴,哈哈。打着灯笼出去找都找不到的好姑爷啊!”
喜悦瞬间从小卫氏的脸上褪去,她也不给薛沣擦脸了,把手巾扔回盛满热水的铜盆里,示意侍女们全部退下。
“夫君,你说的好姑爷是谁呀?说出来也让妾身高兴高兴。”小卫氏不无怨恨地发问道。她倒要看看表哥给继女找了哪一家的子侄。
薛沣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是真心想知道?”
小卫氏的声音柔得像水,心里冷得似冰:“妾身当然是真心想知道了,毕竟——大姑娘得管我唤一声母亲呢,我怎能不关心她的婚事!”
“附耳过来,”薛沣像是逗狗似地勾了勾手指头,待小卫氏贴过来后却在她耳边大声吼了一句,“就不告诉你!”
说完这句,薛沣连靴子都没脱就翻倒在床,然后震天的鼾声响起。
小卫氏呆愣在场,半天没反应过来。待她回过神后便扑上去死命摇晃薛沣的身子:“话别说一半藏一半啊,你说的女婿究竟是谁?!”
回应她的是一连串鼾声。
第二日清晨,夫妻俩起身后的状态都不太好。
薛沣捂着额头:“唉,不该喝那么多的,头好疼,胳膊也疼,腿也疼。”
他一抬头,发现小卫氏脸色泛黄,眼睛满是血丝,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不由得愧疚地说:“看来我昨夜扰了夫人一夜,夫人白天好好歇歇吧。”
不用他说,小卫氏也会这么做的。她向婆母报了病,就倒在床上睡了个回笼觉。好不容易养回来点精神,她又让人把自己安插在薛琅屋子里的眼线叫过来。
小丫鬟吉祥跪在地上说:“回禀夫人,大姑娘编的同心结之后我再没瞧见,不知道是送人了还是收起来了。不过那日我送点心到姑娘屋里看见姑娘手里拿着一块双鱼玉佩,以前我从没见姑娘带过这个。”
“哼,别是从什么人手里得来的吧,我可不记得她有这样一块玉佩。”小卫氏气仍未消,当即决定去找薛琅的麻烦。
薛沣去国子监当差,薛琅亦在宫里陪伴公主,府中再无人能拦住小卫氏。她到了薛琅的屋子,命人翻查薛琅的妆奁等物,果然找到了吉祥口中说的双鱼玉佩。
小卫氏接过玉佩细看,这玉佩的玉质细腻润泽,光洁无瑕,雕工古朴中带有几分俏皮。东西虽好,却没什么殊异之处。
小卫氏有点犯难了,单一块玉佩可证明不了什么,就算看着眼生,保不准是游氏留下来的嫁妆。她没从继女的屋子里搜出来与外男往来的证据,今日之事可如何了结呢?
画楼本来一言不发地站着,任由小卫氏的人翻检薛琅的东西,但当她看到小卫氏的人从薛琅的首饰盒中取出了唐煜送的双鱼玉佩,忍不住劝说道:“夫人,这块玉佩是皇后娘娘赏给姑娘的,姑娘过两日进宫还要带的。”
小卫氏正发愁心火没处发,画楼撞上来岂有放过之理,兜头骂道:“谁让你说话的?来人啊,给我赏这个多嘴的贱婢两巴掌。”
“啪啪”两声后,画楼捂脸跪在地上,眼睛里泪花闪烁,却不敢哭出声。
发泄了一场,小卫氏气顺了些,她环顾四周,冷冷地说:“今日之事,全给我埋在肚子里,若是我听到谁敢多嘴,有她的好果子吃。”
谁知到了夜里,她就听说有人从自己陪房的孙女,小丫环吉祥的屋子里搜检出了宫中赏下来的首饰,当夜吉祥就被拉到二门外打了顿板子,第二天便以偷盗的罪名赶出内院。
薛琅这一番操作下,小卫氏的脸都快被人扇肿了,说起来这还是她和继女第一次明火执仗地干架,可就算我打了你的丫环,你气不过,那打回去就是了,把我的人直接赶出去也太过了吧!
小卫氏还没想好怎么安抚心腹呢,又接到陪房一家子都被撵到庄子上的消息。她再坐不住了。
“夫君,你不觉得此事蹊跷吗?即使吉祥那小蹄子眼皮浅,手脚不干净,但也没胆子偷御赐的首饰!”小卫氏气得声音都开始抖了,“还有妾室的陪房——又不是朝廷判案,罪名还带连坐的,再说,我是大姑娘的母亲——”
薛沣打断了她:“长者既然不慈,幼者何必恭敬。”
“夫君,你说的是什么话!全天下都没有这样的道理。”小卫氏叫嚷道,“难道因为我是大姑娘的继母,她就可以对我不恭敬吗?”
薛沣叹了口气,声音稍显严厉地说:“这天下也没有做继母的无缘无故搜检女儿房里的道理,夫人,你这些年做的事情,我全不知情。琅儿看在我的份上愿意忍让,是她大度,但你总不能让她一直忍让下去。”
这话说得很重了。小卫氏脸上血色尽失,她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是服了软,当着薛沣的面向薛琅赔了不是。
薛琅避过不肯受:“母亲多礼了。”
薛沣一边牵着一人的手,欣慰一笑:“都说‘家和万事兴’,全家人都得出力才是,望夫人从此谨记。”
小卫氏自认受了奇耻大辱,过后就驱车前往薛家主宅向她姑母告状。
“这事老二做的没错,是你太过了。”出乎小卫氏意料的是,薛老夫人并未站在她这一边,反而数落起她的不是来。
小卫氏委屈极了:“姑母!从未听说过有母亲向子女道歉的!”
薛老夫人把手里拄着的沉香拐杖往地上一砸:“噤声!前个我进宫去拜见皇后娘娘,娘娘还夸琅儿的规矩好呢,眼看着琅儿就要有好前程,我可不准你拉她后腿!”
薛老夫人已经接到何皇后关于孙女亲事的暗示,自是喜不自胜。不过她对侄女与孙女之间的恩怨心知肚明,担心告诉侄女会坏事,因此只跟两个儿子通过气。
几次三番地,小卫氏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她忍气吞声了几日,总算找到了个套话的机会。
八月十五中秋夜,天上一轮明月,地下一桌团圆。薛宅中,一家五口人团团围坐,薛沣、小卫氏、薛琅,以及小卫氏的一双子女,薛琳和薛琏。
“我要吃螃蟹,快给我剥。”小胖子薛琏年方七岁,正在人嫌狗憎的年纪,一个人的声音抵得过桌上四个人的。
他二姐薛琳没好气地用筷子敲了敲他的手:“真没规矩,知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
薛琅拣了一小串玫瑰香葡萄在手里慢条斯理地剥着,笑看弟妹打闹。
小卫氏今夜顾不上管儿女了,她忙着给薛沣灌酒:“夫君,这是二十年的玉泉酒,你尝尝入不入口。”
“如此明月,不能无酒,再来一杯吧。”
“我与夫君同饮一杯。”
美酒当前,又有人在旁边死命地劝,薛沣就比往日多喝了几杯,及至晚间就寝时,已经醉得开始说胡话了:“举杯邀明月,嘿呦,对影成三人,再来一壶!”
小卫氏躺在他身边,轻言慢语地说:“说来惭愧,妾身还未恭喜夫君呢。”
“你,你要恭喜我什么?”
“恭喜夫君喜得佳婿呀。”
“哈,说的好,确是佳婿。”
“妾身今夜喝多了酒,突然忘记姑爷的名字叫什么了,夫君能再告诉我一遍吗?”
“嘿,五皇子的名讳可是能随便说的吗。哈哈,我要当皇子的岳父了!”
“你说什么!”小卫氏翻身坐起,胸膛剧烈起伏。
等待她的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
早两个时辰,同一轮明月之下,宫中大摆宴席。
舞女伴着悦耳的丝竹声翩翩起舞,忽而散开,忽又聚拢,真是舞有天魔之态,歌有裂石之声。
唐煜轻啜一口甘甜的桂花清酿,目光从场地中央的歌舞移开,投向御座。在那里,何皇后与李贵妃一左一右伴着庆元帝而坐。
人间尤物啊。他在心里叹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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