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强
悠远的钟罄绵绵不绝，响在校园每个角落。匆促的脚步声和着钟罄响起，像是夏日清晨的急雨，年轻的身影四面八方涌来，少年人清亮的嗓音像是热锅里倒下的一捧豆子，噼剥脆耳。
骄阳当空，生气蓬勃。
已经毕业两年的社畜棠蔚，恍惚间好像回到大一那年，带着憧憬向往及些微情怯踏进校门，就此告别孩童世界。
这种滋味，她许久不曾有过。
“新生在报国湖西区集合，外门班只有五个，你在丙班，别找错班级。我也要迟到了，就不送你过去，你自己找找。”
才踏进校门，前一秒还满脸懒散的唐风忽然正经起来，仿佛学霸附身，精神面貌都随之一振，再找不到半点富二代的作派。
这真是所有魔力的学校。
棠蔚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和唐风告别后朝着他指引的方向小跑而去——钟声是开学仪式副本的集合召唤，她和唐风在外面耽搁了许久，眼看来不及。
太初学府上下对每年九月有新生入学的开学式，和六月中旬的毕业典礼尤其看重，因为那意味着起点与崭新的开始，所有学生如无特殊都不许缺席，当然，也没有人愿意缺席，对太初学府的每个学生来说，这都是荣耀的开始。
所以棠蔚不能迟到，幸好虽然她不太认识路，但她看得懂校服。看过书的都知道，太初外门、内门、精英班以及不同年级间的校服都有差别，她挑和自己校服一样的同学跟着跑，没费多少力气就到报国湖西区。
她这才有喘口气的时间，也有空边找班级边看这所她没来及细看的学校。
书中描写，太初学府乃是由国家成立的，专门用来研究异能血脉、特殊能力，以及培育异能者，为国家输送特殊人才的最高学府，用以处理各种普通人难以应对的情况，比如天灾人祸的对抗与救援，与居心叵测妄图颠覆的邪恶组织斗争，参与国际间的秘密行动，又或者是民间无法以科学解释的所谓灵异事件——小到一隅，大到宇宙，凡棘手诡谲之事，便都能纳入学府的研究与解决范围内。
而这座拥有百余年历史的古老学府，就建在首都凌枫山下，坐拥三山两湖，面积十分广大——
电视剧在张家界取景，又找了某高校拍摄，那时棠蔚觉得剧组甚是良心，如今一对比，真爸爸果然是真爸爸！
天壤之别。
————
极目四望，远山近水，层次分明。山下是校区和学生生活区，教学楼、宿舍楼等现代建筑被绿荫环抱，两湖一内一外，风景秀丽；山上是各种研究所，外型古色古香的楼宇散布在山上各峰，远远看去，如同修仙洞府。
这便是太初，古今结合却又无丝毫违和，叫棠蔚叹为观止。
报国湖是太初最大的湖，湖畔是报国广场，立有九尊巨大雕像，学生的区域便以此为线划开，围着湖分块而站。学生已经来得差不多，钟声慢慢停了，嘈杂声也渐渐小了，没有人维持秩序，但学生们非常自觉。
学生们围湖而站，黑鸦鸦一片。西区是角落，外门班的学生基本都到了，按照班级列队，一班四列，由矮到高。说来也怪，虽然头顶烈日，可在报国湖畔感受不到一丝灼热，这里就像开了个四季恒温的巨大空调，舒爽宜人。棠蔚找到丙班位置，她来得迟不想挤人，就挨着最后一排站进去。四周扫来几道目光，她一个也不认识，只回以笑脸。
能踏入这样的学府，不论外门还是内门弟子，就没有一个普通人，虽然在这里也必须严守这个国家的法律，但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依旧不曾抹除。学府内的竞争与对抗，毫无疑问是激烈的。
棠蔚是来完成任务争取早日回家的，不是来和人竞争的，打入组织内部搞好关系才是上策，所以那笑里明晃晃写着“我是你们的知心好朋友，请和我友好相处，不要欺负我”。
没人理她。
————
丝竹乐声响起，缓缓女音道出太初百年历史，报国湖上陡然升起巨大全息投影，三百六十度展示整个学府风貌，再由那女音逐一介绍。学府每个区域都有高科技的设施，比如报国湖周围就安装了一套自然恒温恒湿系统，冬暖夏凉，恋爱的好去处。
最后那句是棠蔚自己加上的。
演示完学府风貌后，就是校长发言，几位高精尖人才与学生代表发言，这听来没什么特别，但人家是不走寻常路的太初学府，重要人物哪能随随便便出场，所以棠蔚看到报国湖后的山头上升起巨大虚像，长得像弥勒佛的校长站在天上发言。
这效果，五毛钱绝对做不出来。
棠蔚“哇”的一声，内心震撼，她旁边的人低头看她一眼，有点诧异。
校长发言精简，虚象淡去后，整个湖面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正中升起一座莲形冰台，足三层楼高，山上飞下几道人影——是的，用飞的。没有威亚，没有扫帚，没有飞剑，既不修仙，也不西幻，那几人不知道用了什么装备，掠空落在冰台上。
这开学仪式大概就是用来炫技能的，好证实学校实力雄厚，老生们还好，新生区已经传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其中以棠蔚的声音最大。
她身边的人又低头看看她，棠蔚浑然不觉。她个子矮，站在最后一排，好多细节看不到，只好不时踮脚。
校领导和教师代表说完话，就轮到学生代表，温柔的女音又介绍起这今天的学生代，排在第二位发言的，正是唐薇的长姐，唐鸢。
棠蔚更激动了——唐鸢在书里至少算女三号，虽然与女主是竞争关系，但性格磊落，可不是什么恶毒女配，在书粉中人气很高，如今成了她姐姐，棠蔚早想见了。
她再度踮脚，脚后跟抬到极限，双眸圆瞪，翘首以盼，然后脚吧唧一扭，摔在身边那位身上，被人扶住。
“同学，你很想看？”低低的嗓音响起。
棠蔚一边点头，一边转着脚踝站起，就听旁边那人干脆道：“行，我送你到前边去。”棠蔚诧异地看她，才发现旁边这姑娘长得忒高，一米七五的个头再踩个高跟，利落的短发，削尖的下巴，看着鹤立鸡群一身高冷，棠蔚刚要拒绝，她已经扒着前头男生的衣领，把挤在前面的人一个个往后拉。
“你们让让，人小同学被你们挡住了，换换站位！”
高冷的女同学一点也不高冷，很干脆地替她开了条路，而四舍五入一米六的棠蔚也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被推到了前面，“小同学”称号到手。
前排视线几乎无挡，棠蔚喜滋滋看着莲台上发言的唐鸢。
二十出头的漂亮姑娘，比唐薇要成熟些，绑着高高的马尾，眼里星光奕奕，饱含激情的声音传遍整个报国湖。
“大家好，我是唐鸢，今年大三，学生会主席，今天很荣幸也很高兴有机会站在这里，代表太初所有的老生，欢迎所有新同学的到来……”
自信，飞扬，是青春最好的颜色。
棠蔚几乎一眼就喜欢上她，也突然能够理解唐薇在日记里对姐姐的崇拜仰慕以及那一丝难以言喻的矛盾心情——既爱姐姐，也希望能追上，乃至超越。
————
震撼人心的开学仪式结束，学生们散去。班会在下午，早上暂时没事，棠蔚去宿舍认地。作为班里最后一个入校的人，其他同学早就互相认识，解散后各自成群散去，只有她被孤伶伶撂在后面。
问了几个人，又看了学校的指示牌，她才找到宿舍。唐爹虽然托关系把她送进太初，却没再为她搞特殊，宿舍是普通四人间，房号502。五层高的旧宿舍，去年翻新过，并没丝毫陈旧气息。宿舍不设舍管，只有ai管理员，门禁两重，大楼刷脸验证，宿舍门刷指纹，足够先进，访客则另有进出管理规则。棠蔚今天是第一次来，先去了宿舍管理处凭身份信息扫描录入脸和指纹，这才得以进入。
楼里上上下下都是人，吵吵闹闹沸腾不休，有新生也有老生。棠蔚爬了五层楼，终于站到502门外。门虚掩着，女孩子兴奋的叽喳声透过门缝传出。
“不知道唐家这位千金小姐脾气会不会特别大？好不好相处？”甜甜的嗓音充满忧虑，叫人脑补一张皱着眉的苹果脸。
“管她脾气怎样，拿人手软，她家的人可是把宿舍全都打扫了一遍，省了咱们多少事，就冲这个，咱也得和人家好好处。”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就怕她看不上我们这些平民学生。你们难道没听说，这位唐千金出了名的任性骄纵，可不好相处。”另一个女生压低了声音道。
“打住，都没见着人就背后说是非！”熟悉的声音打断她。
那人不以为然：“这又不算秘密，内门班传出来的，现在整个年级都传开了，她的名声可不好听。脾气差，没本事，还倒追……战帅失败，得罪战家，闹了大笑话，现在内门精英圈里，没人不认识她！”
门在此时被推开，棠蔚站在门口摇摇手：“嗨，我是唐薇。”脚跟带上门，人也进屋。
宿舍挺大，带阳台，光线充足，四个床位，上床下桌，和棠蔚世界的大学宿舍没什么两样。卫生已经做好，窗明几净，碎花的窗帘和床帘成套，充满少女风格。三个女生的舍聊立刻停止，都是一愣，不过很快有人率先开口：“小同学，是你？”
热心肠的高冷范，正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棠蔚看到她，笑得更欢：“是我。”
“你是唐薇？”高冷范走过来，搂小孩似的揽住她，“我是杜泠。那是苏桐桐。”苹果脸的苏桐桐挥挥手，冲棠蔚露出笑。“那个说你坏话的是孙笑喜，喜欢八卦，嘴欠。”
“滚！”孙笑喜拈了颗瓜子扔过去。
“你们好！”棠蔚甜甜打招呼，顶着唐薇乖巧漂亮的脸，只要她不作妖，想讨人喜欢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互通姓名后就算认识，棠蔚爬了五楼，抹着汗拉出自己床位下的椅子，正要坐下和舍友来个深入了解，不想屁股还没着凳，就听高分贝的尖叫声从苏桐桐嘴发出。
“啊——小强！”
一只南方小强从阳台飞进屋里，“叭”地落在地面。苏桐桐床位靠阳台，被巨型小强吓疯，两脚弹到椅上，再跳上桌子，抱着上铺的楼梯不撒手。杜泠也愣住，场面忽然惊悚。
棠蔚从小到大都怕蟑螂，看到蟑螂能吓到僵直，她抖了抖，所剩无几的理智却在此时发挥作用——蟑螂昼伏夜出，哪有蟑螂大白天乱飞的？莫非是……
她想起傻鸟的话，它不能通过脑波直接与她沟通，只能附在低智动物身上交流。
难道……
她的系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