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节
没说不能改写剧情,她是不是能委婉提醒陆衡不要相信陆徖?只是,陆衡这身子,即便半年后不死,也活不长了吧。
外间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是四七。
四七端着托盘,行礼道:“奴婢送完药便退下,荆芥虽尚年幼,但毕竟是男子,怕冒犯您,故而由奴婢来送药。”
听四七这话,窈窈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四七是个内侍,不过十六岁,是陆衡在宫里捡的,被欺负的小孩子,刚被陆衡救下时不过六岁,后来四七便一直跟在了陆衡身边。
窈窈接过药,缓缓道:“我来吧。”
“奴婢就在旁边的小屋候着,王妃有事唤奴婢即可。”说罢,四七便退了出去。
旁边有间小屋是给守夜的下人歇的,以便于主子夜里头有需要可以唤人。
窈窈端药坐回去,待药的温度差不多了,窈窈方舀了一小勺药去喂陆衡,怕喂不进去,窈窈舀的特别少,喂昏睡的人喝药不容易,虽然只是一小碗的药,但窈窈费了一刻钟多才将这药喂完,药喂完了,窈窈蹙起眉缓缓靠近药碗。
这药臭的厉害,中药极苦,也不知道这药到底有多难喝,窈窈好奇舔了下碗底,一张小脸瞬间皱了起来,苦!实在太苦了!
窈窈腾地起身快步至放着干果糕点的桌案前,挑了颗蜜饯塞进嘴里,脸才渐渐舒展看,嘴里好受些了,窈窈方懊悔自己起身动作太大,声响大了,窈窈转头去看塌上的陆衡,幸而,陆衡并没有被吵醒。
窈窈吐了口气,拣了颗小小的黄色蜜糖走回塌旁坐着,将蜜糖压碎了放进陆衡嘴中。
那药实在太难喝了,即便陆衡现在并没有知觉,但喝了那么多下去,嘴里肯定苦极了,再次给陆衡换了冰帕,窈窈起身抱了床被衾坐在圈椅里。
每隔半刻钟左右便为陆衡换一次冰帕,这般,刚在被衾暖和起来的手去换冰帕便很快冷了,如此反复,窈窈也不知自己换了多少次冰帕。
陆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早上,口中虽满是药味,但却带着一丝甜,额上有温热的湿意,陆衡抬手取下,方知是已经被染上体温的湿帕,以掌撑塌微微起了身,将帕子掷了,他方看到窈窈蜷在圈椅里睡着了。
身旁的矮几里放着一盆水,里头还浸着一块棉帕,盆旁边还放着一小碟子的黄色小糖块。
窈窈小小的脑袋埋在被衾中,露出的头发乱蓬蓬的,她将被衾紧紧拥着自己,长而卷翘的羽睫轻颤着,面上带着些薄红。
陆衡很快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怔然看着窈窈许久。
“四七。”他还是唤了四七进来。
窈窈身子一战,蓦然睁开眼,陆衡恢复病态苍白的脸便入了眼,她惊喜道:“夫君,你醒了?”
陆衡嗯了声。
窈窈忙将身上的被衾拿开,起身将取了软枕垫在陆衡背后,又扶着陆衡缓缓靠在软枕上,将被衾给他盖好。
陆衡掩唇咳了起来,窈窈赶紧轻轻拍着陆衡的后背给他顺气,取出怀里的帕子给陆衡。
四七进了房,见二人这般立在了一旁。
陆衡缓过来后,怏怏道:“四七,备水。”
四七忙应了退下,陆衡昨夜里喝了驱寒退热的药,定是会出汗的,故而下头的人早就备了热水,就等着陆衡吩咐了。
陆衡没再看窈窈,道:“不必如此,我没事。”
窈窈却是笑盈盈道:“夫君想吃什么?妾身去给你做。妾身做饭很好吃的。”
像是没听到他的话,陆衡复又看向窈窈,窈窈笑得灿烂。
陆衡只盯着她却不说话,窈窈被盯得心里发毛,面上的笑逐渐凝结。
正这时,四七回来了,道:“王爷,水已经送来了,奴婢伺候您沐浴。”
陆衡微微颔首。
窈窈讪讪起了身,道:“夫君先去洗洗,妾身先退下了。”她总不好伺候陆衡洗澡。
陆衡看着她的乱发嗯了声。
窈窈忙退了下去,陆衡不像是暴戾的人,倒是话少的可怕,总是看着人却不说话,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说错了话,陆衡就像个审判者,等着你自己坦诚一切。
花叙张妈妈早就守在房外了,见着窈窈出来忙迎上前去。
张妈妈看着窈窈乱蓬蓬的发,蹙眉道:“王妃,您还未梳洗。”
窈窈伸手理了理发,从花叙头上拔下根簪子,将发挽起,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道:“洗漱去厨房也可以,头发衣服不急,王爷要沐浴。”
花叙明白了,窈窈这是不好意思逃出来了。
大冬天的,真的有些冷,窈窈哆嗦一下,道:“去给王爷做早膳。”
浴房。
“王爷,王妃守了您一夜。”四七突然道。
陆衡抬眸看向四七,却是唤道:“于溯。”
穿着褐色衣袍的男子从屏风外转进来,朝陆衡行礼。他道:“太后今早命人传了信出来,开春郑氏将封后,陆彻将被立为太子。”
陆衡微微抬眸,冷道:“郑氏终于等不及了。”
于溯又取出怀里的密折交于陆衡,道:“王爷,蕲州传回的密报。”
陆衡接过,看毕,将折子重交还给于溯,道:“皇祖母、姑婆、起煊那都送一份过去。另传信蓟州,将证人护送到顺京。”
于溯躬身,“属下明白。”
稍顿了片刻,陆衡继续道:“查王妃近三年所经事,去了哪见过什么人,何时开始并非为痴儿,一一查清楚。”
四七、于溯面色微惑。
片刻后,于溯行礼道:“属下明白了。”
5 书房密谈
膳房熬了白粥备着,窈窈尝了小口,鉴于煮粥耗时长,窈窈并不打算自己重新熬粥,命厨娘另点了个小炭炉,小火慢慢熬着。
陆衡沐浴应是两三刻钟便够了,生着病又在吃药,本来胃口就不好,吃不得油腻,窈窈挑了些清淡开胃的简单菜式做了,三个小菜并着个汤饼,又端了些膳房备着的早点糕饼,配着白粥,早膳也够了。
待窈窈回房,陆衡已经穿戴好了衣物倚在罗汉床上,即便房内地龙烧得极暖,他还是披着厚实的狐裘。
窈窈命人将膳食放至罗汉床的紫檀小几。
虽是寒冬,但新鲜果蔬亦有。民间有用火炕火室来种植反季节蔬菜,但这类反季节蔬菜价格高昂,非普通百姓能用,洛家二房阔气,这些新鲜果蔬,冬日里从未断过,而静王府在有专门种反季节蔬菜的火室,所得蔬菜种类颇多,足以王府自用。
棉香的白粥冒着热气,另有翠绿小瓜一盘、鸡丝银耳一盘、白灼嫩芽一盘、梅花汤饼一碗、水晶梅花饺、三鲜小卷等装了一盘。
窈窈盛了半碗白粥给陆衡,陆衡微阖着眸子,用了两三口放下了,几道小菜一一尝了两口,便搁下玉著,而窈窈从膳房端的现成的饺子小卷,陆衡是一口未动。
用的太少了,窈窈取了新碗,盛了碗梅花汤饼,“梅花汤饼开胃理气清肺热,妾身便做了些,夫君现下用些极好。”
窈窈说着,将梅花汤饼放到陆衡面前。
陆衡撩起眼皮看窈窈,身上还是晨起时的衣裙,长发用了簪子挽了,看着大抵是齐整的,可发间不少碎发散下,显然,并未梳洗。
他冷冷瞥了眼立在后头的花叙、张妈妈二人,道:“你的丫鬟老妈子都这么没规矩?”
窈窈疑惑,花叙、张妈妈一战,赶忙上前跪下了,张妈妈声音有些发颤,“奴婢知错。”
窈窈就要起身去扶,张妈妈赶忙又道:“是奴婢们不知规矩。”
张妈妈抬头看向窈窈,极微摇了摇头。
窈窈动作一顿,晓得了张妈妈的意思,她昨夜里头随便拣了身衣服穿了,在椅子上蜷了一宿,衣裙上全是褶,头发也乱糟糟的,一个王妃确实不该这个样子。
陆衡阴郁,说话的时候又有些阴森,花叙、张妈妈害怕也是正常的,她这会子要是去扶张妈妈花叙,陆衡定会觉得她是在与他对着干。
陆衡看了眼窈窈,淡淡道,“起来吧。”端起瓷碗吃汤饼。
张妈妈、花叙一怔,忙起身,窈窈缓缓坐正身子,她也还没吃东西,看陆衡静静吃着,盛了半碗粥,执箸去夹小瓜,她做的菜都是爽口的,配着白粥早膳用正好。
然,还没夹到小瓜,陆衡以指轻点在窈窈指上,止了窈窈夹菜的动作。
窈窈睁大眼,抿起唇僵僵看向陆衡,莫不是,她不能同他一起用膳?
陆衡面色淡淡,倒不是要发难的模样,看着窈窈良久,道:“也不怕过了病气。”看了眼一旁的水晶饺子小卷等,他接着道:“你吃那些。”
窈窈再一次被盯得发毛,一时嘴快,道:“妾身身体很好,不会被过病气的。”
陆衡复看向她,窈窈一战,讪讪收回了玉箸夹了只水晶饺子吃。
陆衡方继续吃着汤饼,倒是用尽了半碗。
陆衡放下碗,道:“这些自有下人做,不必亲为。”
窈窈吞下饺子,鼓起勇气道:“妾身喜欢做菜,夫君不觉得妾身做菜很好吃吗?”
她这手艺可没话说,即便是在望楼最顶级的大厨也不及她啊,少有人吃得上她做的菜,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剩菜,想到这,窈窈颇有些郁闷地看向那三道小菜。
一道只尝了两口。
陆衡并未马上回答,默了片刻,将碗递给她,道:“再盛半碗汤饼。”
窈窈惊喜看他,方才的小郁闷顿消,高兴地给陆衡盛了半碗汤饼。
一顿饭用了半个时辰,其间陆衡又用了不少小菜,窈窈看陆衡难有胃口,心里高兴,将一旁的饺子小卷用尽了。
四七惊讶看着二人,除了白粥尚放在,其它早食竟然都吃尽了,他不记得有多久未见王爷吃这么多了,王妃胃口非常好,一人将满满一盘的饺子小卷吃尽了。
待侍女撤下案几上的碗碟,荆芥端了熬好的药进来,陆衡端起药碗一口饮尽了,四七又伺候陆衡漱了口,奉了糖块上来,陆衡取了颗小的吃了,口中苦味散了个大概。
邵太医给陆衡把了脉,道了无碍,便领着荆芥退下了,窈窈看陆衡面色依旧难看的很,便道:“妾身伺候夫君歇息。”
陆衡顿了片刻,摆手止了,正这时,外间有人来禀,燕王陆徖来了。
窈窈抿起嘴角,陆衡因大婚第二日在乾和殿外站了半个时辰而着了寒气,陆徖来看望陆衡时送了域疆冰草。
域疆冰草极其罕见,制成丸药每日服用一二枚,可解体内毒气亦可延年益寿,这自然极好,可坏就坏在,陆徖送的冰草里夹杂了几株霜草,冰草霜草外表并无什么分别,但二者一起用,身体会越发虚乏,并发心绞之症。
冰草是域疆难得的圣草,邵太医并不知道还有霜草一说,故而并未觉出不妥之处。
霜草也并非为毒,即便与冰草合在一起用,也不能叫人查出毒来,本文出现过的人里只有一人识得霜草,投靠至陆徖府中的域疆巫医阿伽。
陆徖怎么说都是陆衡同父异母的兄长,她不能直接说陆徖有问题,她不过是刚被塞入王府两日的,陆衡哪会相信她。
四七已经伺候陆衡入了轮椅,窈窈这会儿方知,陆衡怕是早就知道陆徖要来看他,故而穿的那么齐整。
看窈窈跟在后头,有跟着去书房的意思,陆衡轻扣了几下椅扶,道:“你去梳洗。”
窈窈只得道:“妾身明白了。”
连着几日的雪,这会总算是停下了,天也不似此前那般阴沉,隐约还有些日光。
窗外景色颇佳,陆徖却无半分兴趣,只看着墙上挂着的水墨江山图,直到听到木轮转动的声音方转身看去。
四七将陆衡推到书案前,将书房内的窗关上后退了出去,书房便只剩了陆衡陆徖二人。
“让大哥见笑了,我这身子越发不好了,吹不得风。”陆衡说着,重重咳了几声。
陆徖看了眼陆衡身上厚实的狐裘大氅,以前那个冬日只穿两件衣袍的陆衡是再没有了,现在的陆衡瘦弱了许多,好似连普通男子的一拳都受不住。
“我得了些域疆冰草,这比那千年的野参、雪莲好,交于太医做成丸药,每日服用一两枚于身子有益。”陆徖在一旁坐下。
陆衡苦笑,道:“大哥不必费心,我的身子一日歹过一日,再怎么好的仙草灵药,到了我身上也显不出来。”
陆徖蹙起眉,语气严肃:“四弟不应如此悲戚。”
陆衡微阖眸子,却是苦笑。
陆徖轻叹一声,道:“好好保重身子才是首要。”
陆衡垂着眼,精神越发不好了。
默了许久,陆徖方又道:“有件事思来想去还是应该告诉你,即便我不说,你也是会知道的。”
陆衡又咳了几声,病恹恹道:“何事让大哥神色这般凝重。”
“郑氏要封后了。”陆徖看着陆衡面上的变化。
陆衡一顿,抬起眼眸,又缓缓垂下眸子,陆徖要他知道的不是郑氏封后,而是陆彻要得太子之位,刚出的消息便来告诉他,可见陆徖亦在陆晟身边插了人。
良久后,他略带苦涩道:“父皇尚在壮年,即便没有郑氏也会有另一个女人坐上那位置。”
陆徖情绪突然激动,他起了声,掷地有声:“可在我心里,唯娘娘有资格当那个女人。”
他说的自然是恭顺皇后陈氏,陆衡之母。
陆衡看着他,剧烈咳嗽起来,原本病态苍白的脸这会儿是越发难看了。许久后,他费劲道:“大哥这话在我这说说还可,可别让旁人听去了。”
陆徖压着声,却是满腔怒气:“四弟,你不恨吗!”
陆衡嘴角苦涩愈甚,却是道:“大哥,我已经没几日好活了。”
已经没几日好活了,陆衡难道是说再争又有什么意思?是要放下不成?纵观这三年,第一年里,陆衡消沉嗜杀,暗地里杀了不少人,这两年来却是收敛许多,叫他查不出些什么,好似真的认了。
陆徖面色沉下来,冷笑道:“四弟真的甘心?毒妇害了娘娘害了你,现如今,连你的婚事都插了一脚,将那样的女子塞给了。”
陆衡神色一变,陆徖低哼一声,气道:“为自己的儿子挑的是嘉慧县主,郑氏倒是有心了。”
嘉慧县主乃是卫国公嫡女,卫国公与世子二人战功赫赫,郑氏是想替陆彻再扩势力。
陆衡阖着眸子,书房静得落针可闻。
6 伪善小人
“等一下。”
身后传来女子的轻唤声,手中捧着锦盒的小厮停下往回看去。
窈窈拎着裙摆小跑着上前,瞅着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