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听说今天上午你们学校的毕业典礼上,来了好多外校生,都是特意来看陆青折的?”
“什么!陆青折去参加毕业典礼了?早知道我也混进去看两眼。”
“真的去了,我他妈都惊了。”有虎牙的男生笑着点了点头,“保送生一年没来学校,一来就占尽风头,啧啧。”
包厢里一股酒味和烟味,都是本市富二代圈子里的同龄人,多数喝得有些上头,嗓门很大,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陆青折,吵翻了天。
“你们停一停,喂,纪映,你们说的这个人是谁?怎么名字那么耳熟?好奇怪,我感觉在哪儿听过。”不知是谁插嘴问道。
那个有虎牙的男生叫纪映,他解释:“没听说过才奇怪,我们a大附中的校草啊,当初有个白富美在夏令营对他一见钟情,跨市转校来这儿读书,就是为了追他。”
那人经过提醒,马上记了起来:“操,就那个总是冷着脸,然后成绩好到逆天的那、那个方饮同桌!”
大家同时把目光投向一个瘫在沙发上的少年,少年似乎有所感应,闷哼了下,挣扎着要坐起来。
纪映拿胳膊肘撞了撞他:“欸,小方,你还行不行?还能掏钱付账吗?”
少年费力地眨了眨眼睛,看着桌上洒出来的酒液,和酒液倒映着的灯光,那些闪烁不定的光束偶尔会照到他。
他的长相极为出挑,看起来清纯又撩人,此刻泛着醉酒后的红晕,反倒更加惊艳了。
方饮轻声回答:“我付账需要掏钱吗?”
“哟,这哥还能握得住笔签单呢?再多喝几杯,高考考得那么好,可不能让你竖着回去!”朋友们纷纷起哄。
方饮刚想说拒绝,就被拉了过去,一群人朝他举杯,屋子里响起清脆的玻璃杯子碰撞声。
“庆祝小方离本市状元只差十分!被年级主任邀请在典礼上发表演讲!”
“庆祝小方在毕业典礼迟到整整两个小时,鸽了全校师生,却没被班主任揍!”
“庆祝陆青折赏脸来参加毕业典礼,以一人之脸,拉高了全校的颜值!”
刚才他就喝了不少,整个人都晕了,稀里糊涂之间,听到最后那句话,立即蹙起眉头:“等等!陆青折的酒,为什么要我喝,你要灌就去灌他。”
“我如果有这个灌他酒的勇气,早在两年前就上手泡他了。”
“是啊,再说了陆青折是你的老同桌,你替他喝一杯怎么了?”
“不是我说,谁敢灌陆青折酒?嗐,同样作为帅哥,小方给我们一点面子,来都来了就多喝几口。”
方饮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辩解,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太阳穴突突直跳,随即摆了摆手,放弃般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喃喃:“到底为什么是我喝……”
纪映拍了拍他的后背:“你那么沮丧是怎么回事?要是我能和传说中的大帅哥有一腿,就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谣传,我也得笑晕过去!”
“当同桌就是有一腿,那牵下手岂不是过十个月就能抱崽了?”方饮道。
他醉醺醺的,说起话来有些慢,本来嗓音就有点软,现在更像是从糖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屋里的人说:“边上坐个那么优秀的帅哥,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不信你没打过他的主意。”
“什么也没有,我是弯的,但也不至于见个同性就喜欢吧?”方饮道。
所有人嬉闹着哄笑起来:“说什么呢,小方真的喝醉了!不管是不是弯的,他都通杀嘛!”
方饮哼声:“喔,食堂的阿姨就不喜欢他,喜欢我,每次都给我多捞一勺荤菜!”
这么说完,他想喝一口水,然而自己实在醉得厉害,错把摇骰子的筒当成了水杯,搞得大家的笑声更加夸张了。
方饮重心不稳地站起来:“你们继续,我去透透气,等会再回来。”
纪映道:“我陪你吧?”
“不用。”方饮缓慢地摇头。
他身材清瘦颀长,竹子一样,端正之余又有股漂亮劲,逆着夜店时明时暗的光线,衣服隐约透出线条流畅利落的腰线。
许多视线集中在他这里,随着他慢慢往外面走,渐渐地跟着他移动。方饮察觉到了,稍微愣了愣,下意识感到不对劲。
可是酒精已经麻痹了他的意识,他没法深想,只是拖着沉重的步伐穿过走廊,指尖搭在栏杆上,懒散地垂着眼,看着楼下舞池的一切。
时间临近零点,夜店到了最热闹的时间段,火热的氛围让无数人跟着节拍扭起身子。dj在台上拿着麦,大家跟着歌哼唱旋律,在某个节点,四周喷出了漫天纸花和白雾,瞬间淹没了挥动胳膊的男男女女。
“那个高考考了全市第六的!”纪映在他身后喊。
他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这好像在叫自己,然后一头雾水地往回看。
纪映拎着香槟冲过来要泼他,不料用力过猛,还没能打开瓶盖,整瓶酒都滑出了手掌心,迎面掉在方饮这里。
刚才察觉到的不对劲有了答案,原来是要恶作剧。
方饮就势抱住酒瓶,要去泼纪映,场面突然反转,纪映一边逃跑,一边举双手投降,感叹:“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哟,你还跑得动路呢?”
事实上,方饮已经走不了直线了,只能扶着墙勉强追上去:“你给我站住!”
二楼外面空荡,大多数人要么在屋里,要么下去蹦迪了。他们到了拐角处,纪映的身影往左边一闪,方饮眉梢微挑,踉踉跄跄地转身,与此同时打开了瓶盖,要喷纪映一个生无可恋。
但是,在他面前的不是纪映——
被酒喷到的人穿着没有品牌logo的白t和牛仔裤,不起眼的搭配并未让他整个人因此黯淡,反而显得干净清爽富有少年感。个子比方饮高了半截,大概有一米八六,立在那里像是模特。
白t猝不及防地被洒了香槟,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对方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捏了下衣服,然后看向方饮。
方饮没拿稳酒瓶,自己也被淋到了一些,只见他脱力地把酒瓶往边上一丢,紧接着,左摇右晃地跌了几步。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隐约听到纪映吃惊地喊着自己,他恶作剧得逞般地问:“知道我的厉害了吗?”
在不远处的纪映翻了个白眼,尾随在后想要看好戏的一众人也面面相觑,各自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这场景非常好笑,方饮显然是神志不清了,连站都站不稳,可还在倔强地独自向前走,也不知道他是打算去哪里。
旁观者们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敢情方饮是完全认不出来对面的人是他的老同桌……
不知所措的朋友们正要上前去把方饮架住,然而就在这时候,方饮忽然抬起胳膊,捞住眼前陆青折的脖颈。
喝醉了酒也有点好处,就是在画面尴尬到别人都低头找缝钻的时候,他还能淡定地做出更离谱的事情,并且毫无羞耻之心。
“没服气吗?”方饮问。
他和陆青折离得很近,几乎一抬头,鼻尖就会刮到陆青折的下巴。
陆青折闻见浓重的酒气,知道方饮是喝多了,想要让纪映把他给拉走,然而方饮似乎知道了对方不是纪映,补了句:“你谁啊?”
要说陆青折以前是没什么表情的话,现在的脸色简直降到了冰点,盯着撒酒疯的方饮蹙起了眉头。
不等陆青折回答,方饮圈住对方脖颈的手往下移动,变成牢牢环住腰,抵在别人肩头开始咳嗽。
他比较瘦,弓起腰的时候,背脊的蝴蝶骨支起一个标致的弧度,但这种时候,其余人显然毫无欣赏的心思,只是一脸不忍直视地替他揪心,随后在纪映的眼神示意下,陆陆续续回到包厢。
纪映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要去给方饮收拾烂摊子,然后听到了方饮痛苦的呜咽:“呕——”
他呆滞住了,见陆青折面色不善,迅速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冲着方饮无声呐喊:大哥你这也太猛了,竟然在陆青折怀里做出这种事???
他逃命似的想溜回包厢,然而没离开多远,就被陆青折给叫住。
纪映在他们隔壁班,常常去找方饮玩,难免会和陆青折打照面,他们彼此叫得出对方的名字。
“纪映。”陆青折冷冷地说,“他怎么喝得那么多,你们在干什么?”
纪映抓抓头发:“哎哟,不好意思,我也喝得不少,唉,话说回来我们在玩什么来着?我们真没玩什么!”
他眼睁睁看方饮一次次要站直,再一次次毫无平衡感地栽回去,扯着陆青折的衣领,如同溺在大海里的人抓到了浮木。
方饮难受得要命,不断地干呕,直到浑身打冷战,纪映在不远处听得发慌,默默祈求他别再发出这种声音了。
可能上帝接收到了纪映的心声,下一秒,方饮没再折腾,保持着抱住陆青折的姿势,口齿不清道:“你们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