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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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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平原之上,四条河流交织,弯弯绕绕朝东南的龙泉山脚而去,河岸之上,可见身着黑白双色衣袍的墨家弟子正与民工徭役一道,将木板木桩与绳索运到河边。

蜀郡已成,这四条河流就不能再成为秦军入蜀的障碍,蜀相陈庄新官上任,第一道政令就是要在这四条河流之上搭桥建造码头,墨家当仁不让,将设计施工一把揽下,投入了这工程之中。

蒋泊宁看着那些墨家弟子,眉头紧紧拧着,只觉得心中沉沉,抑制不住地想起苏代来,更加阴郁难安。

白起走在蒋泊宁身侧,看着小姑娘垂头丧气的模样,看了一会儿,双唇微动,又还是忍着没说。

一人心事沉重,一人欲语还休,就那么沉默着走到旁边稻田边上,午后的日头烈起来,蒋泊宁抬眼看见田边一株大树,见树冠浓密,树根边上还有木条凳,看样子像是农民搭起来,留作午后田间劳作歇憩时用的。

蒋泊宁抬手一指,道:“累了,到那儿歇歇脚吧!”

白起点点头,没说话,只跟着蒋泊宁往树下走去。

两人并肩坐在树下,蒋泊宁曲起双腿来抱在怀中。打这儿往东北望去,似乎还能隐隐约约看见那巍巍巴子梁。蒋泊宁数了数日子,从她来到这战国至今,才过了不到半个月,却眼见着秦吞巴蜀,天翻地覆,正想开口叹息两句,却听见白起说:“杜若嫁给蜀王,唐弋远走,都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你能左右的。”

蒋泊宁双唇微张,只愣愣地看着白起,后者目中尽是关切,被她这样傻里傻气地看着,忍不住别过脸去,只看着眼前的地。

蒋泊宁蓦地问了句,“你腰间那个小囊袋,装的可是劳军酒?”

白起头也没扭过来,只抬手扯下那个小囊袋,伸到蒋泊宁面前,冷声道:“给你的。苦着呢,缓着点喝。”

蒋泊宁嘿嘿笑了两声,接过那囊袋,拔开囊袋的软木塞子,凑上去抿了一口,当即就伸着舌头喘起气来。白起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接过那囊袋,自己喝了一口,咽下那苦辣秦酒,道:“说了,小丫头片子莫要喝酒,不信我。”

蒋泊宁这倒不服气了,从小用筷子偷五粮液茅台二锅头喝着长大的,还搞不定这蛮荒时代的小小一袋酒?蒋泊宁凑着就过去将酒袋夺回来,灌了半口吞下,辣得舌头咂咂响,脸也登时泛上两抹红。

白起伸手过来要将囊袋再拿走,却被蒋泊宁拨开,只见她小口小口地慢慢抿,眉毛拧成小川也不肯撒手。

这秦酒虽然入口苦辣,喝下去确实回甘,苦尽甘来,蒋泊宁也渐渐品出一些滋味来,却仍说:“你们秦人真奇怪,秦酒苦涩,秦乐苍凉。都要做苦行僧不成?”

白起偏头,眉心微挑,“苦行僧?那是什么?”

蒋泊宁正想要解释,却想起来她这是身处战国,现在这个时候,释迦牟尼才刚刚顿悟,离这佛教传入中原还有数百年时光要走,怎么解释也解释不通,还是摆摆手作罢,道:“就是说你们不好好过日子,老要给自己找苦头吃的意思。”

白起看着蒋泊宁,细长双目里头疑惑神色未曾消解半分,眨眨眼睛,说道:“你还敢来笑话我们秦人,也不知是谁,因为一个唐弋就七八日坐在城墙上发呆。”

说起唐弋,蒋泊宁面上淡淡笑意登时凝住,低下头去,说:“弋师兄本名不叫唐弋,他叫苏代,是苏秦的族弟,你可知苏秦?洛阳苏秦。”

白起面容也渐渐严肃,点点头道:“自然知道,苏秦佩六国相印,大行合纵,阻挠我秦国东出,秦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蒋泊宁道:“正是啊!苏代有这样的一个族兄,现在又因为苴侯女这样仇恨秦国,我只怕,只怕……”

白起轻轻一笑,却反问她:“那你又能如何呢?”

蒋泊宁一瞬哑口无言。

白起道:“巴蜀已平,苴侯女与蜀王的婚期已定,即便是苏代,也寻不到踪迹了。你又还能如何呢?这每一件事都非你我可以决定,更非你我可以使其转寰。既然如此,便静观其变,便是苏代能有苏秦那样的本事,让六国联合攻秦,上阵杀敌,也不需你一个女娃去。”

白起声音沉沉,更有令人叹服的坚定,叫蒋泊宁想起那日在巴子梁下,他也如此对她说的那一句——“你莫要怕,我在,便不会叫你给我陪葬。”

可这一回不一样,蒋泊宁不担心她自己,不过十天半月,她必能从张仪口中挖出鬼谷子的下落,寻路回家去。而苏代,将会在数十年之后,用纵横之术,架上白起的咽喉。

蒋泊宁抬手灌了一口秦酒,热辣辣的苦酒下肚,蒋泊宁咬牙对白起说:“我只怕我今日之失,会是明日之非。这‘非’带来的祸害,不是落在我头上,是落在旁人的头上。”

白起定定看着蒋泊宁,冷笑道:“怎么,这次又先知到了什么?莫不是那苏代以后会要了我的命?”

蒋泊宁醉意上头,竟点头吼道:“是,那苏代以后会要了你的命!”蒋泊宁吼完,眼睛都红了,一把将囊袋盖上,丢到白起的怀中,仍发着莫名火,道,“倘若我那日不帮苏代去救杜若,兴许蜀王就能带着杜若逃走,不必……”

白起沉声打断她的话,“蜀王带着杜若逃走又如何?秦军攻入成都城,也必然将苴侯女杜若救出来,便是我这个小小百夫长也知道,那道蜀王迎娶苴侯女的王书,早就在攻下葭萌之前便已经从咸阳发出。此事早就定了,只要杜若活着,苴侯必定流放,苴侯女必定会嫁给公子通。”

白起叹了口气,看着蒋泊宁,伸手去将她眼角的眼泪抹去,难得软下声音来,道:“我说了,这与你无关。”又重复道:“便是他日苏代真的杀了我,也与你无关。”

白起指腹粗糙,动作又笨拙,把蒋泊宁弄得眼睛痒痒,她揉揉眼睛,想要反驳他两句,可白起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脑子有些糊涂,脸也烫,只道:“我说不过你,连你这木头也说不过了。”

白起用手背探了探蒋泊宁的脸颊,便知道她有些醉了,道:“好了,你也别多想了,莫要做你说的那个苦什么僧,明日才来的事情,便明日再去理会,何况苏代如今还成不了什么气候。”说着,白起站起身来,拉起蒋泊宁,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蒋泊宁晃着脑袋顺着白起的手臂爬到他的背上,垂下脑袋来贴着白起的肩颈,喃喃道:“你说的有道理,这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只是,只是,我若再继续在这儿呆着,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情来。”

白起伸手将那牛皮小囊袋挂回腰间,掂了掂背上的蒋泊宁,应和她的话,只有一句没一句地回道:“你不是先知吗?怎么,先知也怕以后的事?”

蒋泊宁轻轻哼了一声,“哪里有什么先知!傻木头!”

白起问道:“那你怎么知道预知了地动?还说我日后会杀二十万俘虏,又说那苏代日后能杀了我?”

白起脊背宽厚而温热,蒋泊宁伏在上头昏昏欲睡,声音含糊着道:“就是知道而已,已经有的事情,不是先知,是后知了。”

白起也知蒋泊宁是真醉了,轻笑着说了句“不知所谓”,沉默了一会儿,却问了蒋泊宁一句,“你呀,倒底是打哪儿来的,老是这样疯言疯语的。”

“哪儿?还能是哪儿?我家呀!”蒋泊宁伸着胳膊又往上蹭了蹭,说出一句,“哎呀,好想回家啊!”

蒋泊宁咕囔完,白起还想再问,却只听见背后呼吸声沉重均匀,已经是睡着了。

白起叹了口气,双手托着蒋泊宁的大腿,将背上的她扶正了位置,朝着蜀王宫一步步将她给驮回去。

墨家子弟都住在蜀王宫里头,为着那造桥建码头的事情奔走,日日进进出出的,白起刚背着蒋泊宁踏进蜀王宫正门,便有个墨家的女弟子从后头追了上来,瞧着白起背上的蒋泊宁,惊道:“呀!宁师妹这是怎么了?”

白起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冷,道:“无甚大碍,跟着我们喝了两口劳军酒,醉了。”

那女弟子手中还拿着一卷工图,指了指蜀王宫西侧的几座宫殿,道:“我也正要去寻巨子,你将宁师妹交予我便可。”

白起放手,冲着女弟子指的宫殿抬了抬下巴,道:“劳你引路。”

女弟子见这人冰山一样,也不敢再说什么,抱着羊皮卷轴工图,引路往唐姑果的住处走去。

此刻唐姑果正坐在殿前,借着日头看竹简,见自家弟子领着白起进来,心生疑惑,起身又见到了伏在白起背上的蒋泊宁,亦是一惊。

女弟子拱手行礼,道:“宁师妹混进秦军里头喝了两杯劳军酒,不胜酒力醉了。巨子莫要担心。”

唐姑果面色缓和,摆摆手道,“带她去后面歇着吧,给她换了衣裳擦把脸,将图放在此处便可。”

女弟子诺声,放下了手中的羊皮卷轴,白起这才将背上的蒋泊宁放进,让女弟子架着蒋泊宁往后头走去。

唐姑果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许久才回过头来,却瞧见这白起还杵在殿内未走,问道:“可是找老朽有事?”

白起略拱了拱手,沉声道:“敢问巨子可确切知晓泊宁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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