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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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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时分的燕北平原上绿莹莹一片,城郭之外尽是油绿麦田, 炙热夏风拂过, 只叫麦浪翻涌,隔着老远都能随风感知绿麦的香甜。

原野之上的砂石官道上,燕北高头大马开路, 马铃铛叮叮作响, 引着三辆宽大马车沿着官道北上。最前的那辆马车上的藏蓝窗帘被风撩起, 隐约可见那虚虚斜倚在窗框上的白皙玉臂。

那玉雕一样的手臂抬起, 指尖挑起窗帘,藏蓝帘布缓缓上移,露出一双细长眼眸,眼皮微抬,慵懒意味乍现,如若一只夏日里未醒的猫,迎着夏风伸着懒腰。

窗帘缓缓放下,燕易后侧身回来, 倚着马车车壁, 身子随着马车摇晃,头上的玉簪珠饰亦摇动生姿。马车颠簸, 燕易后瞧向马车内伏在蒋泊宁膝头午憩的公子稷,笑道:“看稷儿累得,真不知道那时是怎的从咸阳来的蓟城。那时本后随燕王去城外接他,他倒还精神,一回宫, 便听婢女说他一个人在寝殿里蒙着脑袋哭呢!”

蒋泊宁轻轻拍着公子稷的背,道:“咸阳与蓟城,山长路远的,幸好有易后照拂。”

燕易后笑着用手扶了扶鬓间玉簪,道:“照拂什么,本后虽说是他的长姐,可我出嫁之时,别说是他在哪里,就是他的母亲都还未进秦王宫。”

蒋泊宁低头看着公子稷的睡颜,越看越觉得公子稷这小圆脸乖巧可爱,只道:“有家人在,总安心些。”

燕易后看了看窗外,道:“快到了,这蓟城一到夏日便酷热难耐,跟热锅一样。避暑行宫要好些,等会儿你便知道了。”

正说着,马车忽地缓缓停下,燕易后心生疑惑,抬眼往马车前的婢女打了个眼色,婢女颔首应下,正要起身出马车问是何事,马车帘子却一瞬被撩开。

蒋泊宁偏头往那边看去,只见一角蓝袍扬起,帘子后头蓦地出现一张俊俏面庞来,玉冠高束,手执羽扇,正是燕国公子平。

燕易后嗔笑道,“你这孩子,怎么突然来了?”

公子平朝蒋泊宁这儿看了一眼,入了马车,跪坐下来,对燕易后拱手一拜,道:“平儿拜见嫡祖母。父亲知道嫡祖母畏热,特意命平儿送些水果来。”

后头果然跟进来一个小厮,将一个漆盒交给公子平,又退了出去。公子平将那漆盒放在马车中央,抬手打开那漆盒。

燕易后抬抬眼皮略一瞧,只笑道,“不过是些桃子木瓜,也值得你跑这一趟,我只道你是在你父亲的马车中腻了,才借我出来透气吧。”

公子平低头一笑,拱手求饶道:“平儿万不敢借嫡祖母当借口,腻是腻了,孙儿只想到外头骑马而走罢了。”

燕易后撩起窗帘,一瞧外头的艳阳高照,眉眼登时冷下来,斥道:“外头这日头,你是嫌弃你这头上玉冠太冷,要出去暖暖它?给我回马车去!”

公子平嘿嘿一笑,伏身道:“孙儿遵命。”说完,这公子平当真退了出去,片刻之后,马车又摇晃着往前走了。

燕易后低头笑了笑,道:“这人,真是的,胡闹。”佳人面上笑意久久不褪,许久才抬起头来,伸手将那面前的瓜果往蒋泊宁处一推,道:“用些吧,消消暑也好。”

蒋泊宁伸手取了一枚李子放入口中,只觉酸甜清爽,当真叫人觉得夏日退却。蒋泊宁笑道:“易后与公子,感情很是深厚。”

燕易后凤目低低转了一圈,唇角轻扬,道:“平儿说是我的孙儿,倒不如说是我的儿子。我十五岁嫁来燕国,只生过一个孩子,养到两岁时没了。那时的平儿正八九岁,母亲一病去了,就交给我来养。”说着,燕易后似是自嘲一笑,“三十出头的祖母,二十出头的孙儿,也亏得你不笑。”

蒋泊宁只微笑不答,低下头去。这燕易后在历史上没什么记载,公子平却不然,燕王子之即位的第二年,公子平便与燕国将军市被发动宫变,市被临阵反水,公子平斩杀市被,接着便逃出燕国。燕国毕竟远离中原,后世留下的记载少之又少,公子平宫变失败之后,无论是燕易后还是公子平,都在历史上再无迹可寻。

蒋泊宁抬起头来,细细瞧了瞧那正闭目养神的燕易后,不过三十多的妇人,面上无一丝皱纹。

在这燕王宫住了大半年,蒋泊宁与公子稷处处得燕易后照拂,便是年前,前朝那些臣子要公子稷搬出燕王宫的呼声如何震天,都被这燕易后给压了下来。

更加上燕易后助了齐墨入燕,让蒋泊宁即便身在燕国,也结交了几位齐墨士子为己所用,不至于让楚叔独自一人在燕王宫内外奔波,一桩桩一件件,不得不叫蒋泊宁心生感激。

细细想来,这公子平发动宫变,正是明年,宫变之后,齐国趁势攻入燕国,直接打下了蓟城。公子稷是秦国的公子,自然无惧与秦国已经结盟的齐国,可是这燕易后虽是秦女,却已经是燕国的太后。这,该如何是好?

“易后。”

“嗯?”燕易后闻声,抬起眼皮来。

蒋泊宁扭头看向马车外,道:“这燕北之地草原肥沃,不知道冬日里,是怎么样的好雪景,只来这燕北行宫住一个夏日,泊宁只觉得未免有些可惜。”

燕易后笑道:“你也是孩子心性,燕北行宫乃是避暑用的,莫说是冬日,便是秋日里,也叫你只觉得透骨寒,恨不得钻进火里头去。若是想要看雪,策马往蓟城外头玩几日便是,蓟城那地倒真的不常下雪,不似咸阳,冬日里渭河成冰,漫天大雪纷飞,美得很。”燕易后眯着眼睛,似是沉在回忆之中难以自拔,徐徐才回神来,问蒋泊宁道:“你入秦时,是几月?”

蒋泊宁回道:“正是春末,还不曾见过咸阳的雪景。”

燕易后轻轻一笑,以手撑着额头,“可惜了,若你以后能跟着稷儿回秦国,定要站在秦王宫最高处看看,去函谷关亦可,只消在高处,便知道那雪景有多美。”

蒋泊宁见燕易后如此神态,眼珠子转了两转,柔声道:“如今燕王虽是子之,却对易后亦是敬重有加,老燕王亦尚在,易后何不回秦国归宁,亲眼再瞧瞧那咸阳雪景?”

燕易后眸中神色微动,却终是摆摆手,笑道:“普通人家的女儿贸贸然回去亦难免被责骂,更何况本后生在这王侯贵族之家,出咸阳那日,也就此生求莫再回国。出嫁的公主,若是归国,便只可能是被废弃了,被赶回母国去。”

蒋泊宁低下头去,恭敬道:“泊宁不知,易后莫怪罪。”

燕易后依靠在马车车壁上,轻轻合上眼眸,声音软软,恍若未可闻:“无甚打紧的,你也不过好心。”

马车颠簸往前,车内只再无言语。公子稷翻了个身,睡得无意识,该是觉得热,伸手扯了扯衣襟。蒋泊宁取过一旁的布扇,翻动手腕轻轻为公子稷扇风,自己双眉蹙着,只觉得如同拿着地图却身处迷宫之中一般,明知有路可走,却总无头绪,条条路都被堵住,不可通行,只叫她的心也一阵焦躁起来。

车队走走停停,终于在暮色中抵达燕北避暑行宫。宫人先行围上到第二辆马车旁,齐齐将车内的老燕王哙扶下车,搀着他走进行宫之内。婢女上来撩开第一辆马车的门帘,将燕易后迎下马车。蒋泊宁轻轻叫醒公子稷,抬手替他整理整理衣衫,牵着公子稷的手走下马车去。

燕北行宫一切早已打点妥帖,车马一到,燕易后身边的婢女们立刻四散分开去,带着牌子引着各位主子入住。老燕王哙住在最中央的宫殿,燕易后掌管上下,自然挑了东南面最清凉的宫殿入住,蒋泊宁、青榕与卫淇随着公子稷住,宫殿稍偏,却也宽敞。

燕易后拨了三个行宫的婢女过来,早早将床铺一概收拾好,蒋泊宁他们迈入殿内时,正见内侍捧着食鼎,将菜肴布好温着,他们只消一进去便有热饭热菜等着。

公子稷扯扯蒋泊宁的衣袖,道:“宁少姑,稷儿今日睡了许久,功课还不曾温习。”

青榕在一旁掩唇笑道:“如今出来避暑呢!只是游玩,公子连这一天都不肯放下吗?”

蒋泊宁看了看一脸倦容的卫淇,见他双眼直勾勾看着木案上的食物,也知他今日无心教公子稷。蒋泊宁弯下腰来,拍拍公子稷的肩,道:“公子先用晚食,好好沐个浴,之后泊宁给公子讲故事,也算是学了功课,可好?”

公子稷双手往身后一背,似是并不买账,道:“宁少姑要给稷儿讲什么?”

蒋泊宁略思忖片刻,道:“八子娘娘来自楚国,卫淇可不知道楚国的诗歌,我今日给你讲楚国的诗歌,可好?”

公子稷正是思念母亲至极,此刻一听,眼睛登时一亮,拍手叫好,朝蒋泊宁躬身一谢,快步走到殿中木案后坐好,搓搓手准备开饭。

卫淇凑过来,道:“你还知道楚国的诗歌?”

蒋泊宁抱起手臂,眨眨眼睛,道:“自然!”高中必背古诗词,怎么少得了大名鼎鼎的《离骚》?别说背,就是唱,她也唱得出来!

此刻燕北行宫东南角,蓝袍衣裙缓缓摆入宫殿之中。燕易后抬眼,瞧见正殿上木案摆着的饭食,蹙起眉头来摆摆手,道:“都撤下去吧,今日没有胃口。”

殿下婢女诺诺连声,有婢女上前伏身问道:“已经备了水,易后可要沐浴?”

燕易后抬手托了托鬓边发簪,轻轻点了点头,前头的婢女躬身退下,后头的婢女跟上来,随着燕易后走入内殿,服侍着自家主子在梳妆镜前坐下,替她卸下头上那件件玉簪珠饰。乌发披散,燕易后抬眼,往镜中瞧了一眼,垂下眼眸去,抬起手来,轻声道:“你们,先出去。”

婢女顿了手上动作,齐齐诺声,退了出去。

内殿之中,只剩下燕易后一人坐在梳妆镜前。

“还躲着?”

梳妆镜中,一角蓝袍浮现,广袖拂动,羽翼一般拢住了那铜镜中的人影。静谧内殿之中,灯芯噼啪一响,男子低低的声音温软含笑,“嫡祖母。”

镜中佳人一笑,抬手拍了拍身后人的额头,道:“你也是胆大,明知我车中有旁人,还敢来?”

公子平不屑,只搂她搂得更紧,贴着她耳廓,张口便含住那小小耳珠,含糊道:“想你想得心焦,只恨我不是那公子稷,能名正言顺地赖着你。再说,那不过是个丫头而已,怕甚?”

燕易后嘤咛一声,抬手覆上公子平的手背,道:“丫头?我的好平儿,那是我给你求的护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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