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顿悟
战斗的号角又一次吹响, 战鼓阵阵, 伴随着热烈的厮杀声, 整个战场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狂热的气氛之中。
高耸的城墙之上, 独自立着一道小小的身影。
她穿着一袭蓝白长裙, 在边境这带着血腥味的烈风的吹拂下，裙摆飞扬, 猎猎作响。
迎着如细刀子般毫不留情刮过脸颊的风, 唐糖有点迷茫, 她觉得自己似乎错了什么，可又不知错在何处, 因而想不通, 故而心神茫然。
底下的厮杀还在继续，却已经不是唐糖所能插手的。
因为在除掉了敛月门之后, 大昌与高岐之间的对战，便已经是单纯的世俗界的两个国家的战争，而与修真界无关，所以她作为修士, 是不能插手的。
甚至连之前的那些疗伤丹药，她都不能再给了。
兴许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原本对着唐糖态度亲和恭敬的将士们，一瞬间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
那里面当然没有什么恶意或者恨意, 之前的那份恭敬也是存在的，就是感激已经消失了，变成了……埋怨？
对他人情感从来都很敏感的唐糖, 几乎是在这些情绪刚一出现的那一瞬间，就清晰地感知到了。
而且这种情绪不仅仅只是从个别人身上传来，而是从许多、许多、许多的人身上传来，几乎将唐糖密密麻麻地包裹了个严实，让她感觉透不过气来。
回忆到此，唐糖不自觉地抚着胸口，大口喘了两口气，才感觉好受一些。
呼呼……糖宝好难受啊。
散出的神识不断地看看到了死人，亦或者即将死去的那些人。
不愿再看那些血腥而可怕的画面，唐糖干脆收回神识，眼不见为净。
可即便如此，灵敏的五官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下方战场，激烈的厮杀声，鲜血喷溅而出的温热感……
“不开心吗？”背后突然传来的冷淡嗓音瞬间将唐糖从那种莫名不适的境况中拉出。
“墨徇师兄。”不用回头，唐糖就知道来者是谁。
“嗯，唐师妹。”墨徇淡淡地应一声，盯着唐糖头顶上的小发旋，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去，试探地摸了一把。
入手的触感毛茸茸地，极为舒适，让人摸了还想摸。
眼见唐糖没什么抗拒的意思，墨徇唇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又稍微加大力度揉了几把，直将唐糖的小脑袋给柔乱，这才在她不解地转头看来的目光里低声道：“小孩子家家的，无需想太多。”
“我不小了。”嘟着小嘴，唐糖伸手将头顶上的大掌抓下来，不服气地反驳道。
“嗯，我们唐师妹都十岁了，是个大孩子了。”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在哄自己，而且还哄得很敷衍。
短暂的玩闹过后，师兄妹两个又突然陷入沉默。
片刻后，唐糖主动开口道：“师兄。”
“嗯？”
“我们不是已经赶走敛月门的坏蛋了吗？为什么他们还在打架？”小手指着底下的战场，唐糖满心迷茫。
她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也试图反省过，可到头来，却怎么都找不到自己错在哪里。
“糖宝好像错了，可糖宝不知道错在哪里？”
听完唐糖的话，墨徇的看着她的目光变得越发柔和几分。
他心下微微一叹，还是个善良的孩子啊。
“糖宝。”墨徇久违地叫出唐糖年幼时的昵称，“先随师兄下来。”
牵着唐糖的小手，墨徇带着她步下城墙。
一边走，他一边语重心长地直言道：“你没错，敛月门之事，你做得很好。只是你得明白，有时候一场战争，并无关对错，只是人心不足罢了。”
严格来说，虽然这场战争明面上是敛月门所一手挑起的，但敛月门其实在只能算是一个□□的存在。
高岐的不臣之心古来有之，只要贪婪一日未被满足，他们对于大昌的觊觎就从不会停止。
故而即便没有敛月门的存在，高岐的叛乱，也迟早会发生，只是有了敛月门之后，这场必来的战争被提前了而已。
而事到如今，大昌在损失了那么大之后，对高岐的仇恨也已然入骨。
高岐不灭国，不足以平息大昌的怒火。
所以哪怕敛月门已然消失于世上，这一场战争，在未彻底分出胜负之前，也绝对不会停止！
不仅身为修士的唐糖等人无法阻止，就连身为大昌帝王的周恒颖，也无力制止。
因为，大昌那些死去的亡魂需要仇人鲜血的祭奠才能安息，那数座死城需要仇人的灭亡才能得以超生。
所以，谁都阻止不了这场战争！
“糖宝，宗主在允许你前来之事，可有什么话语交代于你。”
“有，师尊说，要糖宝保持初心，谨守本心。”
“那糖宝就好好将你的‘心’给守好，世俗间的一切红尘俗世，可以作为你的练心之所，但练心之后，你还需记得，你是一名超脱于世俗之外的修士，这些红尘之事，本就与你无关，故而无需执着，无需沉溺，随缘即可。”
随缘……即可。
脑海中不断地回荡着墨徇的最后一句话语，唐糖突然停住了脚步，呆立在原地。
“我好像……懂了。”
唐糖双眼渐渐失神，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中去，对于外界的感知如同被一层无形的薄膜给阻隔开了一般，朦朦胧胧，迷迷糊糊。
讶异地发觉唐糖居然进入了顿悟之中，墨徇左右看看，他们还在城墙之上，只是从墙头走到了墙尾，如今正准备下楼梯，结果唐糖就这么在半路顿悟了。
顿悟之人不能被打扰，否则容易前功尽弃，严重的还会导致内息混乱，修为跌落。
故而在一发现唐糖突然顿悟，墨徇的第一反应就是在其周围布下层层阵法禁制，禁止他人靠近。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守在唐糖身边，为她护法。
一场顿悟，直接从日升到日落再到日升，才终于结束。
从那种玄妙的境况中渐渐脱身而出，唐糖感觉自己仿佛狠狠地睡了三天三夜，不仅身体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休息放松，连精神也是一阵清明，神清气爽！
动动手脚，伸伸懒腰，全身骨骼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等做完全套动作，唐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貌似自己身旁还有一个人。
她呆呆地转头望去，就见墨徇正盘腿端坐于自己身侧不远处，正双目幽幽地盯着自己。
“早呀师兄。”唐糖冲着墨徇挥挥小手，一脸乖巧地跟他打招呼。
“师妹不先查查你的心境与修为涨了多少吗？”
眼见着唐糖还一幅在状况外的表情，墨徇心底的无奈更胜，深觉自己似乎养了个不省心的孩子一般，万事都得给她操好心。
“呀！怎么回事？”听了墨徇这话的唐糖奇怪地差了一下自己的心境与修为，结果就发现……
她的心境突然暴涨到元婴巅峰，修为更是横跨筑基后期，直达筑基巅峰，差一步就能突破到金丹！
“你顿悟了。”墨徇看不过去唐糖那太过无知的表情，为她解答的同时还顺便解释了一下顿悟的含义。
简而言之，顿悟就是修士对某些事物突然有了感悟，从而引发天地共鸣，进而不自觉地大幅度提升修为与心境的一种领悟境界。
此等境界可遇不可求，有些悟性绝佳的修士，一生中可以顿悟很多次，甚至历史上还有人仅靠着顿悟就实现修为三级跳，一跃成为高阶修士。
可也有更多的资质平平的修士，一生都不知顿悟是何滋味，更有甚至，连‘顿悟’这个词都不认识。
当然，顿悟主要看悟性与机缘，与修士本身的灵根资质并无太大关系。
但是不可否认的，灵根好的修士往往悟性也不低，故而总体而言，能顿悟的修士还是本身就是天才的居多。
听完墨徇的解释之后，唐糖的第一反应就是：“还好还好……”她庆幸地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小声地念叨。
还好她修为还在筑基期，没有突破金丹。
之前师尊可是特地交代了，在还未寻到练制本命之剑的主材料之前，绝不允许她突破到金丹期。
不然后果会很麻烦。
具体会麻烦到什么程度，唐糖倒是没什么概念。
但她向来都是个听师尊话的乖孩子，凡是师尊所叮嘱的事，她都会去认真遵守，绝不违背。
“墨徇师兄。”被自己的顿悟弄得又惊又喜的唐糖突然下了一个决定。
“嗯？”已经站起身的墨徇闻声，低头望向唐糖。
“承覃这边，应当已经没有什么事要忙了吧？”唐糖问道。
“确实。”墨徇昂首。
在敛月门灭门之后，承覃之事基本上也就完结了。
只是除了这件事，墨徇还接到了师门的另一个任务，故而短期内他是无法离开承覃的。
“师妹出来很久了，幻陵秘境将开，师尊特地叮嘱我提前回去。在此，师妹便先与师兄告个别吧。”唐糖向墨徇提出辞行。
她怕再待下去，自己的修为没控制住又蹭蹭往上涨，回去了要挨师尊骂的。
虽然云寒其实从未骂过唐糖。
“也可，那唐师妹路上请多保重。”唐糖要走，墨徇自然没有强留的道理。
他从容地与她告别，再目送着她跳上飞剑离开，然后才悠然地负手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