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冥界
“男女间的喜欢是什么感觉?”
面对自家小徒儿的问题, 云寒只是诚实的摇摇头:“为师不懂。”
“师尊不是说你知晓吗?”唐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为师仅知晓其定义,却从未亲身体验过, 自然无法将其转述于你听。”云寒一边与唐糖闲话, 一边双手灵巧地给唐糖梳了个漂亮的双丫鬓,再一一将方才被他取下的发饰给她戴回去。
“看看。”随手凝出一面冰镜,立在唐糖面前, 示意她观赏自己的新发型。
“哇!还是师尊梳得好看, 哪像徒儿, 笨手笨脚的。”唐糖欢喜地打量着冰镜中的自己,左看右看, 一幅怎么都看不够的架势。
不过云寒并未让她看太久,就将冰镜给收走了, 因为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已然近在眼前。
“即将抵达鬼门,你且注意抓紧为师。”
云寒话音一落,外头便传来一声龙马翼兽的嘶鸣声,连带着整个车舆都跟着大幅度地摇晃起来。
一下子没坐稳的唐糖一头栽进云寒怀中,被他及时揽住。
想着一会儿还有的颠簸,唐糖干脆也不爬起来了, 就这么保持着窝在云寒怀中的姿势,侧头透过车舆的车门空隙观察外界的情况。
视线转到车外。
只见潮乔城天际高达万丈之处,一座恢弘而古朴的巨门缓缓浮现。
这巨门通体漆黑,其上雕刻了许多神鬼图腾,奇形怪状,狰狞扭曲, 极是恐怖。
随着六月六日的子时逐渐靠近,鬼门的身影也由虚到实,越发显眼,厚重威严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黄泉的阴冷,彼岸的花香与地狱的哀嚎,令人不禁肃然以待。
在鬼门之前,一队由飞马翼兽所拉扯着的车舆正齐齐等候在外。
这队车舆排列整齐,等级分明。
最前头打头阵的是这队车舆中第二大的车轿,其稍后一些的位置则排列了两架稍小一些的车舆,中间是最大也是最奢华的一架,最后还紧随着四架,众星拱月一般,牢牢地将最中间的那架车舆护持在内。
除此之外,所有车舆外头还紧随着无数气息强大的护卫,总共加起来不下万人!
这些护卫皆一幅玄衣银铠的打扮,武装到全身的盔甲将其面部也齐齐遮挡,远远望去,仿佛是一个人的无数分/身一般,极为壮观。
坐拥如此宏大,堪称一整只军队的队伍,足以令外人知晓,这队伍中间,定然坐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当子时一到,鬼门缓缓地打开之时,那些本想像往年一般横冲出冥界,到人间狂欢的鬼怪们均被鬼门外的这只队伍给吓到了。
它们一个个停下姿势怪异的动作,齐齐惊愕地瞪着鬼门之外的那支队伍。
这是来干嘛的?
为何堵在鬼门之外?
疑惑刚刚在心底升起,尚未来得及得到解答,前头的这群鬼怪们就被后头的争先恐后横冲而出的鬼怪们挤出鬼门,掉落万丈高空!
“啊啊啊……”听到从外头传来的凄厉惨叫,唐糖不由得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等她看清楚,鬼门已然全部大开,队伍在最前头的翟虎的带领下,径直逆着鬼流,向着鬼门之内行驶而去。
“嘭嘭嘭……”接连不断的碰撞声响起。
鬼门就这么一个,即便这门如何巨大,也耐不住里头要出来的鬼多,而外头要进去的队伍又太过庞大。
所以在双方相对而行的情况下,发生碰撞是在所难免的。
只是比较可怜的是,外头那些鬼物们实力较弱,而凌云剑宗一行人的车队防御却极强,鬼物们碰撞上来,无异于以卵击石,被误伤也是在所难免。
索性云寒等人此行并无与冥界开战的意图,所以车队外部的防护罩也只是单纯地只做防御之用,并无攻击意图。
不然凭这些鬼物的密集度与其低弱的实力,恐怕等凌云剑宗的车队挤进鬼门去,它们也该死伤大半了。
这些鬼物们也并非无脑,无数前车之鉴在前头摆着呢。
他们一个个也学聪明了,知道不能碰撞到车舆上去,那绕路总可以吧?
绕路确实可以,只是本就拥挤的通道又被无数鬼怪挤得越发紧促,令鬼很是受罪罢了。
唐糖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随即又被恶心地缩了回来。
大多鬼物死后均会保持着其死亡时的模样,故而它们一一都长得有些……辣眼睛,如今无数丑陋的鬼物积压在一起,挣扎着扭动着,想要往外跑。
咋一望去,真的很像无数肉虫子挤在一起蠕动在,画面令人有点犯恶心。
顺利被恶心到的唐糖虚弱地将脑袋埋在云寒怀中,表示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伤害,需要师尊抱抱才能好。
历经千魂万鬼,凌云剑宗的队伍总算全部进入鬼门。
一进入其中,明显就可以感觉得出里面的空间宽敞了不少。
鬼门内部是一片宽广的黑暗空间,无边无际的黑暗似乎一眼望不到头,看久了还容易被黑暗吞噬心神,极是骇人。
过了鬼门,并不意味着就进入冥界了。
与传送阵的传送通道一般,从鬼门到冥界,中间还有一段遍布时空风暴的通道。
正是这条通道,阻隔了生与死的界限,使得死者可进不可出,生者连踏进一步都无法做到。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正例如冥界内的鬼物可在鬼节当日通过鬼门涌出人世间,而人世间的强者们也能通过各种手段,顺利穿行鬼门,进入冥界。
穿行黑暗通道的全程很顺利,并未出现唐糖所预想之中的风暴袭击,或者什么突发危难。
可能是因为此行有云寒等强者的保驾护航,也可能是因为运气使然,反正不管因为什么,他们最后就是顺利地抵达了冥界。
一进入冥界,四周的光芒明显暗淡了下来,转而化为了一种月色下的昏暗。
浓烈的煞气、鬼气、怨气等各种邪气扑面而来,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疯狂地想侵蚀如唐糖等人的体内。
云寒等强者身上自带护体罡气,完全不怕这些邪气的侵袭,所以只有唐糖他们这些小辈受到了主要攻击。
索性危机关头,跟随在他们身旁的幽冥精灵及时出手,将所有邪气一吞而尽,还自发地释放出一层**的护膜,覆盖在唐糖等人皮肤表层上,将邪气隔离在外。
“哇!金子好厉害!”
唐糖一向就不吝啬与夸赞旁人,更何况金子是真的很有用,所以她夸奖起来完全是真心实意的,只听得金子害羞地红了小脸儿。
“波啾~”它软绵绵地叫了一声,似乎在对着唐糖说‘谢谢夸奖’一般。
“来人了。”云寒目光突然射向车舆之外,语气蓦定道。
唐糖顺着云寒的话语转头向着外头望去,透过车舆车门间的空隙,她隐约可以见到外头远远地醒来了一只气势庞大队伍。
这是在相互比拼谁的排场更大吗?
想起自家宗门的高调队伍,再看看人家的,唐糖脑中不禁闪过这么一句疑问。
其实若非唐糖知晓实情,端看这两支队伍一个比一个嚣张的模样,她真的要以为他们其实不是前来商谈结盟之事,而是来开战的。
索性双方并无此意,而冥界的那只迎接队伍在距离凌云剑宗队伍前百丈处,也识趣地停止了前行,给双方留下了一段安全的距离。
“前方可是凌云剑宗来使?”冥界队伍最前头的一位身披黑甲的鬼将大声询问道。
他声如洪钟,宛若猛兽怒吼,低沉粗狂的嗓音响彻整片天际,别说凌云剑宗诸人,就是四周潜藏的鬼物都能听得见他的声音。
上来就是一个震慑?
可惜效果不佳,凌云剑宗无人被其吓到。
翟虎等候了一小会儿,才施施然地从队伍最前方的车舆中飞升而出,扬声冲着冥界那群人回道:“正是。”
他嗓音同样粗狂,却带着对方所不曾有的大气爽朗,明明是看似不高不低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内,再对比起双方态度,高下立见。
仅仅一个照面,双方人马就无形中过了数招,只看得唐糖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且在互相探完对方的底之后,翟虎又极快地与冥界的那名负责迎接他们的鬼将热络地攀谈起来。
没过一会儿,两人就好得跟亲兄弟一样,相互勾肩搭背地一起带着两支队伍往阎王殿而去。
再次被惊到的唐糖:“……”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冥界,实际上分为上冥界与下冥界。”从鬼门抵达阎王殿还需耗费一段时日,云寒索性当场给唐糖开课,为她讲解冥界的知识。
“上冥界对照仙界,所管束的也是仙界之人的生死轮回,下冥界独照下界,统管下三千世界的一切生死回轮。上下两个冥界相互连通,却互不干涉。”
“上冥界的掌权者为冥王,与之对应的,下冥界也有一位至高无上的掌权者,是为阎王。”
“冥王乃是上古时期,天地自然孕育而生,得天道承认的,仅此一位,而阎王则类似于凡间帝王,乃是能者居之之位,只是历届阎王均统称为阎王罢了。”
“也就是说,其实阎王实际上有很多位,对吗?”唐糖聪明地理解了云寒话语中的意识。
“不错,因为下三千界生灵众多,鱼龙混杂,更为难以管理。未免阎王以权徇私,天道规定了历届阎王在位不得超过五百年,每隔五百年,在上届阎王即将退位之时,下冥界均会举行一场大选,大选最终的获胜者,便是下一届阎王。”
“那上一届阎王可以继续参与大选吗?”唐糖问道。
“不可。”云寒摇头,随即解释道:“并非天道不允许,而是历届阎王均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五百年后,他们基本上都修炼到了可飞升的程度,最紧要的自然是闭关修炼,如何会再去贪图那些虚无的权势?”
“像师尊一样!”唐糖雀跃地发言。
她师尊也是好厉害的人,既当了凌云剑宗的宗主,管理了这么偌大一个宗门,又从未落下自身修炼,年纪轻轻便是修真界最顶尖的大乘期尊者之一。
在唐糖心中,她师尊几乎比之一界之主的阎王,还要强大数倍!
不接受任何反驳!
小徒儿对自己如此崇拜,是位师尊都会感到愉悦,云寒自然也不例外。
他唇角微翘,抬手揉了揉唐糖的小脑袋,继续道:“上冥界还不是我们该了解的,为师先与你详细说说下冥界的权势分布。”
“传闻有云,地狱十八层,层层均有王。
此言不假,下冥界,实则也被称之为地狱,其一共分为十八层,每一层均有一位鬼王级以上的强者坐镇,第十层往下,更是有鬼皇强者坐镇,轻易擅闯不得。”
“鬼王多强?鬼皇呢?”
“鬼修的修为叫法与我们人修不同,但是分阶与我们一样,一共为十二层,分别为小鬼、灰鬼、厉鬼、鬼兵、鬼士、鬼师、鬼将、鬼王、鬼皇与最强的鬼尊。同理,鬼王便相当于合体修士,鬼皇相当于渡劫。”
“既如此,那冥界应当不止这些强者才对吧?”唐糖简直要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了。
“嗯,与阎王一样,每层的地狱之主,也需每隔五百年都重选一次。”
“为了怕鬼王们徇私?”
“正是,每层地狱之内,均镇压着无数恶鬼,亦或者是生前犯下孽障的人,生前罪,死后还,那些生前有罪之人,会进入地狱,被层层鬼王审判,最终决定其需在地狱内受罚多少年之后,方可重新投胎,进入轮回。”
世界那么大,总能遇上一些巧合。
鬼王执掌审判权,若是在审判罪鬼之时,碰巧遇上了自己所认识的人,亦或者是自己留存于世间的后代,难保其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做出不公正的审判。
所以为了确保公正,每五百年不仅需要轮换一遍执掌地狱的鬼王。
且底下那些觊觎地狱鬼王之位的鬼修们,也会日夜盯着座上的鬼王,若是发现其徇私,且有铁证在手,便可将其提前拉下马,进而提前开始新一轮的大选。
“轮回前的刑罚,对我们修士无用吧。”唐糖每次都能精准地抓住重点。
“不错,修士超脱六道轮回之外,并不受冥界管束。”云寒赞许地看了小徒儿一眼。
不过有得必有失,不用轮回的修士,也同样彻底失去了再次轮回的资格。
就在师徒闲话间,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等唐糖大致从云寒这里了解完冥界的知识之后,他们也抵达了此界阎王的居所——阎王殿。
阎王殿占地极广,连绵的宫殿群几乎堪比一整座大型城池。
凌云剑宗一行人在此届阎王所派出的迎接人员的带领下,径直穿过阎王殿外部的结界,进入阎王殿宫殿群之中,齐齐将车舆停留于偏外围的某处广场上。
在阎王殿宫人的恭请下,云寒等人陆续下车。
唐糖紧跟在师尊身旁,偷眼打量四周。
入眼的建筑虽然风格沉郁了些,但与她从前所见识过的差别不大。
最为醒目的应该还是那立于殿前,穿着一黑一白的寿衣,头戴黑白高帽,手持拘魂锁,长相阴郁俊美,且一模一样得犹如双胞胎的两位鬼差——黑白无常。
唐糖从前只在民间传说中听说过黑白无常,却从未真正见识过。
今头遭来冥界,便能见到这两位在人世间大名鼎鼎的鬼差,不得不说,这令她有些小激动。
似乎是因为唐糖的眼神太过热切了,原本正在与云寒等人寒暄的黑无常突然侧头向她望来。
见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且其眼眸清澈,只有一片好奇之意,便也不再多管,继续冷漠地转回头去。
与黑无常的冷漠不同,白无常虽然长得一张与黑无常一模一样的脸,但性子却与他截然相反,堪称八面玲珑。
在带着一脸礼貌又不失热情的笑意与云寒等人寒暄过后,白无常很有眼色地邀请云寒先行入殿觐见阎王,而其他人则被白无常安排给黑无常,令其带领他们前往早已安排好的住处落脚。
黑无常由始至终都极为沉默寡言,白无常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听话得很。
不知是否意外,下了车之后,唐糖的小手一直揪着云寒的衣袖。
云寒走她也跟着走,等来进到大殿,见到阎王本尊之时,白无常这才惊觉云寒宗主身侧居然还跟了个小尾巴。
“这位……”他正想请唐糖出去,却被云寒一语给阻拦住了。
“这是本尊的弟子。”
“这……阎王爷……”白无常询问地望向那高高端坐于首座之上的阎王。
阎王和声和气地笑了笑,道:“既是云寒宗主的徒儿,那便一起留下吧。”
“是,属下告退。”既然阎王都发话了,作为底下的小鬼,白无常自然也不再多言。
唐糖因此得以留在师尊身旁,听着他与阎王谈话。
其实初见第一面,云寒基本上不会与阎王说些什么重要的事,阎王也是如此,两人就跟耍太极一般,你来我往地说些看似毫无意义,实则暗藏玄机的套话。
唐糖全程听得半懂半不懂,索性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眼睛则偷偷四处乱瞄。
试问现场还有什么比得上阎王本尊更能引起唐糖的好奇?
那自然是没有的。
所以其实唐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观察阎王上了。
据她师尊所说,此届阎王才新上任不足十年,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
他急着想做出一番事业来稳固自己的位子,而云寒则怀着某种要与冥界结盟的目的,这个目的正好可以帮助到阎王,所以双方一拍即合,便有了今日的这场会面。
以上只是唐糖自己根据有限线索推测出来的,并不一定准确。
所以她随意地思考了一会,又将目光放在更为肤浅的外表上。
依据唐糖从前的认知,她总认为大人物均是个个貌若潘安,美若天仙,反正均是风姿仪度俱全的人物。
但显然,这一任的阎王打破了她这个天真的想法。
人家倒也不是丑,只是长得平凡了点,又在满殿包括唐糖在内的貌美之人的衬托下,所以才显得格外……突出了点。
单看外貌,阎王应当在四五十岁左右,他身材中等,相貌就是那种普通的方脸中年男子的相貌,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他身上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倒是为其气势增加了几分色彩,令他不至于一站在人堆里便闵然于众人。
唐糖今日偷看总是被抓包。
正在与云寒谈话的阎王注意到她的目光,侧目望来,正好对上了她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与冷漠的黑无常不同,阎王是个看起来脾气挺好的鬼。
他和善地对着唐糖笑了笑,还主动夸了一句:“云寒宗主这位首徒长得可真俊,气质也温婉可人,不错不错,当真少年出英才啊。”
云寒淡定回应:“过奖。”
唐糖:“……”
若非场合不允许,唐糖真的很想照下镜子,看看自己身上究竟哪里体现出了‘温婉’二字。
不得不说,她其实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原本云寒与唐糖均以为阎王只是出于客套,才随便夸了唐糖两句。
没想到人家突然口风一转,给云寒来了一句:“本王座下有位弟子,同样是位天资卓绝之辈,他修道百年,如今已是鬼师修为,模样也讨小姑娘喜欢,不如……我们结个亲家如何?”
这是要联姻?
云寒眸色一冷,直接回绝:“多谢阎王抬爱,只是本尊徒儿年岁尚小,本尊还想多留其在身边几百年,尽尽孝,并未打算让其太早出嫁。且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的感□□,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还是莫要插手太多为妙。”
第一次,云寒在外人面前一次性说了如此多的话。
他态度很坚决,不愿牺牲徒弟的婚姻,用以巩固彼此间的盟友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