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情报交换
“现在师弟可以相信, 我是你师姐了吧?”唐糖轻巧地落地,回身扫了眼身后竹林的惨状, 又扭头望向裴弘奇。
她其实已经打算好了, 若是到了这个地步裴弘奇还老是疑神疑鬼地, 她就直接用强的。
将人绑起来再让金子咬他一口就好了, 省得再继续浪费时间。
似乎听出了唐糖此话背后隐含的威胁之意,裴弘奇连忙点头, 道:“相信了相信了!”
虽然他对唐糖感觉很陌生,但是经历方才的一番交手, 他却是可以看出,他们彼此的剑术均是传承自一脉的,或者说, 其实方才他与这位自称自己师姐的小姑娘交手时所使用的剑法, 乃是同一套。
脑海的记忆可以骗人,但是身体的记忆可骗不了人。
因为那种记忆, 是需要经过多年千锤百炼才能一点点形成的。
“好吧, 手伸出来。”
裴弘奇终于肯识相地配合了,可唐糖却莫名地感到有些失落。
其实, 她还挺想试试看当一回坏人的感觉来着。
莫名背脊一寒的裴弘奇立即伸出了手,金子‘啊呜!’一口咬上裴弘奇的手臂, 不同于对唐糖的温柔,金子对裴弘奇凶狠得很。
若非知晓这一张嘴就化为凶兽的小球球其实是在帮助自己吸走什么秽物,裴弘奇真的觉得也许这颗小球球才是要吸干自己血液的怪物。
不过随着漆黑血液的流出,裴弘奇已经无力再去思索许多了。
他能感觉到, 一股一直在束缚着自己的力量突然消失,而没了这股力量的阻挠之后,他之前所失去的一切记忆与修为,全部尽数回归,包括了他被强制回溯回从前的身体,也在不断地恢复原状。
骨骼的飞速生长是极为难受的,剧烈的痛楚席卷而来,折磨得裴弘奇都不得不单膝跪下,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额际暴起根根青筋,模样极为恐怖。
放任裴弘奇独自恢复,唐糖稍微走远了些,将金子送了回去。
她还需要金子回去假装正在熟睡的她呢!
若非撞见裴弘奇后发现他的状况与自己很像,都是被什么不知名的秽物缠身,唐糖也不会冒险将金子叫过来,帮助裴弘奇脱离那秽物的束缚。
要知道,金子离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代表了她被发现失踪的机会多增加了一分一秒。
若是她恢复记忆与修为的事情暴露了,唐糖真的想象不到,自己是否会与裴弘奇一样,被突然化神怪物的‘家人’追杀?
说她心太软也好,善良过度也罢。
至少,在‘钱茜茹’与‘容御’没有显露出自己的敌意之前,唐糖并不愿率先对他们动手。
这算是她对他们在自己初醒之时,那番悉心照料的回报吧。
送走了金子,另一头的裴弘奇也差不多好了。
毕竟这人只是被人从青年压制回了少年时,变化相比起从少女变回儿童的唐糖而言,要小一些,身体恢复起来的速度也会更快一些。
故而没一会儿,裴弘奇便在唐糖的注目之下,淡定地爬起身,淡定地给自己甩了几个清洁术,又淡定地将散乱地头发拢好。
若非其身上还套着那身不合身的少年衣裳,唐糖还真得要以为裴弘奇其实从未经历过什么从青年化身少年,还被变成怪物的亲人们追杀的苦难呢。
可惜,目睹了全程的唐糖还记得之前的记忆。
故而面对裴弘奇故作淡定,其实已经红到了耳根子的脸色,她默默地转过身去,还用手蒙住了双眼:“师弟可以先换身衣裳。”
“……多谢师姐。”裴弘奇默了默,随即低声道谢。
其实时下里的衣裳还是以广袖长袍为主,均是飘逸潇洒的样式。
而如此样式的衣裳,便注定了其宽大的特性。
故而对于一个人而言,其少年时代的衣裳,只要不是他长大后变成了个超级大胖子,其实还是能穿得下的。
裴弘奇自然没有变成大胖子,但相比于瘦弱单薄的少年时代,长大后的他体型变化还是相对较大的。
长期的修炼生涯,使得他的身材越发高大挺拔,甚至透过那单薄的少年衣裳,唐糖还能看到其衣裳下喷张的肌肉线条。
如此健壮的身躯,能将那本该宽大的衣裳撑起,不足为奇。
即便蒙上双眼,其实靠着修士灵敏的听觉,唐糖还是能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换衣声。
她听得出来,裴弘奇似乎很急切,换衣裳的速度极快,不过三两下,背后就传来一声:“好了。”
一听此言,唐糖立即放下双手,转身望去。
却见一位一身漆黑劲衣的英俊青年正持剑立于竹林之间,他周身气势如同一柄开了锋的利剑一般,锋锐危险,存在感极为强烈,那是立于密集人群之中,也绝对不会被人所忽略的存在。
但见多此等耀目之人的唐糖却没那么多欣赏的心思,她已经出来很久了,若再不速战速决,尽快赶回去,很容易被人发现她偷跑的事。
偷跑是小,最怕的是她让金子假扮她的事暴露。
一旦金子暴露,那么也间接地说明了她恢复一切的事实,那后果……
唐糖无法预估。
她一向讨厌无法被自己掌握的事。
这感觉就像是自己身上穷得连一分钱都没有,极为没安全感。
“我们长话短说。”一开场,唐糖便奠定了这场对话的长短性:“师弟苏醒在什么地方,当时是何等境况,你又是为何被追杀?说快一些,我赶时间。”
“我醒在十八岁时的家中……”
裴弘奇也知事情的轻重缓急,并未过多地询问些什么无脑的问题浪费时间,直接便切入主题,将自己的一切经历告知唐糖。
说起来,这位裴弘奇尚未踏上仙途前的遭遇也挺令人唏嘘的。
他本是个农家子,因自小展现出读书的天赋,使得家里人喜出望外。
经历一番思想上的纠结之后,最终由裴父拍板,一家人勒紧裤腰带,咬紧牙关供养他读书,只求他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裴弘奇也确实不复父母期望,他年少成才,十二岁中秀才,十五岁中举,直至十八岁背负着家人的巨大期望,只身前往国都考会试。
凭着天纵奇姿与扎实的学识功底,会试对于裴弘奇自然是手到擒来之事。
最终,他以第四之名,挂在了二甲之首,被圣上特赐予从七品翰林院编修之职。
领着新得的官位,裴弘奇意气风华地回乡祭祖,顺便接爹娘弟弟上都城享福。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本该大喜的行程,最后化为了大悲的结局。
因为嫉妒他年少成长,与他同期的一位同乡学子,仗着家中权势,陷害他父亲偷盗,并将其抓入衙门,三十大板下去,他那为了供养他读书而累出一身病来的老父亲便一命呼呜。
死了丈夫,没出三日,他母亲也生生哭死在家中,而他年幼弟弟无人看管,等他回家之时,已然发现他饿死在了破木板床上。
如此惨剧,让一贯孝顺的裴弘奇如何接受得了。
一时冲动,他提刀冲进那同乡学子家中,乱刀将其砍杀,然后在其家仆的追杀之下,仓皇逃入深山,最终失足落入一处修真洞府,得了机缘,从此抛弃一切世俗,踏上世俗大道。
可能正是因着年少时的这份遭遇,导致裴弘奇对于追求强大的力量有着很深的执念。
他坚信,当年的自己就是太过弱小,才会保护不了家人,最终导致家中惨剧发生。
后续他究竟获得了什么机缘没与唐糖明说,唐糖也没多问,这不是她该知晓的问题。
她只关心,裴弘奇回了十八岁这年,命运的转折点时,究竟做了什么。
“这一年的我本该上都城赶考,只是我父亲突然生病,为了伺疾,我便留在家中了。”
裴弘奇原本可是个大孝子,父亲生病,他不可能放任着家中年迈的母亲与年幼的弟弟独自照顾父亲,故而会选择放弃赶考,留在家中伺疾,是一个很正常的选择。
由他在,那位同乡学子再如何妒忌他,也决计不敢对他家中做些什么。
因此,无形中,裴弘奇一家人的命运就被改变了。
“但是,数日之前,我发现了我弟弟有些不对劲。”说到这里的时候,裴弘奇的情绪略有些低落。
他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若非唐糖对他人情绪实在是太过敏感,恐怕还真的无法看出他的情绪变化。
可能是年幼的身躯影响了本身的智商,那假扮裴弘奇弟弟的怪物总是忍不住馋意,每日夜间总是要偷跑出去狩猎,偷些野兔山鸡什么的来吸食血液。
不过这不是裴弘奇发现他弟弟真面目的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在三日之前,他弟弟外出似乎惹上了什么麻烦,竟是带着一身伤回来。
不仅惊动了裴家爹娘,也惊动了那时已经起疑的裴弘奇。
也亏得那次灵机一动,裴弘奇起身偷听,知晓了‘爹娘’竟是要让‘弟弟’吸干自己的血,给‘弟弟’进补。
一时惊骇的裴弘奇没有隐藏好自己,就被那三只怪物给发现了。
随后便是一个逃,三只追,一直到现在,遇上唐糖。
听完全程之后,唐糖神色诡异地看着裴弘奇。
“锦绣师姐?”裴弘奇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沾什么奇怪的东西啊,为何锦绣师姐要用这种目光看着他?
“师弟,你被追杀这三日,可曾有过休息的时刻?”唐糖依旧保持着那诡异的神情,默默地盯住裴弘奇。
“没有。”裴弘奇老实地摇摇头。
他都被怪物没命地追杀了,如何还能得空休息。
唐糖:“……”
兄弟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眼见着裴弘奇还是一脸莫名的神色,唐糖只能无奈地提醒道:“若你真是普通人,不眠不休地跑上三天三夜,撑得住?”
“撑不住。”裴弘奇被如此提醒,瞬间也恍然了。
普通人若如此不眠不休地跑上个三天三夜,不说当场暴毙,也离死不远了。
而这一点于他而言,本身就是个最大的疑点,结果他竟是从始至终都没察觉到。
“这不是……当时在逃命,没想太多。”面对唐糖的目光,裴弘奇挠挠后脑,讪讪地解释道。
讲真,他个九尺大汉被个不足六尺的小不点训斥,真的很没面子啊。
“你……”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唐糖突然接到金子的警示,当即脸色一变,只能匆匆对裴弘奇道:“跟上!”
话毕,她转身就施展身法急速离开。
作为与唐糖同等地位的核定弟子竞争者,其实裴弘奇没必要听从唐糖的命令。
但是唐糖一走,他还是乖乖地跟在她背后,不紧不慢地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两人先后回了护国寺的后院。
停下脚步,唐糖回头给了裴弘奇一个眼神,裴弘奇会意,闪身躲入一处旁人不易察觉的角落里,然后目睹着唐糖瞬间变为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猫着身子悄悄流金一间屋内。
“波啾!”察觉到主人到来,原本还躺在床上装睡的金子瞬间变回原形,开心地蹦跶进唐糖手掌心中。
“乖金子。”唐糖揉揉金子的小脑袋,拿出一碟糖糕给它。
“波啾波啾……”看到糖糕,金子开心地在唐糖掌心中蹦了蹦,随即一头扎进糖糕堆里,张开血盆大口,将糖糕连带着盘子都一起吞了!
“咔嚓咔嚓……”听着金子咀嚼的声音中居然还有瓷器碎裂声,唐糖无奈地点了点它的小脑袋:“你就不能将盘子吐出来再吃?”
不觉得割嗓子吗?
“波啾!”金子不为所动,继续嚼嚼嚼。
算了,唐糖不打算跟她计较了。
“方才娘亲来过几次?”
“波啾!”金子竖起一根小手手。
“一次?”
“波啾!”金子点点小脑袋。
“好了,谢谢金子,这包糖糕你拿回去慢慢吃。”
得到想要的情报,唐糖也该快点伪装起来,免得钱茜茹又来查看她苏醒了没有。
唐糖知晓,第一次进来见到自己还在睡,钱茜茹还能以她累了不想打扰她为由离开,可这第二次已经接近饭点了,为了喊自己起来吃饭,她定然是会叫醒自己的。
所以一接到金子的通知,她才会立马赶回来。
金子不会说人话,若是一时不慎露馅了就遭了。
好在唐糖速度够快,当她掀开被子躺下之时,钱茜茹果然又一次推开了她的屋门。
眼见孩子还在睡,这次她没有再离开,而是直接上前,轻轻地摇晃着唐糖,柔声呼唤道:“糖宝,糖宝,醒醒,该吃饭饭了哦……”
“唔……娘亲……”唐糖装作苏醒的模样,小手还握成小拳头,揉了揉双眼。
她‘睡眼朦胧’地被母亲从温暖舒适的被窝中挖起,又迷迷糊糊地任由她给自己套上小衣裳,用温热的巾布擦擦小脸,全然一幅依赖母亲照顾的小孩子样。
这自然的姿态,险些都要让躲在外头偷看的裴弘奇怀疑这位师姐其实是个真正的小孩子了。
不过说起来,这一位的真实年纪,貌似也确实不大来着。
在寺庙之中,那自然是用斋菜。
唐糖端着自己的小木碗,用小勺子一口口地往嘴里扒拉着饭菜。
这护国寺的厨子倒是有趣,明明是斋菜,但其却硬生生能做出香喷喷的肉味,使得唐糖这只挑嘴的肉食性动物都肯主动吃饭,倒也有几分本事。
依旧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用饭时光。
饭后,似乎对这护国寺很是放心,钱茜茹在将唐糖送回屋后,便与容御去了隔壁的屋子,也不知是在议事还是在干嘛。
“可要过去探查一二?”裴弘奇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唐糖背后。
未免自己与唐糖的对话被人偷听了去,他是用神识传音在与她交流。
“不用。”唐糖摇头。
她能感知到那对‘父母’对自己是真的非常宠爱,但是他们也极为谨慎,两人屋外已经笼罩上了一层结界,凭他们的实力,做不到不惊动对方的偷听。
被拒绝了,裴弘奇也没继续纠缠,而是冷静地对着唐糖道:“我之前已经将自己所知的情报分享给师姐了,不知师姐可否也透露一些你所知之事?”
一开始的听话只是事出突然,裴弘奇还未摸清情况。
如今已然冷静下来的他,平日里的理智冷静自然全数回归。
他看得出来,唐糖想找盟友,但是既然是要找盟友,那是不是也该拿出相应的诚意?
“我的事,师弟不都已经看见了?”唐糖回身,直视着裴弘奇,澄澈的双眸中也是一片冷然之色。
能参与核心弟子考核的人,谁又是省油的灯了?
“那些并非真实,还望师姐切记。”与唐糖对视片刻,裴弘奇便撇开目光,只沉声警告道。
“我自有分寸。”
唐糖不愿与裴弘奇多谈论自家‘父母’的事,便转移话题道:“师弟应当看出来了,我想与你结盟。”
“结盟可以,但我想看到师姐的诚意。”
经历白天那一遭,裴弘奇也算是欠了唐糖一个人情,故而其实他并不怎么气怒于唐糖要走了他的情报却不分享等价的情报给自己。
若是唐糖没有结盟意愿,他大可将那些情报当做恩情还给唐糖,不过两人自此便互不相欠了。
但如今既然要结盟,那么为了自己以后在这个队伍中的地位,他自然得争取自己相应的权益。
唐糖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什么,因为她所隐藏的那些事,凭着裴弘奇如今已然恢复的实力,只要多费些时间,或早或晚,他还是能自己慢慢摸索总结出来。
所以她也不再吝啬于这点子情报,直言道:“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就三点。”
“其一,此地基本上所有人都是那些怪物,而我们是他们口中的外来者。
但是这些怪物并非全部都是一伙人,就我发现,他们至少是分为两波,且相互敌对。
例如你的父母弟弟是一波,而我的父母这边则是归属于另一波的。”
“何以见得?”裴弘奇问道。
“看到我脸上的伤了吗?那是你弟弟所留下的。”唐糖揭开自己脸颊上的纱布,露出那三道已然结痂的伤痕给对方看。
其实下午在看到裴弘奇的那只怪物弟弟之时,唐糖也很是惊奇,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
那一晚睡得迷迷糊糊的,她自然看不清偷袭者的样貌,可别忘了她是什么?
神兽貔貅!
神兽级别的嗅觉可不是一般兽类所能比得上的,凭着这及其优秀的嗅觉,她一嗅就闻到了裴弘奇它怪物弟弟身上的气味,与那晚袭击她的暗影怪物的气味一模一样。
而且,化身为裴弘奇亲人的三只怪物身上都有一模一样的暴戾血腥气,而她‘父母’身上却没有,反而有种淡淡**气息。
就如同生肉放久了之后的那个味儿,只是及淡,淡到若非唐糖嗅觉超级灵敏,否则都察觉不出来。
靠着嗅觉的分辨,与从父母言语中对‘那些东西’的排斥感中,唐糖大胆猜测,兴许此地的怪物们其实不是一伙的,至少也得有两伙以上,且这些怪物们物种不同,还相互敌对。
就例如狮子和老虎,两者长得都有些相似,但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
此时,凌云剑宗,某处隐藏于不知名虚空的封闭大殿内。
一道爽朗的大笑声突然响起:“哈哈哈……没想到这一次那么快就有人猜到怪物不止一波了。”
“那孩子提前觉醒记忆,后续又遇到如此多线索,会猜到也不足为奇。”另一道冷淡的冰冷嗓音传来。
“别如此说啊擎泊,那可是你家小徒孙呢,若是这小娃娃知晓自己师祖居然如此嫌弃自己,怕是会委屈得哭鼻子咯。”一开始朗笑的那个嗓音带着几分调侃地驳回擎泊的话语。
“我何事嫌弃过她了?”似乎被戳中了什么点,擎泊冰冷的态度瞬间被打破,化为一道气急的质问。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