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借酒消愁
试探过后, 唐糖已然初步了解了珲阳的实力。
与其他同阶修士相比,确实还不错, 但并非自己的对手。
一了解双方实力差距, 这场比试便立即变得索然无味。
唐糖不再恋战, 突然发力, 手腕一转, 将万灵剑舞出朵朵繁复的剑花,瞬间逼退珲阳。
紧接着,不给对手反应的机会,她一剑挥出,不过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招劈砍,却凝聚了她多年来每日晨起练剑所挥洒的汗水, 一日日的重复,终将练出了这招最为朴实无华,却也最为强大的剑法。
“咻!”众人只见眼前剑芒一闪, 一柄大刀飞上天际, 旋转着抛出一条弧线,最终撞上人群边缘的防御结界,孤单地跌落在地。
“叮当。”清脆的兵器落地声,如同敲击在众人心上的一记重锤, 震得他们耳目发聋。
视线转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银白的长剑剑尖。
锋利的剑尖直指敌人咽喉,距离对方的要害仅有一寸之距。
一滴冷汗,顺着紧绷的脖颈缓缓流下, 没入衣襟之内,消失不见。
“你输了。”唐糖手持长剑,抵着珲阳的咽喉,神态及其认真。
她在等待对方认输,只有对手认输,放弃抵抗,她才会将自己的剑尖移开。
“我……输了。”
珲阳面色有些灰败,不复一开始的意气风发,他全然没料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刀法,居然在对手手下拼不过一合之力。
只有他自己知晓,他那只隐藏于宽大袖摆下的手,仍在隐隐颤抖。
那是因为,对手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令他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承让了。”满意地听到对手的认输之语,唐糖利落地收回长剑,抱剑给珲阳行了一个平辈礼。
珲阳匆匆地回了一礼,随即略显狼狈地转身离开。
他低着头,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神情恍惚地坐下。
看来所受的打击不小。
“可还有哪位道友愿意上台应战?”这次唐糖的目光转向玄女阁。
方才就是这些人,用奇奇怪怪的目光暗地里凝视着她,让她很不舒服。
玄女阁众弟子:“……”
最终,犹豫一番,一位样貌清秀的蓝衣女修站了起来,应下唐糖的挑战。
她是一位法修,本命法宝为一条淡蓝色的绸缎。
这柔软的绸缎在其手中可柔可刚,变幻无常,时常能以各种刁钻的角度攻击对手,令对手防不胜防。
可惜,在唐糖的强大剑法之下,再如何厉害的招式,都抵不过绝对势力的碾压。
最终的结果不言而喻,玄女阁的那位女修输了。
兴许是知晓自己本就没多少胜算,最后结果如自己所预料的输掉,那蓝衣女修也并未露出什么异常情绪,还能姿态得体地对唐糖行礼道贺,随即转身离开。
“抱歉。”
从耳边响起的清淡歉意,令唐糖愣了一愣,随即意识到这是对方的神识传音,她不由得勾起会心一笑。
算了,既然已经给过教训,再继续欺负人就没什么意思了。
“接连比斗两场,弟子有些累了,此擂台便让给其他道友们罢。”歉意地对着长辈们行了一礼,唐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落座。
刚一坐下,眼前便多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那大手中端着一盘她最爱的糖糕,轻轻摆放在她面前。
“谢谢师尊。”扬起小脸,唐糖笑得开心又甜美,殊不知那些刚刚才见识过她强悍一面的同辈修士们内心是如何复杂。
凌云剑宗的弟子们还好,大都数都与唐糖认识,也大略知晓她的真实实力,所以对她的强大并无太大惊讶。
而其他宗门的弟子们却是结结实实地被唐糖的实力震慑了一把。
其实他们在前来凌云剑宗之前,都曾听说过这位宗主首徒的事迹。
不可否认的,很多人都对唐糖有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他们无法想象,究竟是何等天骄级别的人物,才能入得凌云剑宗宗主之眼,不仅被其收为首徒,甚至还为了她,而立誓此生只此一徒。
在得知自己要跟着宗门长辈一起拜访凌云剑宗之时,许多人都在心底暗暗幻想过,那位传闻中的宗主首徒是何等模样。
长得出色是一定的,且她应该还有一身尊贵强大的气势,与之匹配的实力……
幻想得太多,等到真正见识到唐糖那副极具欺骗性的模样时,很多人都不免感到有些失望。
他们无法接受,那么本该幸运而又强大的存在,居然会是这么一位乳臭未干的小姑娘。
结果证明,人不可貌相,以貌取人绝对不可取。
这不,被现实教做人了吧?
即便只有短短两场对决,且还是不动用灵气,单纯比拼招式的对决。
但仅仅如此,就已然能令很多人看出很多潜藏的东西了。
而且,放下剑与拿起剑的唐糖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个娇软可爱,一个凌厉凶残。
在看到她拿起剑后的模样,相信再无人胆敢与她跟任何弱小的名词连接在一起,若是仍旧有人胆敢如此做,那相信他们将会是下一个珲阳,或是蓝衣女修。
“贵宗弟子,确实厉害!”司寇忍不住赞叹道。
早在见到唐糖的第二面时,司寇就回忆起了这位小姑娘是谁。
那是当初在三宗选徒试炼之中大放异彩的孩子,仅仅六岁之龄,便可打败一大堆少年甚至是成年人,成为一界的前几名。
记得那时的司寇还曾对唐糖动心过,想将他招揽入自己门下。
结果还未来得及动手,就被翟虎这个心机的老无赖抢先一步,将人给拐骗走了,还顺带着多了个同样天资绝佳的少年。
目光隐晦地在无聊地坐在战霄身后的贺嘉身上一扫而过,司寇收回目光,心下默默一叹。
“时也命也。”
“你在瞎嘀咕些啥,来来来,喝酒喝酒!”翟虎嫌弃酒杯太小,直接让人给他拿来两个大碗,拉着司寇就是一顿猛灌。
受他们的气氛感染,许多人也再次拿起酒杯,一边与身侧的人小声谈话,一边相互敬酒,场中再次恢复成一开始觥筹交错的模样,且因着唐糖的开头,许多兴致而起的弟子们也纷纷上场,与人随意约斗。
他们也不一定拘泥于单纯的武斗,有些多才多艺的,干脆玩起了其他斗法。
有人斗诗文,有人斗琴艺,有人斗书画,还有人根绝,居然斗起了蛐蛐儿!
也不知那两人究竟从何而来的蛐蛐儿,但不可否认的,这两只小小的虫子,很是引起了场中大部分年轻弟子的注意。
唐糖也是其中一个,她好奇地睁大双眼,探头探脑地看着人家斗蛐蛐儿,颇觉好玩。
这是一场自由的宴会,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玩乐。
所以云寒也并未拘着这些人什么,只是稍微又多坐了一会儿后,便借口离开大殿,任由众人尽情胡闹玩乐。
云寒一走,唐糖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她本想找贺嘉或张明娟玩,结果却发现贺嘉早不知何时就溜了个没影,而张明娟……
“嗯?茹茹要去哪?”
眼看着张明娟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后,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唐糖起身跟了上去。
出了殿门,她才发现张明娟并非一个人出门,她旁边还有一位白发男子,是无觞。
两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各自表情都称不上太好。
因着他们周围有隔音结界,唐糖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她会唇语。
感谢师尊的博学多识。
虽然懂得不多,但是唐糖多少能看到一个人在说些什么。
聊胜于无了。
从她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张明娟的嘴唇,认真辨认一会,唐糖依稀能认得出来,她似乎在说什么……感谢?
‘谢谢……赠我……无上功法……’
‘放心……不纠缠……希望……不再见……’
零零散散的几个词拼凑起两句让唐糖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她还想再看一会儿,但可能是她视线太明显了,不远处的张明娟发现了她的存在,立即终止与无觞的谈话。
“糖宝。”张明娟绕过无觞,快步向着唐糖走来。
“茹茹……我……我只是想找你,看你出来,就……糖宝不是故意偷看的!”被抓包了,唐糖急忙慌地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张明娟一把牵住手,拉着走远。
“茹茹?”发觉张明娟似乎心情不太好,唐糖识相地闭嘴了。
在走到道路尽头,即将拐角之时,鬼使神差地,唐糖突然扭头看了一眼。
随即便与一双充斥着偏执与阴郁的双眸对上。
下一刻,脚下一拐,洁白的墙壁角笼罩视线,两人的目光自然也被迫断开。
“茹茹。”本能的不安让唐糖抓紧了张明娟的手。
张明娟没说什么,径直带着唐糖来到外门集市上的一家酒楼里,包了整间酒楼,让他们关门,然后叫上所有好酒。
“糖宝今年都十九岁了吧?”
“二十了。”唐糖说的是虚岁。
“不管几岁,我们糖宝都已经是大人了,能喝酒了。”顺手打开一坛灵酒,也不用碗装,张明娟直接抱起就是一顿牛饮。
唐糖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不知该如何做,只能乖乖地坐在张明娟对面,沉默地看着她喝酒。
不知过了多久,等张明娟抱起第三坛灵酒,正想开封之时,唐糖突然道:“修士,是喝不醉的。”
她只是在单纯地陈述事实。
却不知为何,这个事实竟是令人感到有些许讽刺和可笑。
张明娟闻言,动作一顿,低声道:“我想醉就能醉。”
揭开坛封,再次大口饮酒。
其实不是修士喝不醉,而是修士筑基之后,体内自成轮回,酒气一旦入体,就会被身体很快排出,根本没给修士醉酒的机会。
但也不是不能喝醉,只需暂时封闭身体灵气的轮回,就可让酒气全身心地浸透你的身体,达到醉酒目的。
所以,不是修士喝不醉,而是看他想不想醉罢了。
“我陪你吧。”唤人送来一个空碗,唐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双手捧起碗,唐糖低头试探般地嗅了嗅,清透香醇的酒水散发出浓厚的酒香,闻之醉人。
那么香,应该不难喝吧。
抱着这种想法,唐糖尝试地轻抿一口。
浓香的酒液带着股淡淡的辛辣味,流入喉间,又回味出一股子甜味来,味道确实不错。
不自觉地,唐糖一点点地将手里酒碗中的酒水喝光。
她抬眼一看,张明娟已经喝到第五坛了。
喝酒的动作太豪迈,难免有些酒水洒落出来,沾湿了张明娟的衣裳,使得她浑身上下都散出一股浓烈的酒味。
但她毫不在意,继续喝。
酒气上头,将她的双颊熏成好看的殷红色,再定睛细看,已然能看得出,她双眸开始迷茫,显然是开始醉了。
“茹茹。”
“嗯?”
“醉酒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很开心,好快乐,没有任何烦恼,真好,糖宝也试一试呀!”
唐糖看看张明娟,再看看自己怀中的酒碗,突然下定决心:“好。”
好朋友就该有难同当,有酒同醉!
抱着这种念头,唐糖也学着张明娟的动作,直接抱起酒坛子就是一通灌。
灌着灌着,她突然听到了细细碎碎的哭声。
意识到是谁在哭,唐糖连忙丢开酒坛,迷迷糊糊地凑到张明娟身边。
她小脸儿晕红,澄澈的大眼早已迷蒙,醉醺醺地,也看不太清楚东西,只能凭着感觉一点点地摸索到张明娟身边,试探地展开双臂抱住她。
“茹茹不哭,不哭了哦,你乖乖地不哭,糖宝给你糖豆吃。”
若是没有人安慰,张明娟兴许还能忍住泪水,可此时,被唐糖抱在怀中,感受着她一下下稚嫩的安慰,心底积压多年的委屈尽数涌上心头,使得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第二次了。
唐糖想,她第二次见到茹茹为了一个人而哭得那么伤心。
“糖宝糖宝……我快要没有一切了,我好害怕,我害怕……”
“茹茹还有我,还有万孚尊者,霓裳尊者,怎么会没有一切呢,不要乱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不懂。”
“我好舍不得你们,舍不得爹爹娘亲,舍不得糖宝,舍不得……那个人,可是好疼,我的心好疼,我忍受不了了,真的无法再继续忍下去了……”
“如果不求个解脱,我可能会死的,我会死……”
“会死……”
“死……”
“对不起。”
黑暗中,迷蒙女声中的激烈情绪逐渐消散,最终只化为一句冰冷的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
醉倒之前,唐糖迷糊的大脑疑惑地闪过这个念头。
唐糖做梦了。
这是她时隔多年来,又一次做梦。
她其实很少做梦的,所以每每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少不得会有些好奇。
这个梦境给人的感觉很美好,四周是唐糖及其熟悉的环境。
凌云剑宗,剑峰,弟子堂。
这里算是唐糖修道之途的一个新起步点,所以她对于此地记忆很深,里头的每一花每一木均刻印在她脑海中,从未忘记。
“唐师妹,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上课去了。”
身后传来年少时的柏青的呼唤,唐糖回过神之际,便已然跟在柏青身后,踏入了课室内。
“哼!”坐在前排的花铃儿一见到唐糖,立马傲娇地撇开脑袋,态度很不友好。
“别管她,师长快来了,我们快些坐下。”柏青交代一声,然后快步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唐糖的目光缓缓从宽敞明亮的课室内扫过,最终定格在一个熟悉的座位上。
她安静地走过去落座。
那原本坐在她隔壁,正无聊地托腮,望着窗外的少女听到动静,扭过头来,露出一张熟悉的明艳面容。
是张明娟。
“糖宝。”彼时的张明娟是个如牡丹花儿般艳丽明媚的女孩子。
她大气爽朗,热情善良,如同一位大姐姐一般,对班内的每个人都很照顾,特别是年纪最小的唐糖,张明娟几乎将她看做自己的责任。
偶尔还会有人开玩笑地打趣她们,说张明娟如同唐糖的母亲一般,总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如同照顾自己的孩子一般。
但其实,最后的唐糖是与张明娟成为了挚友的。
她们都喜欢炼器,喜欢学剑,更喜欢研究好吃的,虽然是一个吃,一个做,但也分外地和谐。
她们会相互为对方打扮,当然,更多时候是张明娟像打扮布娃娃一般地打扮唐糖。
她说,她喜欢看着唐糖穿得漂漂亮亮的模样。
还说,女孩子就得多多爱惜自己,千万不能亏待了自己。
……
说了好多好多,有些唐糖记住了,有些她没记住,但这并不影响她们两人之间的友谊。
原本她们还说好了,若是日后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一定要带给对方看看,若是对方不满意,那就立马踢开那个人,重新再找一个。
反正呀,男人如衣服,女人如手足不是吗?
“不是吗?快说是不是糖宝。”
总觉得这句话貌似有哪里不太对劲的唐糖在张明娟接连逼迫下,最终还是点头说‘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