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助理小云明显没有预料到, 性子绵软好说话的南溪, 怎么突然强硬起来了。
她这一脚踢在铁板上。
南溪说完又吃了一口泡面。面条泡的时间有点久, 入口就化了。
小云目睹这口面条即将消失时,她慌慌张张拿出手机,语气惶恐又小心:“欢欢姐......”
电话那头一顿狮子狂吼,隔着半米远南溪都听见郑欢狂吼了:“不给我打电话, 会死吗?”
小云原地抖三抖,带着哭腔:“欢欢姐,您别生气,都是我的错。就是那个,现在不早了,我刚才,刚才看到南溪洗完澡去了厨房, 她估计,估计很快就要回来了。”
小云不敢当着郑欢的面叫南溪“姐”, 此刻当着正主的面她是风箱里的老鼠,双手合十向南溪无声道歉。
“你就是个窝囊废, 说个话都结结巴巴吞吞吐吐。南溪她是不是回来过?你俩是不是在一起?她问你什么?”郑欢现在就是一只喷火龙,逮谁咬谁,没半点小仙女的温柔。
小云哭哭唧唧,大叫着委屈:“没有, 没有,我没跟南溪在一起,她也没有问过我任何话。欢欢姐, 不管谁问我,我都不会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郑欢怒气撒得差不多了,在她眼里,小云就是个面团,捏成扁的她不敢是个圆的。
小云期期艾艾挂了电话,哈着腰:“南溪姐,您可以回房了。”
南溪放下方便面:“你先过去吧,我刚吃完,消消食。”
小云站在拐角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南溪并没有跟上来,她飞快从怀里里摸出一个手机,开机发了什么出去,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把手机关机重新放进大衣里侧口袋。
她脚下飞快地往回赶。
小云刚一推开门,一个盒子迎头飞了过来,砸在她脑门上,“咣当”掉在地上,盖子撒开,里面的巧克力翻滚出来,散落了一地。
“你看看,扔个东西你都接不住。这盒巧克力是给你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垮着脸,你知不知道,运气都快被你丧起走了。”郑欢夹枪带棒扫射了一通,觉得有些累了。
小云把巧克力一股脑塞在铁盒里,放在自己床上,小跑了过去:“欢欢姐,我给你按摩按摩,让你睡得舒服一点。”
郑欢这次倒没有发火,依言躺了下去:“你也就这点用了。”
小云咬着嘴唇,不敢应嘴。
郑欢听着音乐,昏昏欲睡:“小云,把面膜给我洗了。”
“是,欢欢姐。”
郑欢平躺着,小云把毛巾拧得半干,一点点替她擦干净,一般得十五五分钟左右,然后又给郑欢弄上精华保湿,按摩帮助皮肤吸收。
手和腿也得用精油进行按摩,并且戴好手套、穿上袜子,至此小云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剩下的时间,就开始准备郑欢的第二天早上要喝的水,水温保持在25摄氏度左右。
经过反复实践,小云已经得出一套经验,每天晚上一点半把开水灌进保温杯里,第二天早上就是这个温度。
郑欢喝的白开水都是必须用纯净水烧开。
她用的床单被套都是自己带。
接下来小云就准备郑欢第二天要穿的衣服鞋袜帽子配饰,一般准备在五套左右,供郑欢选择。
屋里乱七八糟,她一并收拾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些,小云已经累成了一条废狗。但她还是强撑着去洗了个澡,裹着半湿的头发,躺了下去。
南溪摸黑进屋,她被绊了一下,差点踩到什么。
小云轻轻叫了一声“哎哟”,南溪后退几步,才看清,小云在地上打了个地铺。
“你睡吧。”南溪绕了过去,和衣而睡。
南溪睡得并不安稳,做了一奇怪的梦。梦里白茫茫一片云雾,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个声音隐隐约约在呼唤着她。
南溪追着声音,一路跌跌撞撞,辗转停在一颗大树前。
大树遮天蔽日,不知道树干有多粗,有多高。
南溪跟着声音爬了上去,她灵活得犹如祖先,攀爬跳跃,很快就到了树顶,树冠弯成一道天然拱桥连接着一处开阔之地。
那儿站着一个身姿摇曳的女人。
“溪溪,溪溪......”声音像听过上万次,熟悉又亲切。
南溪急切地张嘴呼喊,但她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徒劳而绝望地开合着嘴巴,像一尾落在岸上多日的小鱼。
女人似乎感应到了南溪的迫切,她慢慢转过身,但总有一团雾气挡在她的脸上,叫南溪看不真切。
慢慢地,女人的身形又重新被白雾围绕起来,渐渐地整个人成了一个虚幻的影子,像一阵风就可以吹了个烟消云散。
南溪急得往女人那扑了过去,双手攀在开阔地的边沿上,再加把劲她就要上去了。
突然,边沿从悬崖处断裂开来,南溪失重似的垂直降落,底下是一弯深不见底的老泉。
老泉像一个有嘴无脸的怪物一般,张开一张硕大无比的嘴,只等南溪自己落了进去,成为它的猎物,让它饱食一餐。
“啊啊啊......”南溪尖叫了起来,活生生把自己从噩梦中吵醒。
南溪“猛”地坐了起来,她耳朵敏锐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砰砰砰”的心跳声,还有她粗重的呼吸声。
南溪试图深呼吸一下,胸口梗得生痛。
“南溪姐,您没事吧?”小云递过玻璃水杯,南溪没客气,就着她的手,喝了好几口,心终于跳得没那么厉害了。
视线重新凝聚了起来,屋里灯已经全被打开,南溪被光线刺得眼睛一眯,想要抬手挡住灯光。
但手臂根本抬不起来,像被人用绳索捆住了打了一顿,酸痛无力。
小云递过一条毛巾,站在床边,刚好挡住了光线。
郑欢也醒了,迷迷糊糊坐在床上看着南溪出神,很明显还没有睡好。
“南溪,你做什么梦了,吓成这样?”郑欢挠了挠头发,“啪”的一声躺了回去,四脚朝天。
“梦见爬山,掉下山崖了。”南溪声音干哑。
小云又把水杯递给了南溪,南溪接了过去,手指都在发抖差点连水杯都握不紧。
做梦太用力就像跑步用力过猛的人一样,最后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
“快点睡吧,不早了。再不睡,又要开始训练了。”郑欢翻了个身,睡着了。
“小云谢谢你,你去睡吧,我没事了。”南溪脸色惨白,笑意渗人。
小云大概向来擅长服从他人,南溪这么说,她没有多说,乖乖跑到门口边的地铺上躺好。
对,小云的房间不在这儿。但郑欢突然说过身边没有熟悉的人,她会睡不着。
至于小云为什么不跟郑欢睡一个床,这就得问两位当事人了。
南溪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重新躺了下去。睡衣全是汗,黏黏糊糊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把睡衣睡裤全脱了,整个人像只鹌鹑似的埋在被子里。
现在是四点零五分。
大多数人应该都在睡梦中。
南溪数着绵羊已经两万只了,她还是睡不着,头痛欲裂,屋里其他俩人呼吸绵长,已经熟睡了。
她打开微信界面,点开沈医生的头像,把这个梦境仔细讲了一遍,末了问了一句:“医生,我这有得治吗?”
手机屏幕一亮,微信提示有新消息进来,是沈医生。
“治当然能治,关键得看你想不想治。怕水严格来说不算病,很多人都怕,有的人看见水就开始头晕目眩,严重的会呕吐,晕倒。你说的这个梦,讲得很详细,记得也很清楚,但它不是什么心理暗示,也不代表祸福,就是梦,就跟吃饭睡觉一样,自然的。”
南溪哑然失笑,在她的刻板印象里,心理医生会抓住她这个梦,进行剖析和引导,挖出她内心隐藏的秘密,没想到沈医生是个“别出心裁”的医生。
要不是因为俞越推荐,她可能第一反应会打退堂鼓。
“谢谢沈医生,没想到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南溪对于深更半夜打扰人这事,着实过意不去,索性想跟人约一次治疗时间,起码让人把钱赚了。
“没事,反正都已经吵醒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倒可以随便聊聊,早上六点的太阳,我们倒是可以一起看看。”沈九思在电脑上敲着,屏幕上显示着南溪的精神诊断情况,状况不太妙。
“沈医生,那您说说收费标准吧。从我们说话时开始计费。”南溪在后面跟了微笑表情,是那种符号式的。
“我收费可不便宜啊,一千一小时是基本值,但我要全面评估你的状况后,才可以定价。今天也不当咨询,就随便聊聊,反正我正好也睡不着。”沈九思坦坦荡荡,从字里行间都可以看得出来,这人光明磊落,心胸开阔。
“你看这样可以吗?你戴上耳机,我们语音通话,你要不方便,可以打字,我打字比较慢。”沈九思不等南溪回复,第二句话又来了。
“恩。”南溪也想侧面了解了解这个心理咨询师。
第二天一早,南溪是被小云叫醒的,耳机还插在耳朵上。
她看了一眼通话时长,十五分钟。
而且,聊天窗口,自己并没打多少字。
南溪不记得自己是睡得太快,还是到后来也直接语音了。
但同屋的小云和郑欢,似乎没有被她吵到的迹象。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医生值得一见。
她发了条微信给沈医生。
沈九思回复很快:“我下午四点后,就没有安排,你安排好了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