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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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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中午时分,马车在杨府门口停下。

如今虽是新朝,但却并未迁都,国都还是旧赵国都,只是龙椅上换了人坐。

因此杨府也是从前的府邸。

赵常乐下了马车,仰头看着杨府大门上悬挂的牌匾。

从前那牌匾上写的是“太傅府”,太傅,是杨错父亲在赵国的官职;而如今牌匾上写的则是“上大夫府”。

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赵常乐对杨府很熟。

她从前调皮捣蛋,不喜欢天天闷在宫里头,所以抽空就往宫外溜。

其他几位王兄都在朝中担负要职,没时间陪她玩,只有息哥哥是个闲散公子,整日没事干,正事就是陪她玩。

公子出宫,比公主出宫容易的多,赵常乐就经常央求息哥哥偷渡她出宫。

而每每溜出宫,她几乎必要来找杨错,这府邸的每个地方她都逛遍了,比自己的宫殿还熟。

赵常乐晃了晃脑袋,把儿女私情从脑袋里赶走。

她是来报仇的,可不是来回忆的。

长阳君再无实权,到底也被封了君,因此他来拜访杨错,杨府下人自然不敢怠慢。

门房连忙将长阳君迎入府中。

杨府的下人周到,一边引路,一边解释,“祭酒此时不在府中,府上也无其他主子,便是我们府里的管家招呼,长阳君勿怪。”

长阳君怎敢怪。

他来这儿就是赔罪的。

长阳君后面跟着一串奴仆,各个手上抱着成摞成摞的礼盒。

赵常乐又被麻绳捆住——毕竟负荆请罪,虽然没有捆上荆条,可请罪的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

两个奴仆压着她这个罪魁祸首,一路上收获了不少杨府下人的目光——

舞姬一身正红薄纱,肩颈腰皆裸露,行走时莹润双腿在红纱之下隐约可见。

虽看着惨兮兮,但不掩其艳色。

若是从前,穿的如此暴露被人打量,赵常乐大概会觉得羞愧。

可如今不同,生死都经历过了,旁人落在她身上的打量目光也就不算什么了。

她反而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游廊石板,届是旧日模样。可如今杨府的下人,她却是一个都不认识。

当年杨错父亲入狱,杨府的仆人也因此遭殃,偌大杨府,不过就逃出去了杨错一人。

如今杨府的仆人,想来都是杨错做上大夫后新找的。

转眼花厅便到。

花厅口站着一个老者,约五十岁出头,拄着拐杖,朝长阳君方向走了几步,“见过长阳君。”

然后就将长阳君迎进了花厅里。

他走路时,一跛一跛的。

长阳君略略皱眉,这就是杨府的管家?这么寒酸。

他内心再腹诽,表面上都不敢表露,对那管家也和善,只是不想在杨府多呆一刻,因此没什么多余寒暄,直接表明来意,

“昨夜祭酒赴宴,结果府上下人得罪了祭酒,我今日特来赔罪。”

那瘸腿管家迟疑片刻,却没有立刻答应,

“这……”

长阳君害怕杨错,此时是真不想在杨府多呆,听说杨错此时不在府邸,他高兴的什么似的,恨不能立刻把所有赔礼都放下,然后麻溜离开。

如今见这瘸腿管家只是迟疑,却不说收礼,长阳君心头一跳——

这是什么意思?

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赵常乐跟在许多怀抱礼盒的奴仆后面,她抬眼看了一眼那位瘸腿管家。

这面孔倒是熟悉。

宁伯。

赵常乐记起来了,这倒是杨府的旧仆。

说来宁伯对杨府也是忠心,从前他是杨错父亲的随从,他瘸腿,还是因为有一次为了救少年杨错导致的。

杨错念旧,如今让他做管家,倒是他一贯的风格。

宁伯对长阳君不卑不亢,道,

“实不相瞒,我家大人从不收礼,长阳君说昨夜您的舞姬得罪了祭酒,但祭酒回府之后并无发怒模样,想来也不计较此事了。一桩小事,长阳君不必放在心上。”

杨错的脾气宁伯知道,很少计较这些小事。

虽然昨夜看到杨错头上受伤,宁伯着实惊讶了一下,但杨错面容平静,只说“并无大碍”。

长阳君携礼而来,却吃了个闭门羹,心里不大高兴。可又不敢在杨府表露。

况且这管家说杨错不收礼,长阳君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子。

长阳君只爱歌舞,不爱钻研政治,对这些官场往来便也不熟。

经宁伯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杨错确实不收礼,不管大小,统一拒绝。

因此他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换了别人,门口早就车水马龙了,可他府里除了因公来访之人,并无闲散访客,竟挺冷清。

长阳君尴尬,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这……祭酒高风亮节,我送这些俗礼真是玷污了他。”

宁伯见说动了长阳君,严肃面孔也放松不少,可立刻又听长阳君道,

“旁的礼物都罢了,但阿乐我今日是一定要送给祭酒的。”

宁伯还没来得及问“阿乐”是何许人也,奴仆把赵常乐往前一推,赵常乐一个趔趄,立刻跪在了地上。

红色薄纱裹体,虽衣裳沾了灰尘,但当真是满室艳色。

宁伯愣住。

这……

送个艳妓给祭酒,长阳君脑子糊涂了?

长阳君连忙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解释清楚。

祭酒赴宴,兴之所至欲拉人行欢,舞姬不从,砸破了头……

越听,宁伯脸色越黑。

兴之所至拉人行欢?

宁伯算是打小看着杨错长大的,杨错什么品格,宁伯最了解不过。

岂是那样贪恋女色之人?

末了长阳君又强调一遍,

“其他礼物,祭酒不收就罢了,但这舞姬一定是要留的。这贱婢得罪了祭酒,当真是该死,所以我亲自把她送上门,任由祭酒处置,要杀要剐我绝不过问!”

为表诚意,长阳君亲手捧上阿乐的卖身契。

宁伯还沉浸在杨错昨夜“兴之所至拉人行欢”一事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长阳君越说越来劲,到最后嘴上又没把门的了,

“照我说,若是祭酒不气了,其实大可留下她。昨夜宴席那样多舞姬,祭酒偏挑中她一人,当真是好眼力。不是我夸,我府中舞姬皆貌美,但阿乐相貌可是其中拔尖——”

眼看长阳君越说越露骨,宁伯脸色已黑如锅底。

可长阳君偏不知,命令赵常乐道,“阿乐,把头抬起来!”

赵常乐觉得自己像个货物,可她没有还手能力,只好抬起一张脸。

方才还一副“我不信我家祭酒绝不会贪恋女色”模样的宁伯,像是被一道雷劈到了头上。

中山公主?

那张脸,那不是自尽的中山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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