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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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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彦余光扫了一下郑孟君的身后, 她带着两个侍女,不远处巡逻的卫士越来越近。

程彦打消了把郑孟君敲晕的念头,攥了攥衣袖,硬着头皮掐着嗓子道:“奴婢该死, 冲撞了贵人。”

只盼着郑孟君听不出来她的声音, 骂上几句后,将她胡乱打发了。

郑孟君秀美微蹙,只觉得面前小内侍的声音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再看看身形,斟酌片刻, 道:“你, 哪个宫的?抬头让我瞧瞧。”

程彦道:“奴婢相貌丑陋,怕是会吓到贵人。”

“这世道上还有丑到会吓到我的人?”

郑孟君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内侍, 围着小内侍绕了一圈, 手指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发,道:“你别是跟程彦一样丑吧?”

郑孟君身后的侍从笑了起来。

程彦:“.......”

你才丑, 你最丑,比种不出苗种只长野草的土地还要丑!

程彦心里腹诽着,说出来的话仍是恭敬的, 道:“贵人说笑了。”

领队的卫士是崔家的人,程彦怕他看出来自己, 头低得越发深了, 道:“贵人若无其他事, 奴婢便先告退了, 殿里的贵人们还等着奴婢去伺候。”

郑孟君“背后”嘲笑完程彦后,被撞到了的气似乎散了不少,又说了面前小内侍几句,便放人离开。

程彦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对郑孟君有些误解。

郑孟君虽然脾气暴了些,但也不是一味的蛮横不讲理,最起码,没有责罚她这个撞到她的“小内侍。”

程彦弓着身子退下去。

刚走没两步,程彦突然听到为首的崔家卫士道:“那个小内侍是哪的人?抬起头让我瞧瞧。”

“安宁翁主不在鸾轿上,保不准扮做了其他人!”

程彦心头一惊。

崔家卫士下了马,向程彦走来。

他身上穿着厚厚重甲,战靴踩在汉白玉的道路上,声音闷闷的,像是玄雷炸响天际。

程彦迅速瞥了身后道路。

虽说有袁行在等她,长廊小道她又颇为熟悉,可她若跑起来,必然会惊动更多人,这样一来,她后面的计划便不好实行了。

她需要想其他的法子。

崔家卫士越来越近,在快要走到程彦面前时,郑孟君上前一步,拦住卫士的路,不耐烦道:“怎么,你是觉得我眼睛瞎了么?瞧不出程彦那个小贱人的模样?”

“小贱人”程彦:“......”

崔家卫士一怔,忙道:“属下不敢。”

华京城谁人不知道,郑孟君与程彦是死对头,眼下这种情况,若她瞧见了程彦,只怕会抓了程彦送到崔莘海的面前,哪里会替程彦遮拦?

再者,上头也交代了,崔家虽发动了兵变,但李承璋若想坐稳皇位,还是需要世家们的支持的,郑孟君是荥泽郑家最为看重的姑娘,他万万得罪不起。

崔家卫士忙让开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郑孟君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刚走没两步,她又转过身,对准备悄悄离开的程彦道:“喂,你傻站那干嘛?本姑娘快要饿死了,你去找点拿点吃的送过来。”

程彦垂首称是。

崔家卫士带着一队侍从纵马离去。

马蹄声渐行渐远听不见,程彦终于把心放在了肚子里,然而就在这时,刚刚回殿的郑孟君又从殿里出来了,只身一人走过来,抬着下巴对程彦道:“你这下安全了。”

程彦笑了一下,道:“多谢郑姐姐救命之恩。”

若她还看不出来郑孟君刚才的举动,那便白活这么多年了。

只是让她想不明白的是,郑孟君是怎么看出来她的,又为何要帮她。

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的缘故。

郑孟君道:“别谢我,我才不是要帮你。”

“我只是瞧不上崔家人的猖狂样。”

与她交好的一个堂姐嫁去了崔家,被崔家人各种嫌弃是庶生,配不上他家的嫡子,三天两头给堂姐添堵。

她就想不明白了,当初求娶是崔家来求娶的,她郑家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

再说了,大夏是从父制,嫡庶都是父亲的孩子,只有那等边陲小国,男人不争气,才需要靠母族提升孩子的位置。

崔莘海不过一个太子太傅,崔家人略掌兵权,崔家人便这般轻狂,若真是让崔家人当了政,还不知道会怎么猖獗呢。

她才不会眼睁睁瞧着这种事情的发生。

程彦虽然招人厌,可大是大非拎得清,且这些年程彦种出来的粮食养活了无数百姓,尤其是中原之地被郑家儿郎祸害过的地方,她心中是感激程彦的。

再说了,程彦与她只是闺阁女儿的小恩怨,她犯不着为这些小恩怨弄死程彦。

郑孟君道:“你快想办法救天子吧,若再僵持下去,只怕天子要遭了他们的毒手。”

程彦颔首,道:“救命之恩,日后再报。”

崔莘海与吴皇后没她母亲那般敢作敢当去弑君,他们更想要一个好名声,让太子李承璋体体面面登基。

如今把她舅舅控制起来,是想让舅舅写退位诏书,舅舅自然是不会写的。

半日之间,他们尚会哄着舅舅,可时间久了,难保他们不会狗急跳墙。

程彦提着衣摆,一路小跑,找到早在宫墙外等待着的袁行。

袁行见程彦过来,连忙迎上去,低声道:“崔莘海控制了千秋殿,我们的人进不去,里面的消息也传不过来。”

千秋殿是钧山离宫皇后居住的宫殿,殿里伺候的都是吴皇后的人,如今殿外的卫士们又都换成了崔家的人,围得如铁桶一般,莫说人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程彦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直通千秋殿,你们从那走,把舅舅救出来。”

太/祖皇帝在建造钧山行宫时,便想过后世天子被兵变逼宫的可能性,特意在皇帝与皇后居住的宫殿下面建造了直通外界的地宫,供皇帝皇后逃跑用。

这条地宫只有历代的天子与皇后知晓,外人从不得知。

到了李泓这一代,李泓并非正常继位,原是不知道这个秘密的,程彦常年跟着丁太后住在离宫,一日侍弄新苗时,程彦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

她把这个秘密只告诉了李泓,连母亲李淑都没告知。

李泓显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吴皇后,若不然,吴皇后根本不会吧李泓扣在千秋殿。

“此密道乃天家机密,只能你一个人知晓,跟随你前去之人必须是你的心腹,且需蒙面前行,要不然,无人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袁行知道其中利害干系,略微思索,便应承下来,又问道:“翁主不与我们一起?”

程彦摇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信号烟花,让一旁卫士点燃。

火红的烟花在夜幕中炸开,程彦道:“分我一百人,我去牵制崔莘海。”

“不行,这太危险了。”

崔莘海调了五万兵马来控制离宫,程彦只带一百人过去,这分明是去送死。

袁行道:“英王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属下一定保护好翁主的安全。若翁主出了意外,属下有何颜面去见英王?”

程彦指了指夜幕中的烟花,道:“看到了吗?今夜不想崔莘海成功的,不止咱们这些人。”

世家们哪是这般好相与的角色?

他们根本无法容忍崔家坐大,崔家一旦得势,必会打压他们这些世家,而崔家失势,崔家现在霸占着的这些官职,还不是任由他们瓜分?

更何况,现在的天子李泓仁善,对他们手下的勾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子李承璋可不是这般好糊弄的,他们更愿意捧一个算不得精明的李泓做皇帝。

在出发前,他们便选了极心腹之人伪装成侍从一同来了钧山,只待程彦点燃信号,便会汇集在一处,向崔家发起攻势。

程彦的声音刚落,朝臣们居住的院子传来一阵骚动。

程彦道:“保护好我舅舅。”

“至于其他人,你可便宜行事,出了事,由我担着。”

袁行只得带兵走小道去千秋殿找李泓。

程彦在卫士们的护卫与世家们汇合。

华阴杨氏、武阳薛氏、汝南袁氏、荥泽郑氏,甚至多年不曾在华京掀起风浪的兰陵萧氏与琅琊颜氏都来了人。

这些世家带的人并不算多,故而也不曾引起崔莘海的注意,但这些世家带的人聚在一处,便是一支可观的力量了。

虽不能与崔莘海的五万兵马相比,但也能利用地形托住兵马,让袁行救出李泓。

只要李泓被救出来,崔莘海再多的兵马也无用了——臣子弑君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程彦分配任务,让世家们虚张声势去攻打各个宫门。

崔莘海做贼心虚,又不知他们究竟来了多少人,必然阵脚大乱。

.......

千秋殿。

李泓重重把吴皇后塞到他手里的狼毫仍在地上,怒道:“你们这是谋逆犯上!”

吴皇后又取来一支笔,放在案边,柔声劝道:“陛下,这大夏万里江山,你不交给璋儿,又能交给谁呢?”

“老三性子跳脱,做事全凭个人喜好,老五文弱,难当重任,老六早年便被谢家女伤了身子,老七太小,薛妃生的老八还是一个奶娃娃。陛下,您只有璋儿一个选择。”

李泓道:“朕从未想过要将皇位交给其他人。”

他虽不喜李承璋的忘恩狠辣,可这并不是衡量天子的标准,如今他宠薛妃也好,宠老八也罢,不过是想给李承璋与一个教训,他并非李承璋一个选择。

身为天子,若不仁善御下,哪有人会替你卖命?

更何况,李承璋身后并无强势母族作为依靠,崔家更是狼子野心不可信,李承璋若再行事狠绝,必然尽失人心,成为崔家手中的傀儡。

吴皇后道:“既然如此,陛下便写了这诏书吧。”

李泓冷声道:“可朕也不曾想过,要这个时候传位于他。”

“这天下,终究是朕的天下,朕不给的东西,你抢不走。”

吴皇后脸色微变,崔莘海眉头微皱,对吴皇后使了个眼色。

李泓眸色一沉,道:“怎么,你们难道还想弑君不成?”

崔莘海道:“臣不敢,只是陛下近日大喜大悲,一时身体有恙,无法处理朝政,要太子监国也是有的。”

李泓道:“崔莘海,朕待你不薄。”

崔莘海垂眸道:“陛下,身为天子,最不需要的,便是善良。”

“您的心,太软了。”

李泓哑然,慢慢合上眼。

吴皇后把案上的笔重新塞回李泓手中。

然而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崔莘海与吴皇后对视一眼,走出殿外询问原因。

崔振波抱拳道:“不知从哪来的人,正在攻打各处宫门。”

崔莘海眉头微皱,道:“长公主远在千里之外,不可能回援的,许清源倒是离得近,听族里的人讲,他最近兵马调动频繁——”

说到这,崔莘海话音一顿,目光骤冷,道:“你带兵顶住,他们这是谋逆之举想篡位!”

崔振波看了一眼崔莘海,应声而去。

刚转过身,又被崔莘海叫住了。

崔莘海道:“你且等一等,我拿件东西给你。”

崔振波止住脚步。

崔莘海走进殿,从剑匣上取下李泓的天子佩剑。

李泓脸色微变,吴皇后也是一怔,忙道:“太傅不可。”

崔莘海眼睛轻眯,拿着佩剑出殿,交给崔振波,道:“天子宝剑,无论来人是谁,只管斩了便是!”

崔振波双手捧着佩剑,转身大步离去。

崔莘海怕崔振波的人支撑不住,把千秋殿的卫士们也派出去大半。

卫士们走后,千秋殿越发寂静,崔莘海向身边侍从交代两句,侍从垂首退下。

不多会儿,侍从捧来一碗参汤,问道:“此事可告知太子殿下一声?”

崔莘海此时正在看夜幕中的星河,听到侍从的声音,方转过身,略检查一番参汤,叹息道:“我们今日为太子留一条后路,他日太子也会保全崔家。”

侍从大惊失色,捧着参汤的手指不住发抖,道:“太傅......”

太傅这句话,便是没有十全把握了。

崔莘海接过参汤,道:“你下去吧,我在老地方给你准备了银子,以后莫在华京城出现了。”

侍从扑通一声跪在崔莘海面前。

崔莘海摆摆手,道:“去吧。”

“千刀万剐之事,我一人来做便够了。”

崔莘海入殿,遣退殿内所有的侍从。

李泓看到崔莘海端着的参汤,长叹一声,身体慢慢向后歪去。

吴皇后脸色大变,忙去拦崔莘海,道:“太傅不可,陛下毕竟是天子,只要陛下写了退位诏书,便让陛下与我在离宫过残生吧。”

“我一定好好看住陛下,绝不给太傅添麻烦。”

崔莘海冷眼打量着吴皇后,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还是陛下,您只能选一个。”

崔莘海的声音刚落,外面传来兵士们的喊杀声。

吴皇后身体剧烈颤抖着,崔莘海扯出被她拽住的衣袖,向李泓走去。

李泓见此笑了起来,道:“让朕猜猜,外面是谁来了。”

崔莘海走到李泓面前,扣住李泓下巴,把碗里的参汤直灌给李泓。

李泓虽然保养得当,但到底不如崔莘海郎官入仕,又曾在边疆厮杀多年的身强体壮,被崔莘海制住,死命挣扎着。

吴皇后不敢去看,伏地大哭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偏殿突然传来一声轻响,随后是战靴踩在地板上的闷沉声音。

袁行带着一队卫士冲出偏殿,直往正殿而去,看崔莘海正在灌李泓毒药,忙抽出腰间佩剑掷向崔莘海的胳膊。

长剑擦着崔莘海的胳膊直/插在屏风上,崔莘海吃痛,手里的药碗掉在地上,摔成无数碎片。

李泓捂着胸口不住咳嗽着,艰难喊道:“护驾,护驾!”

崔莘海抽出屏风上的长剑,横在李泓脖子处,冷声道:“你们谁敢上前?!”

袁行止住了脚步,不敢再向前。

吴皇后被殿中突然发生的变动吓得忘了哭。

崔莘海见袁行带的人并不多,不禁大笑出声,道:“调虎离山之计?”

“看来攻打宫门之人,并非许清源之兵。”

须臾之间,崔莘海明白了形势,对袁行道:“袁行,你出身汝南袁家,世家子弟,清贵之后,如今跟随程彦,又能得什么好?她容不下任何世家,今日不过是挑唆我们众多世家自相残杀,她坐享渔翁之利。”

“我崔家倒了,你以为袁家便能好吗?大错特错!”

“你仔细想一想,她这些时日是不是在打听今年各地送来的卫士?她是想让家世清白出身寒族之人补我崔家的空缺,而并非你袁家!”

袁行剑眉微蹙。

........

崔振波立在城楼上,看到宫门外一队卫士身着明光镜铠,护着中间之人,思索片刻,寻了个借口说其他宫门战事更为吃紧,让崔莘海的人去支援其他地方。

崔莘海的人被宫门下喊打喊杀的人闹得头疼,不曾多想,便辞别崔振波而去。

等这些人走远了,崔振波下了城楼,打开宫门,放程彦进来。

程彦纵马而行,问道:“天子何在?”

崔振波道:“在千秋殿,崔莘海不许末将入内,故而末将不知天子安危。”

程彦秀眉微蹙,一扬马鞭,加快速度向千秋殿疾驰。

此时的千秋殿,袁行与崔莘海仍在僵持着。

李承璋居住的宫殿紧挨着千秋殿,千秋殿迟迟没有传来消息,他思来想去,换上战甲,走出宫门。

刚走出们,便被门口的卫士拦住了,卫士道:“今夜外面不太平,太子殿下还是留在殿里为好。”

李承璋并不答话,抽剑将拦路的卫士的脑袋砍下。

卫士的脑袋骨碌碌滚下台阶,院内巡逻的卫士皆是一惊,李承璋朗声道:“太傅谋逆,囚禁父皇,儿郎们,随孤前去解救父皇,将此逆贼诛杀于殿前!”

院子的人有一部分是崔莘海的人,另外一部分是李承璋的心腹,见李承璋如此,纷纷拔剑,战成一团。

李承璋趁乱冲了出去,连劈带砍重进千秋殿。

“父皇!”

李承璋高呼。

崔莘海手指微抖。

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李承璋对犹豫不决的袁行道:“还在等什么?快将逆贼速速拿下!”

袁行抬眉看了一眼李承璋,道:“可是陛下.......”

李承璋斟酌片刻,把剑横在自己脖子上,一步步走向崔莘海,道:“放了父皇,孤做你手中人质。”

吴皇后脸色微变,连忙去拦李承璋,道:“璋儿不可。”

李泓也是一怔。

他一直觉得这个儿子刻薄寡恩,心无善念,今日崔太傅逼宫,必是与李承璋合谋的,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李承璋眸色幽深,崔莘海面色明明暗暗。

李承璋离崔莘海越来越近,眼睛轻眯,道:“太傅还在等什么?”

马蹄声传来,隐约夹杂着程彦清脆的声音。

李承璋步步紧逼,道:“外面的宫门已经破了,你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拿孤出城,是你唯一的选择。”

崔莘海手指微颤,大笑出声:“当真是我教出来的好太子!”

“太子殿下,前途路远,你!好自为之......”

崔莘海说完这句话,反转剑锋,送入自己腹中。

鲜血溅了李泓一脸,崔莘海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

李承璋连忙上前去扶李泓,关心问道:“父皇,您没事吧?”

李泓胡乱擦着脸上的鲜血,道:“你怎么来了?”

李承璋看了地上崔莘海的尸首,道:“他将儿臣囚禁在宫殿,不许儿臣来千秋殿,儿臣便知千秋殿有变,一路冲杀而来。”

“还好,父皇无恙,若是不然,儿臣只怕跳进黄河洗不清这一身污水了。”

程彦冲进殿,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由得向袁行投以询问目光。

袁行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李承璋是如何冲进来的。

他刚才全部的注意力全在崔莘海架在李泓脖子上的利剑,哪里顾得了李承璋?

程彦上前问道:“舅舅,您没事吧?”

李泓见程彦带人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朕无事。”

目光一转,发现程彦身后之人是崔振波,不免又提起了心,道:“他......”

崔振波连忙跪下,道:“末将万不敢做谋逆之事。”

程彦道:“他并非崔莘海的同党,不过母亲在崔莘海手中,身不由己罢了。”

“此时若非他打开宫门,只怕我现在还被人拦在外面进不来。”

李泓长舒一口气,袁行带来的卫士们伺候李泓去内殿宽衣梳洗。

崔莘海已死,外面的叛乱很快被平息,跟随崔莘海谋逆的人被崔振波一个个揪出来,下入死牢。

崔家既倒,朝中出现许多空缺,程彦正欲安插自己的人进去,却发现早有世家的人暗中顶上。

与崔莘海一同策划的李承璋,仅仅被废去太子之位,幽禁宫殿不许出,并未伤及性命,至于吴皇后,不过是交出凤印,罢黜管理六宫之权,两人并未伤及根本。

崔家的嫡子崔元锐,早早去了边塞送粮食,将此事摘得一干二净。

程彦揉了揉眉心。

她策划了这么一大场,到头来不过只倒了一个崔莘海,略占了几个职位而已,与她原本设想的崔家完全垮台,她看中的人占去大半崔家的位置,剩下的再是世家平分的局面相差太多。

程彦去找李斯年。

李斯年此时在钧山观星台上。

满天星光洒在他身上,他微抬头,看着天边星象。

程彦抽出忍冬腰间佩剑,长剑指向李斯年,冷声道:“李斯年,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她算了一切,唯独没算到李斯年会暗中帮了崔家、帮了李承璋一把。

李斯年淡淡道:“天下无翁主不敢杀之人。”

忍冬皱眉道:“李斯年,翁主待你不薄。”

原本可以将崔家一网打尽,可以将世家把持朝政的局面拨乱反正,继而一鼓作气整顿政务,举全国之力抗击北狄,可现在,仍要与其他世家纠缠不休。

出重兵围击北狄,更是遥不可及。

李斯年并没有回头,映着星光的背影清瘦,平静道:“崔家已是丧家之犬,多几个如我一般苟延残喘之人,对翁主有甚么影响?”

“小翁主,你从未信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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