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会员书架
首页 >历史军事 >恶毒女配不洗白(穿书) > 第84章

第84章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大夏民风开放, 世人在对待男女之事颇为看得开,只有两情相悦了,被翻红浪便会很快提上日程。

百姓尚且如此,更别提天家子孙了。

天家子孙在对待感情的事情上更为随意, 养面首的公主翁主们不计其数, 遇到性格彪悍的,在街上强抢民男都做得出来。

所以,罗十三觉得, 程彦在李斯年房间留宿一晚的事儿,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男女情窦初开时的情不自禁了。

更何况, 李斯年中了千机引的毒, 身体虚弱到不行,也跟程彦做不出来什么事, 俩人和衣躺在床上, 叽叽喳喳咬着耳朵,说几句的知心话, 这才是昨夜的真实记录。

做出那等事尚且不算过分,更别提俩人不曾做出了,这种情况, 无论放在大夏的哪户人家,都是一笔带过翻不起任何风浪的小事。

可偏偏, 这种事情发生的长公主府上。

罗十三一直都知道, 长公主李淑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在长公主还不是长公主, 而是不受宠的三公主的时候, 她的性格便是如此,哪怕她的这种性子让她在先废后谢元手里吃了不少闷亏,她也不曾为了保命磨去自己的棱角。

最艰难的时刻她尚且如此,更何况如今大权独揽威震天下的时候了。

再加上她两段无疾而终的婚姻,在她骨子上给她刻上了寻常人根本不会有的执拗,让她在对待感情的事情上更为挑剔敏感,她自己如此,在对待唯一的女儿的婚事上更是如此。

而此时,与她独女共处一夜的那个男人,还是她生平最恨的谢家人。

长公主虽然并未阻止程彦与李斯年的往来,但罗十三能感觉得到,长公主心里仍是厌恶李斯年的,李斯年也能感觉到长公主对他的厌恶,平时留宿在公主府时,会格外恪守本分,只在自己的院子里走动,甚少主动出门,尽量避免遇到长公主。

俩人的关系至此,长公主能同意李斯年与程彦的事情才是有了鬼。

更别提二人现在的事情在长公主看来并非两情相悦情不自禁,而是背着她在偷情。

罗十三简直可以想象得到,长公主在看到房间里的程彦与李斯年亲热的模样时的勃然大怒。

罗十三低头敛眉,避开长公主凌厉的目光,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开了口:“长公主殿下。”

李淑微微颔首,目光越过罗十三,看向罗十三身后紧闭的房门上。

房门是水沉香的木料做就的,离得近了,依稀还能嗅到水沉香特有的清幽香气,房门上雕刻着繁琐的富贵花纹,再以琉璃封制,外面的冷气便进不了殿里。

正月的华京城,到处是冰天雪地,冷风如刀子一般刮在脸上,寒意仿佛能穿过身上厚厚的棉衣,进入人的骨髓中。

而在这扇门的后面,却是**暖帐,岁月悠长。

那里面躺着她的女儿,与她生平最恨的谢家人。

李淑的眸光又冷了一分,道:“打开。”

罗十三硬着头皮去开门。

至于李淑身后拼命向他使眼色的绿萝,他只当看不见。

开什么玩笑,他一个暗卫出身的,除却刺杀与伪装外,最为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了。

眼下这种情况,天子来了都不敢拦,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暗卫了。

他还想多活两年,断然不能为了安宁翁主的一些风流事,便将自己的性命折进去。

绿萝看罗十三这般听话去开门,不免有些着急。

长公主对李斯年的讨厌是不加掩饰的,哪怕李斯年从梁州带来了番薯盔甲与武器,长公主也不曾李斯年的印象改观,仍以谢家人的余孽去看待他。

绿萝丝毫不怀疑,如果屋里的李斯年与程彦的动作但凡有一点亲密,以着长公主对李斯年的讨厌,会毫不犹豫剁了李斯年的第三条腿,再将李斯年拉出去千刀万剐。

好看的人在程彦那里向来有特权,李斯年更是好看中的好看,可再怎么好看,一旦成了鲜血淋漓的死尸,也就谈不上好看,更谈不上特权了。

她家翁主的感情路颇为曲折,如今好不容易长出来靠谱一朵桃花,她可不想让翁主的桃花就这样过早夭折了。

绿萝很是不忍看到这样的局面,但周围并没有人敢阻止长公主的进入房间。

挣扎犹豫片刻,绿萝攥了攥拳,给自己鼓鼓气,颤着声音对李淑道:“长公主殿下,您昨夜自军营中回来,如今刚到府上,尚未来得及梳洗换衣,您看要不要婢子先伺候您梳洗一番,再叫翁主出来相见?”

眼下这种情况,能拖一时是一时。

可拖是拖不住的,依着长公主的脾气,天子来了也拦不住她如今的脚步,绿萝只能稍稍把声音提高,好让屋里的程彦听到自己的□□,赶紧收敛一下与李斯年的亲密行为,为长公主的即将到来做准备。

李淑冷冷道:“不用。”

她的目光太过凌厉,声音也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般,绿萝心里怕极了,腿都跟着打颤,但想到程彦素日待自己的亲厚,便又鼓足勇气拦上一拦。

绿萝道:“殿下风尘仆仆而归——”

然而绿萝的话尚未说完,李淑便不愿听下去了,向跟着自己的近卫使了个眼色,近卫便把堵着她前方道路的绿萝拉到一旁。

李淑径直走向紧闭着房门。

近卫的力气很大,绿萝根本挣脱不开,屋里一点动静也无,她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生怕李淑看到程彦与李斯年甚为亲密的一面,便大声向屋里喊道:“翁主,长公主回来了,您快出来迎接啊!”

李淑准备推门而入的动作微顿,回眸扫了一眼努力在近卫手中挣扎着的绿萝。

绿萝长了一张讨喜的小圆脸,眼睛也是圆圆的,颇为清秀可爱,瞧着便叫人心生喜欢。

可现在,那张小圆脸上满是惊慌失措,又急又怕涨红了脸,看她看过来,更是打了一个哆嗦,小嘴都跟着颤起来,断断续续道:“殿、殿下.......婢子只是想让翁主来接您,并、并没有其他意思。”

李淑眉梢轻挑,道:“你倒是忠心。”

绿萝更怕了,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李淑冷哼一声,收回目光,推门而入。

迎面而来的,是浓烈的月下香。

李淑鼻翼动了动。

她并非未经人事的女子,她有过两次婚姻,虽说第一次有名无实,但第二次的婚姻在刚开始时的时候,她与程彦的父亲程仲卿也曾出举案齐眉过,她知道男女事后是什么样子。

而她现在在的地方,月下香浓烈,将其他气味遮了个一干二净,她蹙眉轻嗅,一点也闻不到男女事后特有的淡淡麝香。

难不成这个李斯年是个不行的?

李淑想起李斯年整日坐在轮椅上,心下了然。

下半身已经残废了,想来那东西也是残废的,空有一张好皮囊,却做不得任何事。

当年一手遮天的谢元,怕是做梦都想不到谢家的后人竟如此如此可笑吧。

罗十三见李淑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便知道李淑只怕想到那种事情,心里只盼着李淑看在程彦与李斯年相安无事一晚的面子上,饶了李斯年一命。

这般想着,罗十三听到里间有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并不是一个人的,一个轻快,一个谨慎。

不用想,也知道轻快的那个是程彦,谨慎的是李斯年。

罗十三只觉得有些意外程彦的轻快。

程彦一贯聪明,怎会瞧不出长公主对李斯年的厌恶,不仅没有断了与李斯年的往来,还越发亲密起来,甚至还留宿在李斯年的房间。

如今事情被李淑撞见,程彦不仅没有慌乱,心情还这般轻松,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罗十三眉头微动,抬头看向屏风。

琉璃屏风后,程彦扶着李斯年慢慢走来,见了李淑,面上便笑了起来,道:“母亲,你何时回来的?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她的声音刚落,便觉得一抹刺目的光向一旁的李斯年刺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程彦挡在了李斯年面前。

寒光停在程彦的胸口,李淑声音冰冷,道:“你对他,倒是用心得很。”

长剑太过锋利,程彦胸口处的云锦料子裂开了来,微微露着白皙的肌肤。

房门尚开着,正月的凌风从外面吹来,程彦打了个哆嗦。

时隔多年,她的母亲依旧没有放下对谢家人的仇恨。

数万将士的埋葬边关,是横在母亲心口的一根利刺,咽不下,吐不出,甚至午夜梦回,那个刺也在隐隐作痛。

李斯年的母亲是谢家女,谢元最宠爱的妹妹,而谢元,一手促成了多年前的冤案。

她懂母亲对谢家人刻骨铭心的恨意,更懂母亲对李斯年的厌恶。

但多年前的事情,与李斯年没有任何关系。

那一年李斯年还没有出生,甚至他的出生与存在,也是谢家人精心布下的局,谢家人犯下的罪孽,不应该由他去承担。

程彦迎着李淑凌厉目光,道:“母亲,他与你所了解谢家人不同,他也是受害者,我为什么不能对他用心?”

她终究还是低估了母亲对李斯年的恨屋及乌。

她一直以为,母亲虽然讨厌身上带着谢家人血液的李斯年,但并未阻止她与李斯年的往来,心中便是默许了李斯年的存在的,所以在听到绿萝的声音时,她心中并无惊慌,只觉得母亲既然默许了李斯年活在这个世界上,当不会再追究当年谢家人做的孽,她只需再好好与母亲分说一番,母亲便会接受让她嫁给李斯年的事情。

她的身份特殊,嫁给李斯年,是最坏的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

哪曾想,她还没来得及与母亲提李斯年的事情,母亲已经拔剑相向了。

面对母亲的长剑,程彦寸步不让,道:“更何况,他若与当年的谢家人一样,又怎会带我找番薯精钢与武器?”

李淑凤目微眯,道:“若他别有用心呢?”

李斯年轻轻一笑,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程彦,道:“公主殿下说的不错,我的确对小翁主别有用心。”

为她生,为她死,为她愿意放弃自己执念了多年的目标。

在她如温暖阳光闯入他灰暗人生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有了毒药,也有了解药。

李斯年道:“宁王之子李斯年,师从道家凌虚子,今日向长公主求娶安宁翁主程彦,不知公主允否?”

程彦微微一怔,不曾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李斯年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她的母亲都准备要他的命了,他还敢求娶她,怕不是觉得自己的命太长,迫不及待想入黄泉?

程彦拉了拉李斯年的衣袖,让他别再提求娶的事情。

李淑似乎也有些意外李斯年此刻的话,眯眼打量着他,目光似出鞘的利剑。

李斯年坦然受之,拍了拍程彦的手,对程彦温润一笑,示意程彦不要担心,再抬头,面上仍是清风朗月的,一点也无性命被威胁的惶恐不安,只有要求娶心上人的坚定不移。

罗十三见了,眸光轻闪。

李淑现在这个模样,天子见了都腿软,更何况其他人。

可李斯年不一样,非但不担惊受怕,还迎着李淑能将人生吃活剥的目光,对李淑浅浅笑着,端的是霁月风清,一派谪仙气度。

到底是自幼受三清殿清静无为熏陶着长大的人物,这般强大的定力,委实叫人敬佩。

李斯年求娶程彦的话让殿里一时无话,空气似乎都跟着凝滞起来,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奉茶的侍女们无声退下,罗十三也跟着他们出了屋。

他虽然很想知道李淑最后会如何处置李斯年,但这种事情,他参与得越少越好。

多年的暗卫生涯,让他学了一个道理——事情知道的太多的人,一般活不长。

他想多活两年。

罗十三走出房门,随手又将房门关上。

院内的绿萝仍在李淑近卫手中挣扎,小脸涨得通红。

罗十三有些瞧不上眼,便走过去让近卫放了绿萝。

罗十三是罗生暗卫的人,身份特殊,近卫们没有犹豫太久,便松开了绿萝。

绿萝揉着被近卫抓疼的手腕,狠狠瞪了罗十三一眼,道:“没骨气!”

“吃了我这么多的绿豆糕,关键时刻开始掉链子!”

罗十三道:“这种场合,哪里有咱们说话的份儿?也就你这个傻姑娘敢冒头。”

想起刚来的事情,罗十三仍是心惊不已。

他是暗卫出身,比绿萝更了解折在李淑手里的性命究竟有多少。

李淑是兵变上的位,初接手罗生暗卫的时候,有好多人不服她,李淑便血洗罗生,杀尽那些反抗她的人,重新提拔了一批人上来。

他经历过那场腥风血雨,对如今的李淑不敢有半分违逆。

李淑兵变屠城的时候,绿萝年龄尚小,不曾经历过那些事,只听旁人说过李淑的杀伐手段,对待李淑,自然便少了几分他的胆战心惊。

绿萝仍在埋怨罗十三。

罗十三不置可否,道:“说你傻你还不信,紫苏半夏忍冬个个不往长公主身边凑,就你傻乎乎地跟了过来。”

“才没有!”

绿萝不服气道:“忍冬被长公主留在军营没回来,紫苏刚去迎长公主的时候便被扣下了,半夏怕谢诗蕴在解药上动手脚,在研究你送过来的千机引的解药。”

“她们如果在这,才不会跟你一样没出息。”

“是么?”

金乌初升,阳光微暖,罗十三拍了拍绿萝的头,声音到底柔了几分,道:“以后我拦着也就是了。”

绿萝仍是气鼓鼓的,道:“才指望不上你。”

暗卫出身的人,最是会见风使舵了。

绿萝焦急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手指不停搅着手帕,道:“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与绿萝坐立不安的紧张相比,屋里的程彦,此时的心情也与绿萝差不离。

她是李淑唯一的一个女儿,按照常理来讲,李淑当是对她颇为宠爱,甚至有求必应的,看在她的面子上,哪怕讨厌谢家人,也捏着鼻子认下了李斯年这个女婿。

可事实恰恰相反。

在经历过陨星山一战后,她对李淑的果决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根本不会觉得自己是李淑的女儿,身上便有了旁人没有的特权。

因为她是李淑的女儿,李淑对她的要求会比旁人高上许多,并不存在对她的格外溺爱。

所以她才会格外紧张不安。

她知道李淑杀伐果断,性子上来了,才不会管李斯年是不是她看上的人,是不是有经天纬地之才,李淑只会杀李斯年泄愤。

李淑眯眼瞧着李斯年不说话,程彦越发忐忑,看看李淑,再瞧瞧李斯年,再瞧一瞧横在两人之间的锋利长剑,手指微颤,贴着剑面,将长剑往一边推了推,道:“母亲,你先把剑放下,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她昨夜留宿李斯年这里,并不是在跟李斯年谈情说爱,她与李斯年关系晋升为情侣之后,她在李斯年面前说话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与李斯年聊起了天下大势。

李斯年一边听着,一边时不时地说上几句自己的看法。

那些看法,是以往的李斯年从未与她说过的,打破这个世界认知的看法。

她如获至宝,越发觉得李斯年是个旷世奇才,与他说话入了迷,连最后自己怎么睡去的都不知道,只知道一觉醒来,便是罗十三扣门送解药的声音。

李斯年饱受千机引的折磨,如今有了解药,她自是欣喜若狂。

她欢欢喜喜找了罗十三拿了解药,喂李斯年吃下,只想着李斯年终于解脱,哪曾想,她的母亲便回来了,一句话未说,便抽出佩剑要杀李斯年。

母亲手里的剑看得她心慌,她撞了撞胆子,从母亲手里拿走佩剑。

虽然取下了佩剑,可程彦心中仍是不安。

她的母亲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学的都是杀人的本事,纵然没有这柄长剑,母亲要取李斯年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桌上有侍女们新奉上来的茶,程彦倒了一杯,双手捧给李淑,小心翼翼道:“母亲,哪怕是犯人也有申诉的机会,你总要听他说两句吧?”

李淑并未接茶,斜睥着程彦,冷声道:“听他求娶你?”

“这便是他的申诉?”

程彦面色微尬。

她也没有想到李斯年会先说他俩的事情。

她还以为,依着李斯年的聪明才智,多会先与李淑分析当今大势,利用李淑想彻底剿灭北狄的心理,取得李淑的好感,水到渠成之后,再说求娶的事情。

哪曾想,李斯年开口便是求娶,不仅李淑不耐,她也颇为不悦。

程彦瞪了李斯年一眼。

平日里这般聪明,怎地到了关键时刻,便开始掉链子了?

李斯年浅浅一笑,走上前来,从她手中接过茶,向李淑行了个大礼,双手将茶捧在李淑面前,道:“求娶小翁主的事情,便是我的申诉。”

“长公主手握兵权,为朝臣世家所忌惮,小翁主身居华京,有协理天子之权,长公主与小翁主身份尊崇,世人莫不敬畏。”

“可登高跌重,月盈必亏,而今天子仁厚,与长公主姐弟情深,尚能容忍长公主与小翁主的权势,可若天子老去,下任天子君临天下,他是否与现在的天子一般,对长公主毕恭毕敬,听之任之?”

李淑长眉微动,静静看着面前清隽无俦的少年。

茶是侍女们刚沏好的,捧在手里久了,便会有些烫,刚才程彦捧了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住。

而今李斯年捧着茶,他的手指比寻常女子还要娇/嫩,说话的时间,手指已经红了起来,但他仍是稳稳端着茶,保持着跪拜她的姿势、

李淑接了茶,放在桌上,并未饮下,只是道:“说下去。”

李斯年笑了笑,道:“公主殿下身份特殊,小翁主无论嫁给了谁,对于天家来讲,都是一个隐患,为保长公主手中兵权不流落他人之手,天子会再次赐婚小翁主。”

接了他的茶,便是将他的话听进了一半。

其实这些话,无需他说,李淑也能想得到。只是北狄虎视眈眈,李淑时刻备战,未来的天子容不容得下她与程彦,根本不是她眼下能考虑的事情。

他今日说的话,正中李淑的心思,尽管如此,但他后面要说的话,李淑能不能听得进去,尚是未知。

执拗的人,总有着旁人没有的坚持。

而弑君杀尽兄弟姐妹的李淑,心中对亲情的期待与渴望,也是世人远远想象不到的。

李斯年斟酌着说道:“与小翁主年龄相仿的,英王敬王已经大婚,只剩下一个曾与小翁主退婚的四王爷。”

“公主殿下难道想让小翁主再度与四王爷订婚?”

说到这,李斯年声音微顿,看了看李淑,道:“此事倒也不失一个好选择,”

“小翁主若与四王爷大婚,四王爷的太子之位便彻底稳固下来,百年之后,四王爷登基,小翁主便是万人敬仰的皇后。”

“但公主殿下,您真的想让小翁主去做这个皇后吗?”

李淑长眉微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道:“不做承璋的皇后,难道去做你的?”

李斯年便笑了起来,侧脸看了一眼身旁的程彦,眸中温情浮现。

他的小翁主,做一个只能困守后宫的皇后,委实委屈了。

日光穿过镂空窗台,洋洋洒洒落在李斯年肩头,李斯年逆着光,声音清润,掷地有声:“区区一个皇后,岂是小翁主该有的追求?”

“小翁主该做的,是这天下之主,九州之尊。”

程彦微惊,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这个李斯年,果真是个旷世奇才,想别人不敢想。

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虽然高,但终究是父权世界,男人当政的时代,女人摄政掌兵,便已经是极其难得了,再往前一步,却是从未有人抵达过。

大夏也曾出过皇太女,可最后的结局是诸侯王夺权,皇太女身死兵变。

这个时代的男人时刻警惕着,那些颇有野心的女人,一旦那些女人越了界,世间男人便会群起而攻,根本不允许女帝的存在。

她虽然知道李斯年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李斯年毕竟受时代所困,他所了解的,认知的,是这个时代的男尊女卑,可现在,他竟然能打破约束了世人上千年的传统,让她去争夺女帝的位置。

程彦眸光变了几变,心中震撼溢于言表。

李淑凤目轻眯,审视着面前的少年,似乎在斟酌他话里的用意。

一时无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淑终于开口,道:“你好大的胆子。”

李斯年轻笑,道:“非是我胆大,而是太/祖/皇帝早就有言,说大夏江山,李家子孙能者居之。”

李淑道:“阿彦姓程,不姓李。”

李斯年道:“公主姓李,这便够了。”

“当今天下,若没有公主在关外抵御北狄,只怕北狄早就南下,踏平大夏的盛世假象。世家们只知争权夺利,而并非真心拥护大夏,一旦北狄入关,世家们便会趁火打劫,裂土称王,将九州万民陷入水深火热的战乱之中。”

“此等乱世,若没个百年时间,根本平定不了。”

李斯年抬起头,直视着李淑冰冷目光,道:“公主是要李承璋继位之后排除异己,夺取公主兵权,让数十年前镇远侯的惨案再度上演,还是要肃清朝野,重建大夏江山?”

李淑呼吸一紧,往事涌上心头。

镇远侯与数十万将士枉死边外后,北狄夺了天山牧场,夺了云城,若非关外城池颇多险关重重,只怕北狄早就南下了。

镇远侯死后,尚有她接替镇远侯的位置,与北狄缠斗,可她若也死了呢?

她若死,李夜城也活不了,大夏的武将本就在镇远侯死后断了代,而今能领兵作战的根本没几个,她若死去,边关必失。

李淑眸光明明暗暗,心中情绪翻涌。

李斯年一声轻叹,道:“长公主殿下,女子为帝,未尝不可。”

寒风卷着枝叶上的积雪撞在窗户上,一下又一下。

李淑想起自己兵变的那一日,似乎也是这样的日子。

积水成冰,雪路难行。

世人都说她爱镇远侯爱入了魔,竟为了死了数年的镇远侯,发动血洗皇城的兵变。

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对镇远侯,无关风月。

镇远侯曾与她说过一句话,时隔多年,她依旧记在心里。

镇远侯说:“十年平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治太平。”

“可是阿淑,我十年可平天下,但养百姓与治太平,不知谁人能做。”

那日天气甚好,镇远侯英武面容上有着浅浅笑意,看着她,说道:“阿淑,若你能做,那该多好。”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只是可惜,我只是一位公主。

她垂首看着自己裙角,没有看到镇远侯那时的脸色是什么样的,不知道过了多久,镇远侯轻抚着她的发,笑道:“公主也一样的。”

她只以为,镇远侯是哄她的。

直至今日,她方明白,镇远侯的那句话,原来并非玩笑。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

岁月悠悠,镇远侯已死了数年。

李淑闭了闭眼,问着面前少年:“我该如何信你?”

“公主可知梁王宝藏?”

“梁王宝藏?”

李淑眉头微动。

梁王死了百年,可关于梁王的传说,却不曾消失,梁王宝藏,便是其中之一。

市井传言,梁王宝藏,得知可得天下。

李淑看了看李斯年,道:“你知道那东西在哪?”

李斯年尚未说话,一旁的程彦便已经开了口:“母亲,我之前没有与你说实话,那些番薯盔甲和武器,不是偶然得知的,是从梁王宫拿出来的。”

“那里面还有许多东西,但梁州之地官府约束不力,我怕引起各方势力的异动,并不该拿太多,只拿了番薯与精钢诸葛连/弩的锻造方子。”

李淑眸光微沉。

梁王宝藏李斯年都能舍得,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他舍不得给程彦的?

“我信你。”

李淑终于吐口,道:“但你若有异心,我必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

三日后,是程彦向李泓承诺查出昭阳殿失火案件的最后日期。

到了这一日,程彦早早入了宫。

不止程彦,常年在城外挑选新兵、甚少回华京的长公主李淑,也跟着一同进了宫。

因为临近朝贺,各地的藩王公主们也陆续进了华京城,那等殷勤的,得知李淑在宫中,个个涌进宫里。

一时间,宫里热闹非常。

丁太后年龄大了,喜欢热闹,李泓便投其所好,设下宫宴。

大夏民风开放,男女席面只用着琉璃屏风挡着,隔着五光十色的琉璃屏风,依稀能看到对面席面上的光景。

贵人们陆续入席。

久未出席这种场合的李淑出现在女席之首,还在男席上安排了一个位置,在男席的第二排,第一排的李承瑛与李承瑾的身后。

众人们纷纷猜测,程彦很快便到十五岁了,那个位置,多半是李淑给程彦挑选的未婚夫坐的。

李泓也颇为好奇。

若是如此,他想赐婚程彦与李承璋的事情便又泡汤了。

不过也不要紧,他早早做了打算,让有封地食邑养有私兵的公主们前来朝贺,便是为了给李承璋挑选靠山。

他这几日斟酌了许久,终于拟定了几个人,又与心腹商议后,定下了清河公主的独女许裳。

许裳的父亲是许清源,在清河郡养了不少府兵,他刚刚知道的,极为震怒,想将许清源拿下治罪。

在长姐的劝说下,他才放下这个念头。

如今想来,倒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他当初真将许清源治罪了,他去哪在为李承璋寻上一门好亲事?

若许裳与李承璋成了婚,必会与程彦疏远,许清源的那些府兵,自然也就是李承璋的了,他百年之后,李承璋在面对长姐时,也有一战之力。

李泓这般想着,待程彦的婚事定下之后,他便赐婚下去。

不过长姐究竟为程彦挑选了哪位夫婿,竟是一点风声也未传出来?

李泓怀着对程彦未婚夫的好奇心入了席。

好奇心太重,以至于让李泓忽视了今日是程彦向他汇报昭阳殿失火的日子。

贵人们陆续入席,一身积冰色衣裳,披着纯白色狐皮大氅,坐在轮椅上被小道童推着缓缓入场的李斯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各地的藩王公主们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瞧着他清风朗月,恍若谪仙,瞬间便明白了李淑为何放着这么多皇子贵人不选,偏偏挑中了籍籍无名的他——这般的好皮囊,哪怕他一无所知,既穷又傻,也有大把的人想将他养在身边,一亲芳泽。

李承璋微微一怔,放下了手中的酒樽。

竟然是他。

李承瑛热情地招呼着李斯年,李承瑾面上也带着浅浅笑意,李斯年与他们说着话,目光落在李承璋的身上。

“四王爷,好久不见。”

李承璋虽然被李泓封了王,但到底没有封号,故而李斯年只以四王爷相称。

李承璋眸光冷光一闪而过,又很快回神,面上浮现一抹笑,端着酒樽,走到李斯年面前,道:“如今我该称呼你一声表叔,还是唤你一声妹夫?”

李斯年浅笑,并未接李承璋的酒,而是道:“我原本想多留你一段时间,看你与薛妃娘娘相斗解趣儿。”

“可如今看来,王爷委实太不安分了些,竟又打小翁主的主意。”

晚宴开始,众人推杯换盏,李斯年的话,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

李承璋听此,面上微冷,道:“你什么意思?”

李斯年眸光轻转,潋滟不可方物,悠悠一笑,揶揄道:“四王爷,一路好走。”

“黄泉路上,莫要忘了,是我李斯年害了你。”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