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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时光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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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双脚踏上非洲大陆的那一刻,向荣才算又彻底活了过来。

漫长的飞行,中途候机再转机,他全程都跟着同行的人,人家做什么他也做什么,步调统一,对答如流,然而脑子却是空的,上了飞机就睡,昏天黑地的,好像要把之前缺失的觉一气全补回来似的。

他给自己一路的时间去浑浑噩噩,并且提醒自己,下了飞机,他就要忘却北京的人和事,从头开始,重新出发。

一切果如他随愿,xx集团的项目开展得很快,争分夺秒,充分体现出我泱泱大国在建设方面的能动和高效,向荣马不停蹄地跟着团队设计师开始了工作,渐渐发觉,好像不仅要完成本专业的活儿,连土木方面的知识也会涉及不少。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四大金刚里,唯一一个学土木工程的彭轩。

可惜彭轩已经联系不上了,借由最后那次聚会闹崩,向荣干脆也没把新号码告诉任何一个兄弟,并不是他不想和他们联系,而是怕他们当中哪怕只有一个人没忍住,把他的手机号告诉了周少川,那他所作的一切努力就算是前功尽弃了。

他自知再无心力直接拒绝,所以在这一点上,他亦很有自知之明的肯承认,他真的是怂到家了!

如今还和他有联系的,仅仅只有舅舅一家和向欣,以及杨曦。向欣是在半年后才知晓真相,合着老哥并不是南下去了五羊城,而是飞跃万里跑到了埃塞俄比亚,向欣听闻这事,当时就疯了,不顾时差,悍然给向荣跩过来一个冗长的质问电话,向荣彼时正打算就寝,好整以暇地应付了两句,跟着,就把手机往枕边一扔,任由听筒里的声音滔滔不绝,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

向欣骂也骂了,劝也劝了,然而无济于事,只能作罢。倒是过了一阵子,杨曦有些小心翼翼地发来了一条信息。

【哥,那人来过了,在校门口守了一个礼拜,我没让向欣见,他跟门卫说要找人,门卫打过来确认时也是我接的……后来就没让他进。】

军校一向管理严格,大门不是那么好进,不仅要登记,而且还要找联系人确认方能入内,周少川即便再有钱也没用,况且,他在军队系统里压根没有认识的人。

向荣回了一个“知道了”,放下手机,却怔愣了足有十多分钟,他想象着周少川在校门口徘徊、苦等,其后再惨遭拒绝,该会有怎样一种绝望的心情?而足足一个星期……论时长,似乎也完全能证明该人的坚持和长情。

念头刚一起,他立刻就在心里骂了一句“操蛋”——当然是骂自己,要不是周围还有其他同事,他真恨不得劈面先甩自己两巴掌——所以你满意了么?得意了么?他质问着自己,周少川惦记着你,还在满世界地找你,足以证明你在他心里有多重要了吧?别再这么不要脸了吧,两情相悦时乍然分离,谁都会如此,再等个把月看看,等周少川醒过味来,再从王韧他们口中得知你劈腿移情的“真相”,怕不是恨得想要生吞活剥皮了你这个负心郎!

可是恨总好过留下遗憾,尽管那情感太过强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终究会慢慢变淡,会变成一种憎厌,憎厌到不再去寻找,也不愿再回想起这个人。

时间永远是最有力量的,向荣对此深信不疑,体悟也颇深。第一年时,他还经常会梦到周少川,醒来后整个人惘惘的,眼睛也发涩发干,但终究流不出任何东西来,慢慢地,他梦见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到了第三年头上,他有回甚至梦见自己跟周少川在街上偶遇,俩人没说几句就打了起来,后续怎么样不清楚,因为他被一阵闹铃声给吵醒了。

之后梦的也大多如此,充斥着一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向荣醒来时会想,他毕竟欠周少川良多,要是真碰上了,索性就不还手了,直接少爷打一顿出气得了,这个想法坚持到了第五年。有天,他从工地回来,路上晒着暖暖的的日光,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大对,从前他就想知道八极对战自由搏击到底谁更胜一筹,少爷那厮下手又挺黑,让他揍一顿伤势恐怕会不轻,所以,还是让他三拳吧,三拳过后,他就算不还手也得自卫。

这么想着,他蓦地里笑出了声,迎着一片金灿灿的艳阳,笑完却又怔愣住了,原来,他终于又可以发自内心地笑出来了……

无论多大的伤,终会有结痂痊愈的那一天,向荣不光可以自然而然地笑了,还恢复了对周遭人的基本信任感。同事都是离家万里跑来此地,各人有各人的缘由,单位薪资福利也都不错,就是基本上全年无休,只有过年那两天会放个假,让大伙聚在一起搞一搞聚餐联欢。

聚餐当然少不了喝酒,向荣在“酒”上是吃过大亏的,是以第一年坚决滴酒不沾,甭管谁劝,他都岿然不动、稳若泰山,可到了第四年,他自己又破功打脸了,相处时间长了,大家也算是共患难,彼此知根知底的,从前那件事的影响逐渐在消散,他于是重新举起了白酒杯,开始了和同事间热烈的觥筹交错。

不止喝酒,还兼展露厨艺,从包饺子做菜,到蒸八宝饭,向荣充分继承了老向家的优良传统——男人在厨房里能顶一整张天,一个人就能撑出一大桌子的年夜饭。

向荣在不经意间露了一手除了设计画图之外的“绝活”,没想到,还给他招来了一段不期而遇的桃花运。

他所在的团队是典型的男多女少,而能来非洲的女生大抵也算真勇士了,其中有个管财务的姑娘叫时瑛,是个浙江妹子,她家境不错,什么都不缺,来埃塞俄比亚驻扎一年,更多的是为了来玩。

她刚到此地就留意到了向荣,那会儿向荣恰巧从工地回来,一摘安全头盔,随手撩了一把头发,时瑛只看得眼前一亮,瞬间就推翻了她从前认为男人留长发一定油腻邋遢的想法,感觉还从没见过有男的能把一头黑长直留得这么清爽潇洒,愈发衬得那眉眼脸型斯文且俊朗。

特别是站在一群黑得发亮的汉子和五大三粗的糙爷们身边,简直就是一股清到了极致的清流!

时瑛亦很快发觉,向荣在待人接物方面完全没得挑,和他相处下来,最大的感受就是舒服,其人言谈如他看人时的眼神一样真诚,而且时不常的,还会流露一点小幽默和自嘲。

时瑛记得,有回她问起向荣为什么要留长发,满以为对方会回答有艺术气息,留起来更帅之类的话,谁知向荣只是笑了笑,说长头发不用老剪,比较省钱,同时可以掩盖他五官脸型上的缺陷,是谓遮丑。

这话虽说是调侃,但也依然透着他一贯的真诚,时瑛在家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自己娇惯自己可以,但却最看不上男人自恋,把自己太当一回事,如今遇见向荣这种靓而不自知的帅哥,分分钟都像是戳中了她的心头好,不免更加芳心可可。

怎奈她制造了好几次暧昧机会,向荣却宛若神经大条般毫无所察,时瑛又用言语明示暗示,向荣仍然不接茬,姑娘没办法了,只好求助于老同事,向他们打听向荣是不是在国内有女朋友。

同事都说没有,因为从没见过他打电话和谁腻歪,有人笑着劝她换一个吧,毕竟狼多肉少,此地尚有个以脾气巨好著称的工程师也没对象呢,时瑛当即不服气地回了一嘴,说向工的脾气也挺好。

此话一出,大伙都笑而不语了,一个姓张的年轻助理工程师摇着头,讲述了一个发生在一年以前的故事。

那时节,小张才刚毕业,跟着向荣做些辅助性工作,正巧有个项目要改造贫民区,需要去实地考察,当天,老同事们介绍说里头非常乱,流浪狗极多,小孩一哄而上扒手表掏手机的事也层出不穷,小张因为怕狗,有点畏缩不前,向荣看出来了,体贴地叫他在外头等,进去之前,向荣把手表摘了,连同手上戴的一串手链,一并交给了小张保管。

等候的时间有点长,小张就在对面的一间小店里坐着上网,等人都出来了,向荣忙着和同事讨论改造工程,也没顾上管他要东西,一直等到回了宿舍,才想起向他要手链和表。

不想一掏之下,发现表还在,手链却已不知去向。小张说到这,顿了顿,幽幽叹了口长气,无限感概的模样,说他来了一年多,还没见过向工发火,当场就跟他瞪眼睛了,平时那么随和好相处的一个人,面相又那么和善,稍稍一横眉,忽然就像是有了股子杀气,向荣厉声喝问他刚才在哪待过,语音语调现在回想起来,仍能让他觉得一阵肝颤。

小张还说,向工问清楚他适才待过的地方,二话没说就原路返回了,他因为心怀愧疚,又有点害怕,于是灰溜溜地跟在后头,就见向工恨不得把沿路每块石头缝里都找了个遍,炎炎日头底下,很快出了一头一脸的汗,幸好,最后总算在他适才待的那间小店里,找到了那条手链。

“他当时的表情,我现在还记得,怎么说呢,该叫如获至宝了吧,一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把那链子攥得紧紧的,喘了老半天气才缓过来,不过缓过来之后,人也就恢复正常了,还过来拍着我的肩,跟我说抱歉——可还是心惊胆战啊,这事之后,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不怒而威了,敢情好脾气的人发起火来才叫吓人呢!”

“什么样的手链,”时瑛好奇地问,“白金的?限量款?”

小张摇头,大致描述了一下样子:“皮的镶了一点金属,一看就不值钱,应该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吧,我当时不小心看了一眼,记得上面有个c和r,中间还有一颗红心。”

话音落,大伙全都明白过来了,时瑛也顿悟了,看来向荣就算没有女朋友,也曾经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以至于让他至今念念不忘,像对待命根子似的,对待那条前度留给他的手链。

既然襄王未忘旧情,那神女也就只有死心了,刚刚冒了一点头的桃花,随着落花流水春去也,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向荣在非洲的土地上忽忽待了五年多,看着万丈高楼平地起,自己也逐步从小向升级成了向工,完成了至少五个大项目,一堆的小项目,而功夫从来不负有心人,现在他年薪加上年终奖,早已够向欣吃天价药了,更让他彻底摆脱了过去一穷二白的生活状态。

只是钱虽有了,人却迟迟不归,六年过去,向荣一次国都没回,知道向欣一切安好,他也懒得舟车劳顿,只把自己当成一部赚钱机器。如是到了第六年年中,向欣终于按捺不住,给他发来一份最后通牒,说她研究生毕业,准备和杨曦领证结婚,婚礼就定在九月初,倘若他还当她是最亲的人,就务必回来出席,否则断绝兄妹关系,她从此再不用他的钱!

对于这种咋咋唬唬式的恐吓,向荣根本不当一回事,横竖国内也不兴脱离关系这一套,但仔细想想,他也确实该回去了。虽说中非友谊万古长存,可他毕竟没打算终老在这片异乡的土地上,再者说,都过去六年了,国内早已物不是、人全非,要避开的应该已经离开——没有了他这个牵绊,周少川实在没有必要留在国内。

向荣打了回调申请,总部很快批准了,收拾好行囊,和并肩作战过的同事们吃了一顿愉快的欢送饭,他启程,离开了这片自己倾注过汗水和热血的土地。

饶是不怎么担心会遇见故人,他的第一站还是选择落脚在了西安,向欣病况维持稳定,没有出现任何并发症,见了他,倒是难得激动了一把,鼻涕眼泪齐下,扑上来就是一通捶打,就差咬他一口泄愤了。

向荣笑着,任由其发泄,伸手拦住了想上前阻止的杨曦。说到这个准妹夫,他心里其实相当感激,特别是在向欣生了这种病的情况下,依然不离不弃,说服家里同她结婚。北京人有讲究,结婚时该由丈母娘送女婿一块表,向荣作为娘家的全权代表,不失礼数的奉上了一块价值六万多的iwc。

这可算是大手笔了,毕竟他自己直到现在,手腕子上戴的都只是一块至为普通的石英表。

婚礼当天,向荣一个人应酬着男方的所有亲朋好友,也亏得他酒量无敌、千杯不醉,不然恐怕都不知道被抬下去多少回了。席间,还有男方亲戚见他一表人才,凑热闹似的就要给他安排相亲,被懂行市的杨曦一一拦下了,向荣方得以全然而退。

婚宴办完,向小爷又琢磨起了自己的去留,向欣死活不让他回非洲,差点连他护照都给撕了,他考虑了一下,感觉也不是那么想回北京。或许是因为近乡情怯,或许是因为北京已经没有让他牵肠挂肚的人,于是他联系了在广州发展得不错的罗贺,辞掉了现在的工作,正式投奔了过去,也算是把自己六年前那个南下广州的谎言,真真正正给圆上了。

回了国,他依然没用旧的手机号,但那张旧的卡却一直在他箱子里,甚至每个季度,他都会给它续好费,至于为什么不扔掉或是注销,他也说不上缘由,有几次本想换过来看看,这些年有没有除了垃圾短信以外的信息留言,却终究在最后一刻,停下了动作。

没办法,骨子里就是个怂人,他自嘲地想着,却拿自己的这份怂一点办法都没有。

旧人都已失联,不成想在偌大的广州城,他竟还有碰上旧同学于伟贤——尾巴咸的一天。

尾巴咸彻底脱离了本专业,自己开了间贸易公司,小打小闹做着买卖,倒也衣食无忧。两个人在餐馆里撞见,都不禁有种隔世相逢之感,尾巴咸直觉不可思议,仿佛看见了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唏嘘慨叹间,险些没滚落几颗男儿泪来。

向荣顺理成章地和尾巴咸勾搭在了一起,都是混社会的人,因为不存在利益纠葛,相比起职场上的同事,曾经的老同学不免显得有几分像亲人。尾巴咸经常跟他约酒局,有几回喝多了,似乎想说回过去,可开场白刚一起——“那时候你跟那谁……”,就直接被向荣一巴掌按了下去,叫嚣几声“喝酒”,继而把舌头大了的家伙彻底喝晕菜,再也没机会聒噪那些个往事了。

五羊城里的日子过得挺舒心,向荣感觉自己可能真是革命的一颗好树苗,哪里需要哪里栽,在什么地界儿都能活得滋润,属于给点阳光雨露就能茁壮成长型,到了第七年初春,他有幸赶上了回南天,本地人都快被霉得受不住了,他却觉得还好,并且能苦中做乐的安慰自己,权当是给他干燥了六年多的皮肤,一次性集中补水了。

罗贺为他找了个间地点极好的公寓,酒店式管理,一应设施齐备,他自此过上了中产阶级的小日子,就在一切都很顺遂的时候,忽然间,有个两个陌生的律师找上了门。

向荣正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惹上了官非,就见那两个律师抓着他的手,露出一脸喜出望外,说已经找了他一年多,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这回可算让他们找着了。原来两个人是受美国那边委托,过来为他办理一项遗产继承手续。

向荣听得一脸蒙圈,搜肠刮肚想了老半天,直问是不是搞错了,他们家往上倒三代,也并没有一个定居美国的,结果一看遗嘱详情,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所谓遗产,来自于久未联络的老邻居梁公权,老人在年前去世了,无疾而终,享年八十一岁。临终前,他签署了这份遗嘱,把名下所有财产留给了远在国内的向荣。两名律师早对遗产数字烂熟于胸,随即告诉向荣,除了北京的两套房产,基金股票和现金加在一起,一共有五千多万人民币。

从最初的震惊到之后的百感交集,向荣又足足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才理出了一点头绪来。梁伯伯去世了,他连人家最后一面都没见,也没去美国探望过,但老头却把全部遗产都留给了他?可他凭什么呢?就因为年少时那些年的陪伴?因为他阴错阳差地救过老头一命?可这份回礼太大了,他只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签字、办完了所有的手续,他走出律师楼,看着光影下的珠江新城,宛如一座钢筋混凝土堆砌而成的巨大森林,这一切都太玄幻了,充斥着一种光怪陆离,他想,或许是老天爷觉得他前些年过得不顺,所以才突发善心,一甩手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包?

且不提那两处不动产,光是现金和股票里的数字,就已经足够惊人,至少足够惊住向荣这个新晋的小中产,他现在已能达到年薪八十多万,一个人生活,可以怎么舒心怎么来,原本这么下去,过两年置处房产,然后干到四十五岁,差不多也就能退休了。他不会有孩子,届时便可无牵无挂的浪迹天涯。

可五千万是个概念呢?正常来说,他这辈子倘若没有特殊机遇,即便干到70岁也决计不可能赚出这个数字,天上忽然掉下这么大的馅饼,他没吃两口就已经觉得有点撑了。

他寻思了好一通,感觉这种充满善意的财富,到了自己手里,也应该继续发挥一点善意的作用,他估算了一下北京那两处房产,加起来差不多近三千万,他于是拿了两千万现款出来,捐赠给了国内最大的慈善机构,用途写明是要资助边远山区的孩子们上学,在填写捐赠人姓名时,他拿了两张单子,一张上头写了梁公权,另一张,他犹豫两秒,写下了周少川。

至此,在溜溜走了几年霉运后,命运仿佛开玩笑一般,赏赐给了他一个一夜“暴富”的神话。

只可惜,这神话来得有点迟,向荣有时候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回味,也会想如果早几年得到这笔钱,或许他就无须背井离乡、远渡重洋,又或许,也就不必和他深深爱着的那个人分开。

然而人生只得一次,沿途路上并没有“如果”这个选项。

借助这笔资金,向荣和罗贺合伙成立了一间新的工作室,一年之内积累了不少客户和业务,罗贺的期待值逐渐飙升,遂提议由他回北京,继续开拓市场。

向荣有些犹豫,恰在此时,他接到一份国外的邀请函,原来他凭借几年前在非洲设计的一间美术馆,入选了国外一个颇具权威的建筑奖提名,虽然和其他提名者一比,他无论从学历、资历都难以望其项背,不出意外,基本就是个陪跑的,但赖好也算是份殊荣了,罗贺看起来比他还高兴,建议他无论如何都该去参加,也能见识见识外面的高山。

看着邀请函,向荣又犹豫了,这次的颁奖地点选在了巴黎,单纯看着那个单词,他都觉得有些头晕,罗贺这几年对他的过去也有一点了解,瞟了一眼,即刻全明白了。

“巴黎大了,那么巧就能遇见?再说他也不一定在圈里,就算真在,你想躲着人家,人家说不定也在想怎么避开你。”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向荣琢磨着这话挺有道理,且不说周少川没准早就忘了他这个人,就算还记得,多半也不想见面,老远瞥见个影儿,说不定都要绕道走,以免破坏了一整天的好心情。

就这么着,向荣听从了罗贺的所有建议,带着后者刚从建筑学院毕业的弟弟,返回了阔别七年多的北京,一面成立工作室接活,一边准备签证,这期间,他辗转和王韧联系上了,没过多久,曾经的朋友圈就又都全回来了。

第八年伊始,他飞赴巴黎,奖项自然没拿到,但确实也见识了不少极为出色的同行,丰富了几天思想,又在巴黎左岸找了点灵感,方才启程回京。

殊不知才一下机,他就在摆渡车上,毫无防备地遇见了那个许久不曾见过的人。

也许是因为经年累月太过匆匆,想象中的恨意其实并没有机会流露、释放,彼此隔山隔海,又隔着那些遥遥的时间,旧情人再见面,也不过只能淡淡地说上一句。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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