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大结局
这两个大佬……认识吗?众人惴惴不安地看着楼上的两人。
君雅微微皱眉, 不明白他早已作古百年, 即使上一世也只是魂身出现, 只有她一人能看到,所以才会从小被师门视为不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什么意思?”
上一世君祖的存在,只是类似于一个背后灵的存在, 或者说也算君雅的半个恩师,他的确教会了她很多师门没有传授过的术法。
君雅后来接管了家族,也知道当年发生过的事情,以及君祖为什么会被视作禁忌的存在。但对方并没有迫害过她,所以君雅对他没什么特殊的观感。
可是他为什么会跟着自己来到书中世界?还说等她很久了这种话?
君祖笑了笑,突然抬手,一道黑色的灵力突然扑至她面前, 激起金光护体,隐约有龙吟阵阵。
他眼神一刹那比金光更亮, 赞赏道:“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君雅眉头紧锁,心中又浮现出之前那种异样感, 她突然懂了这是触碰天机之人对危险的直觉,这人绝对来者不善。
原野看了她凝重的脸色一眼,将人拽到身后,虚虚挡在前面, 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出人意料的是,君祖看他的眼神却不陌生,反而带着些微厌恶:“又是你这畜生。”
“骂谁呢你, ”宗山徽最见不得这种高高在上的作派,摸着肚子走出来,“怎么看你才像是藏身画中的邪祟。”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木剑,随着嘴里念动咒语,寸寸见长,化为一柄半人长的桃木剑,又抓起一叠符箓挥洒,圆胖的身子灵活跃起,向君祖劈斩而去。
“老夫来会会你!”
“不自量力。”君祖嗤笑一声,随意抬手。
众人甚至没察觉到灵力波动,宗山徽脸色大变,不受控制地从二楼飞了出去,狠狠摔在大厅的瓷砖地板上,砸出一片蛛网似的裂痕。
“妈的……”老头子浑身重若千钧,被死死嵌在地板里,动弹不得。血迹从身下洇出,流进地砖间的缝隙。
弟子们惊恐至极,宗师祖在他手里都走不过一招,这人到底是什么恐怖修为?!
“别学他急着送死。”君祖视线挨个扫过去,微微一笑,“放心,会轮到你们的。”
他目光所经之处,众人感觉像被黏腻冰冷的蛇信子舔过,寒毛竖起,头皮发麻。
君雅从原野身后走了出来,周身金光氤氲,不再收敛修为,目光冷冽地直视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心急。”君祖像是对晚辈头疼的长辈,露出无奈的笑意,“从你出生起,我就在布这个局。你的一切都让我很满意,奈何你为了那些低贱的凡人,竟然不惜逆天改运。”
他叹息一声,颇为惋惜:“因果业障加身,命格让你糟践得一塌糊涂,我只能大费周章蒙蔽天机,替你换个壳子。”
君雅想起上一世死前,那个新来的护工,看似毛躁的举动。她也是触碰到天机的修行之人,自然知晓三千世界,彼此之间需要某种媒介才能连通,只是不知道君祖动了什么手脚。
“所以是你把我弄到这个世界来的。”
君雅微微眯眼,对他看似情真意切的言辞嗤之以鼻:“我还得感谢你是吗?”
“你跟我之间,永远不用说谢这个字。”君祖对她轻柔地说,眼神像在打量珍视的作品,“毕竟,你的人生都是我一手打造。”
君雅看他有些癫狂的神色,警惕起来,皱眉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君祖忽然安静下来,定定注视她半晌,叹了口气,喃喃低语似的说:“当初最成功,也最失败的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叫楚悠的小丫头放在你身边。”
楚悠……君雅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嗡地一声,目光如电逼视他:“你说什么?!”
“我说,当年是我把你塞进天残地缺的壳子里,也是故意现身让你发现,从而被宗族那些蠢货们孤立厌弃,众叛亲离。再用那个小丫头的死,让你彻底认清这些低贱又卑劣的凡人。”君祖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轻描淡写,像在说不值一提的小事。
忽而又像想起了什么,他神情有些阴郁地自言自语:“本来一切顺利,可谁想到她对你影响这么深,你竟然为了救那些卑贱的凡人沾染因果,业障缠身……害我又要大费周章,来到这个世界的过程中受伤,神魂只能寄托于凡人身上。”
君雅浑身血液像是冻结,又似沸腾,森冷的寒意和狂躁的杀意交织。沉默了半晌,声音平静得宛如死水:“我若是前世今生与你有因果,你大可杀我了结。”
她踱步上前,周身金光大盛,清冷的眼中杀气森然:“你为什么,要害楚悠?嗯?”
君雅原本以为,是自己能力不够,一时疏忽,没有保护好楚悠。
现在他却说,楚悠一开始被安排在自己身边,就是为了刺激她,为了这么荒谬的理由去死?
那个温柔懵懂的少女,从一开始来到她身边,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她甚至还毫不知情地为自己,死了两次。
君雅脑海深处传来一阵剧痛,她不管不顾,眼眶猩红地抬手,周身金光化剑,朝着君祖当头斩下!
君祖似笑非笑,不躲也不闪,任由剑气劈在身上。却见金光直接穿过他的身体,在空中化为虚无。
君雅瞳孔一缩,她知道君祖修为深不可测,但是绝无可能化掉她的剑气。
“你我同出一脉,你的攻击对我无效。”
君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笑非笑地说:“竟然已经恢复到了这个境界……在修炼方面,你果然不会让我失望。不枉我以那凡人的名义,圈养这么多厉鬼,供你超度恢复修为。”
君雅没想到,连陆识与都是他的安排,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他那个鬼怪朋友……就是你?”
“啊,当然不是。”君祖微微一笑,“胡扯罢了,当时操纵他谈话的人,就是我。”
君雅怒极反而冷静下来,微微眯眼盯着他:“你为什么要帮我恢复修为?”
一个修为比她高深的人,有什么必要这样百般算计?
“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你居然学会了思考。”君祖有些不悦,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听管教学坏的孩子,“像从前那样多好,没有人气儿,一心修炼杀人。”
君雅直直望着他,周身金色剑气环绕,杀意浓得几成实质。
“想杀我?你恐怕要失望了——”君祖像是猜出她所想,哈哈大笑,对她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你知道为什么自己修炼神速远超旁人吗?”
君雅冷眼瞧着他喜怒无常,已经有些不正常的疯癫模样,没有说话。
君祖依旧在笑,凑近她面前,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你可是我修出的功德金光。”君祖怜爱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说,“你是天地功德化身,怎能跟那些卑贱的凡人相提并论?”
“……?”
君雅僵在原地,惊疑不定地睁大眼,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疯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傻孩子,自己好好想想,你的修炼速度,是人类能拥有的吗?”
君祖一边大笑,一边对她伸出手,君雅周身的金光不由自主向他手中汇聚而去,凝成一个小金球,被他拿在手里变幻形态,随意把玩。
“你我本是一体,谁都伤不了谁。当然,我也不想伤你。”
君祖年轻俊美的脸,蒙上一层淡淡金光,神情温柔得近乎悲悯,眼中却一片黑暗冰冷,毫无感情。
“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越来越像个凡人。”君祖眼神渐冷,神情是不加掩饰的失望,“放任你这般堕落下去,不如我亲手止损。”
他手中的金球越来越大,光芒炽烈,刺眼得几乎无法直视。
君雅有天眼自然不惧,怔怔地看着金球,她清晰看见,那里面是无数浓缩的魂魄碎片。
有当初流落荒岛遇见的正乾散人和苗疆毒王,以及其他被禁锢在那个空间无法逃脱的大人物,还有许多零零碎碎,她见过或没见过的面孔,甚至是动物和花草树木。
碎片中的生魂,全都面无表情,眼神呆滞,显然已经被炼化过。
“虽然这些低贱的凡人没什么用处,不过他们身上的信仰之力,对功德金光有奇效。”君祖自言自语,无喜无悲的眸子盯着金光。
手中的金球停止膨大,开始缩小,化为一根细针般的流光,眨眼来到君雅面前。
原野一惊,动作比大脑更快,抬手去挡。
然而细针径自穿过他的手掌,没入她的眉心。
君雅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道流光,身体重若千钧,丝毫动弹不得,仿佛带着某种宿命的压制。只来得及感觉眉心一凉,随即神识被大片陌生的记忆覆盖——
第一眼,看见的是大片鲜红,尸山血海。
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又跪下去,眼看一个黑衣少年,径自穿过她的“身体”,向前缓缓倾倒,脸朝下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手中长剑咣当落在地上。
君雅仿佛站在上帝视角旁观,却又能切身感觉到少年的体温,闻到浓郁的血腥气,以及意识的想法和情绪。
她围着少年转了一圈,“伸手”去碰他——这下她看得清楚,并没有手,只是一片金光。
少年几乎被血染透的身体,被她翻了个面,露出一张血迹斑斑的俊美面容,他吃力地半抬起右眼,还能露出微微笑意:“啊,你是我的……功德吗?”
她听见自己通过意识传音:“你快死了。”
还有几分青涩的少年君祖,他似乎很爱笑,这般模样还是强撑着笑意,只有眼中露出淡淡寂寥:“我知道……真是不甘心啊。”
他是震惊玄门的绝世天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然而再如何惊才绝艳,还是无法得证大道,眼看就要折戟于此。少年意气风发,如何甘心。
突然身体一暖,大片金光覆盖而下,修复他破碎的筋脉内腑。
她情绪淡漠地传音:“你我理念不同,我救你一命,从此再无瓜葛。”
少年没想到,自己修出的功德金光,生出了灵智,第一件事居然是离他而去。
他四肢筋脉还未修复,只能趴在地上,索性放松了身体,偏着半边脸笑:“有何不同?”
她如果有五官,此时应该是皱了皱眉:“你为了从邪修手中救同门,活祭数百凡人。”
“可我救下的同门,他们任何一人都有大神通,随手就能挽救成千上万人。他们活下来,才能去救更多的人。”少年也很固执,笑里带着几分倔强自负,“你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连天道都认可我的做法。”
“玄门中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必要时,我定然会牺牲不那么重要的人。”
她却不认同:“这就是你我的不同——你会为了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去牺牲活生生的人。凭什么?就因为被救的那个人更有价值?”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众生平等,你能力越大,不代表你有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
“在我眼中,你也只是一介凡人。即使天道认可你,我也不认。”
金光在空中消散,隐去踪迹。
自负骄傲的少年,那时候不以为然,他虽是孤儿被捡回宗门,却从小就崭露头角,一路走来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只要今日不死,他定能寻回自己的功德。
然而当他九死一生完成任务,带着喜悦连夜赶回宗门——
“爹,那小杂种的命牌碎了吗?”
少年听出这声音是掌门唯一的儿子,平日里跟他兄弟相称。
“不是说过了,三个时辰前,已经几近崩碎。现在大概尸身都凉了。”
这是他敬若神明,当成半个生父的掌门。
“您可别改变主意,既然得到了这小杂种身上的秘宝,就要让他永远闭嘴。”
“为父还需要你教?这世上,最安全的自然是死人。”
……
父子俩似乎走远了,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他们后面说了什么,少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靠着冰冷的石墙,回想这些年为师门出生入死的种种,越危险越艰难的任务,他总是第一个揽下;
别人夸他天纵奇才,他很高兴,因为自己给师门长脸了;
修行过程中的种种险象环生,他一一克服后,毫不藏私地传给宗门。即使掌门的儿子冒领功劳和美名,他也大方一笑——自家兄弟计较什么?
他当成至亲的人,却在想着怎么榨干自己最后的价值,再让他心甘情愿赴死。
忽然,房内响起一声惊叫。
“这小杂种的命牌没碎!而且从卦象看,他就在……附近。”
少年撕下一片衣角,擦了擦寒光粼粼的染血长剑,提剑走了进去。
那一晚,门派里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第二天嘁着笑意的黑衣少年,坐上了掌门之位。任何有异议的门人,都被他一剑腰斩。
玄门强者为尊,百年过去,当年原名君墨的少年,如今人人都须得尊称一声君祖。早已无人再提当年旧事。
君祖一直在寻自己的功德,最后终于被他在某个相邻小世界找到。
当年爱笑倔强的黑衣少年,现在依旧面带微笑,却让人感觉深不可测。他一出手,整个世界化为沼泽般的黑暗,再无光明。
金光覆盖在地上遍体鳞伤的大狗身上,感受到君祖散发出的恐怖威压,凝重地开口:“倒是小看了你——不过百年,竟然已是合道极境,只差半步就能飞升。”
“半步之差,难如天堑。”君祖无奈地笑叹一声,“我数次推演天机,却总有一块残缺。我思前想后,恐怕就是因为少了你。”
到了他这个境界,自然能够蒙蔽天机,推演自己的命格。
“回来罢。”君祖微笑着对她伸出手,近乎温柔地说,“我答应你,不会再牺牲凡人去救修士。”
“你几近成神,所以修士在你眼中,也与凡人无异,皆蝼蚁尔。”
她冷眼瞧着他,“当初你会牺牲凡人,去救修士。如今你谁都不会救,这是视众生平等吗?不,这是道心已失。我只看到了虚伪的悲悯。”
在人间行走这么些年,她知道或许很多人类能理解君祖当初的做法,但她是功德本身,本心就无法苟同这种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观念。
没有任何生灵的存在,是为了牺牲自己去拯救别人。
因为拥有某些能力,强行决定别人生死,去迎合自己的是非观,还自我感动悲天悯人。这哪里是行善?分明是作恶。
她暗自叹息,君祖天纵奇才不假,然而道心已失,注定与大道无缘了。
“你走吧。”
君祖眼神渐冷,他能感应到功德的想法:“世间并不是非黑即白,你为何要分得这么清楚?”
“我从未要求你理解,所以当初我救你一命,你我再无瓜葛。”她淡漠地说,“你也莫要再来强求于我。”
君祖脸色微沉,看着地上渐渐苏醒的大狗,目光在金光上掠过,忽而一笑。
“你是我修出的功德,自然要为我所用,由不得你。”
君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冰冷,嘴角笑意渐深,“你再冥顽不化,我只好送你去人世轮回一遭。”
天道所生的功德,即使修出了灵智,也是无情又天真。待她转世轮回,感受人间百态,甚至亲自犯下因果,看她还能否坚持所谓的本心?
金光隐约能察觉到他的念头,顿时警惕起来,裹住大狗往后退去。
然而来不及了。
她能感觉到这片空间开始挤压变形,自己被无形的禁锢锁住,身不由己被一股吸力往前拉去。
君祖嘴角缓缓流下一丝血迹,他们本是一体,如果他有生命危险,功德会被天道强行收回。
“你疯了吗?!”她又惊又怒,这人竟然不惜自燃心头血,也要抓她回去,简直是个疯子!
君祖脸色苍白,嘴角却带着愉悦的笑。
就在他将将要触碰到金光时,突然半空中黑影一闪而过,瞬间暴涨,几乎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拦在她身前。
通体赤红,麟甲覆身,背生双翼,脚踩火云,一身燃烧的烈焰,将漆黑的天幕映得一片火红。
上古神兽之首,麒麟。
她望着它头顶的额角,震惊不已,怎么也没想到,随手救的一条小狗,竟然会是绝迹已久的神兽。
其实千年之前,神兽不算少见,只是随着天地环境变化,灵气稀薄,神灵式微,神兽现身需要的灵气太过庞大,是以都会另辟空间沉眠。
她想不起来是在哪个世界捡到它的,当初它半个身体都被咬得破碎,恐怕也是经历了一场恶斗。
君祖神色一震,随即察觉到什么,又放松下来,轻笑一声:“明明就是强弩之末,还要现出原形,活得不耐烦了吗?”
几乎他话音一落,遮天蔽日的身影渐渐缩小,最后化为一人高的大小,孤冷凶狠的眼神死死瞪着他,发出浑厚的低吼声:“吼——”
“滚开。”君祖对它没什么兴趣,伸手就要去抓金光。
忽然手腕剧痛,麒麟咬住他半截胳膊,吐息间,飞出几个火星子,落在君祖身上,瞬间火势暴涨!
“你这畜生——”君祖震怒,手中黑色灵力涌现,化为长剑,扬手就要刺它。
麒麟凶狠地死死咬住他,吐息间仍在喷火,金光想上前护住它,被它一尾巴抽飞。
“走!”
它低沉一吼,金光飞出去的方向,凭空开辟出一道空间缝隙。
空间传送,麒麟一族的天赋。
君祖顿时暴怒,一剑狠狠把它捅了个对穿,甩手扔开。
空间缝隙闭合极快。
最后一刹那,她没有去看飞向这边的君祖,定定望着从空中落下的火红麒麟,宛如一颗坠落的流星,那双向来孤傲的眼睛看着她,竟然流露出人性化的温柔。
缝隙闭合,它也放心闭上了眼。
……
最后她还是被君祖抓了回去。
这样一个冷心冷情不要命又实力强大的疯子,想找什么,上天入地也跑不掉。
她被囚禁在锁灵的笼子里,冷眼看着他为了飞升做准备。
飞升雷劫那一日,全球异象频出,仿佛世界末日。
他这些年专横独断,视人命如草荠,四十九道天雷降到一半,就有大大小小近百家门派现身偷袭。
修炼之人都知道雷劫的凶险恐怖,好不容易等来这一日,当然要趁他病要他命。
君祖神魂都被劈得震荡,杀他们依然轻而易举,几息之间,地上躺满尸体,鲜血浸透草地。
当最后一道天雷落下,他放出金光,准备炼化它。
她一动不动,丝毫不反抗,却在天雷落下的一瞬间,冲入他的灵府自爆。
君祖似乎并不惊讶,分出灵力去拖住她,这时心口一痛,长剑从他前胸穿透而过,他阴鸷转头,看见君家的大长老,也是一位炼虚合道境界的老人,神色平静地抽回长剑。
不等他出手,大长老率先自爆元神。
合道境界的自爆,几乎毁天灭地,拖着他同归于尽。
前有天雷,后有自爆。
君祖九死一生,肉身尽毁,只有元神侥幸逃脱。
他狠狠攥着已经被炸得粉碎,只剩一丝神识的金光碎片,回到君家大开杀戒,最后给那些瑟瑟发抖的小辈留下一句“我会回来的”,从此再无音信。
君祖养伤沉睡了百年之久。
等他再醒来时,正好君家有一对夫妻结合。玄门中人很难留下血脉,这两人的子嗣生来犯了五弊三缺。
君祖看着自爆后再无灵智的金光碎片,微微一笑。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君雅的心性资质完全符合他的预期,因了当初金光只剩碎片,相当于先天不足,这孩子天生七情六欲淡薄。
本想让楚悠这颗棋子作为压垮她底线的一根稻草,却没想到物极必反,君雅竟然一心求死,任由因果业障缠身,即使是君祖也回天乏力,只能想办法给她换个壳子。
明明是他修出的功德,生出灵智,却不认可他的道。
那便让她轮回转世走一遭,亲自体验这世间是否能够黑白分明,令她心悦诚服。
君祖强行打开空间缝隙时,被什么东西偷袭,掐错节点,竟然比君雅早了十几年来到这个世界,又因为受重伤,只能沉睡蛰伏在凡人身上。
等他感应到君雅出现这个世界时,她已经第一天就跟那畜生打了照面。
麒麟一族的天赋就是空间能力,君祖可以肯定,当初偷袭自己的,绝对是那头命硬的畜生。只是他看起来似乎也受了伤,记忆全失。
他伤重未愈,这个世界又有一股奇怪的规则之力,像是围绕着一男一女两个凡人运转,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在暗处观察。
可是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君雅竟然会喜欢上凡人的生活。
他能感应到,她心中不再只有修炼和证道,开始有了许多凡人的情绪。她会愉悦,会难过,会愤怒,会郁闷,再也不是从前那样一潭死水。
不能断绝七情六欲,如何证道?
君祖对她失望至极,君雅的修为跟他挂钩,原本想把她培养到合道极境,用来炼化当他冲击飞升的踏脚石,可眼下她的表现,让他已经失去了耐心。
……
君雅在那些生魂碎片中,全都想了起来。
她怔怔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原野:“是你。”
“怎么了?”原野微微皱眉,挡在她额头前的手背放下来,仔细观察她没受伤,神情也正常,心里才松了口气。
目光看向君祖,语气沉肃地说:“我不管你什么来头,不要妄想对她不利。”
君祖即使伤重未愈,也有合道境界的实力,嘴角挂着笑,眼神冰冷至极:“差点忘了,当初偷袭我的账,还没跟你算。”
忘是不可能忘的,只是没想到原野竟敢挑衅自己,原本想留到最后再收拾。
当初他现出原形,君祖都没当回事,何况现在他失忆了只是一介凡人。
原野毫不犹豫,神色冷硬地上前一步,“你可以试试看。”
君祖似笑非笑,没有动作。
然而在场的玄门中人,都看见原野身后,凭空出现了一把灵力凝结的黑色长剑,正在对准他的后脑勺瞄准。
这一幕太熟悉,君雅冷下脸,周身金色剑气迎上去,却见金光直接穿过长剑,丝毫不能阻止去势。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的攻击对我无效。”君祖带笑的声音响起,指尖微动,长剑对准原野刺了下去。
楼下的弟子们看得一阵心惊肉跳,又不敢出声。
君雅身影一闪,扑了上去。
楚悠死后,她就发过誓,绝对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保护过她的人,在她面前再死一次。
然而那灵力凝成的长剑,却在碰到原野的瞬间,消失了。
“?”所有人看得愣住。
君雅也怔了一下,她扑过去的动作来不及停住,恰好原野听见脚步声,转过头,他还没来得及惊讶,已经抬起双臂,正好接了个满怀。
“……”
原野接住她,才反应过来,也呆了一呆,顿时两只爪子抖个不停,不知道该推开,还是收紧。
看着君雅也眼露愕然,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他垂下眼睫,忍不住轻轻抱了一下,再不舍地放开她。
君雅顿时回过神,连忙往后退了两步,难得有些闪躲地说:“那个,我不是……”投怀送抱?这种词让她怎么说出口??
原野耳尖微红,神色冷静地配合点头:“我懂,我明白。”
“这是怎么回事?!”君祖隐隐震怒,再次召出一把长剑,当头朝原野刺去,又是在碰到他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君雅也看出了点不对劲。
“不用担心,这小子就是专克玄门中人,不然也不能爬到这个位置。”
摔在楼下的宗山徽总算缓过劲儿来,爬起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还让弟子递了个坐垫,抹了一把鼻血,说:“他的能力,可以免疫任何灵力攻击。”
熟悉宗山徽泼妇性格的弟子们心想,怪不得连你都对他客客气气,原来是天敌。
“不可能!”君祖几乎要笑不出来,他抬手又是几道灵力,依旧在碰到原野的一瞬间就消失。
他神色阴鸷地四处打量,正好看见站在身后的吴大师,随手一抓,掌心运起灵力,从他头顶拍下!
吴大师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就在众人面前表演了个天女散花,碎肉血浆在空气中炸成绚烂的烟花。
“……”
楼下的弟子们忍不住捂住嘴,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吐出来。
君祖阴恻恻看了他们这边一眼,众人连忙往后退去,死亡的阴霾笼罩全场,谁都不想当下一个烟花。
同时认清了他们跟大佬的差距,君雅和原野能在上面跟他对话这么久,不代表这人是什么善类。
吴大师这种炼神化虚境界的修为,在他手里跟一个凡人没什么区别。而且……随手杀人的态度太自然了,仿佛人命在他眼中不值一提,杀人跟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君雅恢复了记忆,对他这种态度,微微厌恶地皱眉:“你一点都没变。”
君祖脸色稍缓,掸了掸道袍,露出笑容:“你如今可没资格对我说教,你也没少杀人。啊,别忘了,你的修为也是我帮你恢复的。你可是功德化身,也会不识好歹吗?”
他料定了君雅恢复记忆,以她恩怨分明的性格,绝对无法反驳。
君雅定定地望着他,半晌,淡淡点头:“你说得对,我这一身修为都是拜你所赐。”
她扫了楼下一眼,收回视线,目光最后落在原野脸上,深深看着他的眼睛:“你没事就好。”
“啊?”原野被她盯得有些心慌,挠了挠头,“我……我没事啊。”
君雅露出一个极为短促的笑,等他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转过头去。
“君祖,你我今日便做个了断。”
清冷的声线在大厅里回荡,众人还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就见她袖管里滑出一把古朴的黑金匕首,出鞘的一瞬间,刀锋如雪。
“啊,当初在空间里给你的法宝吗。”君祖笑意不变,甚至有一丝无奈,“你伤不到我的,任何法宝都没——”
他话音未落,骤然眼神一变。
大厅里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天——!!”
君雅右手握着刀柄,整把匕首没入心口,几乎穿心而过,血迹瞬间从心口的位置渗出,浸透了白色的卫衣。
她脸色平静,略微有些苍白,语气淡漠地说:“既然是你给的,我便散去这一身修为又如何。”
修炼之人都有自己的“窍门”,不是丹田就是心脏灵府,一旦窍门被封或者破坏,轻则修为尽散,重则一命呜呼。
君雅身形晃了晃,往后倒去。
原野站在她身旁,脑海一片空白发懵,双手颤抖地接住她,又怕碰到伤口,手都不知道放哪里。
一向冷硬的男人,其实年纪比她还小些,眉眼间露出几分少年的茫然惶恐,乌黑漂亮的眼睛通红,神情像是暴怒,又像要哭。
“你、你为什么啊——”他垂下头,脸埋在她的头顶,近乎呜咽地说。
君祖脸色难看至极,再也笑不出来,周身气机狂暴,眼里爬满血丝,看上去宛如恶鬼,低语:“你竟敢、你竟敢……”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君雅半靠在原野怀里,撑着身体坐起来,淡淡挑眉,带着几分睥睨:“为你做嫁衣?想都不要想。”
她抬手按上自己的眉心,一簇金色的火焰从额间取出,悬在白玉般的指尖。
自燃神魂。
达到炼神还虚境界后,身死并不代表道消,只要神魂完好,换个壳子便能复活。
但如果自燃神魂,等同于灰飞烟灭。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给我住手!!!”君祖脸色狰狞地大吼,然而放出的灵力,全都对她无效。
君雅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随着心头血干涸,渐渐流尽。神识也越来越微弱,指尖金色的灵火只剩一丝火苗,将要熄灭。
她靠在原野怀里,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线,声音轻得近乎听不见:“抱歉。”
“你在跟谁道歉?”原野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冷静,他垂眸看她一眼,淡淡孤冷的眼神看得她一怔。
“你……想起来了?”
他低低“嗯”了一声,单手拖着她的后脑勺,沉声道:“我可以用空间之力,保存你的魂魄。换个世界,为你重新找身体。”
她都已经自燃神魂了,哪有魂魄给他保存?
君雅看他倔强地沉着脸色,没有揭穿,难得笑了一下:“好。”
原野却像到了临界点,猛然低头,埋在她头顶闷闷地说:“你不要死。”
“好。”
“不许骗我。”
“好。”
“你骗我也无妨,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
“……”
君雅没有再回答。
原野低头看去,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痛苦地收紧手臂,脸埋进她发间。
“该死!该死!该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恶!”君祖神色癫狂,杀气冲天。
君雅一死,代表他命格有缺,再无可能飞升。就算再活千年又如何,他永远只能止步于此!
这对不可一世的天才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若是无法证道,那他这一生所追寻的还有什么意义?!
他狠狠剐了原野二人一眼,又转头看向楼下的众人。
“你们全都该死!”
君祖顾不得这个世界的规则了,他现在只想杀人泄愤!
整栋建筑如同地震一样摇晃,墙上爬满裂痕,水晶灯咣当一声砸了下来,弟子们尖叫逃窜,望见头顶落下的黑色火焰,碰到坠落的石块,仿佛冰入岩浆,瞬间化了个干净。
他们的骨头绝对没有石头硬,被这黑火碰到,原地就能蒸发成水汽。
“啊!”季秋璐被撞得倒在地上,无数双脚从她身上踩踏过去,生死关头没有性别之分,所有人都在惊慌逃命。
别说逃跑,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季秋璐看着头顶落下的黑火,满脸泪痕,绝望地闭上眼等死。
等了片刻,预料中的死亡没有到来。
周围好像也安静了下来。
季秋璐害怕地睁开眼,看见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天花板破了个大洞,外面的日光照进来,柔和璀璨的金光如同一片金色的海洋,笼罩在所有人头上。
君祖脸色震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灵力……好像一瞬间蒸发了似的。
身体仿佛遇见阳光的吸血鬼,碰到金光,就是一阵灼痛,他惊疑不定地转过头,就看见君雅扒掉匕首,从原野怀里坐起来,好像还有些茫然地思考了一会儿。
君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刚才明明神魂已经几近湮灭,就剩针尖大小那么一丢丢,油尽灯枯的濒死状态。
她心底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就在那么一刹那,彻底陷入黑暗的瞬间,猛地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她仿佛再次化为一阵风,一片云,遨游四海,但其实只是意识流转的一瞬间。
那种感觉很神奇,好似整个世界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心念一动,什么都能知道。
君雅意识到这一点后,没有马上起来,继续研究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尖叫,她没有睁眼,念头一动,就看见了发生什么。
她心头刚升起拦阻的念头,下一秒金光就覆盖了整个大厅。
君雅回过神来,蓦地看向君祖,念头刚一动,就看见他脸色大变,忽地暴退。
“你……你做了什么?”君祖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你为什么能操纵规则之力?!”
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某种类似抹杀的规则,就像神说要你死,你必须死一样。
他已经是半步飞升的境界,依旧险些被抹杀,规则之力就是这么霸道。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君雅是真的感到很疑惑,看着君祖的方向,突然开口:“倒地。”
君祖仿佛傀儡一般,不受控制地倒下去。
“撞墙。”
砰砰砰。
“跪下。”
他脸色狰狞至极地跪了下来。
君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神色一僵,不敢置信地说:“你、你竟然……飞升了?”
飞升成神之后就可以不受规则控制,或者说,成为这个世界的神。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可能性。
君祖抬头看向她,清冷淡漠的少女周身金光氤氲,一如当初他濒死时看见的光明。
不论他处心积虑安排了如何悲惨的经历,设置多少诱惑,她依然明亮清正,初心不改。
功德证道。
君祖忽然明了,自己为什么此生都无法飞升。
如她所说,道心已失,如何证道?
他长叹一声,消散于空中。
……
一个月后。
要说近日网上最轰动的新闻,莫过于宋氏集团土崩瓦解。
起因是不知道为什么商业机密泄露了出去,股价暴跌,紧接着遭到一连串的疯狂暴击,等网友们回过神来,宋氏已经被海外集团收购。
吃瓜网友:蛤???
这还不算完,经过调查,机密竟然是从宋朝这里流出,他身上还背着疑似人命和各种灰色勾当的犯罪嫌疑,税务财产也是一个谜,越查越惊人,仿佛俄罗斯套娃一般。相关部门当即对他下达限制出境的指令。饶是如此,还是被他逃到了国外。这也代表了他这辈子只能活在阴影下,再无可能翻身。
宋朝本人逃出境外,公众立刻盯上了苏以沫这个他唯一公开过的女朋友。
苏以沫被媒体拍到时,都是脸色苍白惊惶失措的模样,像个乖乖小白兔一样表示不知道,说着说着,难过得直掉眼泪。
“我也联系不到他,前不久……他还说会娶我。我一直在等着他的求婚戒指,却没想到会等来这样的噩耗……”
她长得清纯可爱,容易心软的网友们都感到很同情。
【渣男跑路,留下女朋友被骂,老哥们嘴下留情吧】
【听说宋朝既没给她留房产,也没留车子,破产了自己拍拍屁股就跑路了】
【太惨了,我觉得她是真心爱宋朝的】
然而第二天,某个小号发出爆料,还直接买了个热搜第一,想不看都不行。
爆料内容没什么废话,直接上图上录音,图是苏以沫在齐家大宅,企图去推君雅的一幕。
录音则是苏以沫跟一个声音经过处理,听不出男女的人对话。
“这是宋朝办公桌上的文件,你让我拍的。”
“我不懂这些商业机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就行。”
“别暴露了我。”
下面的带图评论,还补了几张各种手续证据的截图。
苏以沫微博被骂爆了。
【艹,你是什么白莲花精投胎转世啊??太会装了吧】
【真是长得越纯,婊得越狠,宋朝好歹给了你名分,你就这么对他??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在?来个想破产的金主联系一下她】
【她哪里是白莲花,明明就是娱乐圈潘金莲好吧,滚出来挨骂@苏金莲】
【金主爸爸们注意,跟别的女明星谈恋爱要钱,跟苏金莲谈恋爱要命哦】
【#苏金莲滚出娱乐圈#送我上去!】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苏以沫都不敢出门,公司没了宋朝也紧跟着倒闭,没有下家跟她签约,之前谈好的代言资源全都泡汤了,甚至反过来说她损害品牌形象,要求赔偿违约金。苏以沫穷途末路,只能选择退圈,再也查无此人。当然,这是后话了。
……
陶青苇跟她聊到这些八卦的时候,君雅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安详,从容,且无语。
“这些鸡毛蒜皮,你居然能讲半个小时。”
“你也太佛了吧,我还以为你听到这对渣男跟白莲,哦不,是金莲的下场,会很解气呢。”电话那头,陶青苇忿忿不平地说。
君雅刚要开口,突然听到厨房里的脚步声,小声说了一句“挂了”,连忙收起手机,继续平躺着修身养性。
下一秒,厨房门被拉开,系着围裙的原野走出来,手上举了个木铲,疑惑地说:“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打电话。”
之前她那一刀穿心,虽然再三保证已经没事了,还是把原野吓得够呛,做了各种检查不放心,坚持要让她静养三个月。甚至买下了她隔壁的房子,每天一早过来,到睡觉再回去。
“你听错了。”君雅淡定地躺着。
原野瞥见靠枕下面露出的一角手机壳,不动声色没揭穿她:“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我不挑食。”
“你对自己好像有什么误解。”
“?”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