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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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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边乱成一团的时候,长春宫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照旧是一滩死水般的寂静。

当然,陈以祯心中并不死水,反倒有种劫后余生的愉悦。

双姝捧着一碗汤药走进来时正好瞧见她嘴角还未消散的笑意,心下顿时一个咯噔,娘娘别不是被这一系列事情逼疯了吧。

她急急忙忙走上前,小心瞅她两眼,小心翼翼道:“娘娘,药来了。”

陈以祯接过来,触摸手中温热不烫的温度,立时端到嘴边,一饮而尽。

随后,递给她,吩咐道:“你也别忙活了,去将郑嬷嬷,双陆还有沛公公叫过来。”

瞧见娘娘镇定安稳的脸庞,双姝悄悄松了口气,瞧着娘娘是没事,她多心了,垂首应了声是,端着药碗转身退下,一会儿,领着她叫了名字的三人走了进来。

“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吧,”陈以祯微探手,让他们起来,又吩咐道,“一人搬个杌子,坐下吧。”

“奴婢(奴才)等惶恐。”众人纷纷摆手称不敢。

“坐吧。”陈以祯笑道,“你们总不能让我仰头跟你们说话。”

她坐在床上,他们站着,要想跟他们说话,可不是得半仰着头。

闻得此话,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自幼跟陈以祯一块长大,最得陈以祯信任和欢心的两位贴身大宫女,双姝和双陆率先起头,恭声道谢道:“谢娘娘赐座。”

随后一个搬了个小杌子,放到娘娘身前两步远处,坐了下来。

她们坐下后,其余两人才敢一一坐下来,但也只是坐了小半个屁.股。

陈以祯望着他们,沉吟着怎么开口,那四人也不敢贸然开口,一时间,竟是沉默下来。

四人忐忑不安地看着她浮现思虑的面容,见沉默时间逐渐拉长,愈发忐忑不安起来。

许久,她长叹一口气,干脆直接开口,“郑嬷嬷,沛公公,你们二人是我入宫后才到我身边伺候的,本就是宫里头的老人,你们也瞧见了,我现下状况不佳,日后恐怕只会更加艰难,我也不强留你们在身边,你们一人从双姝那里领二十两银子,各找出路吧。”

闻得此言,四人大惊,双姝和双陆下意识站起身,朝陈以祯近了些,她们是跟着娘娘进宫的,日后自然要继续跟着娘娘,娘娘若是六宫之主,凤鸣天下,她们便是娘娘身边的捧袍女婢,娘娘若是自此落难,龟缩一地,她们便是娘娘身边最后的保障,誓死效忠。

郑嬷嬷和沛公公“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惶恐道:“娘娘这是何意,要赶奴婢们(奴才)走吗?”

陈以祯叹气,“不是要赶你们走,只是你们都知道,现下我是什么境地,你们留在我身边,日后只有受苦的奔头。”

她虽然没有直面宫里的人心,但也能猜出来,现在宫里对她来说,定然是处处不顺心,不如意,单从双姝这几日频繁开箱子拿银两就知道了,而这种不顺心,不如意,日后恐怕得更加严峻。

郑嬷嬷郑重道:“娘娘,老奴在宫里沉浸这么多年,什么苦什么累没受过,但只有在娘娘您身边的这段日子,老奴才深切体会到何谓活着。”

当年陈以祯如日中天的时候,她能想法子调到长春宫,可见她在宫里的手腕和地位,可是在宫中浮沉这么多年,随着年龄的渐增,她争权夺利的心思反倒淡了,尤其在娘娘这里待了段时间后,愈发觉得往日的明争暗斗,春日富华没甚意思。

“娘娘,求您,让老奴留在您身边吧。”她重重磕头。

沛公公同样如此,他苦笑道:“娘娘,奴才自六岁入宫,这么多年,只在您宫里过上过一段太平日子,您就发发慈悲,让奴才继续伺候您,继续享受这太平日子吧。”

其实这些日子,沛公公没少一人孤坐到天明,依照他说,当初他为什么想着法地调到长春宫来,不就是为了更进一步,现在皇后娘娘落魄了,很可能马上就要搬离长春宫,他再留在这里的确是无济于事。

只是,只是他发现皇后娘娘太狡猾了,以前对他对底下人那么好,好的他都有点不求上进了。

陈以祯无奈地望着他们,再次劝道:“你们可考虑清楚了?我这边,以后可只有苦日子,再没有甜日子,甚至还可能处处被宫里人欺负。”

郑嬷嬷笑道:“如此娘娘正不该将奴婢赶走,不管怎么说,奴婢都在这宫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各处还是有些关系在,有奴婢在娘娘身边,日后也好为娘娘行走。”

沛公公颔首,“正是这个理,娘娘,这也是奴才想说的。”

陈以祯看看左边的郑嬷嬷,又望望右边的沛公公,长长叹口气,须臾,神色严肃,郑重道:“你们既都不想离开,那我就赪颜收下你们,你们但凡还在我手下,我就定会想方设法保住你们,但是若以后,你们不想留下了,想离开,我还是今天的说法,每人二十两银子,大家好聚好散,日后若是再见面,也不必当做仇人一般。”

说着,她顿了下,看向身旁的双姝,双陆,“这话对你们是一样的。”

双姝,双陆,郑嬷嬷,沛公公同时跪下,慷慨激昂齐声道:“奴婢(奴才)誓不背叛娘娘。”

如此,陈以祯方绽放出一抹真情实意的笑容,她坐起身,不能下床,便努力伸长手,温和道:“快起来,别跪了。”

双姝,双陆和郑嬷嬷走到身边,陈以祯拉住她们的手,笑着说:“日后,咱们就真的相依为命了。”

几人皆抿起唇,笑了,殿内一时充满了温情和向心力。

过了会,陈以祯对几人吩咐道:“郑嬷嬷,沛公公,一会儿你们各自去问问宫女太监们,看他们有谁想要留下,有谁想要离开,留下的讲清楚利弊,离开的每人赠与五两银子,日后好相见。”

“哎。”郑嬷嬷和沛公公皆应声弯腰行礼。

转头又对双姝和双陆道:“你们带着几个小宫女将行礼收拾下,明日咱们搬家。”

“搬家?”几人瞪大眼,惊诧惊呼。

“嗯,搬家。”陈以祯点头作确定状,倏忽,笑了笑,无奈道,“估计过不了两日,我便不是皇后了,早晚都要搬出长春宫,就不要等着别人赶咱们了,咱们自己先识趣搬出去吧。”

双姝,双陆愣住,即便早就知道日后不同以往了,但此时冷不丁听到这话,仍是霎时就被酸涩悲痛冲破了鼻尖,怔了怔,没知没觉,眼泪就滚了下来。

望见她们这个样子,陈以祯心内又是一叹,她一边使眼色让郑嬷嬷和沛公公出去做任务,一边一手拉住一个,拉到了跟前。

手掌揉揉她们的脑袋瓜,哄道:“不哭啊,娘娘这里有这辈子都用不完的钱,日后便是去了冷宫,也过不上苦日子。”

她这话没说错,当初入主后位时,家里给她置办了将近五分之一的家产,这些家产折合成黄金白银……她还没算过,总之,别说养一个她,便是十个她,也是绰绰有余。

“娘娘。”双姝和双陆将脑袋瓜闷到她怀里,委屈心疼地哭了起来。

不是替自己委屈心疼,是替娘娘委屈心疼,娘娘金尊玉贵地长大,说句越矩的话,便是宫里公主也比不上,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陈以祯摸着她们的脑袋,没有再劝,以后即便在吃食上受不了什么委屈,但在为人待事上想必要受不少委屈,这时候想哭就哭吧,哭完了就学会坚强了。

两人哭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抽抽搭搭抹去眼泪,强作精神,叫上了郑嬷嬷筛选过的几个小宫女去收拾东西。

这边正在准备挪宫,那边,皇上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没回过神。

周身环境很熟悉,正中琉璃漆彩朱雀衔珠四角方尊,上头依旧吞/吐熏香,左边角落漆红木弯腿四脚木墩上头置着一坛玲珑四喜果,果子红润晶莹,浑圆通透,恍似散着莹莹曦辉,细细看去,才知那是坛玉珠雕饰而成的玲珑四喜枝木。

这地方,正是他每日都会过来请安的宁寿宫,太皇太后住处。

而他,居然穿到了皇祖母身旁不远处架子上一座琉璃五彩束口瓶身上。

没等皇上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那边吵醒他的对话继续响起。

“依着皇帝的意思,皇后的位子怕是不保。”

这次能听清楚了,这嗓音正是他端庄华贵的皇祖母。

“皇上毕竟被陈家压制多年,对陈家早已厌恶至极,皇后娘娘出自陈家,皇上怎愿意身边再躺着一位陈家人。”

这嗓音,是皇祖母身边的秦嬷嬷。

“唉,哀家只是遗憾,日后怕是不能经常看见皇后了。”

秦嬷嬷好笑,“瞧着,您还挺喜欢皇后娘娘。”

太皇太后理所当然道:“皇后那张小脸多俊俏啊,哀家自然喜欢,对着皇后那张小脸蛋,哀家啊,能多用一碗饭。”

皇上:……

所以这就是皇祖母有事没事经常找皇后陪膳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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