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佬他少年时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 就再也无法收回。
就像脱口而出的告白,若是告白的对象也喜欢自己, 那结局是皆大欢喜;若不喜欢, 那连朋友都没得做。
霍弈君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心慌的一批,一张脸更是涨得通红。可他的心再慌,脸再红,也抵不过心中想要把少年据为己有的念头。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直直地迎上宁致投来的诧异目光,用极尽温柔的眸光凝视着宁致,缓声道:“我喜欢你,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对情人、对爱人那样的喜欢。”
“哦。”
“哦……哦是什么意思?”霍弈君小声试探道。
可宁致却没回答,他咬着牙刷,收回目光,自若地打开水龙,捧起一捧水扑在脸, 洗净唇边还残留着牙膏的泡沫,又用水漱了口, 这才自若地走到神情忐忑的霍弈君跟前。
作为男主,霍弈君长的肯定不丑,只是他的好看区别于宁致这具身体的雌雄莫辨。
许是小时候受江老爷子教导过,他的背很直,挺拔如青竹一般;肤色不是很白, 但却是健康的小麦色;双眉偏浓,眉形直线上扬,不杂乱卷曲,唯一的瑕疵是右边的眼尾处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疤痕;眼神与一般过早接触世态炎凉的人不同,没有愤世嫉俗,也没有被生活磨砺出来的沧桑,反而明亮有神,清可见底。
宁致的目光缓缓往下移,掠过他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最后落在唇角两侧的位置。
他记得霍弈君笑起来的时候这里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别人的梨涡好看与否跟他无关,但霍弈君身上这个,却叫他觉得迷之可爱,可爱到……
霍弈君忍着心头的羞怯,逼.迫自己与之对视。
对方的眼里没有嫌恶,也没有厌烦,只有平静,平静的就像是毫无波澜的湖面,这叫心怀期待的霍弈君心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难道是他猜错了吗?
随着对视的时间拉长,对方还是没开口,这种预感就越发强烈。
他的心一点点在往下沉,眼底升起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恐慌,这种害怕连朋友都没得做的情绪让他迫不及待的想开口解释,“我、我是——唔!”开玩笑的!
后背猛地抵在了坚硬的墙壁上,唇.间一软,隐约间,口中仿佛多了一抹温软的凉意。
宁致抽回身,覆在他耳边道:“尝出来是什么味儿了吗?”
“味儿……”霍弈君下意识的咂巴了一下嘴,茫然的开口道:“凉凉的,有点像是、是薄荷的味道。”
“你说的不对。”宁致站定身姿,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道:“连牙膏的味儿都尝不出来,还说什么喜欢我,不行,我感觉不到你的诚意。”
“啊?”
“啊什么啊,听不明白吗?你挑的告白时间我不满意。”说罢,宁致蹙起眉峰,小声嘟囔道:“可惜了我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这话落在霍弈君耳中,不亚于晴天惊雷,他结舌道:“初初初初、初吻?”
宁致看着他飞扬的喜色,不满的哼了一声,道:“瞧你那色.眯.眯的样子,果然是在觊觎我的美色,上次还骗我说是吓我的,吓我能差点吻了我?”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霍弈君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的晕头转向,陡然听到喜欢的人说他看中的只是皮囊,忍不住解释道:“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与你好看与否并无关系。”
“我要是没有出色的外表,你能看得到我优秀的内涵?”
“……”这是送命题,就像老生常谈的你.妈和你女朋友掉水里你会先就水一样,一个答的不好,今天告白泡汤不说,说不得连朋友都没得做,霍弈君沉默了一瞬,用无比认真的神色道:“在没认识你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一个同性,所以不管你是以什么身份、什么模样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会喜欢上你。”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宁致的眼底闪过一分若有若无的笑意,嘴上继续作道:“你这话说的好听,就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你也是男人。”
“不,我还是个孩子,离成为男人还差一天呢!”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你这个禽兽,还说不是觊觎我的美色,我还差一天成年呢,你就迫不及待的想对我下手!”
“……我、我没有。”
“你迟疑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心思,心虚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霍弈君三连否认,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季尧’这么幼稚?可就算是幼稚,他还是喜欢的不得了,他转移话题道:“是不是我再重新告白一次,你就会答应跟我交往?”
宁致见好就收,含糊其辞道:“看你表现吧。”
说罢,他越过霍弈君走出洗手间,打算换身衣服下楼,身后再次传来霍弈君的声音——
“季尧,我喜欢你,你能不能考虑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宁致顿了一顿,突然转过身,走到满脸期待的霍弈君身后,推着他走到房门口,关门前留下一段话:“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你把他们的儿子掰弯了,想好该怎么跟他们解释了吗?”
“解释……”
被关在门外的霍弈君猛地瞪大眼,这……这是同意了吗?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了,把霍弈君砸的晕晕乎乎。
果然,‘季尧’也是喜欢自己的,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但结果是喜人的。
他靠在墙壁上,脸上是难以自持的喜悦。
激动过后,他后知后觉的想到——该怎么跟未来公婆解释把他们儿子‘掰弯’一事!
……
南家的酒席从上午十点开席,到下午五点才结束。
期间,南山收到不少长辈送的红包,宁致作为南妈妈.的外甥,也收到不少,他把红包交给了霍弈君保管。
酒席结束后,偷偷喝了不少酒的南山溜回房间休息去了。
滴酒未沾的宁致带着霍弈君回到阁楼。
俩人盘膝坐在休息区,霍弈君把红包拿出来,一一点名这是谁送的,宁致拿着纸笔把金额和人名记下来,想着回头哪家办喜事再还一份礼回去。
俩人一来一往,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霍弈君拆完最后一个红包,托着下巴温柔的凝视着认真记录的少年。
夕阳顺着窗缝洒落进来,照射在少年的侧脸上,映得他侧脸格外柔和。他翘.起唇角,心中暗想,这个少年现在是他的了呢!
“看什么呢?!”宁致记录完最后一条,合上本子,抬起头就见霍弈君看着他发呆,心思一转,继续道:“是不是发现我比之前更帅了?”
霍弈君盈满笑意的脸僵了一瞬,求生欲极强道:“你每天都这么帅。”
“还算会说话。”宁致满意的凑上前,在他唇上亲一口,“给你的奖励。”
温热的触感使得霍弈君呼吸一滞,浑身紧绷,心跳更是漏了两拍。
这与之前的初吻不同,先前的吻来的猝不及防,他还没尝到个中滋味,就结束了;这次虽然结束的也很快,可这种感觉他记住了,而且……
他看着宁致削薄的唇,摆正坐姿,正儿八经道:“在我眼里,就没人能比你更好看——”
“停停停!”宁致打断他的话,斜睨了他一眼,道:“想占我便宜?”
“……呃!”被看穿的霍弈君尴尬道:“我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宁致哪里不知道霍弈君的心思,他站起身,把本子放进抽屉,头也不抬的道:“明天的考试你紧张吗?”
“……”我想要亲.亲。
可这话他不敢说,只好道:“有一点。”
宁致思索了片刻,抬起头来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霍弈君颠颠地凑上前,“怎么了?”
宁致把他摁在桌面,重重的啄了一口,“还紧张吗?”
“……紧张。”惊喜来的太快,猝不及防。
宁致又亲了一口,“这样呢?”
霍弈君咽了口唾沫,期待道:“还有点。”
“哦。”宁致放开他,挑眉道:“看来亲.亲不管用,那你回去多刷几张试卷,说不定就不紧张了,”
说着,他把霍弈君推到门口,微笑道:“我们明天见。”
“等等——”霍弈君把揣了一天的礼物交给宁致,道:“生日快乐。”
。
翌日一大早,宁致就在南妈妈.的咆哮声中睁开眼了。
他梳洗好了后,拿着准考证、身份证和需要的文具用品下了楼。
霍弈君正等在客厅,南山则是焉耷耷地垂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霍弈君说话。
南妈妈抱着被子从南山的房间走了出来,隐约间,宁致似是嗅到了一股尿骚.味……
“你又尿床了?”宁致走到客厅,兀自寻了个位置坐下,道:“行了,不就尿床吗,反正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脸皮厚点,别蔫儿吧唧的,打起精神来应付接下来的考试。”
“弟……”南山感动的抬起头,眼泪汪汪的道:“你说的是人话吗!”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那你是人吗?”说完,他把目光移到霍弈君身上,问道:“早饭吃了没有?”
霍弈君挪到宁致的身边坐下,悄咪.咪的勾起他放在身侧的手指,道:“吃了。”
宁致斜了他一眼,刚准备说点什么,南妈妈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尧儿,你先去吃饭,等我把你表哥的房间收拾一下,再送你去考场。”
宁致跟南山不在一个考场。
他跟霍弈君的运气比较好,不但分配到了一个考场,且考场离他们学校不过三条街的距离。而南山就倒霉了,他被分配到了隔壁镇子的一所学校。
用过早饭,宁致劝南妈妈送南山去隔壁镇子的学校,他则跟霍弈君打车直奔考场。
负责他们考场的老师等在学校门口,见到他们两个,先是问他们紧张不紧张,又安抚了他们好一阵,直到同学们陆续到齐,又郑重的问了同学们该准备的东西都带齐没有。
高考是提前三十分钟进考场的。
宁致跟霍弈君这次没能同在一个考场,临分别前,霍弈君拉着他的手说:“季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宁致听着老师的催促声,幽幽道:“我不谈异地恋,所以你看着办。”
霍弈君:“……”
……
为时两天的考试一结束,走出考场的同学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地狂奔出学校,而有部分同学是抹着眼泪走出来的,一出校门,见到守在校外等待的家长,抱住家长嚎啕大哭,似是要把这三年来的压力尽数倾泻.出来。
哭声感染了周围的家长,一个个感同身受般的红了眼眶。
宁致跟霍弈君并肩走出校门,见到这一幕,扭头打趣道:“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躲在深巷子哭鼻子来着,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眼泪也是释放压力的一种方法呢。”
霍弈君脸皮一抽,无奈道:“别闹,我现在没压力。”
没压力就怪了,宁致想到霍老太太,开口问道:“这个月都过去八天了,霍老太太都没找上门来,是你给她送过钱了?”
“没有。”提到糟心事,霍弈君神色冷了下来,“这事你别管,我会解决好的。”
“用不用我帮你?”宁致以前没开口提帮忙的事,是因为俩人的关系还不够亲密,加之霍弈君也从没提过让他帮忙,现在俩人是情侣关系,他帮自己的男朋友解决一些小事,理所当然。
“不用的。”霍弈君缓和了神情,柔声道:“高考已经结束了,过几天我就带着姥爷去帝都先去帝都安顿下来,到时候,就不怕她再纠缠不清了。”
“你甘心?”
自然是不甘心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一走了之。
但这话不能跟‘季尧’讲,他不想让‘季尧’知道自己是个连亲人都能算计的人。
他主动牵起宁致的手,红着脸道:“没什么不甘心的,反正她也老了,没几个年头好活了。”
宁致挑了挑眉,没在说什么。
俩人站在校门口,商量着是先去江清高中附近的出租屋还是先回南山家。
就在俩人商量之际,一辆墨绿色吉普车缓缓朝这边驶来。
吉普车行驶到学校附近,就被拥挤的人群给堵的无法前行一步。
季疏打开车窗,滚滚热浪夹杂着各种声音扑面而来,叫他不适的皱起了眉,他跟司机打了声招呼,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下了车才发现外面更热。
他默默地回到车内,解开领带,脱下.身上的西装,又整理了一番衬衫上的皱褶,确定无碍,这才下车,迈步走进逆行的人潮。
逆行中行走,举步艰难。
他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挤的失了方向。正一筹莫展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跃入他的眼帘——是尧儿。
紧皱的眉峰刚一舒展,尧儿的身后突然跑来一个少年,少年递给尧儿一瓶水,俩人边走边说着什么,尧儿喝了几口水,把瓶子交给少年,少年就着还未盖上盖子的瓶口,小抿了一口,随即盖上瓶盖,放在左手,右手则是自然地牵起了自家侄子的——手!
而自家侄子竟然没有拒绝!
季疏看到这里看不下去了,他挤开人群,走到俩人跟前,沉声道:“尧儿,解释一下。”
正在对题的俩人被这突如其来身影和低沉的嗓音惊的抬起头来。
但见烈日下,一身姿挺拔、头发凌.乱的俊美男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而那双与宁致极为的眉眼正幽冷地盯着俩人牵在一起的手。
霍弈君下意识地握紧了宁致的手。
宁致投给霍弈君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迎上季疏的眼,笑道:“小叔,你什么时候到的,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没在车上等?”
“我要是在车上,哪里还能看到你背着我们做了什么。”季疏收回目光,意有所指道。
宁致也没否认,反而抬起俩人紧握在一起的手,道:“那小叔你会反对吗?”
“先上车,找个地方坐下来,我们慢慢算账。”季疏没有回答,他迟疑了一下,道:“把他也一起带上。”
车子停的不远,加之又是顺着人流,三人很快就回到了车内。
一上车,季疏便让司机直接往县城开。
车子行驶了没多久,宁致察觉到霍弈君的紧张,开口安抚道:“别担心,我小叔很疼我的,他不会干棒打鸳鸯的事儿的。”
季疏闻言脸色一黑。
小兔崽子,仗着他的宠爱简直是为所欲为。
“我、我不担心。”霍弈君用余光瞄了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季疏,冷不防季疏黑沉的眼,小声喊了句:“小叔。”
“……”现在的孩子脸皮都这么厚吗,不但敢当着家长的面牵手,还臭不要脸的喊自己小叔?
“小叔,你别为难弈君,我跟他的事儿是我先开的头。”
“不是,是我先追的季尧,小叔,您要怪就怪我,反正我是不会跟季尧分手的。”
“……”我开口了吗?一个两个的就开始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还有,别叫我小叔,拐走我侄子还想当我侄媳妇儿,别说门,连窗户都没有。
季疏不说话,转身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用手捏着鼻梁的穴位。
嫂子难得开口让他来接侄子,他想着跟侄子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就放下手头上的事物,匆匆赶了过来,本以为迎接他的是叔侄俩热泪盈眶的场面,然而现实是他家侄子送给他一个惊天大雷。
之前听他哥提过,说是尧儿在学校跟一个私生女早恋。
常年在国外的他对早恋一事司空见惯,也不觉得私生女的身份有多么不堪,但长嫂如母,既然嫂子介意,他也没反驳。
可现在他恨不得时光倒流,摇醒他哥,并且告诉他与其让侄子喜欢男人,还不如让他跟私生女谈恋爱!
宁致可不知道季疏的想法。
他先前打量过季疏,能当反派的人,自然是优秀的,这份优秀除了来自家族的培养,还与他自身的努力分不开。
话本里季疏在国外打拼出了属于他自己的事业,他第一次出场是给季尧解决汪秋玲和江老爷子一事,当时他回国有些时日了,正在考察市场,打算把设立在国外的总部搬到国内来。
可由于季尧那档子事,他最后放弃了国内市场,而是想带季尧去国外,留在自己身边教养。
季尧死活不同意,季疏没办法,只好警告了他一番,就出国了。
之后‘霍弈君’复仇,季家人死的死,坐牢的坐牢,唯有国外的季疏逃过了这一劫。
却也因为此事,季疏跟‘霍弈君’彻底成为了不死不休的敌人。
本该成为死敌的俩人现在平静的做在一辆车内,且胜利的一方现在还叫输的那个人小叔……
宁致觉得人生当真是妙不可言,不过是因为多了他这么一只蝴蝶,霍弈君和季疏的人生就变的完全不一样了。
车子停在县城唯一一家酒店。
季疏订了包间,点了几个季尧爱吃的菜,又把菜单推给霍弈君,让他点几个喜欢的。
季疏虽然看这个小兔崽子不顺眼,但却也不会为难一个孩子。
在等待上菜的功夫,他问宁致:“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宁致:“前天。”
季疏屈指点了点桌面,“真的弯了?”
宁致老实道:“弯成蚊香了,还是掰不回来的那种。”
“……”季疏心口一堵,憋屈的更厉害了。
骂吧,他舍不得,毕竟当亲儿子宠着长大的孩子,迁怒旁人……可多年的教养也让他做不出迁怒的事。
他沉默了半响,扭头想问霍弈君对俩人的未来有没有做过计划,目光却猛地被霍弈君衬衫上那颗熟悉的纽扣给吸引住了。
尧儿专订的纽扣怎么会在这小兔崽子的衣服上?
他把视线投向侄子衬衣的相同位置,惊讶的发现侄子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与其他低奢的纽扣完全不同。
他默默的揉了把脸,现在的孩子,可真会玩儿!
他别开脸,不想再看侄子那张笑脸,道:“你们的事我不会告诉嫂子和大哥的,可他们迟早有一天也会知道的,所以你们如果真的相互喜欢,就得做好打算。”
季疏的妥协完全在宁致的意料当中。
季疏对季尧的底线相当低,这除了他把季尧当儿子养以外,还因为恩情和愧疚。
季家没有长辈。
季尧的爷爷奶奶很早就因为意外去世了,留下公司和一群虎视眈眈的亲戚、股东给兄弟俩。
季朗那时候还没大学毕业,为了父母的心血不被人霸占,他休学进了公司,整天跟股东勾心斗角,因此也忽略了痛失父母的弟弟需要人照顾和安慰。
当时的秦瑶还只是季朗的女朋友。
她有次去季家给季朗拿文件,无意中发现了高烧不退的季疏无人照顾,便把人送去了医院,之后又特意抽.出时间来开解和陪伴季疏。
季朗和秦瑶婚后不久便有了季尧。
当时的季疏才十一岁,他害怕哥哥和嫂子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就不疼他了,加之有个心怀不轨的保姆从中挑唆,嫉妒之下把怀.孕的秦瑶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俩人当时站的高度差不多是三个台阶,秦瑶在关键时刻死死抓住了扶手,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才得以幸免。
虽说此事是保姆挑唆的,但秦瑶心里还是对季疏产生了隔阂。
只是季疏经过这件事后,仿佛一夜长大了,他不再依赖兄嫂,对忙着工作,无人照顾的侄子更是挖心掏肺的好,尤其是他高考结束后,选择出国留学,这一出国,直到今年才回来。
与秦瑶对季疏的表面客套不同,季尧却是很喜欢他的这个小叔。
除了小叔对他无底线好,还因为他跟小叔长的颇有几分相似。
三人吃过饭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季疏开车送宁致和霍弈君回到江清镇,临别前,他说:“知道你们俩肯定难舍难分,我给你两天时间,大后天早上走,正好能赶上你.妈为你准备的成年礼。”
宁致应了下来,又送走季疏,这才问霍弈君:“你大后天要不要跟我去云市,你放心,等我成年礼结束,我让小叔送你回来。”
霍弈君其实挺想去的,毕竟是自己男朋友的成年礼,可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办。
他佯装思考了片刻,失落道:“这次的考试,我有把握能达到帝都大学的录取分数线,所以我打算先带姥爷去帝都,找个房子安顿下来,再找份暑期工攒些钱作为大学的生活费。”
宁致知道他没说实话,却也没拆穿他,只是说:“那等我过完成年礼,就去帝都找你。”
俩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南家门口。
南家的院门敞开着,里面还有南妈妈和南山的说话声。
霍弈君跟宁致告别后,看着宁致进了院门,这才朝自家走去。
推开院门,姥爷正坐在院子里抽着旱烟。他上前抽走姥爷的烟杆子,道:“少抽点,您身体本来就不好。”
江老爷子见外孙步履轻快,神色轻松,心中就猜到外孙应该考的不差,堆积多年的郁气一扫而空,难得没有反驳外孙的话,反而顺从的跟着外孙回到客厅。
坐在客厅,爷孙俩交谈了好一会儿。
霍弈君的意思是他对这次的考试把握极大,又把之前对宁致说的那番说辞拿出来说服江老爷子。
江老爷子说他老了,不用这么麻烦,还不如就留在老家,再说大城市的消费高,衣食住行都得花钱,他不愿意跟着过去给外孙增添负担。
霍弈君说:“这不是负担,姥爷,您是我的精神支柱,没有您在身边,我会时刻担忧您的身体,会害怕霍老太太来找您的麻烦。”他说着,眉眼间氤氲着一层阴郁,“这么多年,当初说好的赔偿金早就还完了,我们不欠她的,可她这个人惯会得寸进尺,如果把您留在这里,我害怕……”
所有的理由都抵不过霍弈君的一句‘我害怕’。
江老爷子看着外孙盈满泪意的眼眶,终于点头了。
俩人商量了出发日期和房子的处理。
江老爷子想着要跟外孙去帝都念大学,今后怕是很少回来,就说把房子卖了,不但可以缓解经济上的压力,还能让外孙的日子过的好些。
霍弈君不赞同的摇头。
这里是姥爷和姥姥的家,里面充满了姥爷和姥姥年轻时的回忆,虽然他讨厌这个镇子,可这个家却给了他很多温暖。
俩人就着房子又说了好一会儿,直到夜色越来越浓,霍弈君发现江老爷子神色疲惫,便歇了继续说下去的想法,扶着姥爷回房休息。
接下来的两天,霍弈君其实也没时间去陪宁致。
他要收拾准备离开的东西,又要观察霍老太太和江凤柔的情况。
霍弈君从来就没打算放过霍老太太。
就如宁致之前所猜测的那样,他不喜欢自己的父母,父亲是个渣,母亲太自私,可这两个人已经去世了,他无处安放的恨意只能转移到霍老太太身上。
霍老太太唯一让人同情的地就是她早年痛失爱子。
可她选择排解痛苦的方式就是虐.待无辜的孙子,并且以此为乐,后来有江老爷子护着,她就把所有的痛苦都宣泄到江老爷子身上,她到处说江文斯教养出了一个杀人犯女儿,还污蔑说江老爷子说不定也是个心理变.态。
流言蜚语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她无知愚昧且贪婪,江老爷子早年承诺的五十万赔偿金早就还清了,可她靠着江老爷子的仁善,拿着死去多年儿子为筹码,无休止的让江老爷子掏钱。
还有那套房子。
那套房子是江老爷子在女儿婚前买的,房产证上只有江君琦的名字,江君琦去世后,房子的第一继承人是江老爷子。
江老爷子在房屋烧毁后,倒是去重新办理了房产证变更手续,本来他是想把已经被烧毁的房子廉价卖了,省的看着难过,可霍老太太仗着江老爷子的愧疚,肆无忌惮地把房子据为己有。
若是以前,霍弈君更想放把火把那套房子烧了。
可他担忧殃及无辜,便走了迂回路线,他翻出房本,找灰色机构用房本换了一笔钱。
他要让霍老太太把这些年吃进去的全部吐出来,就算钱到不了他的手,他也愿意。
霍弈君忍的时候是真能忍,可狠起来也是真的狠。
在俩人分开的那天,宁致和南山在南妈妈.的不舍中,坐上季疏的车离开了江清镇。
而没有去送别的霍弈君正大包小包的置身在火车站,在火车出发前一个小时,他找了个邮箱,把准备好的信件投给了霍老太太。
至于霍老太太的钱,他之前就已经铺垫好了,镇子上有一伙游手好闲的混混,而混混头子最近赌钱欠了一屁股债,他打听清楚后,在混混头子回家必经的路上,用投币的公用电话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当然他确定这个时间点家里是没人的。
在混混头子出现时,他装作很愤怒的样子,说霍老太太从他们家拿走那么多钱,钱早就还清了,而且她用钱的地方又不多……
就这么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引起了混混头子的注意。
现在,他就等着霍老太太一无所有地缠上江凤柔。
火车启动的那一瞬间,积压在心底多年的郁气像是遇光而散的浓雾,一点一点地从他心间消散。
。
江凤柔担惊受怕一段时间后,日子渐渐恢复了正常。
因为寄出那封信的人始终没有联系过她,也没有再收到类似的信件,平静的就好像之前的事只是她的幻觉一样。
她想把信翻出来再看一遍,可无论她怎么找都找不到,恍惚间,她想起信件好像在她收到的那天就被她烧了。
没有了信作为证据,她又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催眠自己那封信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效果显而易见,她还真就把那封信当成是一场梦。
自欺欺人的江凤柔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神采。
她想起有些时日没喊霍弈君到家里来吃饭了,便拨通了江家的电话,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电话竟然无法接通。
她惊讶的喊来女儿,从女儿的口中她才得知霍弈君变了。
她没当一回事,毕竟是青春期的孩子,有些变化很正常,可女儿却抱着她委屈的抱怨。
“妈,弈君哥他讨厌我。”艾春花难过的吸吸鼻子,道:“前几天我打电话想问他考的怎么样,选择去哪所学校,他让我滚,还说不想再跟我说话。”
江凤柔皱了皱眉,这孩子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么对妹妹?
她安抚了女儿几句,然后带着钱包和车钥匙就准备出门,可才一走出院门,隔壁忽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啊啊啊!”
临近在家的人皆纷纷跑了出来,凑到霍老太太院门口,刚准备进去问问出了什么事,就见霍老太太一阵风似的跑了出来,然后瘫坐在地上骂道:“哪个杀千刀的王八犊子啊,怎么就偷到了老婆子家啊……”
“那是老婆子全部的养老金啊,怎么就这么狠心,一分都不剩啊!”
在场的人从她的叫骂声中了解了事情的真.相,立时炸开了锅。
这还得了,青天白日的,竟然有人入室偷窃!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说了开来,有人掏出手机报警,有的人则上前去劝说。
“老姐妹,已经有人帮你报警了,你也别太伤心,要相信咱们的同志。”
“对啊,人肯定没跑远,到时候同志会帮你追回来的。”
“我听说现在的小偷胆子可大了,身上都带着刀子的,幸亏你没在家,毕竟钱哪有命重要。”
大家七嘴八舌的劝着霍老太太。
霍老太太这个人很财迷,而且她不信银行,又担心钱放在家里太打眼,就把钱全部换成她觉得值钱的金子,当宝贝一样藏在房间的暗格里,每天必须清点好几遍才能放心,现在有人把她的宝贝偷走了,就像剜了她的心一样,如何听得进别人好心的劝慰?
她哭天抢地的说道:“我的宝贝金子哎,被哪个杀千刀生儿子没xx的畜生给偷走了啊……我的宝贝啊,没有你们我还怎么活啊……”
江凤柔在外圈听了一会儿,冷笑了一声,这老虔婆,平时仗着孤寡的身份,专横霸道,现在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活该。
不过老虔婆哭的这么伤心,那得是多少钱啊?
她知道这个老虔婆从江老爷子手上拿走不少,这些钱除了修缮房子,就是供霍明花销,平时的吃喝是不怎么花钱的。
他们这个镇子都是独门独院,院子很大,有很多从乡下搬来的人就会在自家院子里种点时令青菜。
老虔婆满院子都种上了,自己舍不得吃,全部拿到菜市场卖,卖完了就会没脸没皮地去左邻右舍家讨要。这么多年下来,满打满算,也差不多存了得十好几万吧?!
江凤柔一通算下来,心也跟着在滴血。
若是她女儿认了这老虔婆,那笔钱可是有她女儿一半的。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可不敢真的这么做。
就在她心疼之际,快递员骑着电动车缓缓驶了过来——
“张招娣,有你的信。”
江凤柔现在听不得‘信’这个字,下意识就想过去从快递员手中把信抢过来。
可旁边的人开口更快:“霍老太,有人给你寄信来了。”
霍老太太坐在地上哭的是眼泪鼻涕横流,压根儿就听不进去半句话。
住在她家隔壁的老太太跟快递员打了声招呼,指着地上嚎啕大哭的老太太说:“她就是张招娣,今儿个家里遭贼了,这会儿肯定没心思看,你先给我吧。”
江凤柔想说交给她,可邻里都知道她跟霍老太太有过节。
她盯着隔壁老太手中的信,看着隔壁老太拿着信走到霍老太太跟前,说:“老姐妹儿,别哭了,你家霍明来信了,趁着大家都在,让识字的帮你念念。”
霍老太太别的听不进去,可霍明两个字却霎时止住了她的哭声,沙哑着声音说:“我家霍明来信了?”说完她有嘀咕了一句:“不应该啊,明明昨晚还给我打电话,没提信的事儿啊。”
江凤柔听了这话,心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张了张嘴,勉强的开口道:“说不定是谁寄错了,你给我看看——”
“滚你的小娘皮!”霍老太太抬袖一抹鼻涕,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那利落的动作哪里像六十多岁的老太婆?
她用脏兮兮的手接过隔壁老太递来的信封,用手指摸了一下,还挺厚实,心中忍不住得意,看来是她家明明给她寄来了好东西,说不定还是钱呢!
想到这儿,她的脸由大雨转晴,堆着笑脸得意道:“肯定是明儿从大城市给我寄来的,这孩子没白疼。”
霍老太太有心炫耀信里装着的东西,就找了隔壁老太家的外孙女来拆信。
这小姑娘嘴巴不太紧,又跟艾春花有些不对付,现在霍老太太无视艾春花她妈,在大庭广众之下选择了自己,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先是安抚了霍老太太几句,然后拆开信封,从里面倒出来的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她清了清嗓子,摊开纸张,正待念出信中内容,却被放大的黑体字给惊呆了——
dna检测报告。
待测人:艾春花。
检材样本:毛发。
待测亲属:张招娣
检材样本:毛发。
检验结论:经过我中心鉴定,艾春花与张招娣存在着亲属关系。
小姑娘抖着声音把鉴定结果念完,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几欲昏厥过去的江凤柔身上。
这份鉴定书代表什么,除了霍老太太和耳背的老人没听懂,其他人全都懂了。
大家顺着女孩子的目光一起望去,就见江凤柔颤抖着身体,狰狞着一张脸道:“不可能,不可能,这是假的,对,这是假的,有人在陷害我,谁不知道我家春花是友德亲生的,我要报警!”
小姑娘撇嘴收回目光,把鉴定报告交给霍老太太,在交还的过程中,从信封里再次倒出来一张纸来。
她打开纸张,字是用打印机打出来的,只有简单的几行话——
——霍老太太,您是不是还在为儿子的惨死难以释怀?
那我告诉您一个秘密,您儿子还有一个女儿流落在外,而您孙女她妈,就是当年逼得江君琦发疯,让您儿子惨死的罪魁祸首呢!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您,您孙女她妈开的小超市也是您儿子掏钱置办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