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世子他好南风
浴池内水雾升腾, 袅袅热气将室内营造得仿若仙境,宁致挥退伺候的婢女, 脱去衣衫赤脚踩在由汉白玉砌成的地板上, 慢慢沉入水中。
水温刚刚好,人浸泡在里面可以完全放松下来,说不出的舒服。
宁致懒懒地趴在浴池边缘,氲氲的水汽熏得他眼眸半眯,元宝伺候的力道正合适。
他在心里发出一道舒服的谓叹, 还是当王爷好啊!
之前一个个的,还真当他喜欢住寺庙呢!
还不是因为府内有个多疑的祝弈君,他要不佛系点,回头人祝弈君指定觉得他不安好心,然后联系镇南王,反了他北萧王朝,到时候他这个没实权的前朝王爷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一想到祝弈君不日就要走,他愉悦的睁开眼,拿起池边早先备好的酒壶, 倒了一杯清酒,半倚着池边, 细细品尝起来。
元宝见自家王爷心情不错,便小心试探道:“王爷,您真打算放君小姐走啊?”
宁致闻言,屈指敲了元宝一个脑瓜子,道:“你这小厮,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打算放君小姐走?当你家王爷我是什么人了?”
元宝捂着脑袋,机灵的讨饶,随即又好奇的问:“那王爷您舍得让君小姐走?”
手执酒盏的宁致瞥了元宝一眼,元宝知道自己多嘴了,连忙跪在地上,一边偷偷瞧着王爷的神色,一边轻轻地拍打自己的嘴,边打还边说:“瞧小的这张破嘴,该打!”
宁致嗤笑了一声,“行了,你先退下吧。”
知道王爷这是没生气,元宝松了口气,恭敬的退了出去。
元宝走出去没多大会儿功夫,身后又传来一道极轻的脚步声,宁致只当是元宝去而复返,正好他觉得泡的差不多了,便放下酒盏,哑声道:“元宝,把澡巾拿过来。”
身后的脚步声似是顿了一下,不过片刻,站在了他的身后。
浴池内白雾升腾,热气熏得他睁不开眼,他半眯着眼,抬起胳膊,示意元宝上来伺候。
可久等不来元宝的动作,他拧了拧眉,刚准备睁开眼,一股馥郁的药香伴着熟悉的清冽香气随即飘进宁致的鼻端,他昏睡的脑子霎时清醒了过来,心中就像是有万头野马在狂奔。
他来不及多加细想祝弈君为什么会出现在浴池,想趁着对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先上岸把衣服穿上,不想对方的意识比他想象的还要敏锐。
在他刚摸.到搁置在一旁的衣物时,耳边传来一道‘噗通’声,紧接着身体一僵,耳边再次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恩公,为何要赶小女子走?”
“当日恩公救小女子之时,便说过这样的话,‘自古英雄救美,英雄若是长的英俊不凡,美人儿会一脸娇羞的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恩公着实英武不凡,叫小女子倾心不已,只是小女子觉得私定终身太轻浮,应当由恩公出面着媒婆上门提亲结秦晋之好,可小女子等了半月,等来的竟是恩公要赶小女子走……”
宁致:“……”有本事解开穴.道!
还有好好说话,做人坦诚点!
“恩公要赶小女子走,可是在心里是不是觉得小女子配不上恩公?可恩公之前还夸小女子举手投足皆有大家风范……”
宁致闭着眼,听着耳边的絮絮叨叨,心中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知道这一世的祝弈君从小被当做女子长大,心稍稍有那么点扭曲,毕竟话本里的‘祝弈君’只因王清源无法接受他是男子的身份,便干出了把人囚禁起来的事。
所以他都没敢撩.拨祝弈君,甚至都躲到寺庙里去了,可这货两次潜进他的寮房,第二次还把他堵在山下。
“恩公,你是不是在怪小女子?可就算您怪小女子,小女子也不会放过你呢!”说罢,宁致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紧接着整个身体被人打横抱起,他睁开眼,想张口喊元宝,可嗓子就像是失了声一般,任由他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来。
“恩公,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最后一句话很轻,轻的就像是自喃。
宁致望着他温柔的脸,心中更不放心了。
但宁致显然想多了,祝弈君说不伤害他就真的没伤害他。
人祝弈君只是把他抱到寝殿,抱着他单纯地睡了一个晚上。
翌日辰时,元宝领着一众丫鬟端来洗漱物品,来到寝殿门外,手刚抬起来,想问问王爷起身没有,门从内被人打开——
但见君姑娘披着自家王爷的长衫,低声道:“王爷还没醒,你们先下去吧。”说罢,门再次关上了。
元宝惊讶的瞪大眼珠子,连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响他才回过味儿来,偷偷捂嘴一笑,然后挥手带着人悄悄撤了下去。
走出王爷的寝殿,刚好在门口碰到正在寻找祝弈君的雪霜。
雪霜上前问他:“元宝公公,可有见过姑娘?”
元宝闭紧嘴巴,余光却扫向王爷的寝殿,雪霜顺着元宝的视线望去,先是怔了一怔,随之也瞪大了眼。
……
寝殿内的宁致直到晌午才幽幽转醒。
甫一睁开眼,还没从睡意中回过神来,安静的寝殿忽地响起一道娇羞的声音——
“恩公,您醒了!”
“……”宁致艰难地扭过头去,就见祝弈君披着他的外衫,正侧躺在对面的软塌上羞涩的望着自己。他眉心一皱,艰涩道:“君——”
一开口,宁致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能动了。
他蓦地从床榻坐起来,正打算掀开被子,猛地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看衣衫不整的祝弈君,皱了皱眉,大声喝道:“元宝,进来。”
守在外面的元宝连忙推开门走了进去,问自家王爷是不是传唤小厮来服侍他洗漱。
宁致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有心想骂元宝两句,可一想到祝弈君还在,翻车的气也只得憋在心里,他没好气道:“去把雪霜唤来伺候君小姐洗漱更衣。”
元宝退下去后,宁致凝眉看着祝弈君,问道:“君小姐,你到底想做什么?”
祝弈君含笑看着宁致,轻声道:“自然是想因为心悦恩公,也想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
“说实话!”祝弈君昨晚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信,祝弈君不像他这般有几世累计下来的记忆和感情,对方就相当于重新轮回,可能灵魂深处有牵绊,但也不至于俩人都没怎么相处过,就能做出以身相许的事情来,再者,若祝弈君心中真是这般想,昨晚就不会那么老实。
祝弈君神色不变,“恩公怎地不信小女子的话?”
宁致气笑了,直言道:“君小姐,我在你身上看不到半分坦诚,若你当真心悦与我,何不把来历与身份据实相告?”
祝弈君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沉默了良久,直到雪霜进来为他更衣,他才道:“我也是昨晚才发现我……”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看着宁致的神情是难掩的复杂和释然,“我心悦你是真的,你昨天说要赶我走,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就想潜进来问问你为何这般不待见我,可我没想到却会碰到你……沐浴。”
“我在发现暴露的时候,本来想打晕你,可我下不去手,尤其是当我察觉到你对我的抗拒时,我……”
他红着眼眶别开脸,似是不想再说下去。
寝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就在宁致以为他不再开口的时候,他又说了,只是说的异常艰涩,“我、我并非女子。”所以在察觉到你抗拒我时,我心里难受的厉害,却也没舍得伤害你。
宁致愣了一瞬,抬头去看祝弈君。
他以为祝弈君最多只会说出自己‘镇南王之女’的身份,可他没想到祝弈君竟然直言坦白了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
祝弈君回过头来,收拾好心情,坦然地对上宁致的视线,道:“抱歉,叫恩公见笑了。”
这下轮到宁致心情复杂了。
他静默了片刻,“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
“这……”尚未暴露‘镇南王之女’的身份,他还能坦然面对宁王,可一旦说出实话,那除夕阿弟打伤‘宁王’一事该怎么说?
虽说眼前的宁王当时没计较,可谁知道他心里有没有疙瘩?
再者,俩人注定是没法在一起的,到时他以‘君小姐’的身份离开,今后还可再以‘君小姐’的身份来看望他。
“有难言之隐?”宁致穿戴好衣衫,漱口净面,才幽幽道:“名讳是假的对吧?!”
“你……”
“张太医当年受先帝命令为镇南王之女把过脉,此脉象与你一般无二,我记得祝东骏有个鲜少出门的姐姐叫祝弈君,你又叫君弈……”
“你怎么会……”
“除夕宫宴那次,我……所以初在湖面见到你时,我便认出了你,只是见你似是想隐瞒身份,便装作不知,为了避免你想起除夕宫宴之事,我也尽量不回府,只是两次上灵青寺寻我……祝公子现在明白我昨日为何赶你走了吧?”
眼看祝弈君脸色有些不对,宁致又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是男子。”说罢,他长叹了口气,“也怪当初的‘我’色迷心窍,竟是没看出来,白白挨了祝东骏一顿打,差点把命都给搭上。”
“不过祝东骏也真是的,既然你是男子,祝东骏当时为何对‘我’下这般狠手?他可是真的往死里打啊,半分情面都没给‘我’留。”
祝弈君望着宁王一脸秋后算账的神色。
心中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就仿佛自己上辈子好像经历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