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牧虞进了屋, 丫鬟便立刻呈来一托盘,托盘里正放了厚厚的一摞纸。
“公主,这是姑娘今日练习的字。”丫鬟说道。
牧虞拿起两页打量, 而后又面无表情地将纸放了回去。
“带我去看她。”
丫鬟微微一福, 随即便转身领着牧虞过去。
牧虞一向冷清, 整个霁国公府都习惯了安静。
穿过个曲桥, 到了一处翠竹掩映的别院,里头传出些女子嬉笑的声音。
牧虞斜睨了那领路丫鬟一眼,随即便往里头走去。
她推开门,便瞧见云娇与丫鬟坐在梳妆台前正在试着首饰。
云娇见她突然出现, 便蓦地站了起来,一副手足无措地模样。
“母亲……”
牧虞目光微寒, 丫鬟们忙都跪下。
牧虞走上前去,云娇愈发觉得胆颤,却只垂着头,一言不发。
牧虞打量了她一眼,便将她头上的那支粉色木芙蓉细钗拔了下来,拈在指间轻轻转动。
“你的父亲是霁国公, 母亲是启国公主, 你从前没有见过世面也就罢了, 如今我派了长粟教养你,你怎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说着便将指间的钗蓦地捏得变形。
云娇的脸顿时失了血色。
“做我的女儿,平日里在家不需要浓妆艳抹,你如今年纪不小, 该学些东西,别丢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脸才是。”牧虞冷冷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做母亲的柔情和心软。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母亲,旁人兴许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可她是启国的公主。
那个替启国皇帝夺下皇位杀人如麻的牧虞公主。
“公主,娇娇她不是有意的,她这几日是很用功了……”边上一个中年妇人面有不忍,终于忍不住开口。
牧虞道:“我教我的女儿,由得你来说话?”
那妇人肩头微颤,顿时又闭上了嘴。
“母亲莫要生气,都是女儿的不是,女儿这几日必然会好好用功……”云娇眼里含了泪,忙又认错。
牧虞叫来长粟。
“将桌上这些首饰全部给我扔了,在她学成一样东西之前,不许她用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长粟冷冷地应下,随即便叫来丫鬟将桌上的东西捡装起来。
牧虞打量了这个女儿一眼,随即便拂袖而去。
牧虞一走,云娇便抹了泪,将所有丫鬟呵斥出了屋去。
唯有方才帮衬她说话的中年妇人焦氏留了下来。
焦氏见已无人在,便叹了口气,捉住云娇的手摊开她五指,见她果真在掌心里掐了几个月牙。
“你呀,自作孽,黛黛一个人在暮州,哪里能过活的好,你非要来京城,可公主的脾气你也难以忍受,我如今才真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云娇望着她,“您又后悔了,可是您忘了我那个梦了吗?”
“也都怪你做的那个什么未卜先知的梦,你若不做这个梦,我如今也不必提心吊胆的,我这心里一想起黛黛,便觉虚得慌……”
“你以为我愿意么……”云娇又红了眼眶,“我梦见我成了旁人的妾侍,被人陷害,被人折断了手,被人灌了断子绝孙的药,又被人毁容丢进了青楼里去,死的时候我都没能瞑目,难道这才是母亲你想看到的事情?”
焦氏听到她后面的话顿时神色微慌,上前去拧她手臂。
“莫要乱叫,真被发觉了,你我有九条命都不够用了。”她拧完了云娇,自己心里反而更是心疼,“罢了罢了,如今你与云黛将这命格换一换,也算是避开了那些可怕的事情,只是你往后还是得好好孝敬公主才是正理。
至于我那可怜的黛黛……日后若是得了机会,你也莫忘了帮扶她一场。”
云娇见她总算饶过了这桩,便说:“我自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日后若有机会,我必然会将她当做亲妹疼爱,帮助她的。”
焦氏点头。
云娇收敛了泪意,望着空空荡荡的妆台,目中越是不甘。
她说她做了个未卜先知的梦,自然是骗焦氏的,不然焦氏哪里肯帮她做这种偷梁换柱的事情。
实则她也是个可怜人,兴许是神灵保佑,让她在上一世凄惨死去之后,莫名地就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她一觉醒来,便发觉自己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那时候,云黛还没有去京城,恢复公主女儿的身份,而她,也还没有为了攀附云黛、又借机去京城利用霁国公府的势力想方设法勾搭上那个男人,最后死在那个男人的手中。
重来一次最好的机遇都在她的手中,她为了不错失这次机会,便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来。
她顶替了云黛前世的命运,代替对方来到了京城。
毕竟,她若能是霁国公之女,又何须如前世那般低声下气,为人妾侍?
这厢牧虞回了自己院中,长谷上前道:“上回的账目已经叫人查清楚了,姑娘屋里少了的钱,是她动用了自己的例银去了天机阁买了十几个杀手。”
牧虞端起一杯热茶抿了一口,将茶盏捧在掌心,“她和谁人有仇?”
长谷道:“我们买通了其中一名杀手,他说……要杀的是暮州叶家的一名妾侍。”
牧虞抬眸看向长谷。
长谷道:“焦氏来时,只说她的女儿嫁去了叶姓人家做妾,所以才没有一起带来京城……”
牧虞缓缓勾起唇角,道:“这可真是有趣,当母亲的竟不想陪着自己女儿,反而不远千里陪着我女儿来京城,忠心要伺候她一辈子,这份心意,比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谷,好好去查一查,查清楚,回来告诉我。”
牧虞抚了抚黑色裙摆上的褶子,眉眼凝霜,红唇微勾,竟分外妖冶。
敢骗她的人,没资格活得这么久。
多活下来的天数,自然该当做利息,到时候一起清算了……
另一头,雨蝶正领着云黛去见苏玉娘。
她因云黛救了她一命,对云黛也是愈发地亲切喜欢。
她领着云黛进了一家极气派豪华的楼中。
里头却演奏着丝竹吹弹之音,既是悦耳又是新奇。
雨蝶目不斜视,像是看惯了的模样,领着云黛去了二楼。
云黛看着四下穿着清凉的女子擦肩而过,亦微微失神。
她正想问雨蝶这是什么地方,便瞧见了楼下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旋起一舞。
那女子腰肢纤细,皓腕纤白,手中一段彩绸似蝶翅一般,随她舞动。
那女子穿着色彩斑斓的彩裙,反而愈发衬得她肤如雪白。
周围的宾客瞧着她的舞竟看呆了似的,竟都安静了下来。
云黛也看呆了。
雨蝶扯了扯她,习以为常道:“他这舞才跳了一半,咱们先进房里等他。”
云黛回过神来,疑惑得很,“这个是……苏玉娘?”
雨蝶点了点头。
云黛顿时微窘。
“她如今是百花楼的头牌了。”雨蝶推开了一间房门,领着云黛进屋坐下,才低声抱怨,“原以为咱们能过上好日子了,岂料他来到京城后便又重操旧业……”
“啊……”
云黛愈发茫然。
他不是男人吗?
雨蝶给她泡了茶,片刻苏玉娘便上了楼来。
他乍一瞧见云黛,目光里也掠过一丝错愕。
雨蝶将先前凶险的情况与他一说,他甚是不悦地瞪着对方,斥责道:“你如今愈发不能听我的话了,非要惹出祸事丢了性命才甘心。”
雨蝶缩了缩脑袋,又偷偷对着云黛吐了吐舌。
苏玉娘走上前来,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云黛。
他在京城里帮助叶清隽办事,自然也知道叶清隽来京的消息。
只是他没想到叶清隽竟会这般喜爱云黛,连上京都不忘将她一起带着。
“你救了雨蝶,这回算是我欠你的……”他对云黛说道。
云黛却极羡慕地望着他,黑眸里满是向往。
“你刚才跳的那舞可真是好看得很……”
苏玉娘闻言,面上微微一僵。
被人夸奖擅长这些女子之事,他当然不会引以为荣。
云黛却突然得了启发似的,低声问他:“你能教教我吗?”
“教你……”苏玉娘的脸色愈发古怪。
云黛点了点头,又露出了忧色,与他道:“家主总嫌我一无是处,你们虽然都走了,可他总是念着你们各有所长,我却什么都不会……”
尤其是那天晚上,他还嫌弃她是个一无是处的小母猪。
她跟了他这么久,自然也是能猜到他的口味了。
他不喜欢一无是处的小母猪,那多才多艺的小母猪总归是喜欢的……
她若是能跟着苏玉娘学着一样,回去后家主必然会待她同旁人一般温柔和善,甚至高兴了还能积极地帮她找婶婶呢。
得知了云黛的想法后,苏玉娘缓缓抽动唇角,笑了。
小傻子果真是个小傻子,半点也不了解男人的心思。
叶清隽若是知道她勤快地跑来青楼学习,不仅不会觉得高兴,反而只会当场猝死吧……
可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巴不得看那王八蛋当场猝死呢。
于是苏玉娘勾起唇角,难得心情好转道:“习舞这事情得打小练基础,不过我不教你那些复杂的就是,那些简单的,待你学得熟练之后,也一样能叫男人挪不开眼。”
云黛自然是欢天喜地地答应下来。
晚上云黛等叶清隽回来用膳,便打量着他的脸色,与他道:“我这些日子正准备给您一个惊喜……”
叶清隽打量她一眼,面上仍是平静,一副懒得理她的表情。
她如今一副心肝都扑在他身上的模样他心里自然甚是享受。
可见这个势力的小东西是非得要他拿个胡萝卜钓着她,她才肯老实。
“您听见我说话了吗?”云黛见他竟没有期待的反应,又问了他一遍。
叶清隽却冷笑了一声,“食不言寝不语,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云黛被他呵斥了一句,顿时又讷讷地抱住了碗,心道他果真是极难讨好的人。
可见她得下十二分功夫去学习,才能叫他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顺一下剧情。
正确的顺序是这样的:
云娇上辈子攀附了男主,被男主弄死→云娇重生了→云娇为了害云黛,推云黛下水→云黛的命运被改变了→云黛受到影响梦到了云娇被男主弄死的部分(并误以为这个人是自己)→女主成了男主的妾侍→云娇成了千金小姐→云娇派杀手干掉云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