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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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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认识虞剡吗,怎会知道他的表字?”

姑姑看着我,等我回答。

就是嘛,他为什么不说大名只说字,不然我早就躲他远远的了。

“我……我听祖父说的。”

姑姑笑道:“父亲和虞尚书势如水火,骂他都来不及,背地里还会亲热地称其表字?”

呃,这倒也是。据说虞剡结党营私自成一系,朝中清流世家都不屑与之往来,仲舒哥哥老在宫里宫外办宴会,人缘交游是极广的,也不知道他字重锐。

“那就是听仲舒哥哥,或者哪位叔伯兄弟提起过。”反正家里人那么多,推给他们就是了。

姑姑却不依不饶:“祖父治家极严,家中子弟莫不仰仗其庇荫,还有人敢忤逆祖父的心意去跟虞尚书结交吗?”

我不知道怎么编了,只好耍赖打岔:“既然明知祖父厌恶,姑姑为何还要请他来?就算看上了我也不能嫁给他呀。”

我这反将一军的伎俩居然奏效了,姑姑笑而不答,也没有继续追问我跟虞重锐的瓜葛。

祖父说虞重锐在朝中不得人心人人厌弃,我看他倒是受欢迎的很,到哪儿都一群人围着,不但有好多年轻公子想与之攀谈结交,还有不少姑娘不远不近面带羞涩地偷瞧他。

说实在的,单论相貌,他是长得挺好看的,状元郎都要被他比下去了。状元郎似乎很是不忿,两人照面时都不曾见礼,直接转身拂袖而去。

祖父屡次夸赞过这位状元郎出身清贵家学渊源,是个可造之材,大有提携栽培之意,他当然要跟虞重锐划清界限的。

按这个道理,我也应该跟虞重锐划清界限,姑姑自然更是。

那她为我议亲还特地把虞重锐请来是几个意思?

算了,反正我也不会喜欢他的。今天园子里的这些王孙公子我一个都不喜欢。

要是长御在就好了,即使不去划船,单是和他说说悄悄话,听他柔软悦耳的轻声细语,也比无聊地看楼下人头攒动吵吵嚷嚷要好;要是长御的爹没跟着永王造反就好了,他就不会获罪入宫当太监,如今也是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说不定就在楼下,叫我一眼瞧中了,我正好嫁给他,家里人也不用为我的婚事操心。

长御为什么没来呢?

我随意往外一转头,又看到虞重锐了,他在人群里真是乍眼。他正在四顾找人,恰好往这边看过来,吓得我赶紧缩到栏杆下面,离得远也不知看到了没有。

我不想跟他照面,于是趁姑姑和刘夫人说话偷偷溜下楼,躲到后院湖边人少清净的地方去。

老天垂怜,虽然没有长御陪我游湖,但是我刚到湖边绕过假山,就看见柳荫下站着两个熟人——仲舒哥哥和三婶的侄女俞岚月。俞表妹老家在江边,仲舒哥哥也会凫水,正好叫上他们一起去划船。

我兴冲冲地跑过去冲他俩喊道:“仲舒哥哥,俞表妹,你们也在这儿哪!”

一走到近前我就知道这一嗓子喊错了,我来得很不是时候。他们俩远离人群在这绿杨烟里假山石后僻静之处说话,说的当然是不能被旁人打扰的私房话,这不俞表妹脸上的羞红还没褪,看到我脸更红了。

俞表妹只比我小半岁,也到了摽梅之年。她父母双亡投奔三婶这唯一的亲戚,偏生三婶在家中又无依无靠,没法为她做主。倘若她跟仲舒哥哥两情相悦,亲上加亲,不正好两全其美。

我向来是有成人之美的,于是眼光滴溜溜在他俩身上转了一转,用媒婆的口吻说:“仲舒哥哥向来不屑这等相亲撮合之集会,今日倒是稀客,莫非是专程为哪位娇客而来?”

仲舒哥哥却不领我的情,板着脸硬邦邦地说:“我专程为你来的。”

呃……我瞧了一眼俞表妹,她似乎有些失望。

好在仲舒哥哥马上又说:“就你那点识人的眼色,谁知道你会不会糊里糊涂看上哪个虚有其表的纨绔,我不得来帮你掌掌眼?”

我点头接道:“就是嘛,陌生人这么见一面,也就只能看个相貌罢了,哪比得上自家亲眷,常来常往知根知底。唉,我怎么就没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世兄什么的呢?”

仲舒哥哥又不说话了。真让人着急,这种事难道要姑娘家主动吗?

俞表妹抓住我的手安慰道:“虽然没有表哥,但表姐有那么多堂兄弟呀,哪个不是待你如珠似宝,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一个比一个着急,我说的是兄弟的事儿吗?

我只好挑明直言:“表兄妹正好亲上加亲,堂兄可不行。”

俞表妹道:“亲兄妹不能成亲我是知道的,但表兄妹隔着一辈血缘,堂兄妹也是,像仲舒哥哥和表姐这样的,都已经隔了两辈,为什么却不行呢?”

她这话倒把我问住了。在我的观念里,这本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哪需要问为什么。

“同姓尚且不婚,更何况同宗的堂兄妹?那不是乱|伦吗?”

俞表妹见我答不到点子上,又去问仲舒哥哥:“兄长学富五车见多识广,你来说说,为什么表兄妹是亲上加亲,堂兄妹就是乱|伦呢?”

学富五车见多识广的仲舒哥哥也答不上来,他的脸色便有些难看。

我瞧着他俩对视的眼神有些古怪,愈发觉得我不该来横插一脚,打个哈哈道:“啊——刚听君柳说贵妃正在找我,那我先过去了,你们俩慢慢逛、慢慢聊。”

说罢脚底抹油赶紧开溜。仲舒哥哥似乎想跟上来,被俞表妹叫住了。

我装作回前院绕了一圈,刚转过假山看不到他俩的身影了,迎面过来一个人差点跟我撞上。

冤家果然路窄。

虞重锐往后退了半步,微微一笑,低声道:“我就猜你今日会来,寻了你好久,果然躲到湖边来了。”

他找我?莫非是为上次我纵容家奴跟他当街斗殴的事寻仇来了?

自从我知道他就是祖父口中心思狡狯不择手段的虞剡,他的一举一动在我眼中似乎都变得不那么简单了。比如此时我看他的笑容,再看不出年轻公子的温文尔雅如沐春风,也不像嘲弄促狭看我笑话的意思,倒有几分三品大员城府深沉难以捉摸的意味。

我觉得自己跟他们那种人根本不是一个段数,还是认怂息事宁人为好,便诚恳地同他说:“那日是个误会。”

他稍稍一顿,问:“你说的是哪一日?”

“都是误会。”我伏低赔礼道,“都怪我语焉不详,让家奴误以为财物被窃。他虽然脾气冲动了些,但也是护主心切,况且已经得到教训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与他计较好不好?”

他挑起眉毛:“此等恶奴,一言不合便要动手当街打人,看来是恃强凌弱惯了,吃一顿拳脚算便宜了他。”

他权势直逼祖父,若要对付樊增还不是如同碾死一只蚂蚁。我一急便说:“别看他长得凶恶,其实他只是个厨子,平素从不欺负人的,回家也受过罚了,你别去找他麻烦!要算就算在我头上了好了!”

唉,我为什么要说算到我头上,原本我是想跟他服个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不过倘若他一意要追究,当然还是我来抗,不能再连累樊增。

“你倒还挺讲义气。”他似笑非笑地打量我说,“此事暂且略过不提,但是这玉佩的来历,我倒正要和你好好计较计较。”

我赔着小心说:“那就更是误会了,堂堂的户部尚书,怎会……拿我的玉佩呢,定然是我不小心遗失……在你身上?”这理由似乎有些勉强,“要不就是我酒醉糊涂,硬塞给你的?”

他点头道:“还真是你塞给我的。”

我真不会说话,为什么总给别人递话柄。这块玉我自小不离身,纭香说我睡着了都抓着不松手,怎么可能喝点酒就随便塞给不认识的人。

祖父说他狡诈诡辩,我可不能再着他的道。

“既然是我硬塞给你的,尚书大人想必也看不上我这区区一块玉,不如物归原主?”

他没有回答,转而问:“你知晓我的身份了?”

“我、我也是刚知道的,先前……先前算我有眼不识泰山。”

“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这话让我心里不由一慌,这时正听身后有人喊:“瑶瑶!”

是仲舒哥哥追上来了。若让他俩碰面,我的身份铁定藏不住。

眼见仲舒哥哥的声音越来越近,我一把抓起虞重锐的袖子,拉着他绕过假山,一气跑到湖边树丛里、听不到仲舒哥哥的叫声了方才停下。

虞重锐被我拉着跑了一路,我跑得有些喘,他倒是气定神闲的模样,还问:“刚刚那人是在叫你?这回又带了什么帮手?”

“不是!”

他也没追问我为何要跑,待我喘过气来,忽然说:“那块玉佩,你真想要回去?”

当然了,那可是爹爹的遗物。不过我嘴上还是客气道:“若虞尚书能成全,小女子感激不尽。”

“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就还给你。”说着他从袖内取出玉佩,单手举起悬在我面前。

那玉他竟随身带着。若我此时跳起来抢了玉佩就跑,不知能否得逞?

我寻思了一番他跟樊增打架的身手和方才跑路的架势,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傻的:“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我叫俞岚月,取义‘玉山风月’,祖籍荆州,是贺家的表亲,现暂居在彭国公府中。”

他跟祖父是死对头,总不会找上门去寻我的麻烦;借住的表亲,我犯的浑也算不到祖父头上。

我以为“彭国公府”四个字足以让他知难而退,谁知他却皱起眉问:“你也姓虞?”

“是‘伯俞泣杖’的俞,不是你那个虞。”

他的眉目舒展开来,似乎有些庆幸:“那就好。”

好什么?难道我不配姓虞吗?玷污了他的姓还是怎的?

“岚、月,玉山风月,”他回过神,重复了一遍我方才的话,忽然一笑,“这不是你的名字。”

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明明是照搬俞表妹的身世,他又不认识俞表妹,怎会知道我冒名说谎。

他将手中的玉佩举高,风一吹滴溜溜地两面旋转。他看着那玉说:“你的名字里,当有一个‘绮’字。”

我竟忘了这一层,要如何圆回来?玉佩是爹爹留给我的,所以“绮”是爹爹之名?不对不对,男人怎会叫这个;要不说那是娘亲的闺名?

但是我瞧他那神色,再说什么找补他也不会信了。我本来就不会说谎,说谎太难了,保不准我现在就是一脸心虚露怯的表情,叫别人一眼就看穿了。

仲舒哥哥还在找我,声音时远时近:“瑶瑶!瑶瑶你在这边吗?瑶瑶!”

虞重锐也听见了。他把玉佩放在手心里,刻字的那面朝上,递到我面前,一字一顿道:“绮罗锦绣,珠玉琼瑶,绮、瑶,我猜得可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并不是沙雕文!我只是不想辣么沉重!

想看沙雕文的指路出门左转作者专栏《朕就是这样昏君》,保证沙雕智商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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