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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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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澄记忆中第一次踏进左家的大门,是在七岁那年。

她被左家的管家用一辆很长很长的汽车接入了左家的半山庄园,在那处宽广的花园里,她第一次见到左华兴,第一次见到左放。

左华兴将她抱在怀里,慈爱地抚摸她的后脑,沉厚的嗓音震得她耳膜都在颤。

他说:‘以后,你就是我左华兴的孙女。’

转身,他指着不远处槐树下蹲着的一团小小的背影,说:‘他是左放。他比你大一岁,以后,他就是你的阿放哥哥。’

阿放。

那是司澄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左华兴亲自带她去她的房间,那是和她从前家里一模一样的房间。

左华兴问她:‘喜欢吗?’

司澄懵懂的点头。

她仰头看见欣慰的笑容堆积在左华兴脸上,是一道一道沟壑。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她骗了他。

左华兴不知道,自那个火光冲天的晚上之后,她便不再喜欢她从前的家了。

包括,她曾经住过的房间。

在来到左家之前,司澄曾听过一些类似“寄人篱下”、“人在屋檐下”这样的话。但自她被接入左家,左家上下都待她极好,左华兴更是对她宠爱有加。

在旁人面前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左华兴,唯独面对她的时候,会露出一些和蔼的笑容。

司澄被养的很好,一如从前在司家一样,天真开朗,活泼可爱。

只是,她不再开口说话了。

左华兴曾带她看过医生。

那是司澄第一次看见左华兴对自己皱了眉头。

不知道医生都对左华兴说了些什么,那之后的日子里,他没再带司澄去看病,也不时常在家里出现了。

而同时,司澄开始对那个一直蹲在槐树下的阿放哥哥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因为她在那个医生那里看见了写有左放名字的病例。

起初司澄印象里的左放只是一个蹲在槐树下看蚂蚁搬家,不理人、不出声也没反应的雕塑娃娃。

在司澄连着和他搭话小半个月也没有得到回应后,她一时兴起捡了根枯枝,将泥地上整齐的蚂蚁队伍打乱,然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听见了左放的——尖叫。

她从未听过哪个男孩子能发出这样凄厉的尖叫。

他的叫声招来了帮佣,招来了管家,还有那个曾经给她看过病的医生伯伯。

司澄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犯错了。

她泪汪汪地站在左放房间外的走廊上,看着一堆人在他的房间里进进出出,司澄害怕地抓紧了裙角。

后来,医生伯伯发现了她,蹲下来给她擦了眼泪。

‘司澄,为什么哭?’

司澄语无伦次地打着手语,她想解释她不是故意的。

医生伯伯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只是阿放生病了,所以比较敏感。’

生病?

‘是啊,阿放病了。司澄,可以答应医生伯伯一件事情吗?以后,多陪陪阿放,陪他说话,陪他玩。’

可我……

医生笑:‘打手语也可以。你可以教他,让他跟你一起学手语。’

这样啊。

‘司澄,医生伯伯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一开始可能会有些困难,如果阿放不理你,医生伯伯希望你不要轻易放弃,只要你肯坚持,医生伯伯相信,你和阿放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

司澄谨记着这句话。

在她坚持打扰左放看蚂蚁的第七十八天,左放终于抬头望着她,对她说了两人相见以来的第一句话。

他说:‘滚。’

司澄后来见过左华兴在家里发脾气的样子,她才知道彼时的左放是从谁那里学到了这个字。

自左放开口对司澄说了第一个字,之后的日子里,他展现出了他对司澄超乎想象热情与依赖。

司澄后来才渐渐明白是为什么。

大抵是因为那时年幼,司澄以为左放生的是和她一样,不想说话的病。

其实这算不上是病。

只是他们都不想开口说话罢了。

彼时的司澄活泼,开朗,像个小太阳。虽然不说话,但和左放交流,都是与正常人一样。

她哭她笑,她生气跺脚。

左放在她身上看见了许多从前未曾见过的表情与动作。她的情绪变化很快,生机勃勃的像盛开在太阳下的七色花。

那样漂亮的颜色,是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色彩。

他依赖她,信任她,半个上午看不见她就会露出强烈的不安与焦躁。

司澄并不知道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还是坏。

起初她只是在医生伯伯和他学生的脸上看见了类似忧愁的纹路。

后来她又总会在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被管家袁叔接回家。

她不知缘由,只是以为管家接她回来和左放一起玩耍。

直到某天,她看见帮佣阿姨在收拾左放的画室。

满地的碎纸屑,被折断的铅笔头,东倒西歪的画架……

司澄于是知道,袁叔接她回来,是为了平息左放的愤怒。

那个时候,她第一次接触到那个陌生的名词——孤独症。

她才终于知道,原来左放和她不一样。

他是真的病了。

司澄没有见过左放发病时的模样,她只偶然一次远远听见过从他房间里传来的喊叫。

像是被死神捏在手里的知更鸟,正在发出最后垂死挣扎的鸣叫。

司澄害怕,却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

袁叔来接她的时候,经常会站在教室后门对她招手,小声地喊她“澄小姐”。

每每听见这三个字,司澄都会被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从小学到初中,司澄都尽量削弱自己在班级里的存在感。

因为她不想每次离开教室,都被全班同学当成怪物一样的盯着。

都说左放天生感情淡漠,但他偏偏对司澄的情绪变化异常敏感。

那段时间没他能看出司澄似乎每天都扛着一座山,那朵漂亮的七色花正在一天天枯萎。

于是他不再喊叫,不再发脾气,他学着默默忍耐。

松了一口气的司澄终于又开始恢复了生机。

然后那天放学,她看见了左放画室地板上点滴浓烈的颜色。

司澄终于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

看见左放,就像看见她自己。

她害怕失去左放;

害怕有一天她也会像失去左放那样失去自己。

左放是左家独子,他的父母常年在外打理左家在国外的生意。司澄在左家住了九年,和左放父母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左家奢华,偌大的房子里有帮佣,有管家,但没有左放的亲人。

左华兴偶尔回家,也总是板着脸。他检查左放的功课,询问他病情的进展,却从来没有问过左放自己,他过得好不好。

司澄看过资料,她明白孤独症的患病因素很多,也很复杂。但是看着左放和这幢空荡荡的左家别墅,她总觉得左放患病的原因就在眼前。

左放作为左家的长子嫡孙,左华兴一直对他有很高的期待,即便他明明知道左放生了病,根本不可能完成他的期待,他也还是一样对左放有极高的要求。

左放的病,除了左家内部,再无人知晓。

外界所知的,是左家的长子嫡孙一直在国外读书,待学成归国,便是他将亮相在众人面前之时。

左华兴给司澄安排学校,安排兴趣班,他给她一切如正常孩子一般的教育与娱乐。

但左放没有。

司澄在左家住了九年,她从未见左放独自踏出过这座半山庄园。

左家常驻着八位身份贵重的优秀教师,他们是左华兴专门为左放准备的家教。

天文地理,语文数学,外语艺术,因为司澄,还多了手语。

左放无需出门,在这座豪华的牢笼里便能够得到最优质的教育。

左华兴大约永远都想不到,他决定将司澄接到左家,实际上却也是在拯救左放。

因为生病,左放很难对外界刺激产生与常人一样的情绪反应,他似乎没有恐惧,没有痛觉。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愉悦和躁郁两种情绪。

他就像一张白纸,只有正反两面。

而司澄是唯一能够留在这张白纸上面的痕迹。

偌大的左家,只有这两颗残缺幼小的心灵紧紧靠在一起。

彼此依赖,互相填补。

左放和司澄的感情建立比常人更加艰难,却也更加牢固。

知晓左放真的生病,司澄并未如自己想象中一般害怕逃离。

相反,她和左放离得越发近了。

她对他仍如往常,欢笑哭闹,撒泼耍赖。

她拥有一切花季少女应该有的美好。

她的生机让左放似乎也一天天活了起来。

从司澄初二开始,左放被准许出门。

两位受过短期心理培训的司机每天轮换,一天四趟。

午休时间,司澄会在车上和左放一起吃饭,嬉笑着游戏;下午放学,左放会拿着他下午刚刚画好的画去接司澄回家,听她用飞花一样的手语告诉他今天的学校里又发生了什么。

上了高中,一中不允许午休离校,左放却还是坚持会来。

司澄知道他有多倔强。

即便隔着校门,即便站在操场上蹦跳挥手的司澄在左放眼里只有米粒大小,但他还是能看见她。

只要看见她,他就开心。

整个高一,他们都是这样过来。

在司澄高中的第一个暑假,左放向孟舟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要和司澄一起上学。

这是孟舟七年来第一次听见左放主动对他提出了要求。

这个要求,对左放来说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他已经17岁了,他所患疾病已经不仅仅是孤独症这么简单而已。

孟舟和他做了约定——只要他能和他面对面安静地坐上两分钟,他就答应。

他不认为以左放目前的情况能够完成这个约定。

但他亦没有想到,因为司澄,左放将这个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面对他的渴望,孟舟无法拒绝。

而司澄,从头到尾对这件事情都一无所知。

直到高二上学期的第二个周一,看见左放和班主任一起站在讲台上的司澄,傻了眼。

今天是阿放哥哥努力朝我们澄澄靠近的一天~

emmm……我要说一件事:我要改笔名了。

这几天你们应该就能看见了~

提前跟你们说一声,怕你们到时候不认识我了55555~

我本来就没多少作收,你们千万不要看见收藏的作者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作者名就取消关注,那是我!是我!是你们的大宝贝我!

好忐忑哈哈哈哈哈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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