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左华兴派袁叔去北欧那边接左放回来, 临出发前一天, 袁叔去见了司澄。
左放一个人在家, 司澄不敢离得太远,便和袁叔约在公寓旁边的咖啡店。
袁叔先到,看见司澄是一个人进来的,他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澄小姐。”
【袁叔,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用叫我小姐,就叫我澄澄吧。】司澄坐下后对他笑笑。
袁叔迟疑片刻,点了头:“澄、澄澄。”
袁叔是两个小时后的飞机,他没多少时间,两人各自点了饮品后便直接切入了正题。
“澄澄,他……和你在一起么?”
袁叔说的是左放。
司澄点头:【嗯, 我们现在就住附近。本来应该把他也一起带来的,但是……】
但是出门前, 司澄和左放说她是要去见袁叔,问他要不要一起。她本以为就算左放不想见左家的其他人, 至少袁叔他是愿意见的。
不想他却摇了摇头,‘我要画画。’
他不想来,司澄也不能勉强,只是面对袁叔, 司澄在想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他不太失落。
但袁叔却根本无需解释。
“你不必告诉我你们现在住在哪。”袁叔抬手打断了她,神色变得凝重了些,“我今天来见你, 是想告诉你,老爷正在找他。”
司澄一怔。
左华兴找左放?
“老爷还不知道疗养院那边的情况,准备派我去接他回左家。”袁叔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两个小时后的飞机,我就要暂时离开l城了。”
司澄问:【可你去那里根本找不到阿放,爷爷他会不会怪罪于你?】
袁叔淡笑着摇了摇头:“澄澄不用担心,老爷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纵使没有立下汗马功劳,老爷也会念及我们多年主仆情分。更何况,当初对北欧那边不闻不问,本就是他的意思。”
司澄却还有些不放心,【可是袁叔……】
“你不用管我。我跟你说这些的意思,是想提醒你,暂时不要出现在左家的视线中。”
袁叔很明白左华兴的个性,而左华兴又捏死了左放的心都拴在司澄身上。
一旦他把左放不在北欧的消息传回国内,左华兴肯定会在l城内四处搜寻左放和司澄的踪迹。
当时费尽千辛万苦才助左放逃出生天,现在袁叔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又再陷入牢笼。
袁叔很清楚,一旦左华兴开始城内搜寻,那么找到他们是迟早的事情。如果他在国内,还能与左家周旋一阵,帮他们争取些时间,就怕他不在,到时他们就会陷入被动。
袁叔沉吟一瞬,“澄澄,司总……你哥哥他,知道你们的事情么?”
司澄点头:【他知道。】
袁叔闻言点了点头:“那我建议你们不要继续住在这里。”
司澄愣了愣:【袁叔你是说……让我们搬回司家?】
“对。”
从如今情形来看,唯一能保住他们的只有司斐声。
如今司斐声的斐声国际在l城影响甚大,左华兴很是忌惮。
袁叔想,只要司澄和左放一直待在司家的势力范围内,纵然左华兴如何怀疑,也不可能公然找司斐声要人。
“只是……”袁叔有些迟疑。
只是上次宴会,司斐声对左家的态度那样冷硬,左放说到底还是姓左,他不确定司斐声是否愿意充当这个保护的角色,“不知道你哥哥他会不会同意让大少爷住进司家。”
【他会同意的!】司澄斩钉截铁地说。
【哥哥他不是不明事理,尽管他和左家有嫌隙,但阿放是无辜的。他已经被左家遗弃,他现在只是他自己。】司澄说,【我去和哥哥说,他一定会同意的。】
袁叔哑然。
上次宴会上,司澄对左华兴的态度那样疏离,袁叔一度以为她一定是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可现在看来,司斐声似乎并未对她说起那些。
否则司澄不会到现在还叫左华兴爷爷,更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当年那场大火的幕后主使,甚至迁怒于他的儿子。
到时她和左放之间……
袁叔从小看着司澄和左放一起长大,但他对司澄的感情终究是比不上那个从襁褓里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左放。
对司澄,袁叔有愧,有谢,也有不忍。
但为了左放,他终是不能为了这份愧疚和不忍而将一切事情全部坦白。
他实在无法再看着左放再陷入那样疯魔的痛苦中。
两人在咖啡厅门口分别,袁叔要去机场,送他的车已经停在路边了。
【袁叔,等你回来,我一定带他来见你。】
“好。”袁叔笑着点点头。
上车前,袁叔回头望着司澄。
“澄小姐。”
“谢谢你。”
司澄怔然看着他上了车,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回忆的片段,那些或许是仅存的她对左家美好的留念。
轿车起步的一瞬间,司澄对着紧闭的车窗大喊:“袁叔再见!”
袁叔的车很快汇入了车流,那一声再见,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秋日阳光正好。
司澄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淡淡温和的微笑。
阿放,袁叔他,真的很爱你。
我好高兴。
这个世上除了我,还有人这样真心地爱着你。
因为袁叔的忠告,司澄开始动脑筋怎么样才能让司斐声答应左放和她一道搬回去。
她试着给司斐声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又在开会。”司澄嘟囔着挂了电话。
电梯门开。
司澄低头看着手机往家去,没注意大门前停了一个人,一头撞了上去。
“哎哟!”
“嘶~司澄,你头是铁做的吗?!”
“……蓝斯?!”司澄捂着额头看见蓝斯龇牙咧嘴的反手摸着自己的背,惊讶问:“你怎么在这?”
“我……”被阿放赶出了门,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大门突然开了。
“司澄。”左放站在门内,看见捂着额头的司澄,怔了怔,转眼看向蓝斯的时候脸色登时冷了下来。
“你欺负她。”
蓝斯冤枉死了:“大哥明明是她欺负我好吧!”
“你骗人。”左放不信,伸手将司澄拉到自己身后,反手就要关门,“我要换经纪人。”
“诶!你个没良心的!”蓝斯伸手抵住门板,转眼看见司澄笑得没心没肺,“你还笑,他都要把我换掉了,你还不给我说句话。”
司澄倚在左放肩上,这种被他保护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好到让她一时忘了要帮蓝斯解释两句了。
她不好意思地朝蓝斯吐了吐舌,转而对左放道:“阿放,不怪他啦,是我自己走路看手机才撞到他的。”
左放皱眉,侧眸望着她。
司澄点头强调:“是真的。”
蓝斯在门外喊:“听见没有!你个没良心的,快让我进去!我是来收稿子的!”
左放松开门把手,低头轻轻碰了碰司澄的脑袋,语气很柔:“下次不许看手机。”
“哦,知道啦!”司澄嘻嘻笑,态度看起来并不像是真的知道了的意思。
左放揽着她进屋,蓝斯落在后面关门。
“有异性没人性!”
蓝斯着实是来收稿的,顺便还提了一句关于上次采访的事情。
采访照已经出来了,摄影师发给蓝斯看的时候在邮件里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打算让他出道吗!他那张脸,我的天,我回家之后好几天梦里全是他。”
蓝斯撇了撇嘴,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他本人不愿意露脸,他也不能逼着他露吧。
然而邮件里的下一句却深深戳中了蓝斯的内心:“他要是肯上镜,你们保证比现在赚的更多!”
诚然,这几年他和左放是赚了不少钱,在画手圈可谓是一枝独秀,但仅仅是在画手圈。那要放在娱乐圈,倒是不够看了。
蓝斯有点动心,于是今天过来收稿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有没有意向往娱乐圈发展发展。
谁曾想不等他开口游说,左放瞥了眼时间,一脸冷漠地将稿子甩给他,一点机会不给他留的将他赶出了门去。
蓝斯本以为他是对娱乐圈深恶痛绝,却不想这人就是醋劲上来了。
左放起初并不讨厌蓝斯,他善于交际,能说会道又有幽默感,这几年所有对外事宜由他处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看着他把对外交际那一套用在司澄身上,左放就开始讨厌他了。
看着他把司澄逗得哈哈大笑,左放抱着靠垫窝在沙发角落里,怨念很深。
蓝斯也是看着有司澄在才敢逗一逗他,这要换成平时,左放稍微皱皱眉头他都怕的要死。
顺利蹭了一顿午饭,蓝斯见好就收,免得真把左放惹急了,他真会跟公司要求换掉他。
司澄在厨房洗碗,左放送蓝斯出门,脸色难看的哟。
“看你那酸劲儿!”蓝斯憋着笑,“诶,你真不考虑到娱乐圈去玩一遭啊?”
“不考虑。”左放回答得很干脆,“你还有事吗?”
蓝斯摇头:“没了。”
“再见。”
“嗙——”
“哎哟我去!”
“蓝斯走啦?”听见关门声,司澄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我刚听他说让你考虑,考虑什么呀?”
左放站在玄关处,不吭声。
“怎么啦?”司澄看他脸色不好,上前捧着他的脸问:“阿放?”
被吻住的时候,司澄好像看见一抹不太明显的阴郁从左放眼里一闪而过。
但她来不及确定究竟是自己眼花还是真的,唇上传来一阵微痛。
左放生气,但又舍不得真咬她,牙齿在她唇上轻轻磨,一点点磨掉了司澄全部的理智。
“不许你再对他笑。”
“以后我不想再让蓝斯到家里来了。”
司澄怔在原地。
温柔的大掌扶在她腰间,后颈被他托住,司澄微仰着头,忽然听见一声叹息。
“司澄,我真的好坏。”
左放口腔里的温度很淡,司澄被卷入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左放要做什么。
他们都没有经验。
寻常最出格的亲吻也只是司澄试探着用舌尖去描绘他的唇形。
但这次却不一样。
大约男生在这种事情上都是无师自通的,左放只是循着本能将她甜蜜的小舌卷进来,两人的体温便开始不自觉地攀升。
这样热烈的亲吻是一件及其耗费体力的事情。
司澄早已腿软到站立不住,两人一道往下坠去的时候,紧贴的双唇却始终没有分开过。
午后的阳光从挂着白色薄纱的落地窗外照了进来,不知从何处来的微风撩起轻纱,柔软的光线将玄关处两道跪坐缠绵的人影包围。
这样互相依偎所带来的安全感是足以完全填满对方内心的。
司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身体里的氧气被一点点抽干,但她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面前的左放是那样的温柔。
她多想就这样和他相拥到白头。
身下地板冰凉,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是热的。
左放一遍遍吻她的眼睛,额头。
这世上再没什么能比得上这一刻的美好。
她的阿放啊。
她要他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
袁叔的忠告言犹在耳,司澄当天晚上就在给她和左放收拾行李。
左放问她要去哪里,司澄说要带他回家。
司斐声在她入睡前给她回了电话,听司澄说要搬回家来住,他不置可否,只是问:“你问过左放了?”
司澄答:“问过了。他同意的,再过两天,等他手上的稿子画完,我们就回来。”
司斐声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淡淡说:“好。”
司澄没想到事情这样顺利。
为了交稿搬家,左放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画室里。
司澄也不吵他,乖乖等着他画完画,等他出了画室才黏到他身边腻腻歪歪。
这套公寓成了他们两个人最温馨的小窝,外间的风风雨雨全都不能打扰他们甜蜜的温存。
左放结束手上工作那天,很早就从画室出来。
司澄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怕吵到他,她没开声音。
左放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司澄软香的身体是治疗他所有不良情绪最好的秘方。
他吻着她的头发叹息:“司澄,我想出去走走。”
左放一向不爱出门,从搬进这套房子开始,他就没迈出过大门一步,更别提下楼。
司澄之前有心想带他出去逛逛,他都委婉拒绝了。
今天竟然主动提起,倒让司澄有些意外。
“怎么突然想出去?”
左放贴着她的脸颊喃喃道:“画室里好冷,我想晒晒太阳。”
他声音轻柔,带着点软糯撒娇的味道。
司澄没法不对他心软。
“唔,那我们现在出去?”
“好。”
离公寓不远有一个小公园,是旁边小区规划的绿化公园。白天的时候公园里人不多,三三两两都是老人和小孩。
司澄记着袁叔说最好不要让左放露面,出门前,她把左放打扮成了一个低调出门的超级巨星。
口罩帽子围巾,几乎将他的五官全部遮住。
司澄挽着他等电梯的时候忍不住笑:“你这样看起来好像娱乐新闻里偷偷谈恋爱的流量男星哦。”
左放带着口罩,发出来的声音有些沉闷:“你想让我去娱乐圈么?”
“不想不想。”司澄使劲摆头:“我才不要把你分享给那些女粉丝,你是我一个人的私藏,懂吗?”
左放琥珀色的眸子里爬上点点笑意,他俯身低头轻轻碰了碰司澄的额头,“懂。”
要去的公园虽然离得不远,但司澄担心左放的身体吃不消,还是选择开车去。
今天是工作日,公园里的更是不多。
从停车的位置一路走进来,几乎没碰见什么人。
司澄选了个阳光好的位置和左放一起坐下。
长椅上,两人头挨着头,秋日的阳光干燥温暖,洒在脸上暖暖融融。
公园里很安静,隔绝了城市里的喧嚣,偶尔几声虫鸣鸟叫出现在耳畔,一切都变得很放松很放松。
司澄幽幽睁开眼睛,看见满眼绿色的生机,身旁的左放呼吸轻缓,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她悄悄转了转脑袋,抬眼看他。
黑色的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苍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恍若透明一般。从侧面看,他鼻梁很高,直挺的角度好像经过精心计算一般完美。
温暖的光线扫去了他眉眼间的阴霾,纤长的睫毛染上点点金黄的颜色,好像外国人才能有的那样。
这样的左放好看的太不真实。
司澄不知不觉看入了迷。
蓦地,她看见左放的睫毛颤了颤。
司澄来不及收回自己的视线,便直直撞进了他被阳光晒得透明的瞳孔里。
司澄心口一跳。
真漂亮啊。
她的阿放。
“司澄。”
“……嗯,什么?”
“你这样看着我,是想亲我么?”
“……不是,我……”
司澄带着羞怯的解释被打断。
口罩印在唇边摩挲,不似左放的皮肤那样柔软,微微发刺,有点痒。
司澄还未从他突然的亲吻中回过神,又愣愣看着左放取下了口罩。
他唇边好看的笑意和着阳光一起晃花了她的眼。
他再度压过来。
司澄听见他说:“我也想亲你。”
唔,阳光真是个好东西。
晒了一会儿太阳,左放手上的温度明显暖了起来。
一直到夕阳西下,他们都还不愿意离开。
到了下班的点,大家都回家了,公园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
司澄重新替左放武装好自己,决定今天就在外面吃饭。
普通餐厅人多,高级餐厅又怕有人会将他们认出来,司澄想半天,决定找大卫要几家私厨的地址。
那里有小包厢,环境私密,菜品又好,最适合不过。
司澄让左放挑选,左放起初撒娇说想回家吃司澄做的饭,但大抵也是不想浪费今天这样好的气氛,在司澄快要对他妥协的时候,他随手指了一家看起来环境不错的。
“就这个吧。”
泷城私房菜。
左放真的很会选。
随便一选就选到了司澄最喜欢的。
这家私房菜在l城已经有些年头了,司澄第一次来吃还是司斐声刚刚回国的时候。
她对那时吃了什么不太有印象,倒是对那里的环境记忆犹新。
包间里,窗边小桥流水的景观仿得实在好。
等上菜的空档,司澄拉着左放一起趴在榻榻米上,数假山上的青苔,数水车下的鹅卵石。
两人相视一笑,连空气都变得很甜。
伴着汩汩流水声一起吃饭,仿佛是在山溪旁野餐。
就是如果能把下午的阳光也带一点进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和什么人一起吃饭真的太重要。
有左放陪在身边,就算这里的菜如何乏味,司澄也都觉得美味。
一餐饭下来,司澄吃得心满意足。
今天过得太快了,出来买单的时候司澄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快九点了。
餐厅外的天井中夜空明朗,一弯皎月柔柔洁白挂在头顶。
气氛相当美妙。
司澄抱紧左放的手臂,娇声道:“阿放,我们以后每周都像这样出来约会一次好不好?今天过得实在太美好了,我都舍不得让今天过去了呢。”
因为是晚上,左放没戴口罩,此刻望着司澄,眼角眉梢皆是温柔宠溺,“傻瓜。”
亲了亲司澄的脸蛋,两人相依着往外走。
司澄一只脚刚刚跨出院门,忽听身后有人在叫:
“司澄?”
这声音有点耳熟,司澄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她和左放同时转头,门廊下,左筠在看清左放面容的一瞬间表情变得万分错愕。
“左、左放……?!”
看见左筠,司澄心头登时警铃大作。
她挽着左放要跑,可左放却好似一尊雕像一样动也不动。
“阿放?”
就在这停顿的顷刻之间,刚才还在门廊下的左筠已经到了身前。
司澄下意识地将左放挡在身后,但她娇小的身材根本藏不住他。
左筠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却不想面前的人竟真是左放。
“你、你不是应该在精神病院?”
他很意外,但司澄很不高兴。
她今天没穿高跟鞋,一脚下去却还是让左筠疼的要命。
“你又踢我?!”左筠面色狰狞。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司澄又给了他一脚,趁他痛得直不起腰,拉着左放就往外跑。
幸好停车的位置不远。
一路跑过来,左放有些喘。
司澄着急,早知道她就应该在家给左放做饭。
袁叔千叮咛万嘱咐,她竟还是让左放在左家人面前露了脸。
司澄一路飞车回家,不是回公寓,而是城南的司家。
左放看清这不是回公寓的方向,问她:“我们不回去吗?”
司澄解释:“直接回我家。”
“不拿行李吗?”
“不拿了。改天我让人搬回来。”
左放眉头微皱:“可我的画板……”
“画板?”司澄心急,语气有些重:“用别的不行吗?”
左放没说话。
正好路口调头指示绿灯了,司澄一咬牙还是换了车道。
“行,回去拿。”
电梯里,司澄一边安慰自己,没事,左家应该不会来得那么快,一边看着楼层缓慢上升,急得快要跺脚。
五年前那场猝不及防的分别,她绝对绝对不要再经历一次。
她不可以,左放也不行。
既然已经回了家,左放回画室打包他的画板和画笔,便让司澄也顺便回房间去拿早就已经整理好的行李。
司澄没多少犹豫答应了。
现在时间宝贵,一下都不能耽误。
她拿上行李,左放还在画室里没出来。
门是锁着的。
“阿放,好了吗?我们要抓紧时间啊。”司澄着急地在外面催。
“马上。”
司澄急的不行,思来想去还是先给司斐声打个电话,让他最好准备接应一下他们。
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
“怎么又不接电话!”
司澄皱着眉头正要拨打第二遍,门铃突然响了。
司澄心里咯噔一下。
左家人来得这么快?
她蹑手蹑脚地到玄关处看监控,却在看清外面的男人后松了一口气。
“哥!”
司澄开门把司斐声拉进来,着急得甚至来不及去想司斐声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门口。
“我正跟你打电话,刚才阿放被左筠看见了!”司澄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她紧张抓着司斐声的手臂,“哥,我不能让他们把阿放带回去,我想今天晚上我们就搬回家去,好不好哥哥?”
“你们碰见了左筠?”司斐声倚在餐吧旁,冷峻的眉眼轻轻蹙起,“别着急。我这就打电话让大卫把家里安排一下。”
“好好!”司澄拼命点头。
袁叔说过,只要司斐声愿意帮他们打掩护,左家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跑上门来把左放绑回去。
现在她哥哥就在眼前,司澄登时便放松了许多。
“瞧你,急得一头汗。”司斐声伸手揉了揉司澄的后脑,随手从餐桌上抓起一瓶饮料递给她,“喝点水,缓一缓。”
“嗯,谢谢哥哥。”司澄不疑有他,已经被拧开的瓶盖甚至不用司澄自己浪费力气。
她仰头喝了一口,酸甜的橘子汽水滑入喉间,司澄脑中一根弦陡然绷紧。
司斐声看着她的眼神从松快又变得凝重,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怎么了?”他凝眉问。
司澄不敢置信地看着司斐声:“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
“可你没接,不是吗?”
司澄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可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上最后拨给司斐声的那一通电话分明还未开始计时。
司斐声根本没有接过她的电话,那他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门口?
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司斐声眼中的迟疑不甚真切。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司澄捏紧了拳头,手中的汽水却还是重重砸了下去。
橘色的汽水在光亮的地板砖上刺刺冒着气泡,司澄软在了司斐声怀里。
在眼前的世界逐渐被黑暗包围的时候,司澄听见门响了。
她看见左放走出画室。
快跑,阿放。
司澄拼命嘶喊,可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头顶上司斐声在问:“准备好了么?”
左放淡淡的:“嗯。”
左放的气息缓缓贴近,司澄拼尽了全力挣扎,却只能感受到额头上左放唇上似有若无的温度正在离她远去。
耳边有谁在呢喃。
“司澄,我爱你。”
眼泪顺着眼角落入鬓间。
司澄闭上了眼睛。
谁也听不见她声嘶力竭的呼唤。
阿放,阿放……
再醒来的时候,司澄已经不在那套公寓了。
她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她眼睁睁看见左放坠入了悬崖,她奋力朝他扑去,却将山风抱了满怀。
泪眼模糊地看着周围陌生又熟悉的装饰,司澄意识到自己现在在英国,在司斐声给她准备的那套别墅里。
左放呢?
他在哪里?
司澄想要起身,可身上却软绵的没有一丝力道。
耳边传来门响,陌生的脚步停在了床边。
孟舟看见清醒的司澄,有些意外:“这么快就醒啦?”
司澄张了张嘴,可喉间干涩的疼痛让她几乎发不出声音。
“喉咙痛是不是?”孟舟倾身将司澄扶起来,给她喂了点温水,柔声道:“你都睡了两天了,嗓子很难受吧?喝点水会好受些。”
司澄被他搀扶着坐起来,手上的输液管被碰到,针头很快戳破了血管壁。
“哎哟,针漏了。”孟舟注意到她肿起的手背,赶忙帮她把针头拔掉,用棉签轻轻压着。
痛觉来得太迟缓。
司澄垂眸看见手上迅速鼓起的大包,竟没有反应。
孟舟见她望着输液管,轻声解释:“别担心,只是营养针。你睡了两天,怕你身体吃不消。”
等疼痛传递到大脑的时候,司澄蹙了蹙眉,挥开他的手,冷声问:“左放呢?”
棉签掉在地上,手背上的针眼很快又开始渗血
司澄不管不顾。
她拉住孟舟的手腕,用力地咬牙:“回答我。左放呢?!”
她的眼神太过强烈,孟舟别开眼不敢去看。
他的回避在司澄心里狠狠刺了一刀。
眼泪突然决堤。
司澄呜咽一声揪住孟舟的衣领,“我在问你话啊,左放呢!”
左放和司斐声做了交易,为了让司斐声能够顺利的瓦解左家,他主动回去做了人质。
袁叔在北欧传回来左放不见了的消息,左华兴第一反应就是左放在l城。
因为司澄在这里。
左放对司澄,司澄对左放。
这两个孩子的心思他全都看得明白。
当初他和常毅行决定将这两个孩子的命运从此绑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他虽然不能直接上司家要人,但左华兴更擅长的是用舆论蛊惑人心。
想当年司家倾塌颠覆,多少从前对司家趋之若鹜的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只有左华兴,在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不顾流言蜚语,将当时司家唯一的血脉接回了左家抚养。
虽然这几年没什么消息传出来,但当时左华兴对司澄的宠爱和照顾是有目共睹的。
一晃十五载,那天晚宴上司澄对左华兴疏离的态度传遍了整个l城。
大家都说司家的孩子个个都是白眼狼,司斐声如今家大业大,不仅没有回报当年帮他抚养妹妹的左华兴,反而纵着他妹妹对左华兴傲慢无礼。
在这样的声音里,左华兴亲自到斐声国际,表明自己别无他求,只是想看看他一手带大的孙女这几年过得好不好。当然,如果司斐声能同意让司澄陪他吃一餐晚饭就最好不过了。
却不想司斐声淡淡笑着告诉他,不好意思,司澄不在国内。
左华兴回去查了一下司澄的护照信息,发现她果然在前一天晚上飞去了伦敦。
而与此同时,左放竟然自己回了左家。
他身上有伤,很是狼狈的模样。
左华兴问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又是从哪里回来,但他什么话都不说,只在左筠回家的时候突然疯了一样掀了餐桌,指着左筠的鼻子喊:“我不许你说司澄是哑巴!”
左筠有多无辜。
其实在整件事情里,只有他和司澄抱着同样不想让左放回到左家的想法。
毕竟他很清楚,只要左放回来,他很可能会马上变得一无所有。
那天在餐厅外匆匆一瞥,他已经决定要将这件事情瞒下去,却不想他满怀心思地吃完饭,刚刚走出餐厅就看见了等在角落里的左放。
他没有防备地吃了一拳,而后很快将左放揍到在地。
他不知道左放为什么会突然冲出来打他一拳,但左筠一直把他当成个精神病。
精神病发疯根本不需要理由。
‘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们左家人的视线里!否则我要你好看!’
左放蜷缩在地上,闻言突然大声笑起来。
左筠那时不知道左放在想什么,直到左华兴派人把他关在屋子里,他才终于明白那是嘲笑,嘲笑他左放这个正牌嫡长孙一回来,他左筠立刻就成了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左放自己实在不争气。
从回家开始,他的精神没有一天正常。
整天关在房间里,不是疯狂尖叫就是对着窗外那株槐树呜呜哭泣。
左华兴怕他又要跳楼,派人将他屋子里所有窗户全部钉死,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间所有的光线。
而左放回来的消息不知道是被谁传了出去。
左华兴用尽了所有办法都不能阻止这令他、令整个左家难堪蒙羞的消息传遍整个l城,一时间城内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几乎全部都在报道当年盛世的左家竟出了一个疯子,而左华兴竟还一度动过让这个疯子接掌左家的念头。
华兴集团的股价因此大跌。
就在左华兴焦头烂额的时候,英国这边也传来了噩耗。
当年左盛在华兴集团对外的几场商战里进行了违规操作,导致对手公司直接经济损失达数十亿美元。如今对方拿着证据找上了门,要求左盛对此负责。
左盛除了灰溜溜回来求左华兴帮忙,他还能怎么负责。
接连的打击让左华兴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整个l城都知道,左华兴是左家的顶梁柱,一旦他倒下,那么只怕华兴集团的败势只会比司家来的更快。
风云变幻只在一夜之间。
l城提前进入了冬季。
而万里之外的英国伦敦,华丽的别墅卧房里,低沉的叹息在半空中回荡。
司澄伏在孟舟怀里,她身体里的药效还未全部消退,胸口被撕扯着的疼痛让她发不出任何其他的声音,快要窒息一般的抽噎听得孟舟心肝都在颤。
温暖的大手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着司澄的长发。
头顶上孟舟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沉闷。
“哭吧司澄,哭出来,就好了。”
“一切都会好的。”
今天差点丢了我一万字的稿子!还好折腾着找回来了,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阿放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或许是明天,也或许是后天~
昨天忘了倒计时,今天补上——倒计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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