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林家幼子
姜子瀚坐在高高的王座上, 衣袍上绣着暗色的五爪龙纹, 他刚刚才动了怒, 将陈老首辅并几个老资历的老臣下了诏狱。
殿除了几个守在门口的仆人,空无一人。
已经黄昏时分,大殿里有些昏暗。
留下的宫女太监都小心翼翼的屏气, 生怕惹恼了喜怒不定的君王。
大殿门口,姜子朔身披狐裘,身后跟着一个侍卫,看起来多了几份成熟,少了几份霸道。
姜子瀚登基后,他就成了亲王,又是姜子瀚的同母兄弟,备受荣宠,甚至可以被准许带刀,刀还是不能到御前的, 重要的是它的意义,古往今来也没有多少人能有这种殊荣。
但是让所有人都有些惊讶的是他没有恃宠而骄, 可能是经了这许多事情, 懂事儿了不少, 行事规矩了很多。
他跟姜子瀚的关系其实很有些微妙,他们虽然是亲兄弟, 但是姜子瀚从小就是养在皇后膝下, 可想而知过得不怎么样。
姜子朔知道的不多, 但是也能看出来母妃跟姜子瀚的关系紧张。
而更让他们关系紧绷的是, 他们都在追逐那个位子,姜子瀚心的不安全感让他追逐权力,而姜子朔其实没什么野心,他从小要什么有什么,那个位子在他看来是个苦差事,但他背负着母妃的期望。
最后他输了,没什么遗憾,甚至松了一口气,他以前的时候赖着脸皮在姜子瀚那里待了不少时候,多少知道姜子瀚的能耐。
但是又隐隐有点焦虑,他也了解姜子瀚的喜怒无常,他清楚的是他的兄长,并不喜欢他。
他不知道姜子瀚为什么会这样给他荣宠,他跟姜子瀚共同的母族也没有给过他任何帮助,他都做好了落魄的准备,总归是皇子,不受待见也不会落魄到哪里去。
在姜子瀚继位这些日子,他的母族让他在军待着,他也得耐下性子在军磨砺。
可能是为了避嫌,他不怎么沾手敏感的政事也不揽权,但姜子瀚不怎么在乎这些,既然他喜武不喜,就给了他一支禁卫军,权力不小。
现在他俨然已经从人人见了就躲的小霸王变成了京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
见他过去,姜子瀚的随侍公公松了一口气。
“您来了,我给您通报一声。”
“乐公公不急,圣上还在坐着吗?”
“可不是嘛,一天了,您看这晚膳也没用,其他都是小事儿,老奴就怕圣上他气坏了身子,您快去劝劝吧。”
姜子瀚刚刚继位,还没有稳定朝局势,将朝廷按自己的意愿,变成他自己的一言堂,还没有取得君王的绝对话语权,就迫不及待的针对苏凌然,要夺过他手里的军权。
朝的大臣都以为这是提防苏凌然势大欺主,这样的事儿历朝都有,但是方法也未免太过激进了,一般的做法都是赏赐爵位财富,明升暗贬,既得了好名声,没有寒了老臣的心,又慢慢把军权收拢了回来,这才是为君之道。
老首辅以为新君太过急功近利,还苦口婆心的劝过,要徐徐图之。
姜子瀚何尝不知,他看人眼光狠辣,苏凌然此人,绝不是贪恋权势之辈,留他守边塞姜子瀚很放心,若不是林乱,他根本不会动苏凌然。
这话自然不能对外人言说,所以不少大臣轮番劝说都被姜子瀚不耐烦的挡了回来。
再接着又做了几件荒唐事儿,几位本来老神在在的老臣也坐不住了,他们见多了年轻人沉不住气,等碰了钉子自然知道疼,就记住教训了,但见过倔的,没见过姜子瀚这样倔的。
一次不行就第二次,反正想尽了方法要去给苏凌然找麻烦,跟魔怔了一样。
几个老臣商量商量,一起在干清宫前面长跪,是逼迫,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
没用,已经是老狐狸的老首辅都被姜子瀚三言两语糊弄回去了,姜子瀚狡猾的很,惯会钻语言的漏洞,今儿含含糊糊的派人说了,明儿就装糊涂,偏偏还找不出他话里的漏洞。
几个老大臣合计合计,感觉不能这样下去了,纷纷又在早朝上进谏。
这是相当不给姜子瀚脸面了,本想着这样姜子瀚能收敛一些,毕竟朝他还没怎么接手,净顾着给苏凌然找不痛快。
但是谁也没想到,姜子瀚直接就将他们下了诏狱。
现在朝人心惶惶,都言传新君喜怒无常,有暴君之相,更加隐秘的传闻就是新帝的继位是逼宫而来。
姜子瀚不在乎这些传闻,暴君就暴君,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至于逼宫,这是事实,他是小人,睚眦必报,但不至于连自己做过的事儿都没勇气面对,也不会为此恼羞成怒。
他们这次进谏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姜子瀚频频受挫,已经非常焦躁了,正在这样的状态有人撞上门来,正好倒了大霉,成了姜子瀚的出气筒。
姜子瀚现在已经陷入了极不理智的状态,连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姜子瀚自然也明白,但是,说到底就是一个不想不愿不甘而已,慢慢就成了执念。
姜子朔眉眼间也张开了,又沉静了不少,总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即便随侍公公在这宫里已经成了人精,大风大浪也见过,但是新君王还是让他有些惴惴,见了姜子朔就像找见了主心骨一样,这样就算是圣上要撒气,也不太能到他们这些人身上。
姜子朔仔细听了乐公公的话,点了点头。
“成,乐公公您去通报吧。”
“哎,咱家这就去,殿下您稍等。”
乐公公进了大殿,轻手轻脚的到姜子瀚身边,几乎没有发出声音,直到了跟前才有些细微的脚步声。
这里面门道多的很,连走路也有的说,他其实可以完全不发出声音,近前了故意发出一些声音是提醒圣上,否则贸然开口,惊了圣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
见姜子瀚微微动了动脑袋,他就知道圣上这是回神了,乐公公轻声道。
“陛下,三殿下在外头等着呢。”
“让他进来。”
“诺。”
小剧场action
姜子朔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姜子瀚用手支着侧脸,斜靠着座椅扶手,沉浸在阴影里,从外面漏过来一束黄昏的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脚边。
他冷冷的看下去,威严至斯,无人敢直视。
姜子朔这时候才大概明白,为什么最后是姜子瀚得了那个位子。
他心甘情愿的俯下身,声音还带着些少年的清朗,但是他压低了声音,又咬了几个停顿,就没了那几分稚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子瀚有些漫不经心。
“汝,所为何事?”
姜子朔没有起身,伏在地上低低的道。
“我不知道。”
他抬起头,没有用敬称,没有那些礼仪,直直看过去,他现在是以弟弟的身份面对姜子瀚,他目光清澈,有沉稳,但没有那些大臣的死气沉沉,带着少年人的朝气。
他这样对姜子瀚说道。
“皇兄,你想要什么?臣弟都给你取来。”
姜子瀚抬眼,突然笑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就算他不喜姜子朔,他们到底还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姜子朔察觉到了姜子瀚的焦虑,他不知道姜子瀚在焦虑什么,但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摆出一副为国为家的大义模样,说那些姜子瀚知道正确但是早就听腻了的话,他只是对姜子瀚说,你要什么,我去给你取来。
姜子瀚一下子就释然了,从那种焦躁不安的状态里走了出来,那种灼心的焦虑荡然无存。
也是他魔怔了,做了那么多蠢事,现在首要的,应该是朝的事,吞并那些不一样的声音,把他的政策实行到底,让自己更强大,这样盲目的去边塞只会消耗他的势力。
再说,他在地位上已经占了上风,苏凌然到底是臣,君臣君臣,即使君王势弱的事情时有发生,君始终摆在臣的前面,本就占了先理。
再说了,姜子瀚眼神明亮,他可不会是什么懦弱到要依赖臣子生存的君王。
他要耐心点,该是他的,始终会是他的。
姜子瀚没看见身后灵芝复杂又担忧的眼神,灵芝日夜陪在姜子瀚身边,明白姜子瀚想要什么,姜子瀚根本不在乎被人察觉,这太明显了。
灵芝刚开始察觉的时候十分惊讶,这男子之间的事儿她见的也不少,上京一度盛行此风,先帝也曾跟风有过那么几段,她惊讶的只是姜子瀚竟然好像真的心仪了一个男子。
不、不是心仪这么简单的来,他的感情要更强烈一些。
惊讶过后就是担忧,她虽然没什么大智慧,但是也知道,喜欢一个人,要得到他,需要的不是权势。
她担忧姜子瀚最终不会得到他想要的。
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他一直那么任性,把所有人和物都当做可以用金钱权势来换到的东西。
他很聪明,知道想要的要怎么得到,他很会伪装,想要的从来不会表现出喜爱之情。
后来他伪装久了,就真的忘了,怎么去喜欢一个人。
“林乱今年五岁了,过了年就岁了,是大孩子了。”
今天正是春节,林乱穿了一身红衣服,喜喜庆庆的,衬得苍白的脸色也有了几分血色。
正乖乖的坐在椅子上,让周烟给他梳头。
林乱手里还握着什么,周烟一看过去就掩耳盗铃一样心虚的缩到袖子里。
周烟知道那是什么。
昨天夜里碎衣给了他五块糖,碎衣平日里管束着林乱,轻易不给他。
林乱黏着碎衣要再要,狡猾的说要给周烟留着,被碎衣点着脑袋说,周姨不听话,一块也没有,谁要是给了,就一块糖都没了。
这小家伙才磨磨蹭蹭的走了。
现在八成是怕周烟问他要糖,周烟有点忍俊不禁,
真是个小贪心鬼 。
听碎衣说,昨天夜里自己起来悄悄舔了一块,今天手里还一直攥着剩下的。
林乱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认认真真的把袖子往下拽,看看周烟手里空着,就笑起来,伸手使劲去够周烟。
等周烟抱他才肯安分。
林乱就攥了这么一天,等到晚上要睡觉了,手里才空了,周烟估摸着是吃完了,他要跟碎衣睡,但是晚上还要跟周烟黏黏糊糊一会儿才肯走。
最后缠着周烟亲了亲他的脸,才拉着碎衣的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周烟也准备睡觉,躺下了觉得有点硌,伸手往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出来几块糖,五块一块不少,只有一块的糖纸被人咬了一口,打开里面还有个小小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