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正月初一，岳棠鸥一行三人回了他的老家。
他们没在老家重新买一套房子，一年来也就为了上坟回来一两天而已，他们直接预订了酒店的房间。
雁西楼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试探，当着大舅子的面跟岳棠鸥一块走进了同一个房间。
岳棠鸥看到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反而笑了：“干嘛？怕我哥骂你啊？之前在度假村的时候，我哥不早就知道默许了吗？”
雁西楼摸了摸鼻子——他这不是条件反射么……
“酒店的房间都是我哥让人预订的。”岳棠鸥伸出两根手指在雁西楼面前晃了晃，“两间哦。”
三个人预订了两间房，棠凛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岳棠鸥也一点不惊讶了，毕竟，棠凛都松口让雁西楼来给爸妈上坟了，相较起来，房间问题就不值一提了。
雁西楼的穿衣总让岳棠鸥有种错觉，好像他已经处在深冬，而雁西楼还在秋天。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对雁西楼道：“你，脱衣服！”
雁西楼一挑眉：“这不合适吧，一会儿还要去见你爸妈呢。”
“去你的。”岳棠鸥在雁西楼的行李箱中翻了一下，好不容易翻出一件稍厚的冬衣，“待会儿穿这个。”
“这件不是太好看吧……”雁西楼犹豫了一下，“是你偷偷放进去的？”
“我爸妈的墓地在半山腰，山风可大了，不做好保暖，下山你就得被吹病了。”岳棠鸥抖了抖手上的这件衣服，“怎么不好看了，多漂亮的蓝花花啊。”
雁西楼还是皱眉，这件衣服不知道是哪个品牌方送的，反正他是一直扔在衣柜最里边蒙尘的，也不知道岳棠鸥是怎么翻出来的。
“我妈最喜欢蓝色啦，你穿她最爱的颜色去看她，她肯定很高兴。”
“这……也不是蓝吧，哪有这么丑的蓝色。”雁西楼也不是不喜欢蓝色，毕竟他以前还染过蓝发的，但是这件衣服，这蓝得近看发紫远看发黑，这个蓝色肯定是假冒伪劣的！
“我妈就喜欢这么独树一帜的蓝色！”
雁西楼一脸我怀疑你在诓我的表情，不过还是松动着换上了这件衣服。
岳棠鸥左看右看，点点头：“很好看啊。”
“真的？”
“只要颜值在线，世界上就没有丑衣服。”
这句话，雁西楼勉强受用。
岳棠鸥给自己也围了条围巾，是白色的，还问雁西楼：“你要围吗？”
雁西楼摇摇头：“我没围巾。”
岳棠鸥愣了一下：“是哦，好像确实没在你家里看到过。下次你生日的时候我给你送一条，正好也不用为今年的生日礼物烦恼了。”
“你倒是会偷懒。”雁西楼想到大夏天的收到岳棠鸥的围巾作为生日礼物的画面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
棠凛过来敲了敲门问他们准备好了没。
棠凛也换了件外套，一件深色的大衣。
岳棠鸥一看眉头就是一皱，走上前去，帮他哥把最上面的一颗纽扣扣上，“你们俩穿衣服怎么都那么不让人省心。”
棠凛微微扬起脖子任他动作，听到岳棠鸥的话时，往雁西楼那边看了一眼。
等岳棠鸥帮棠凛扣完扣子后，雁西楼就走到他身边，“脖子后面好像有点难受，是不是领子没拉出来？”
“啊？是么，我看看。”岳棠鸥看了一眼，奇怪道，“没有啊。”
“你再整整。”
岳棠鸥只好稍微帮他整理了一下，顺便确认了一下，吊牌已经剪掉了，“这样行吗？”
“嗯，舒服多了。”
岳棠鸥一脸纳闷，他就是随便拉了两下啊。
……
山上的风的确很大，而且倒霉的还是逆风。
爬到一半的时候，岳棠鸥就有些气喘，他瞧见前面一马当先的棠凛，忍不住开口：“哥，你不是一年365天有300天都坐办公室吗，怎么体力也那么好？”
棠凛回头看了岳棠鸥一眼：“是你体力太差了，回头要好好锻炼锻炼。”
“我觉得我体力还可以啊，”岳棠鸥小声bb，“拍戏可耗体力了。”
说着他似乎要找认同一般看向雁西楼。
雁西楼点点头：“嗯，哥说的对。”
岳棠鸥：“？？？”
过了两秒后，岳棠鸥才反应过来：“等等，你喊我哥什么？”
雁西楼耸耸肩：“你哥就是我哥，有问题吗？”
再加上棠凛本来就比他打，雁西楼这声哥喊得一点压力都没有。不过叫完后，他有偷偷觑了棠凛一眼，发现对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棠凛没什么反应，倒是岳棠鸥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什么时候跟我哥一国啦？
雁西楼问他：“爬不动了啊，手上的花要不要我帮你拿？”
“不用！”岳棠鸥撇过头，“谁说我爬不动了！”
他们三个人一人手里一束花，因为墓地里有岳棠鸥的三个亲人，除了他的父母外，还有他的奶奶。
岳棠鸥亲手将手里的雏菊放到了奶奶的墓前，比起他的父母，其实岳棠鸥对奶奶更有印象，奶奶带过他几年。他的父母是因为车祸意外去世的，那会儿岳棠鸥话还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娃娃，哪有什么记忆。他的奶奶是生病去世的。岳棠鸥虽然也不大，但还是有些许记忆，他记得奶奶生了病，一天比一天虚弱，后来就没了，他哥带着他回了b市。
给奶奶上完坟，岳棠鸥才带着雁西楼来到他爸妈的坟前。他父母的墓碑挨在一块，墓碑上有他们的照片，虽然岳棠鸥已经没有对父母的印象，但是看到照片上他们的笑容，他知道他的妈妈一定是个温柔的妈妈，而他的爸爸也会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棠凛弯腰将手里的花束放到爸爸的墓前，竟是赶在岳棠鸥面前，先和爸爸介绍了雁西楼。
岳棠鸥愣了一下，紧跟着向妈妈介绍自己的男朋友，雁西楼轻轻地将花献在妈妈的墓前，喊了一声爸紧接着又叫了一声妈妈。
山风将雁西楼温柔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岳棠鸥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紧紧地拽住了雁西楼的手。
雁西楼看了岳棠鸥一眼，然后温柔切坚定地向他的父母许下承诺：“爸爸妈妈，我跟鸥宝会好好的，你们放心。”
很奇妙，岳棠鸥明明已经没有对父母的任何印象，可是就在雁西楼许下承诺的这一刻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温柔亲切的女人的声音，轻轻地喊着他，“鸥宝，妈妈的鸥宝啊……”
那一刻，岳棠鸥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滑了下来。
雁西楼伸手过来，轻轻地为他抹掉眼泪。
“我不是在哭。”岳棠鸥低下头，解释道，“我只是、只是……突然就……”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可雁西楼却道：“我知道。”
“我好像听到了妈妈的声音，我已经不记得妈妈的声音了，可是我就觉得是她……”
“妈妈是在祝福我们，她在为你开心呢。”
等岳棠鸥的情绪缓过来后，岳棠鸥轻轻拽了一些雁西楼的衣角，“我们四处走走吧。”
雁西楼怔了一瞬。
“哥哥要跟爸爸妈妈讲悄悄话呢。”
雁西楼下意识地看了棠凛一眼，就见他不知何时已经在墓前坐了下来，仿佛有好长的一段话要讲。
岳棠鸥和雁西楼悄悄走开，岳棠鸥回头看了一眼，对雁西楼说：“哥肯定比我伤心。”
“我爸妈出事的时候，我才两岁多一点，我哥已经念高中了，所以他一定比我更难过。每年来看爸妈，他都有好多话要跟他们讲。”
雁西楼说：“你哥肯定也对他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他那么疼你。”
“是啊，我刚刚应该跟妈妈说说，以后别担心我了，要多保佑哥哥能找到对象陪着他才好。”岳棠鸥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雁西楼，“我都没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那天我突然提出来让你陪着来给我爸妈上坟，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其实，”雁西楼顿了顿，“你哥之前跟我提过一点你小时候的事情。”
“嗯？”岳棠鸥懵了一下，“什么时候？”
“那次在度假村。”
岳棠鸥恍然大悟，“是那次他叫你出去谈话？”
雁西楼点点头。
“那你知道多少了？”
“不多，你哥没说太多。”只是告诉他岳棠鸥小时候就失去了父母，是在棠凛的大学校园里放养长大的，因为很多时候不得不跟着棠凛去上课，所以从小就很乖很懂事，最会讨好人，也最会看人脸色。
说实话，在这之前雁西楼根本想不到岳棠鸥的童年是这样的，毕竟在他心里，岳棠鸥的脾气可不小。其实是小时候憋坏了吧。知道后，就只剩满满的心疼。
大概过了十分钟，棠凛走了出去：“我们走吧。”
“等等。”岳棠鸥忽然道，“我想起来还有句话没跟爸爸妈妈讲。”
“……什么？”棠凛就见岳棠鸥脚步飞快地跑了进去，然后很快又出来了。
岳棠鸥对棠凛道：“我让爸爸妈妈保佑我早日有嫂子，他们已经答应我了！”
棠凛失笑：“你干嘛那么执着帮我找对象？”
岳棠鸥嘀咕：“谁让你忙起来就总不好好照顾自己。”
因为从小是被棠凛照顾着长大的，所以岳棠鸥知道棠凛其实都会打理，在他还跟棠凛一块生活之前，棠凛每天上班下班可准时了，就怕饿着他，他放学回家没人陪。可是他长大后，棠凛一个人生活了，这个什么都会打理的男人，却仿佛一夜间失去了所有技能，连自己都不会照顾了。常常加班到深夜，经常忘记吃饭，以前创业最艰辛的时候倒是好好的，反倒是一切都好起来了，可用不着照顾棠凛了，他身体小毛病一大堆了。
从山上下来，雁西楼向岳棠鸥提出来想要去看看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后来我哥带我去过，还想把老房子买回来，可惜那片老城区的房子已经全部推平改建成工厂区了。”岳棠鸥说，“其实没什么我小时候生活的痕迹了。”
“去看看吧。”
“唔，好吧，你那么想去的话，就带你去好了。”岳棠鸥带着雁西楼绕过几条蜿蜒小路就走到了一条小马路上，他指了指马路那头，“就是那儿，以前是一片老房子，后来都挪平改建厂房了。其实我也不记得我家具体在哪边了，认不出来了。”
岳棠鸥低声说：“我依稀有印象，以前我喜欢跟邻居家的小孩跑出去玩，然后我奶奶就坐在门口一边缝补点东西补贴家用，一边盯着我，我稍微跑远点，她就会喊我名字……”
说着说着岳棠鸥有些难过：“我都不知道那会儿其实奶奶的身体已经不好了……”
但是他不知道，还是后来他长大了，棠凛跟他说的。
棠凛提起来也很自责。岳棠鸥那会儿还什么都不懂，可棠凛已经大了，他却也没看出来。后来想起来，他才记得自己好像撞见过奶奶吃药，但是那次却被奶奶含糊过去了，他也没多想，但凡那次他追问到底……每次想起来棠凛也是无比悔恨。
棠凛高考，成绩很好，是市理科状元。但是因为家庭缘故，棠凛有意向放弃b大，留在老家。是他奶奶苦口婆心地劝他考上了就要去上最好的大学。又说她身体还硬朗，还能照顾岳棠鸥几年，等以后棠凛在大城市混出名头了，正好可以将弟弟接过去。
那会儿他奶奶劝他，他老师也劝他，b大也提出的优越的条件，还有每年的大额奖学金，于是棠凛最后还是被劝动了，心想着，他大学的时候努力些，等他大学毕业后，就能把奶奶和弟弟一块接去b市了。
可万万没想到，奶奶先等不到了……
奶奶晕倒在家里被邻居送去医院，诊断出得了要命的病，已经快要油尽灯枯。
后来棠凛在为奶奶办后事时，收拾她留下来的遗物，才知道原来他奶奶早就知道自己得了病，那会儿其实如果要治还有的救，可是偏偏那会儿他的父母刚出事，奶奶便生生瞒了下来。
棠凛就奇怪为什么他的父母会突然去外省然后再高速上发生了车祸，原来就是为了奶奶的病去外省知名的医院寻医问诊的。
可惜，天命弄人。奶奶得了病的事，家里瞒着棠凛，后来父母出事后，棠凛也没有发现，直到奶奶实在撑不下去了……
“如果早知道奶奶身体不好，我那会儿肯定会更听奶奶的话。”
“我太调皮了，老让奶奶到处追着我跑，看她跑不动了一边捂着胸口直喘气，一边指着我无可奈何，我还觉得有趣……”
其实那么多年了，岳棠鸥关于奶奶的记忆也早就淡了，他那会儿才四五岁，能记得一点点已经不错了。可是现在和雁西楼提起来的时候，却仿佛那些记忆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是那样的清晰。
雁西楼轻轻地、温柔地将岳棠鸥搂进了怀里。
岳棠鸥静静地倚在雁西楼的怀抱中，过了一会儿，有些哽咽地道：“其实我是骗你的……”
雁西楼没说话，没追问，而是安静地有耐心地等着岳棠鸥慢慢将后面的话说完。
“我根本不记得妈妈长什么样子，我也从来不知道妈妈喜欢什么颜色……”
雁西楼轻轻抚着他的背。
“我也早就不记得爸爸了……”
“我怕我很快也会不记得奶奶的样子……其实、其实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
“我刚刚看到奶奶、爸爸和妈妈的照片了，我记性很好，以后帮你一起记。”雁西楼在岳棠鸥耳边轻柔地道。
岳棠鸥在雁西楼怀里蹭了蹭，紧紧抱着他舍不得松开手：“嗯……呃、呃唔，呃……”
岳棠鸥刚刚应了一声，却突然控制不住地开始打嗝，打得还挺密集，完全控制不住。
岳棠鸥一下子从雁西楼的怀里出来，捏着喉咙，“呃，你不许，呃，笑！”
“我没笑。”
“呃、啊呃……”岳棠鸥急地直跺脚。
“我知道一个治打嗝的偏方。”
“我也，呃，也知道，呃……快来吓，呃，吓我一下……”
雁西楼点点头：“看来我们知道的偏方是同一个。准备好了吗？”
“别问，要，呃，要突然……”
于是雁西楼很突然地低下头亲住了他。
“唔——”岳棠鸥瞪大了眼睛，“唔唔唔，呃。”
哪里一样了，不一样！
雁西楼亲了一会儿，放开他：“好了吗？”
“好，呃……好个屁！”
“这样啊……”雁西楼想了想道，“那一定是亲得不够突然。”
“！！！”本来就不是这个偏方！
“再突然一次？”
岳棠鸥瞪他。
雁西楼却将他揽进了怀里，“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身边，保证不丢下你一个人先走。”
突然的这一句，让岳棠鸥彻底愣住了。
须臾，雁西楼放开他，看着他等了一会儿。
岳棠鸥也愣愣地跟他对视。
“看，不打嗝了。”雁西楼开口道。
岳棠鸥反应过来，一张口：“啊呃……”
于是下一秒，岳棠鸥送了雁西楼狠狠一脚——感动的时候能不能不总说煞风景的话！
过了一会儿，岳棠鸥扭过脸，别扭道，“说好了啊……”
“嗯？什么？”雁西楼把自己的脸凑过去，故作不解。
“少装傻！”岳棠鸥扭头就走，“回去了，我肚子饿了！”
雁西楼大步追上他，顺手牵住他的手：“嗯，说定了，你长命百岁，我努力活到10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