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汪呜
苏鲤两天没去工作室,在家里修单子修得秃了头。
周五交了照片,她倒头补了个觉,起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一看手机,两个未接来电,是她妈打来的,最后一个是半小时前。
睡得太死了,手机铃声都没听见。
房门开着,估计是焦糖听见铃声进来叫她,结果也没叫醒,又灰溜溜出去了。
苏鲤刚下床,第三个电话打过来。
“阿四,什么时候回来?”她尊敬的老母亲于莺女士听着还算有耐心,“先头两个电话怎么没接啊,在哪个湖里摸鱼呀?”
“……”
苏鲤默不作声调整了下状态,吸了吸鼻子,靠着刚睡醒的鼻音,虚弱地说:“妈,我生病了,先前发烧了一直在睡……”
“我病你个头!”于莺女士也是个暴脾气,“少给我在那装,赶紧滚回来!”
苏鲤:“……”
苏筱的声音隐隐约约,带着真心实意的冷嘲:“妈,她不想回就别回了,反正咱家少她一个也不少。”
于莺的炮火立马转向:“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说话的!”
苏筱:“……行我不说了我闭嘴。”
那头吵吵嚷嚷的,苏鲤挠了挠鼻子说:“马上就回去。”
给小三花投喂完晚餐,苏鲤牵上焦糖回了家。
她到家的时间是七点半,小区里已经有出来遛弯的大爷大妈,见了苏鲤都笑呵呵的:“小阿四回来啦。”
苏鲤微笑打招呼:“刘阿姨,周伯伯。”
“哎哟,焦糖又壮了,”刘阿姨摸摸焦糖的脑袋,小声对苏鲤道,“阿四,你们家今天热闹啊,你那个明星小姨也回来了呢。”
苏鲤微顿,嘴角敛了一瞬,顺手揉了把焦糖,笑道:“是嘛?那我先回去了,刘阿姨,周伯伯,你们慢慢遛。”
“行,赶紧回去吃饭吧。”
苏鲤走到楼底下,果然瞧见了于芮停在楼前停车场的车。
刚洗过,路灯下锃光瓦亮。
她刚到家门口,钥匙还没掏出来,门开了,焦糖欢快地摇着尾巴扑上去,于莺女士抱着它亲热得不行:“哎呀我的乖外孙,让外婆亲亲,想死了。外婆就知道刚刚在楼道里叫唤的肯定是我们乖糖糖。”
苏鲤慢吞吞地收回摸进包里找钥匙的手:“妈,我还在这儿呢。”
“知道知道,你这一大活人杵这儿当我瞎的啊?”于莺松开焦糖的狗绳,“磨磨蹭蹭的,就等你了,洗手吃饭。”
接着她又朝客厅的方向喊:“吃饭了!”
焦糖有样学样地冲客厅叫了声。
客厅里电视开着,听到于莺的话,三个人从沙发上起身,走在最前面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苏鲤喊了声:“爸。”
苏青友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
“姐。”可惜走在苏青友后面的苏筱并不买账,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像是被按着头似的“嗯”了声,苏鲤也不在意,望向走在最后保养完美的女人,语气里敛了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小姨。”
于芮今天休息,脸上仍化着精致到每一处细节的淡妆,抬手摸了摸苏鲤眼下淡淡的黑青色,皱眉关怀道:“没休息好?”
苏鲤转身往饭厅走,打了个呵欠:“嗯,这两天不是忙你那个人情单么。”
于芮盯着被她无意间避开的指尖沉默了一秒,跟上去:“鲤鲤,让你累着了。那天的情况我听小顾说了,事出无奈,你就别气了。”
于芮知道她的性子,她是个很看重第一印象的人。
第一印象在她那儿不怎么样的,之后可能要花很大的功夫才能让她刮目相看。
顾昭行?
苏鲤“哈”地笑了声,有点儿阴阳怪气地道:“他小学生吗,还带跟班主任打小报告的?”
于芮不舒服地拧眉:“鲤鲤——”
苏鲤:“饿死了,吃饭吃饭。”
于芮沉默两秒,没再往下说。
苏鲤工作后就搬出去自己住了,苏筱也一样。每周双休日是两人固定的回家日期,平时也偶尔会回来。
苏筱这周不太忙,几乎天天回来。
两个女儿都是独立自主的性子,于莺很欣慰,虽然眼看都过25了都还是单身,苏筱更甚,还大苏鲤两岁,但想想这事儿俩丫头自己能拿主意,她和苏青友也就懒得催。
但是于芮不这么想。
饭吃了没两口,于芮开始了饭桌话题:“鲤鲤,你平时接触的人那么多,就没遇上个喜欢的吗?”
苏鲤扒了口饭:“喜欢啊,来一个我喜欢一个,那都是客户,给的真金白银,我能不喜欢他们吗?”
于芮:“……”
于莺瞪了苏鲤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苏鲤:“哦。”
苏筱轻轻嘲笑了声。
饭桌上气氛逐渐微妙。
于芮抿了抿唇,勾勒着细眼线的眼里黯了一瞬,又说:“鲤鲤,你别生气,小姨也是……太担心你了。”
“担心什么啊小姨,”苏鲤说,“我天天吃得饱睡得好还哗哗挣钱,笑都来不及的,您那个担心啊,没必要。”
“但你一个人,以后……”
“行了阿芮,”于莺打断道,“你不也一个人吗,现在也过得好好的,阿四这么大一个人了,想要什么自己清楚,你就别想这么多了,不饿死就行,其它的都是次要。”
“……”
于芮神色莫测,半晌出声:“嗯。”
翻过这页,苏鲤兴致渐渐回来,跟苏青友和于莺说起自己最近遇到的一些事,好的坏的都不避讳,趣事儿就当笑话,坏事儿就一块儿吐槽吐槽。
中途苏鲤还得抽空接一接苏筱的冷嘲热讽,再当着她面儿过耳抛掉。
苏筱直翻白眼。
于芮很少插话,饭厅灯光明亮温馨,一家人的闲聊说笑声在屋子里盘旋不止,精致优雅的她好似与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格格不入。
“啪。”
说话声骤止。
于莺笑容渐失,也放下碗筷,带着某种警告:“于芮。”
于芮闭眼深缓了口气,站起身,凳子在地板上拖出轻微声响:“我吃饱了。姐,我明天一早还有通告,就不多留了。”
于芮的离开更像某种憋着火似的逃避。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大门关上,苏鲤才淡淡地收回视线。
“妈,今天菜谁炒的?”她嚼着根青菜问。
“就你嘴里那个,”于莺抬抬筷子,“你小姨炒的。”
“哦。”苏鲤嚼了两下,咽下去,“我说呢,怪寡淡的。”
晚上苏鲤拖着枕头晃悠到苏筱房间里的时候,差点儿没让苏筱一拍门扇出去。
苏鲤抵着房门凹了个风骚的造型,冲苏筱抛媚眼。
“别跟我在这儿抽抽,”苏筱抓着门把手跟她较劲儿,“你他妈来这儿住宾馆的?自己房间认不得?”
“大筱,联络下姐妹感情呗。”苏鲤抛了个飞吻。
苏筱一听她的称呼脸就黑了:“滚!”
嘭。
门关上。
焦糖听见声音,慢悠悠从她房间晃出来,轻车熟路往苏筱门口一趴。
苏鲤盘着腿席地而坐,抱着枕头开始哼歌。
一首《二泉映月》,要多凄凉有多凄凉,无尽委屈付诸于歪掉的调子里。
焦糖偶尔抬起狗头,应和地呜嚎。
一人一狗,唱尽心酸泪。
身后门板猛地拉开,苏鲤失去依靠,一下子仰躺在地上。
她这个角度,看苏筱真是,妙啊。
“大筱,我怎么一直没发现呢,”苏鲤调整了躺姿,抱着枕头啧啧称赞,“你这双下巴挺好看啊,哪儿整的?”
苏筱:“……”
苏筱:“想吃自己骨灰了?”
凶啊。
苏鲤笑吟吟坐起来:“你抱抱我呗。”
苏筱:“我今晚就杀了你把你骨灰扬了。”
“……”
苏鲤觉得,如果把苏筱放娱乐圈里,她可能就是那种万粉丛中过,片粉不沾身的神人。
还能回身反杀龙卷风黑粉的那种。
正想着,眼前一暗,苏筱的体温贴上来。
苏鲤已成习惯地把下巴往她肩膀上搁。
“哎,大筱。”
“干嘛。”
“刚刚小姨又来找我了。”
“哦。”
“她过几天要去外地。”
“去就去,关你什么事?”
“她说要去参加个慈善拍卖,聘请我去给她当随行摄影师。”
“她工作室没人了吗?”
“有啊,不如我呗。”
苏筱:“……”
苏筱面无表情地放开她:“是不是全世界的人都不如你?”
苏鲤眨眨眼,下垂的眼弯成两道残月:“那肯定啊。”
对于芮来说,全世界没有第二个苏鲤。
当然都是不如她的。
只不过,全世界好风景太多,苏鲤永远拍不完。
于芮也欣赏不够。
于芮要苏鲤跟她一块儿去外地是那天晚上打电话跟她说的。当时女人情绪调整好了,说起话来又温温柔柔。
苏鲤没什么所谓,反正于芮出手大方,这单子不接白不接。她可没什么不收自家人费用的大方,亲姐妹还明算账呢。
把焦糖和小三花都安顿好,她跟着于芮出发去机场。
于芮每次工作,无论去哪儿必定会带随行的摄影师,拍摄各种照片,由工作室精修过后才能发布。
她过得很精致,精致到方方面面。
饶是经过候机室这样人多嘈杂的地方,她穿着看似普通的上衣长裤,带着浅淡香风刮过,也愣是像走t台一样耀眼。
自然就引起周围人的注目。
没人会不认识于芮。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于芮身边有保镖保驾护航,步伐仍是自信不紊。
苏鲤漫不经心地抬起单反,随手取了个好角度咔嚓就是一张。
发丝飘飘,墨镜下唇角微勾。
嗯,好看。
于芮这样精致的人,是不会在普通候机室待着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荡去贵宾休息室。
进了休息室,外头的嘈杂撞在门上,里外两个世界。
苏鲤这才把单反放下。
“苏小姐,”于芮的经纪人是个干练的女人,“我看看刚刚拍的照片可以吗?”
“可以。”苏鲤调出照片,一张张翻给她看。
她正跟经纪人对着照片,前面忽然响起说话的声音。
于芮叫了声:“小顾!”
苏鲤眼皮一跳,缓缓抬起头。
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身姿颀长,背脊挺,带着腊月寒梅的凛然气质,正直得不可侵犯。
“于老师,”他微微颔首,眼神滑到后方的苏鲤身上,一顿,“苏小姐。”
苏鲤:“……”
尬聊先生出现了。
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